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思【上】
磨了沈慕清许久,他才答应放沈嫮笙回家。
积雪融合顺着屋檐流下来,却被寒风吹成冰溜子挂在檐上,几名新政府派来的专业人员正拿着工具清扫。
秦琬琰见到沈嫮笙后并没有心里想的那样开心,脑海里划过陆昀深轻笑起来搅动咖啡的样子,她突然生出一种如果沈嫮笙死在特高课就好了的心思。
“怎么了?”沈嫮笙将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秦琬琰抬头看了看沈嫮笙,对方明明救过自己,自己却在咒她出事,不由得有些后悔,一把揽过沈嫮笙的胳膊,她咧嘴一笑:“没事没事,你这次平安归来,我在想该怎么给你庆祝一下才好。”
沈嫮笙看向秦琬琰,这个女人,从她见到的第一眼就感觉有些不同,秦琬琰的眼睛里夹杂了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精明,当初救下她也只是因为看不惯清水宫一的那股子冲劲儿而已。转而笑笑:“那你想好怎么庆祝了吗?”
秦琬琰一边替沈嫮笙弹掉衣服风毛上的细碎灰尘:“还没想好,不然今天晚上咱去米高梅乐呵乐呵?”
沈嫮笙的视线划过客厅茶几上的一块怀表,眉毛不禁拧成一团,几天前她下意识交给陆昀深的怀表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那种情况下,她只能一赌,即便她连她拥有什么筹码都没有把握。
秦琬琰顺着沈嫮笙的视线转到怀表边的特效药上,她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疑惑再次腾空而起,秦琬琰自然的走到茶几边上倒了杯水递给沈嫮笙:“嫮笙啊,你认不认识陆昀深?”
沈嫮笙听到陆昀深的名字手中一个哆嗦,将秦琬琰递过来的玻璃杯子摔在地上,秦琬琰看着杯子碎了一地,蓦然明白了些什么,她不再说话,低下头整理残骸,一时间客厅里沉静的可怕。
难不成,秦琬琰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秦琬琰是秦五爷的女儿,秦五爷又与日本人走得颇近,事情一旦暴露,陆昀深,筱原绫,就连沈慕清都难逃一难。更别说那个自己还没找到的搭档毕方。
沈嫮笙慌忙蹲下,一边帮秦琬琰一起整理一边旁敲侧击:“你,你和陆昀深很熟吗?”
秦琬琰听到沈嫮笙这样说,心里也凉了一半,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画本子里那种爱情的滋味,却在浅尝时被硬生生打断。骄傲如秦琬琰,如今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将陆昀深叮嘱的话一股脑倒出:“之前你的胃病发作,是陆昀深送来的特效药,好啊你个小妮子,有了对象也不告诉我。”
沈嫮笙当即愣在原地,她早该想到,那种药是新政府限量发派的,即便秦琬琰有东北秦家的靠山也不一定买得到,整个上海除了沈慕清,估计也就只是七十六号的苏复和陆昀深能拿得到了。
秦琬琰看到沈嫮笙这副样子,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匆匆将满地水渍收拾还就要回房间,两人各怀心思。
当天晚间,米高梅。
唐煜之一身西装革履跟在姬旦身后,他素来不喜欢参加这些交涉场面,步入年关偏偏这些场子逐渐变得多起来,若不是受了父亲的命给路经上海的堂兄姬旦辞行,他也不会踏入米高梅。
姬旦生了一双杏仁眼,明明是女人的眼睛放在他身上竟显得十分和谐,又兼顾一副花花肠子,刚到上海就把米高梅和百乐门的姑娘们玩了个遍。
姬家原本在日本做煤窑生意,姬老爷子名下除了姬旦边上个女娃姬明,姬家惯是重男轻女,因而姬老爷子走了以后即便姬旦一副酒肉肠子姬家人也把他推上了家主之位。
唐煜之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跟在姬旦身后的清秀女子,那位大概就是他新堂嫂欧阳秀梅。
七个月前的春天姬旦途径苏州采办货物时间到了桐欢台上与一群女学生一起吟诗的欧阳秀梅,一见钟情,在苏州泡了几个月后便娶了对方当正妻,如今携着新妇回东北祭祖。
唐煜之打心眼里心疼这位新堂嫂,他与几点一同长大,姬旦的品行性格他自然知道,看欧阳秀梅一脸羞涩的样子,大抵还不知道姬旦的本来面目。
正理着姬家的混乱关系,唐煜之突然感觉被人拍了一把,转过头一看却是裴昭姒。他记忆里的裴昭姒总是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裙子,眼底含媚,即便只见过两次,他都记得裴昭姒怀里的那阵香气,想到那天的荒唐行为,唐煜之有些脸红,别过对方的视线,慌乱道:“裴小姐怎么在这儿。”
裴昭姒原本因为被百乐门的管事推到米高梅帮忙已经非常烦躁,与后台的几名舞女抖完嘴出来心情畅快了不少,就看到唐煜之盯着一名她并不认识的女人出神,嫉妒心作祟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了笑回答:“唐队长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需不需要美人作伴?”
若是其他舞女说出这样的话唐煜之只会觉得轻浮,但视线经过裴昭姒裸露的纤长双腿时,他只能感觉到一股无名的燥热和害羞,飞快的转开视线侧过身来,手里的香槟酒杯僵硬地摇晃起来:“裴小姐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