“明知道听雪楼大护法在这还冒险与我如期交易,谢老爷是真的心大还是别有所图呢?”秋护玉在湖畔驻足,侧首试探。
谢正夫骇然陪笑,“岂敢岂敢,只是人来时便是假借法事之名送到此处,碧落又来得突然,贸然移动只怕会弄巧成拙;何况再拖延下去,我也怕误了秋老大您的事……”
“是么?”秋护玉笑了笑,语调悠长,“可我怎么听说,是谢大小姐带他来的?”
轻轻缓缓地一句话,却让谢正夫变了脸色,他压低了声音,言语间难掩恨恨,“我那个不成器的闺女成天浑浑噩噩!我让她好生缠着碧落,她倒好,碧落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她就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谢正夫会这样搪塞,原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心念电转间,有一丝古怪从碧落心头掠过。从第一眼见谢元棠,他就感觉此女气色有异,而这种怪异于喜怒哀乐无关。碧落有所怀疑,但这位大小姐足不出户,接触的除父兄外再没旁人,听雪楼弟子暗中盯了她几天,也没有收获。
以听雪楼掌握的资料看,谢元棠应该是一个可以策反的人物,碧落几次接触试探下来,亦感觉到她对父兄是畏惧大于爱重,而且在提及婚事时,她眼底流露出的憎恨与惊恐并不是假的。但每每此时,她神色间的动摇也不过一瞬,便复又低眉顺眼地平静下去,不回应,也不拒绝。
如此境况下,谢元棠忽然变成了一个未知的因素。碧落敏感地察觉,她背后还有其他秘密,在弄清楚之前,还是放弃之前的思路较为妥当。
眼下,他盯紧了不远处的局势,知道秋护玉看似气定神闲,内心必然已警惕到了极处。
自发觉石明烟落在谢正夫手中后,秋护玉对谢正夫已起了疑心,只是他确实有带走石明烟寻求合作的想法,所以便也同谢正夫虚以委蛇。
本想萧忆情闭关养病,南楚能力平平,他才敢放心动作,在临沂拖延至今。但因红尘之事,听雪楼对风雨起了怀疑,近来更是一反常态,缕缕出手试探。
所以,今夜事成便罢;若不成,他也决计不能在临沂再耽搁下去!
变故就在那一刹,秋护玉身形微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扣住了谢正夫,他身后的随从也似早有准备,纷纷拔出兵刃逼迫谢家护卫退后。
只听秋护玉冷笑道:“谢老爷,对不住了。秋某不管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既是敌友未明,秋某便不得不防,只能委屈谢老爷这般为秋某带路了!”
谢正夫额头沁出冷汗,咬牙道:“我知道,秋老大放心,在下是诚心求风雨相助!”
秋护玉低喝,“废话少说,走!”
谢正夫只得拧着手、步履踉跄地朝湖中禅房移动。他的一干护卫都被逼退至二十尺外,禅房旁边守卫也被谢正夫挥退。
灵房大门被秋护玉一掌劈开,猛然灌入的冷风几乎扑灭了灵堂的烛火,惨淡的烛光摇曳不定,一具棺木静静摆在正中央。这分明是一间假灵堂,却愣是在凄冷无月的夜色下凭添几分诡异。
“石明烟就在里面。”谢正夫察觉秋护玉指尖施力,“秋老大若有怀疑,谢某可代为开棺查验!”
秋护玉瞥了谢正夫一眼,仍是牢牢地扣住他,“不必了。”他示意谢正夫的护卫上前开棺,棺盖卸下,棺中赫然躺着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脸色青白,双目紧闭,只是尚有呼吸。
秋护玉指挥护卫将人扶起查看,见石明烟只是昏睡,并无大碍。他正松了口气,就看到身侧一闪而过的绿光!
电光火石之间,秋护玉毫不犹豫地抓着谢正夫朝身侧格挡!谢正夫吓得满脸惨白,只见一把碧绿莹莹的长剑笔直朝他胸口刺来,他听见皮肉破裂的声响,几近绝望!
就在此刻,秋护玉将他身子一斜,剑尖仅仅刺入半分便从皮肉上堪堪划过,刺客来不及反应,秋护玉已凌空劈出一掌。
秋护玉这一掌既快且猛,来人若真着了他道,肩骨非裂不可,但如今打在这刺客肩上,却似打在棉花上一般,刺客更是借着掌力轻轻飘了出去,双脚稳稳踏在棺椁两侧,左手挽了个剑花,以凌厉剑气逼退棺椁两旁的护卫和欲意围攻的风雨杀手。
“好内力!”
“好身法!”
