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金币。”葛方岑回复心神，很快报了一个价格，看到罗砚伦没有反对之后继续说道，“藻郁国鲛族不希望你南下与天界的人会合，因为你和碧海国鲛族之主碧温如有旧，他们担心你受其所托扶持亲王。”葛方岑说这些的时候，瞥了白辰一眼，天机售卖消息时其他人是不应该在场的，或者白辰离开，或者罗砚伦在外面等候。但既然罗砚伦没有驱赶白辰，她也就顺水推舟，把一些事情告诉了这位她并不讨厌的亲王。
罗砚伦听到这个解释显得有些得意，“他们以为我是随便就请得动，然后随便就赶得走的？天界算什么，我南下是来买几个宝贝的。”
他挑着眉，“我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两个东西，听说这次会在永夜盛宴上现世？”
葛方岑点点头：“宛南的一群海客找到了那些东西，到时候你去拍就是了，这消息不值钱，算是送给北海之王的。”
罗砚伦满意地坐了下来，又扫视了一下不远处保持戒备的三名羽人，冷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些该死的鲛族异族，为什么会用他族的兵器？藻郁国的鲛族和魔界结盟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被掷在桌上的长刀。
“结盟了，但这批兵器不是天启的，它的来源天机不知道，或者属于天机不可外传的那部分。”
“哦？有人不希望这个秘密传出去？”罗砚伦斜倚在桌前，凑近了盯着葛方岑，像蛇在窥视着猎物，“你们永夜群岛越来越不像个纯粹的商人了，你们主子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裂空银杀光了君临港的人？”
葛方岑本被罗砚伦的注视压迫得喘不过气，但最后一个问题令她立刻警觉，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对另一个人的恐惧驱散了罗砚伦的威慑，葛方岑抬起头，不卑不亢地与罗砚伦对视。
罗砚伦微微一笑，就此放过了葛方岑，他转回头重新打量起另一边的天界亲王，嘴上蔓延出一丝吓人的笑来。

“小姑娘，刚才的消息，对你恐怕也有用啊，不如三十枚金币，咱们平分？”罗砚伦戏谑地看着站在亲王身后的两人，“还是你的管家太吝啬，没给你零花钱？”
“她们不是我的管家，她们是我的伙伴。”
“哈。我认得你的伙伴。”罗砚伦喝了一大口酒，指着蒋離说道，“蒋離，应该是天界海港最后一位海督了，魔界都杀不死的海军将领，今日一见确实巾帼。”
“至于那个仙姬，别白费力气了，想杀我的话，你的本事还不太够。”罗砚伦忽然瞪了苓灵一眼，让正在准备咒术的苓灵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别动什么歪心思。”蒋離拔出剑来，虽然蒋離是一个魔导师，但是这一举动，一瞬间使屋子里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罗砚伦不为所动，他对白辰说：“我本想看看你是如何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死，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本事，要不是有人护着你，你早就死了。”
“我确实没什么本事，我很弱小，丢在这片大海上一瞬间就会被撕碎，没有他们的保护，我根本活不下去。”白辰并不看他，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拿出三十枚金币，递到葛方岑面前，“北海之王的消息，由天界支付吧，感谢他和铁蔷薇让我了解了一些北海的消息。”
这个举动让罗砚伦有些不爽，他打开葛方岑伸出的手，随即拍出了十五枚金币：“说对半就对半，流亡之徒，充什么门面。”
这话刺痛了白辰，也激怒了蒋離，她仗剑前冲，意欲刺死眼前这个海上狂徒。但他没想到罗砚伦竟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剑锋，牢牢地钳住了这柄剑，血沿着剑锋滴下来，蒋離发现自己没法将长剑挪动分毫，而罗砚伦眼中金色的流光闪现：“蒋離督战，这里不适合打架，你想毁了天机的接口吗？我们早晚有一场，何必着急呢？”
白辰艰难的站起来，挡在二人之间，罗砚伦冷笑着松开了手，而蒋離收回长剑后想上前一步护住亲王，却发现亲王已经抢先站在了她身前，拦下了她。
“罗砚伦，我们无意与你树敌，你说得对，流亡之辈，不应该再有更多敌人了，”白辰自嘲地笑着，“您来自北方，不知道有没有我兄长轩辕清的消息，或者宁州天界神族的情况？”

罗砚伦看着白辰努力保持着仪态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忽然伸出手，不顾她受伤的腿，把白辰拉了过来，发出爽朗的笑声，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相逢一般，搂着亲王的肩头坐下。
