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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朱府外,白飞飞已然被色使逼退到了大门之外。
“白宫主,今日再打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白飞飞服下了半月草之后功力少说也恢复到了八九成左右,阿音一个人对付她即使胜不得但也输不了,何况他的目的也并不在于取胜,而在于阻拦。
“哼!”白飞飞冷哼一声,眼中充斥着满满的不屑,“快活王座下色使也不过如此,本宫且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白宫主好大的口气啊。”忽的,一个陌生的女声自阿音身后传来。
白飞飞抬眸向朱府大门望去,只见一貌美的粉衫侍女正信步向她走来。
“你是何人?”白飞飞高傲地微抬下巴,身为幽灵宫主的威严架势十足。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芳华在门前石阶上站定,“重要的是白姑娘必须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朱府不可能再任你自由来去,为所欲为。”
“哼~~就凭你?也妄想拦住本宫么?”话中亦是充斥着不屑一顾。
可芳华却并不恼怒,缓缓抬手轻抚云鬓边,嫣然一笑,那笑容看来如此清丽秀美……纤纤玉手滑至耳畔,忽的食指用力一弹,顷刻间那粉色的芙蓉石耳坠子便直击白飞飞的面门而去!
“你!”白飞飞惊出一身冷汗:这速度之迅疾与力道,该让我如何闪避?
躲不过!我竟躲不过!
整颗心仿佛都沉入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当中,四年前那穿腹一箭的黑暗记忆在这一刻纷纷回笼。
不,我不能死,沈大哥,救我……
似乎是老天听到了白飞飞内心的乞求,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一手搂过白飞飞闪到一边,一手以剑挡住了那耳坠子,在最后一刻救下了她。
“芳华姑娘,请手下留情。”沈浪暗讶:他疏忽了!看来七七的这位贴身侍女不仅一身武功,且身手还远在飞飞与色使之上,真真是深藏不露。
而且,这芳华方才的那一下不但震慑住了白飞飞,同时也让他有些心有余悸。四年前王怜花的那一箭曾令他痛苦遗憾过,实在不愿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
哼,沈浪……芳华似在意料之中地将沈浪把白飞飞护在身后的动作看在眼里。
“白宫主,这只是一个警告。日后你若还敢再踏进我朱府半步,可就不是一颗耳坠子这么简单了。”说罢,面无表情地转身朝朱府正门内走回去。
白飞飞又惧又怒:难道我堂堂幽灵宫主就这样任你朱七七随意践踏羞辱么?
沈浪见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意欲上前,眼中狠厉聚集,只得一把将她扯住,“飞飞!”
“放开我!”白飞飞甩开沈浪,心痛,愤怒,怨,“你既有心包庇纵容,又何必要来?”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为我而来,你只是担心我会伤了她。
“你说的什么话!”沈浪微怒,“事情尚未查清,怎可就此下定论?!”
“还有……”此时,芳华突然停住了脚步,侧首回望,淡淡地对沈浪说道,“沈庄主,这白宫主应算是你仁义山庄之人了吧,今日她不但硬闯朱府不说,还不分青红皂白打伤我府中家仆数名,此事还请沈庄主尽快给我家小姐一个交代。”
“什么?!”熊猫儿此时才赶到,听了芳华的话后心头一阵不详的预感,“打伤家仆?那七七呢,七七有没有事?”这白飞飞……怎的如今竟变得比当年的七七还冲动,如此沉不住气,如此对他人的性命轻视不屑。
芳华望向白飞飞,冷笑,“就凭她那一身不入流的武功么?即便是当年的白静……也不过那样罢了。”
“你住嘴!”白飞飞正要拔剑出鞘,却被沈浪死死地按着手。
“芳华姑娘,”沈浪双眉紧蹙,抢在白飞飞有所动作之前开了口,“还请转告七七,今日之事待沈某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芳华秀眉微挑,未再言语,径自抬脚迈进了朱府。
“猫儿,”色使忽然收起了折扇,“此事只是朱府与仁义山庄之间的纠葛,你丐帮还是莫要无故参与进来的好,如今的大小姐处事可是认理不认亲的。”
色使轻叹,语重心长地说罢这番话就紧随芳华的脚步进了府。随着赤色大门哐当一声被紧闭上,这沈朱两家也仿佛是被分割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这……”猫儿一阵凌乱,“他这是什么意思?”
朱家和仁义山庄难道不是一体的吗?如今这样莫不是要因着一个白飞飞而开始搞对立了?
