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睁开眼睛,眼前是雕琢精美的红木床榻,细腻的丝绸从横木上垂下来,天界独有的刺绣在镏金软箔的映衬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自己的眼睛……好了?
白亲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穿着一件淡雅的天鹅绒睡衣,柔软的布料垂至她的脚踝,她赤着脚踩在地上,坚实的红木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喊了喊随行侍女的名字,但是久无人应,就靠在还在床榻旁边的轮椅挪到一边,随便披了一件挡风用的大氅。
她有些奇怪,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漂泊在大海之上,记忆停留在归宿之岛上岛去寻找羽谓他们的那个瞬间。
但她的手抚摸着周身的每一件家具,从手指上传来的触感看,她眼中突然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眼下这熟悉的一切,在记忆中早已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再次看到它们,白辰的心里微微有些唏嘘。
这里,是天界天宫,她回来了?
耳中突然传来一阵弓弦绷紧的声音。
白辰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四门紧闭,阳光沿着窗棂投射在地面上,晕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方格。
但在下一刻,这些小方格突然被撕裂,木窗瞬间就被射穿,锋利的箭体贯门而入,数千支大大小小的箭从窗外射了进来。
弓箭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射到了各处,白辰突然有回到了一片漆黑中,只得狼狈的靠着记忆挪动着轮椅躲到柜子后面,突如其来的弓箭擦伤了她的小臂,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她强忍着疼痛,一边躲避着袭来的箭雨,一边顶着桌子试图去拿挂在墙上的短剑。她绝对不能在这里死去。
一轮箭雨结束了,白辰松了一口气,她突然有可以看见四周了,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扎满了弓箭。
箭头轻而易举就贯穿了红木的床榻,大大小小的箭体扎了几百支。
她看着钉在地板上的箭支,整支箭都是纯黑钢制成的,分量不轻。这不是来自天界神族的箭。
白辰拿上短剑,挪到门边透过钢箭射穿的孔洞向外看去,但是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没有贴身的侍女,没有拉弓的士兵,她视线所及处,没有任何人存在。偌大的天宫宛若一座死城一般,孤独的王城中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但当她推开门,一切都变了,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是错觉吗?是梦魇吗?还是那段过往的真实面目?
但是……那一刻,白辰突然间醒悟,这不是梦魇!这是真的!
白辰不忍心靠着轮椅去走眼前这条道路,于是赤着脚艰难的踏了出去,又因为实在无法正常行走,只得步履蹒跚的走过阵亡的神族士兵,她心疼地看着一个个冰凉的尸体,这些年轻的面孔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无神的瞳孔倒映出白辰疲惫的面孔。
她摘下其中一位士兵的头盔,那个人的年龄甚至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他的腿已经被砍断了,胸膛上中了四支箭,他那长长的睫毛下是一颗曾经发亮的眼睛。
白辰的眼泪如火一般滚烫,但也无法温暖这些无名的尸体。她失神地跪在那里,无法面对天界沦陷的局面。
她抱起少年,握着少年毫无温度的手指,目力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阵亡的神族士兵,他们围绕着雄伟的天宫与魔界的魔族士兵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远处一个少年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白辰抬起头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那个竟然尚未死去的少年。他的胸膛轻微地起伏着,利箭穿透了他的胸口,剧烈的疼痛使他紧紧皱着眉。白辰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冲过去检查他的伤口,却因为受伤的腿在最后接近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个少年朝她伸出手来,他的体温正在不断地流失,好像随时都会死去,白辰双手捧着那只手,眼泪沿着漂亮的鼻翼流下来。
“亲……王,对不起……我们失败了……”他微微张着嘴,吐出一口气,连呼吸都特别困难。
“不,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白辰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下这个垂死的少年,“你坚持住,救援的人马上就到。”
她这样说着,希望可以减轻这个士兵的痛苦。但现实是残酷的,她自己也知道,天宫的结局是沦陷,根本不会有什么救援了。
破空而鸣的马啸声响起,军制的马蹄铁踢碎了王城中的水白玉石板,身着重甲的人族骑兵奔踏而来,领头的骑兵显然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天界的亲王白辰,脸上露出贪婪的笑意,提着斩马刀就朝着白辰冲了过来。马蹄踏碎了阵亡将士的肋骨,嚣张的骑兵双手握刀,下一刻就要斩下亲王的头颅。
刀口横掠而过,雪凌澜拔出自己的短剑,一个侧身,躲过了致命的切斩,反手刺在了马腿上。黑色的战马立刻吃痛翻倒在地,领头骑兵同样失去了平衡,他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如此羸弱的亲王居然敢于反击。
白辰从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她脱掉了披在身上的大氅,把它盖在那个年轻士兵的身上,然后踏出一步,像个战士一样面对着魔族的铁骑。
领头骑兵吐了一口唾沫,从地上捡起刀来,轻蔑地看向在他眼里毫无反击能力的雪白辰。
他舔了舔嘴,冷笑着朝白辰挥砍过来,白辰横剑一个阻挡,但很显然对方的力气太大,加上她本就身负重伤,瞬间就被撞飞出去,小腿又还散落的兵器划伤。
骑兵的下一次击砍接踵而至,苍白的锋刃穿破气流带来呼啸声,好像白辰已无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