苓灵和蒋離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却被罗砚伦嬉笑中的冷眼所威慑，不敢妄动。
罗砚伦这种亲昵的姿态让白辰窘迫不安，但他随即说出的话，让亲王立刻忘记了窘迫。
“宁州那群软骨头，现在正惴惴不安地猜测魔军会怎么对待自己呢，也有一些，比如你们最信任的经家，据说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新的魔族栎王，统领没有天界神族的宁州。”
白辰难以置信：“经家与天界世代交好，这不可能，我哥哥呢？之前有传他去了宁州。”
罗砚伦耸耸肩：“至少我南下的时候，没有他的消息，最后的消息是他被困在了宁远港。如果当时有天界的船去接他，或许他不会死，可惜……”
罗砚伦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被他揽到身边的白辰。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白辰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怔怔地想了许久，最终眼泪流了下来。
“可我真的没法赶回去……风暴阻断了路程，苒山也失陷了……”她哽咽地轻声说着，罗砚伦感觉从手臂上传来女孩的颤抖，他依旧冷笑着，但眼神中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忽然，随着“砰的”一声，罗砚伦那高大的身躯在雪凌澜身边晃了晃，就倒了下来。
亲王回头望去，看到了手中拿着半截板凳的羽谓，大病初愈的他醒来后就立刻赶了过来。他脸色灰败，即使刚刚打晕了北海之王，也没有露出一贯的自信笑容，而是轻微地发着抖。
白辰立刻想起暗月的诅咒，看来每一个被救醒的人，都会持续遭受着暗月的煎熬。
苓灵和蒋離聚拢过来，苓灵扶着羽谓，关心地问：“你怎么来了？现在感觉怎样？”
羽谓露出笑容，却没有意识到这笑并不比哭丧着脸好多少：“在梦里见到了很多人，失去了很多人，所以醒来等不及想见到你们。”
蒋離看着躺倒在地的罗砚伦，紧紧攥着手中的剑，葛方岑见状急忙制止：“这里不能杀人，你们还是赶快离开。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刚才那些。”
白辰转身向她致谢，葛方岑微笑地看着她，白辰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其实我还想问罗砚伦，是否真的接受了碧温如爷爷的什么托付？”
碧海国的鲛族与天界世代故交，如果罗砚伦是碧温如的朋友，或许她能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
蒋離冷哼一声：“他如果是朋友，就不会说那些话了，只是一个趋利避害的狂徒罢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葛方岑看着陷入昏迷中的罗砚伦，跟亲王说道：“亲王，我劝你要么就此离开，要么直接去见我的主人，夜鸦。不要在是非之地久留，虽然永夜群岛严禁杀人，但你不要冒险。”
白辰不再多说，再次致谢之后，与其他三人一起很快离开了。
等到亲王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房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与此同时，罗砚伦也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葛方岑。
“我在天界亲王这里吃亏的事情，一定要散播出去。”
“不久后全天下的海盗都会知道天界亲王得罪了罗砚伦。”
“你这么配合我，你想要的是什么？”他问道。
“四枚铜币。”葛方岑露出迷人的笑容，“还有自由。”
她给罗砚伦倒了一杯酒，两人碰了杯，然后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暗处……
“那个葛方岑怕是不能用了。”老叟把一个红牌子盛放到一个面容姣好的男人面前。那个男人没有开口，却已经不怒自威了……他凝视了那牌子半响，然后淡然道：“去吧，把红榜贴出，把那个北海的海盗王罗砚伦给我一并处理掉。”
“是的，主人。”
鬼面悬赏塔……
“老大，这里是什么地方？”洛河围观着这栋庞大的建筑。
“少说话。”罗砚伦抿着嘴，锋利的嘴唇如同刀片一般，剜了他一眼，吓得洛河赶紧住了嘴，“看路。”
刚说完洛河就不小心撞到了台阶旁边的护栏，刚还想骂今天怎么这么晦气，突然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吓得他什么话都忘记说了。
高高的台阶直通向八角楼的顶端，连接着八个方向，不断向更高的地方蔓延过去，洛河不知道这楼究竟有多高，在八角楼之外就能领教到它的宏伟。
“永夜令就存在这里了。”罗砚伦的语气风轻云淡，“跟上来。”
洛河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楼梯的尽头，罗砚伦才停下了脚步。八角楼一共有十层，呈一个高耸的塔状，越往上走则路越狭窄。十层塔楼以悬赏金额为分野，越往上是赏金越高的人。洛河跟在罗砚伦身后，一层层地爬上去，到了第四层时，墙壁上贴着的永夜令就已经是闻名大海的各色枭雄了，其中不乏洛河曾面对过的敌人，他非常清楚这些人的实力，但他们也仅仅在第四层而已。