被问的沈浪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并非他不知晓答案,反而是内心太过清楚明了,故而倍感失落与无助:七七,你是在警告沈大哥,你是在划清与沈大哥之间的界线,你是在把沈大哥推回白飞飞身边……你,已决心要这样做吗?
“沈大哥……”白飞飞柔柔地依偎进沈浪怀里,细指轻抚上他的胸膛,“对不起沈大哥,今日之事都是飞飞不好,怪飞飞太冲动了,没有考虑清楚后果就……可是…可是飞飞从未想过要挑起沈朱两家之间的纷争,沈大哥你会原谅飞飞的,对不对?”轻声细语地问着沈浪,抬首望着他的美丽脸庞上竟满是期待与懊悔之色。
“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沈浪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了白飞飞,将她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仁义山庄
“胡闹!”冷大一拳捶在桌上,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茶水微微溢出了些,足见他此刻的愤怒,“简直胡闹!”
沈浪坐于主位上有些愣愣出神,剑眉紧蹙,有些心神不宁,完全不复平日里的云淡风轻。
白飞飞独立于堂中,微微啜泣,梨花带雨,瞧来倒让人有了几分不舍:“冷大爷,此事从头到尾皆是飞飞的错,是飞飞一人所为,请您不要责怪沈大哥。”
“白姑娘,莫说你没有证据,就算你有,你也不能强闯他人府邸,还打伤一群手无寸铁的家丁仆人。”冷大毫不留情地当着沈浪的面训斥起白飞飞,就算岳儿会不高兴,他也不管不顾,非说不可了。“这仁义山庄沈家仁义公断之名数十年传承,乃江湖第一名门,几时出过这等欺凌弱小的不齿之事。”
“她又不是仁义山庄的人……”旁边的冷三暗自嘀咕着:他是从来都不明白岳儿到底喜欢这旁门左道出身的幽灵宫主什么。
“冷大爷教训的极是,飞飞知错了。”面对这个互无好感的冷大,白飞飞当着沈浪的面只得选择忍耐和跪地请罪。
“你……”这白飞飞昔日是何等高傲,眼下这一跪倒让冷大有些措手不及,“你这是……”
泪水潸然,芳心欲碎,我见犹怜,“飞飞只求冷大爷再给飞飞一次机会,求您千万不要赶飞飞出仁义山庄,飞飞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依着她的性子,她本是极不愿说出这番话的,可为了沈浪……她必须继续留在仁义山庄,因而她清楚自己并不需要说服冷大,只需能够打动沈大哥便足够了。
可惜,沈浪似是不为所动,只淡淡地望着她,“飞飞,地上凉,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不,”白飞飞抬起一张泪颜望着沈浪,“沈大哥,事到如今飞飞也不知该如何弥补,你就让飞飞跪着吧……”
“大哥!岳儿!”门外传来冷二焦急的声音,“大事不好了!”
沈浪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白飞飞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冷二面前,“冷二叔,可是朱府的情况不太好?”心头的不祥预感愈来愈烈。
“半个时辰以前,被白姑娘打伤的朱府家仆当中有两人伤重不治……哎~”冷二面色凝重,一脸难色。
“死了?!”冷大和冷三异口同声:想过事情会很严重,却未想到竟会闹出人命!
死……死了……白飞飞瞬间瘫坐在地,面色攸白,竟连那伪装的泪水都再也流不出了:怎么办?沈大哥向来最尊重爱爱惜生命了,这样一来他会如何看待她,她一定让他失望透了。
“那七七呢?七七怎么说?”朱爷与七七对待下人的态度早已不言而喻,故冷大此刻只关心七七如何表态。
“听说七七震怒不已,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啊。
沈浪闻言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眼前仿佛陷入一片茫无边际的空白:七七,如此一来你更加不会原谅沈大哥了,是不是?