二人同时发出赞叹,眉目沉静,似乎方才经历生死一刻的人并不是自己。
秋护玉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听雪楼十二坛主中,传闻有一位姓叶的坛主,嗜勇好斗。他极少出手杀人,但凡出手杀人,必会拿走此人佩剑,以代替自己原来的剑。比如这把随风剑,本是岭南剑客方雄义的佩剑,你奉命将他除去,萧忆情就按照约定,把剑赐给了你!”
“不错。不过您放心,叶某对您的佩剑不感兴趣。”叶知愁狂妄一笑,面目上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愈加狰狞和冷酷。
“呵……伪装成我的护卫,确认情况,伺机而动。我猜,碧落护法应该就在外边接应你罢!”秋护玉目光一沉,已动了薄怒,“可我既然敢上邂仙山,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萧忆情真当我风雨无人么!”
风雨传讯令箭飞射入空,数百杀手从夜色中涌出,眨眼间将三仙庙各处围得滴水不漏。
叶知愁笑得更是畅快,“谁敢小瞧黑道第一杀手组织呢?秋老大不要着急,在动手之前,我们楼主还有一句话想问你——‘红尘护法在风雨作客已久,秋老大预备何时放人?’”
“红尘护法性命暂时无虞,只是伤势过重,秋某好人做到底,多留她几日将养,不为过罢?”秋护玉冷哼一声,发现谢正夫早已吓晕过去,不禁暗暗鄙夷,将他丢给下属看管,“碧落护法和叶坛主要是担心,也可同秋某一道回去探望。”
叶知愁叹了口气,抚过随风剑如水的刃,“可惜,我等公务事忙,要辜负秋老大的美意了。”
原本有些喧闹的夜突然又静得可怕,听雪楼仿佛只来了叶知愁一个人,连同碧落上山的一干人等也毫无动作。事有反常必妖,秋护玉抽出佩剑,已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
亲信小岳走到秋护玉身边耳语,“老大,我们在厢房没有发现听雪楼人马的踪影,连谢元棠也不见了!”
——就是现在!
叶知愁眼中精光闪动,举起右手扣动机关,一道火光自他手腕激射而出。秋护玉拉着小岳急急退避,火光穿过二人原本的位置飞出门外,被激怒的风雨杀手还不及反扑,只觉得顷刻间地动山摇,窗瓦横飞,就连站也无法站稳!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小岳扶着门槛,望着门外惊呼:“桥!老大,桥炸断了!”
通往湖心的两座水桥,竟都被烈性炸药轰然炸断,连四下里停靠的船只也不能幸免!
秋护玉咬牙,抬头一看,叶知愁已抱起石明烟破窗而出,他急忙追上,只见禅房后方的围栏上绑着一条绳索,绳子的另一端延伸至藕花深处,隐约可见一只小船藏匿其中。叶知愁便借着绳索施展轻功,抱着石明烟穿湖而过,而他一踏上小船,便回手斩断了绳索。
“围住湖岸,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我劝秋老大还是放他们安然离开为上!”碧落负手挺立于另一条小船之上,遥对着被困在湖心禅房的秋护玉,运功,将声音远远传了过去,“我在禅房四周也放了炸药,秋老大如果想将此地变为真正的灵堂,大可下令追杀。”
“是么?”秋护玉处变不惊,亦扬声冷笑道:“碧落护法若真有机会在禅房周围安放炸药,何不一开始就救走石明烟?何况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萧忆情又一贯视为我眼中钉,怎么竟还会跟我谈条件,放我一条生路么?”
“楼主的心思,并不是我等下属可以揣测的,不然,秋老大尽可以一试。”碧落朗声一笑,“也许,楼主是真的暂时不想要您的性命,那也难说得很呐!”
杀手之王闻言一滞,他眼底倒映着岸边接连燃起的火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周身气场愈发阴冷。
岸边厮杀之声响起,听雪楼一干人马已和叶知愁汇合杀开一条血路,碧落所带之人皆为精锐,又携带火药,故风雨杀手虽多,却不敢硬扛。
好半天,秋护玉才终于吐出一句:“传令下去,全体撤退!”
小岳愕然,待要追问,一旁的同僚已然将他拉住,轻轻摇头。
看着夜空中渐渐凋零的传讯烟火,碧落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确实没有机会在禅房周围布置火药,如秋护玉所料,这不过是一句谎言,他根本就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赌豪,如果秋护玉真的下令全力截杀,今晚他们必然损失惨重!
可是为什么,楼主教他如此应对之时,却仿佛有必胜的把握?
“仇人的施舍和仇人的保护,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羞辱。石明烟如此,秋护玉更是如此。”命江秋白安置好依旧昏昏沉沉的石明烟,批阅了一整日文书的萧忆情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不觉嗤笑,“但即便我再善于谋算人心,此二人于我而言,始终是一道极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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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搞错了回目,这应该是第十一章才对,可惜没法修改

反正这章真是卡得我要窒息了,我真不是故意拖更

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的,萧忆情表示:简单的心理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