每一个被悬赏的人都会有一幅画像贴在墙上，任何人都可以为这幅画像提升悬赏金额，如果有一个人，被数十万人憎恨，即使每人只出一枚金币，也足够让他的头像登上高层。
洛河抬头怔怔望着八角楼的顶层，他坚信自己的船长一定在那里，“老大实在太遭人恨了。”
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但罗砚伦的头像只悬挂在了第八层，洛河忍不住抱怨了一声：“老大，你怎么只在第八层？”说完他就后悔了，对于正在气头上的船长而言，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洛河却并没有生气，他似笑非笑地说：“可能之前我杀了那些揭榜的鬼面后，又把悬赏的人也杀了，导致没人敢继续搞事了？”
这句话说得洛河一缩脖子，不敢再搭话了。

洛河干笑着挠挠头：“老大，我就是好奇，谁能有资格在你的上面？”
“还能是谁，那群坐在大殿中间的家伙呗。”罗砚伦瞥了一眼楼上，不屑地说，“七州各郡的主人基本都在九楼了，还有一些已经消弭于天下的老家伙，苒山上那个巨大的鲛人雕像还记得吧？那是他们鲛族的圣人碧温玄，他的悬赏也在九层，而且是九层最高的悬赏金，如果他没有出海消失，或许可以上十层。”
“至于十层，是各族的王。”罗砚伦抬头看着顶层，眼神锐利，“那是所有鬼面最高的荣誉，刺杀一族之王，虽然不是界主，但已经不是简单的金钱可以衡量的了。”
洛河跟着他抬头望向顶层，悠然神往，耳边传来罗砚伦的感慨：“上面两层，很多年没有变化了，没人敢揭榜，也没人成功刺杀，直到上个月。”
洛河心中一凛，他忽然有些恐惧：“您是说，帝恂的死……”
罗砚伦嗤地一笑，恢复了玩世不恭：“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知道，去年有人揭了顶层帝恂的榜，而今年伪月之变后，有人领走了帝恂的悬赏金，宁州经氏来查过是谁领的，但那怎么可能查得到？再之后，天界一个澐棂的女人悬赏金翻倍，成为永夜榜最贵的人头，立在了顶层中间。”
天下大势，就这样在永夜的顶层几张画像的更迭间，徐徐展开。
罗砚伦带着洛河边走边说，最后停在了八层一面墙壁旁。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吗？”罗砚伦大声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八角楼中，把八角楼上的八处定风铃震得乱响，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罗船长，您这一来，可是把我的客人们都吓跑了。”一个干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洛河慌忙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矮瘦的小老头儿站在他的面前，“海盗之王前来揭榜，不知道老朽这里谁入了您的眼？”
“别废话，”罗砚伦冷冷地说，“这张，我要揭红榜。”
洛河看着罗砚伦指着的画像，那是夜军的首领，一看销声匿迹很久的人了。他几乎都已经成了这一片海域的传说。
“你揭红榜？”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罗砚伦，“你可想好了，这红榜一出……”
罗砚伦一眼就朝着这个小老头儿瞪了过来，那双眼睛像是要杀人，把他接下来想说的都挡下去了。
“不死不休。”罗砚伦的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来，“三月为期，他若不死，我死。”

待罗砚伦和洛河离开之后，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从那个老头身旁划过。那老头的手都开始颤抖着，看着手中刚才罗砚伦揭下的红榜，颤颤巍巍的似乎在询问着什么：“夜鸦大人何必要把自己也贴上去。”
“呵，我也不过是打算舒展舒展筋骨罢了。”那个男人冷冷一笑，接着便消失在了永夜塔里，这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的平静。
永夜厅……
与魔界的谈判没有那么顺利，轩辕清对他们无礼的条件充满了不屑。
“天帝殿下，如果我们还能好好谈和解，您就得拿出诚意。魔界这边的代表似乎已经没了耐心，而轩辕清这边却并不打算做然后退让：“你觉得我会交出对我天界有功之人吗？”
“有功？本来就是白亲王攻击魔神殿下在先。你还说她对你们有功吗？”

是时候催一波了我一月二十五号就走了，别想我啊

从风岛到永夜主岛，中间要经过一段水路，白辰一行人赶到港口的时候，已经有船在等着他们了。
那船夫朝着她们挥挥手，三角形的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这是永夜群岛的下等人共有的特征。