“不止七七,还有朱爷那边,”冷大摇头叹息不已,“你们谁能告诉我,我该如何向朱爷解释交代。”
仁义山庄与朱府,已是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白飞飞悄悄望向沈浪,一眼便望见了他的失落,也望见了他的担忧:沈大哥,难道飞飞真的做错了吗?可明明飞飞才是受害者呀,你难道忘了飞飞差点就丧命于朱七七派来的那两个东瀛人手上吗?你终是信她,不信我。
朱府 池畔小筑
愁云笼罩。
月下,朱七七独立池畔,月色下的她似丝毫不染尘世喧嚣,仿若那画中一步步走出的绝代佳人。
小泥巴端着些茶水退下了,体贴的芳华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到了七七肩头,“夜深露重,小姐小心着凉。”
七七苦苦一笑,“芳华,你说……我若是没有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不幸之事了。”
芳华顿了顿,“小姐,可惜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七七。
“朱典、朱淖,他们俩本不该遭此厄运,朱休等人亦不该无辜被殴打,却皆因我而遭了那白飞飞的毒手。”七七一拳捶在护栏上,想起无辜的家仆们便觉心痛愤恨不已。
芳华想了想,“那幽灵宫主似对小姐您有所误会。”可小姐根本从未招惹过那白飞飞啊。
“我不管她什么误会不误会,我只想知道此事沈浪要给我怎样的一个交代,他又打算如何填补这两条人命。”白飞飞,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冲着我来,但迁怒我身边的人就绝不可以,这次我朱七七定要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比起这些,芳华只是更加在意七七的身体,于是替她斟了一杯酒,“小姐,再多喝几杯吧。”否则,这漫漫长夜怕是又难挨过去了。
七七慢慢踱步过来坐到了桌边,刚端起酒杯,似又想起了些别的什么,“阿澈如今在哪儿?”
闻言,芳华笑了,“昨日收到来书说主子尚停留在扬州,不料今日无故多生了这些事端,所以芳华还未及告知小姐您。”
“还在扬州啊……”七七嘟囔着,想起那风度翩翩的某人面上才又有了笑容,“想不到只是一个多月未见罢了,我竟已有点儿想他了。”
芳华笑得更灿烂了,“若主子能听到这番话,小姐您说他会有多欣喜呢?”
“芳华!”七七佯怒,“你也跟小泥巴学坏了是不是,竟敢取笑调侃我了。”说着就要伸手去饶芳华的痒痒。
“哎呀小姐您就饶了我吧,我……”嬉闹间,芳华忽然惊觉有人趁夜入侵,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小筑对面的回廊中,立刻隐去笑容,提高警觉并将七七护到了自己身后,“来者何人!既敢夜闯朱府,又为何不敢现身!”
“芳华姑娘好内力。”
言语之间,白色身影已从廊柱旁闪出,踏着月色徐徐而来,嘴角染着微微的笑意,星目直直望着朱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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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沈浪?!又是你!”七七惊呼,纤细单薄的身子不觉靠向了芳华那边,仿佛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就在昨夜……
    沈浪将七七躲藏自己的动作看在眼里,嘴角的三分笑意不禁化作了苦笑:丫头,见到沈大哥你竟是如此不情愿,又如此苦恼、害怕么?
    “沈庄主,深夜造访有何指教?”芳华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她不能确定沈浪是否为了自己对白飞飞动手一事而来,又是否会为了白飞飞而对七七不利,或是对七七有所图谋。
    “姑娘不必多虑,”沈浪轻笑,自是清楚芳华的那点心思,“沈某今夜前来只为见见七七,想单独和她待一会,说几句话。”
    “若是我不同意呢?”芳华只知绝不能让这沈浪再一次靠近七七,至少在王怜花赶到汾阳前她定不能让七七再有任何闪失。
    而,于沈浪而言,这几日但凡一遇上与七七有关之事他便会变得有些沉不住气,愈发不复往日的自信从容与胸有成竹,他一点也不满意自己的现状,所以,他必须和他的丫头好好谈谈。
    “可惜,姑娘似乎没有资格反对。”
    眼前这个年轻侍女到底是什么来路,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境界,七七如何与她结识,她又是如何到了七七身边服侍,而她待在七七身边又是持着何种立场……这些都不得不让沈浪深感忧心,也不得不防着她一次些,任何可能对他的丫头不利的人事物他都必须查探个一清二楚。
    眼看芳华大有要和沈浪一较高下的架势,深知芳华在沈浪那里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眼明手快的七七自身后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芳华,你先下去休息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沈大哥说一说。”有些人,早晚都要面对。有些话,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沈大哥……一声沈大哥,瞬间让沈浪有了种回到了四年前的错觉——仿若当年年少时,仿若当年相许时。