他看起来像一个左右逢源的店小二，但蒋離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看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弯刀。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儿？”蒋離警惕地问道。
“我们风信子无名无姓，只是等在这里，大人说你们要来，那你们一定会来。”那人拿出藏在袖间的刀，一下子插在木船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奉铁蔷薇之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亲王没说什么，披着大氅直接进了船舱，其他人随即跟上，蒋離走在最后，一直对那船夫保持着警惕。
登上群岛之后，蒋離始终是紧绷着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种状态是因何而来。
“羽谓，你好点了吗？”坐下之后，白辰关切地问道。
“能有什么事。”羽谓毫不在意，目光掠过白辰，看向船窗之外，“过了这片海，就是夜鸦的居所，被称为永夜岛的地方。南部海域气候变化多端，各种云图在空中快速游走，只有永夜岛的上空永远没有云彩，那是永夜群岛最宁静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就算再危险我也得去，船上还有人需要鲛珠，我们必须想办法。”
“那你有办法了吗？”羽谓问道。
亲王摇摇头，说：“还很难说。”
白辰说完这句话之后，低头侧过了羽谓迎面而来的目光。
这是心虚的表现，因为她其实是有办法的，但这办法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想用那种方式来筹钱。
“如果实在困难，就先回兰沚，我让我的家人来想想办法，羽家还尚有些积蓄，可能会帮上一些忙。”说罢他晃了晃手里的风贝，自从羽谓离开兰沚的时候，他身上就一直带着它，这枚小小的风贝里留藏着兰沚岛上的海风，羽氏独特的秘术，可以让他听到故乡传给他的只言片语。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会偶尔拿出来端详一下，每次看向风贝的时候，他的眼睛中都有一种难以觉察的悲伤。
船停下来，蒋離掀开帘子进来，她娇小的身躯在船舱内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让她不得不把头低下来，压抑的环境让她有些喘不动气。
“亲王，永夜岛到了。”
白辰走下船来，看到了眼前豁然开朗的一幕。
很难想到，在鱼龙混杂的永夜群岛上面，居然还有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从船上下来，踩在石板路上，道路很宽阔，两侧是雕刻精美的百兽石雕，一直蔓延到道路的尽头。再往两边看就是鳞次栉比的房屋，苍翠的大树包围着它们，大片大片如浓墨状的绿意坠落进巷弄之间。这里没有像风岛那样紧张的气氛和若有若无的监视感，一切都是平和的。有风迎面吹过来，空气里面弥漫着好闻的花香。

这里就是永夜岛了，白辰突然有些感动，苓灵回头看时，大船已经开走，风信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大路只有一条，花青色的石板排列得整整齐齐，工匠们严苛的做工使它们丝毫不亚于秋叶的石瓦。但岛上没有这样的石材，想要把这些巨大的石壁跨越大海运到这里，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道路的尽头是一片看不到边界的巨大森林，跨过云层的虹光就落在那里面，隐隐能够看清楚冒出林海的巨大高塔，有飞鸟环绕在塔的四周，如宫殿一般肃穆宏伟。
要不是因为她们的对面林立着面色狠厉的裂空银，还有一个顾展图面露凶光站在他们面前，蒋離还会欣赏更久她眼前的风光。
白辰她身边，蒋離和苓灵纷纷上前一步，但是利剑在鞘，因为裂空银也没有拔剑，这个时候贸然出击，显然是极为愚蠢的决定。
白辰分开两位下属，由羽谓推到两人的身前。面对并不那么友善的裂空银，她倒是没有畏缩，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
她一直让羽谓把自己推到顾展图的面前，亮了亮肩膀上的天界徽记。
“在下顾展图，是永夜岛的主管，也是夜鸦裂空银的当家，奉夜鸦之命，接驾白辰亲王入岛稍做歇息。”顾展图尽量恭敬地说道，但是他却做得很失败，他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像愤怒随时都要从身体里爆发出来。
“你们的邀请方式还真是特别，”羽谓挑眉看着他身后那些全副武装的裂空银士兵，嗤笑道，“看样子这个岛也没有名字上说得那么轻松。”
“这里是夜鸦大人的清静之地，自然需要一些护卫来防止外人不请自来，”顾展图想表现出友善的意思，但是表情却很生硬，“我们也是为了确保客人的安全，毕竟永夜盛宴在即，永夜岛有不少贵客到访。”
“你也别难为自己，”羽谓看着眼前面孔僵硬的顾展图，怜悯地说，“你一点都不适合接待客人，还是老实地当你的护卫好了。”
“好了羽谓。”白辰这个时候说道，她抿着嘴，能够听出顾展图话里的意思，他们要是待在羽谓岛，势必会处处受到裂空银的控制，这无异于把他们软禁起来。“我有事情想要劳烦夜鸦大人，麻烦顾先生带一下路。”
“今晚夜鸦大人会有一场晚宴，届时数位尊贵的客人都会出席，亲王可以先去住的地方休整一下。”
顾展图让出一个位置，他身后的裂空银也快速让出了一条小道，刚好允许一人通过。他们之间并无交流，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鞋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像是有大蛇在草丛间快速游过。这帮裂空银明显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蒋離小声地提醒亲王，白辰点了点头。
“另外我想问，”亲王这个时候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我们来永夜岛的事情，也是风信子告诉你们的吗？”
“这岛上只有客人，没有人监视你们，您大可放心。”顾展图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眼睛里面一丝杀气划过，“夜鸦大人通晓天机，他几乎无所不知。”
白辰不再说话，抬起头来远眺着那座深林中的行宫。高塔像是笔直刺破天空的锐利长枪，它的上空有数百只飞鸟在盘旋，而天空中那抹惨淡的蓝色苍穹像一块巨大的伤疤，把弥散在整个永夜群岛之上的线云都驱散，诸云皆散，不敢犯进。
而能掌握六界情报如此清晰明了的，她知道的只有魔神和夜军首领夜临天。如果真的有第三人夜鸦存在，那自己当然是要会上一会。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夜鸦就是他们之一。
但是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了，事到如今，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

宴会厅中，夜鸦轻轻用茶杯击打了一下琉璃盏，短促而清脆的敲击声让亲王的思绪回到现实，发现了独自品酒的夜鸦凝视着自己的夜鸦，罗砚伦笑了笑，不再瞪视碧海云，而是转向亲王那边。
“夜鸦大人，你对我没必要这么紧张，我要杀的人是你，不是你的客人。”罗砚伦大喇喇地说，“大海上飞不了金丝雀，有些人根本不必我亲自动手。”
夜临天冷冷一笑，沉声道：“我会比你活得更久一些。”
罗砚伦却显然没有露出面对碧海云时的腾腾杀气，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敷衍地回答：“有志气，祝福你吧。”
然后罗砚伦左顾右盼，忽然看到对面靠近夜鸦的位置还空着，那上面刻着蝎尾狮，不由得咦了一声。
碧海云随着罗砚伦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宛州澐家也会有人赴宴？”
夜临天点点头：“跟诸位都有一些渊源。”

第十二回
圈套
听到这话，碧海云难得地抬起了头，神色并不好看。而罗砚伦更加直接，一脸厌恶地说：“我说为什么总觉得你这大房子里有一股讨厌的气息。夜鸦，你宴请我的时候，可没有说会有这个人。”
“是不是夜鸦说了，你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罗砚伦的话刚说完，就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大门再次打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个人脸上洋溢着一种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坐到了蝎尾狮座上，声音里也充满了欢快，“夜鸦盛情邀请，我澐家怎么能不派人来？只是可惜他们一个个都俗事缠身，只有我是个闲人。”
白辰忽然感觉到蒋離整个人换了一副神态，这位一直稳如磐石地护在她身边的督战，不再是面对罗砚伦时的紧绷，此时的她就像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猛虎。
这位娇小的督战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了白辰前方一点儿，瞪视着那位来客。
一旁的苓灵即使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也感受到了自从与她会合以来从未看到过的可怕的表情，蒋離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紧握的拳头发出骨节啪啪的声响。
“我记得这个徽记，蝎尾狮是宛州出名的财阀，常做些海上的生意，天界也与其交好，如今澐家也是敌人了吗？”白辰觉得蒋離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她试图缓和气氛，微微侧头对蒋離问道。
“天界的海上双子星之一，蝎尾狮橒暮燃。”不等蒋離回答，夜临天已经缓缓报出他的名号，丝毫不避讳这凝重的气氛，“天界的近卫将领能够光临寒舍，真是不胜荣幸。”
近海的头号势力，竟然纷纷聚集在这里，这片不大不小的大厅。无论是影龙、渊蛇、蝎尾狮还是天界，都被这位神秘的夜鸦请来。此时晚宴中的局势，如同暗流涌动的江河，奔腾不息；但夜鸦宛若定军之山，居中巍峨不动。他始终是那样不动声色，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也没有表露任何偏好，就好像他并不是晚宴的主人，而是一个旁观者。
谁都没有看到，在橒暮燃进来之后，白辰身旁的苓灵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骄傲的她竟低下了头，藏在一片阴暗之后，似乎是怕被那个人认出来一样。
当她冷静下来重新抬起头，却不巧对上了葛方岑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那一瞬间，苓灵觉得那个眼神寒气逼人，就像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
“去吧，先……”一声冰冷的命令后，本来还坐在座位上品尝美酒榛果的罗砚伦突然捂住了嘴，整个人的脸都开始扭曲着变形，就像橡皮泥被人可以捏过一样难看。接着他的眼眶中开始渗出殷红的液体，罗砚伦捂住嘴，瘫在地上朝着那个稳居在主位上从容不迫的男人：“夜鸦……你……”
隔了一会儿，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处理一下。”
几个裂空银迅速的冲进了大厅将这面目全非的尸体拖走，而看着罗砚伦那大睁着的眼睛，橒暮燃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这次来，主要是代表天界像魔界阐述事实并谈判的。”橒暮燃看了一眼白辰，然后又扭头十分诚恳的凝视着夜临天。因为他知道就算魔界那方的人没有现身，也是一定在场的，而且这次谈判对天界来说尤为重要。
白辰虽然看不见，腿脚也不方便，但是并不代表她听不懂橒暮燃的意思。果然，到了最后天界长老会还是走了舍车保帅那一步。
“刚好白亲王也在场，那就直说吧。”夜临天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索性在一旁静静的品酒宛如一个局外人。
“天下大势，谁又说得准呢？”白辰礼貌地揭白纱笑了笑，眼帘微微垂了下来，长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但背弃之徒，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亲王殿下，这乱世之中，有谁是铁了心守护谁的？”橒暮燃说着，眼睛突然看向沉默的苓灵，之前他那孩童般的笑容在他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黑色瞳孔中灼人的目光刺得人生疼。
“但公义自在人心，世道再乱，这样的人或许会少，但不会消失。”苓灵盯视着江暮燃，纤弱的身躯却如磐石一般站在那里，“我也一定会恪守誓言，守护亲王到最后一刻。如果澐家想要左右逢源，恐怕难以成为白亲王的朋友。”
“无根之酒，总会失其锐利；那么无根之人，又是失去了什么呢？”夜临天突然叹了一口气，他目光中浓郁的忧伤始终未能化开，或者他是有意无意的让白辰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听到这里，白辰的瞳孔微微一缩，想起自己和风雨飘摇的一切，心中不免再度涌上悲伤之感。
“久闻橒大人喜欢烈酒，便托人从北陆带来最纯粹的白蟒魄，你若是喜欢，我便送几箱去浮阳号，让你的手下也都尝尝。”夜临天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像是两个老朋友促膝长谈。
“酒是好酒，但也不过如此。”橒暮燃说，“我生平喝过最好的酒，是来自碧海国的绡藏金，跟它比起来，这世上所有的美酒都不过是水而已。”
“哦？在下见识短，未曾听说，不知这是一种怎样的美酒？”夜临天应和着。
“长期生活在海里的鲛人，会把海薄荷挤压出来的汁水收集起来，用他们特有的工艺酿造成美酒，然后储存在海底深处永无天日的地方几十年，每年料理，才能酿成。但出人意料的是，人们却能够从酒中品出阳光的味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橒暮燃自顾自地说着，眼睛里闪着微妙的闪光。
“鲛绡。”碧海云接口道，碧氏的酿酒法，他自然也很清楚。
“对，是鲛绡，九州最珍贵的布料。鲛族制作鲛绡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叫作光染，未成型的鲛绡在一瞬间会吸收太阳光的热度，随即像流水一样聚集起来，时间多一点少一点都会让它失光消散。鲛绡是自然的产物，跟鲛珠一样，都是神赐予鲛族最珍贵的东西。他们用这种东西当作存酒的容器，这样所酿成的酒里自然就有太阳的味道了。”
“居然是用鲛绡贮藏的……”白辰也有一些惊叹，众人不由得又想起浮阳号上的巨大的旗帜，海上的人都知道天界的旗帜就是鲛绡所制。价值连城的鲛绡，被用来送给浮阳号做旗帜、被用来酿酒送给浮阳，想到这里，夜临天忽然话风一转：“这酒如此珍贵，不是一般人能喝的酒吧。不知白亲王可知澐大人说的绡藏金？”
夜临天话中试探之意明显，白辰也据实回答：“碧温如爷爷是轩辕家的好友，若是哥哥喜欢，或许我也可以有机会见到。可惜哥哥偏爱素食，宫中很少藏酒。”
“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澐大人撇了撇嘴，“由于独特的存储方式，绡藏金一般五十年出一批，最新的几十坛出海不足两月，正巧是天界那几日飘零时间。”
“碧海国跟轩辕家世代交好，他们天帝又是澐大人你的顶头上司，你这么跟白亲王说话，也不怕没了朋友？”夜临天插嘴道。
“在这桌子上的，谁又跟碧温如没点关系呢，”澐大人玩味似的看着一旁不动声色的碧海云，又看向被群狼环饲的白辰，“但朋友的朋友，未必就是朋友。你们做生意的官讲究左右逢源，但武士之间，可不这样。”
“澐大人看得透彻，我也不敢揣测你与碧温如爷爷的关系，更不敢在乱世中妄图朋友二字，”白辰叹口气，心中没有悲喜，“您刚才问我，天界来这里做什么。天界也就是想来这里，斗胆与夜鸦大人谈一笔买卖。”
橒暮燃撇嘴，看也不看白辰：“亲王，不要可笑。我前面的话，你会错了意。今天这些来到这里的人……”他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人，“都不是为了和你谈生意的，你自己，就是我们要谈的生意。”
白辰望着这些海上的狂徒，发现他们或者和善地笑着，或者并不说话，无一人反驳。
这一幕让白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群狼带着善意的面具，面具底下却是一张张贪婪的嘴脸，他们围绕着脆弱的天界旗帜，獠牙上的涎液让人心寒。
他们并不准备和自己谈生意，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瓜分掉自己。
但天界威严岂容人僭越，白辰咬牙仰起头，白纱下的眼睛倔强地与橒暮燃对视。她不准备有丝毫的退缩。天界的亲王再如何落魄，总是不能束手就擒的。
“酒过之后，总该有点下酒菜，夜某准备了一桌好宴，希望海上的各位不会取笑。”此时是夜鸦说话了，他总是在气氛陷入僵局时适当出声。

不过当主菜呈上，上面的银盖被掀开，晚宴主人的野心也随之揭开。
伴随着扑面而来的香气，夜鸦精心准备的这道主菜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镇住了所有人。碧海云猛地站起来，就连桀骜的罗砚伦，此时也看了好一阵子，才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戴着面具的夜鸦此时才真正地轻笑起来，他环视众人，几乎是轻快地说道：“这道菜，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作天下。”

众人首先看到的是一对树杈般的鹿角，角上雕刻着复杂华丽的花纹，像是古老的天族文字。角的下面是一副威严无比的兽脸，如锥般的长喙下缀着尖锐的牙齿，颗颗如宝剑般锋利。它金色的外皮上闪着油嫩的光泽，其上覆盖着铜钱状的鳞片，仔细看去，原来是切成薄片的鹿茸。鹿的骨骼被摆成蛇状，从桌子的这头一直蔓延到另一边，有力的四爪朝天挥舞着，凶猛异常。
但这些都不是最令人惊叹的，最让蒋离吃惊的，是那双眼睛，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充满愤怒。蒋离好像看见徘徊在云雾之中的巨大之影，它用火焰点燃了天族的丛林，燃烧的殿堂在半空中塌毁，高耸的岁木被那双爪子生生撕碎，它站在天界都城的遗骸上，在漫天的火焰中冲天而起，万物都能听到它那愤怒的吼声。
就在那火焰将要席卷蒋离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双金色的瞳孔在虚空中注视着她，那眼神锐利无比，刺痛了雪凌澜，她这才猛地从这幻想中醒过来。
蒋离剧烈地喘息着，全身都浮起一层虚汗。但当她环顾左右，忽然发现被幻境震慑的不止她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江暮燃脸上是狂喜，碧海云脸上的悲戚则变得更加浓郁，而自己身边的苓灵，竟然在不自觉地恐惧颤抖。
只有两个人没有受到影响，那是夜鸦与白亲王。他们似乎同时盯着蒋离，发现雪凌澜率先从幻境中摆脱出来，夜临天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而白亲王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因为白辰此时心中看到那鹿头，发现它已不再愤怒，眼神里只有悲悯。
随着夜鸦手中茶盏敲击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从幻境中走出，纷纷如大梦初醒。
白辰似乎看见葛方岑泪流满面，匆匆退后一步整理仪容。她转头确认自己属下的状况，蒋离和苓灵都还好，但羽谓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可以看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他轻摆着颤抖的手，示意白辰不必担心。
“烹鹿……”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橒暮燃，他略有一点恼火，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夜鸦真是滔天的气魄，竟能拿到天启鹿苑里的麋鹿。”
麋鹿自古以来都是天族王权的象征，逐鹿天下，鹿死谁手，都在传达这个象征。
天族历代王朝都将鹿视为尊贵之物，只有皇室贵族才能在天启鹿苑欣赏到最纯种的神鹿，平民私闯鹿苑多会被直接赐死，更别提偷走一只。
如今夜鸦大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得到了一只天启鹿苑的麋鹿，而且不为观赏，竟直接烹了它。
即使是在魔界纷争天下的时代，天界衰微时，也从没有人敢如此藐视天界尊严。夜鸦此举，近乎于要向天界宣战示威了。
但夜临天反应平淡，他不紧不慢地回应着：“魔族海上双子星的另一位将领雾战，得到苒山之后向我送上了一份大礼，那份大礼让我着实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处置。后来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是以那份厚礼炙烤一只天启鹿苑的麋鹿，宴请各位。”
一旁的魔族代表似乎十分不屑：“雾战这个没用的东西就是喜欢好大喜功，拿下了天界在海上最大的军事据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炫耀自己的战功了？”
“雾战砍断了苒山元极林中最高的一棵岁木，将其中一段寄送给了在下，其他部分，想必已经送到了魔界和各方势力那里吧。”夜临天指着托盘四周，还在散发着炽热之气的炭火，那一小块一小块摆放考究的木炭，竟是羽族的岁木。
听到这话，蒋离与苓灵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元极林其中的岁木被所有神族视为“神木”，砍伐岁木，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践踏天神尊严的了。
苓灵难掩愤怒，声音如擂鼓从胸腹之中喷薄而出：“我苓灵立誓夺回苒山，将雾战宵小碎尸万段！”
反倒是碧海云大笑起来，他毫无顾虑地指着夜鸦：“你这家伙还真是狡诈啊！收了雾战的岁木，等于是站在了魔族那边。雾战想借此震慑各方，结果你却拿它来，哈哈哈，拿它来烹了一只天启鹿苑的麋鹿！”
“是啊，而且我也是得到了我老友的默许不是吗？”
看来这次夜宴的重头戏要来了，白辰早就觉得夜鸦有问题，现在想来他的行为举止倒是让自己觉得似曾相识。

“夜前辈？”苓灵突然一声打破了在场的沉寂，这是白辰一直所怀疑的，不过还是被苓灵问了出来。
夜临天似乎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只不过是一道菜而已，白亲王无须多虑。”夜鸦换了种关切的语调，“若是这道菜让亲王不适，我立刻就下令撤下。”
“无妨。”白辰强忍着内心的难受，摇了摇头，但她的目光却被碧海云截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一丝诡异的金光一闪而过。那金色与方才从幻境中惊醒苓灵的双目中的光芒十分相似，但这双眼睛的主人满脸只有嘲讽。
“一只鹿就把亲王殿下吓成这样，若是在大海上遇上了海兽，想必会被吓哭吧。”碧海云毫不怜惜地说道，“就这样，还想着在海上有所作为、扎根发芽？”
“是的，我很胆怯，但我必须拿下苒山。”白辰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唇枪舌剑上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在这个宴会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她的士兵们还等着她去救治。她不再犹豫，语气坚决，“这也是我今天来到这里，想与夜鸦大人谈的事情。”
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里陷入一份难得的沉静，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向雪凌澜，表情里有嘲弄，有怜悯，有谜一样的宽容，也有自始至终的冷漠。
之后，橒暮燃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凭你？”他丝毫不留情面，还顺便指了指她身后的那些人，“还是凭你们几个？”
“若白亲王没有重伤，这话我还是相信，不过现在的白亲王，我碧海云还真是不敢恭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