    “小姐……”芳华难以置信地看向七七:不行,她绝不能拿七七的性命去冒险,面对这个狡诈如狐的沈浪,善良的七七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既然选择回来就意味着我迟早都要面对他的,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何不借此机会把话都说清楚,彻底做个了结。”)七七突然说起了东瀛语,芳华自是听明白了。(“我会心平气和地同他讲清楚,不会再让他触碰到我的身子,我想念在往日和我爹的情分上,他也不至于为了个白飞飞就把我怎样,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芳华寻思着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与其时刻小心提防着沈浪和白飞飞会否突然出现,还不如让七七彻底和沈浪做个了断。“那芳华先行退下,小姐有任何吩咐大声唤我便可。”
    “沈大哥,今夜月色怡人,如此良辰美景…你就陪七七共饮几杯,说说话,可好?”芳华退下后,七七转过身对着沈浪甜甜笑开:沈浪,过了今夜,你我之间仅剩的那一点情意也将随风散去,荡然无存……
    这久违了的灿烂一笑看在沈浪眼里,恍如隔世,也使得他倍加珍惜这还愿对着他笑的朱七七。
    “七七……”可是,眼前这明艳动人的女子真的还是那个他牵挂思念了四年的丫头吗?分明方才见到自己时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与惊恐之色,可转眼间又能像四年前那般亲昵地唤着自己一声沈大哥……若她仍是当年那个天真纯洁有如白纸一张的朱七七,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沈大哥,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坐呀。”朱七七面上虽是笑意盈盈地招呼着他,可每唤他一句沈大哥,自己心头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了一道小口子那般,也会隐隐作痛。
    “七七,你可是还在生沈大哥的气?那日我并非是有意要逼你刺激你的。”沈浪缓缓在七七对面坐定,试探地开口。
    七七替沈浪斟酒的动作顿了下,但很快又是一脸笑容,“哪有的事。”那笑虽然俏皮明丽,但沈浪却看得出那根本不是发自她内心的。
    沈浪选择沉默不语,只定定地看着她、观察她。
    “说起来也该是小妹我向沈大哥你道歉才对。”朱七七端起酒杯,“那几日舟车劳顿又病的昏昏沉沉的,因而性子急躁了些,才会那般失礼……沈大哥你一向豁达大度是不会同小妹计较的对不对,所以七七就以这第一杯酒作为致歉酒来向你赔罪,先干为敬。”
    “沈大哥怎会怪你,我……”我不会怪你,也不能怪你,因为当初大错特错的那个人是我。可丫头,你待我非要如此客套生疏吗?我们之间……纵使有再多的误解和错过,也不该是这般的。
    但朱七七没给沈浪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已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沈大哥怎么不喝呢?”此时此刻,她在心底不断警告着自己千万不要去回想那些与他的过往,否则……万劫不复。
    “七七……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那我喝了便是。”丫头,我负你太多太多,怎能再让你不痛快?
    七七看着沈浪亦是仰首一饮而尽,又是甜美一笑。“其实今夜的这番场景倒是让七七回想起了四年前欧阳别庄的那个月夜。”
    “七七还记得?我以为……你一直都在怪着沈大哥,不愿再去提及。”怪我当年轻易就说出那番残忍绝情的话,怪我为了白飞飞弃你而去,给你留下无尽的难堪让你独自一人面对。
    “自是不会忘记的。”七七笑着摇头,“那时我在幽灵宫为白飞飞所伤,九死一生,是沈大哥你不辞劳苦用尽一切办法救下了我,如此大恩,七七怎么敢忘。”
    沈浪微讶,原来她指的只是这个,而非他当时在月下对她吐露的那番心迹。
    “四年前沈大哥几次三番救我朱家于危难之时,而七七不但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还害你和飞飞差点丧命于阴阳煞下,当年实在是七七任性不懂事,希望沈大哥也能够一并原谅我。”朱七七说着又替沈浪斟满了一杯。“还有……尽管这也是我极不愿去面对的,可到底是我二爹屠了你沈家满门,才害你自幼流落江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尝尽世间冷暖……”
    “七七,当年之事你应该知道我从没怪过你,而我沈家与快活王之间……一剑泯恩仇,我早已放下了。”沈浪想去握住她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心头不免又是一阵失落。“若非经历了这许多事,我沈浪也不会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我沈浪要的,只是一个你——朱七七。
    你只求一个白飞飞,我懂。七七小酌一口,浅浅苦笑,“沈大哥毕生所求的,七七当然是很明白的。”
    “你真的明白吗,七七?”沈浪微蹙着眉,起身,缓缓走到了朱七七身前:若你真的明白,我们之间就不会是此刻这般我追你躲的境地。
    “但……”朱七七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沈浪迅速捕捉到了,心中立即浮起不祥的预感。“沈大哥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苦苦哀求二爹救治白飞飞?我并非怜她身世凄楚,而是我二爹已经夺走了你的父母至亲,万万不能因他再害你失去心爱的女人,若是没了白飞飞你又如何能承受得了,余生之路如此漫长,七七不想再看到你孤独寂寥的背影。”
    “我的傻丫头,你真的好傻……”沈浪呢喃着,忽然一把抓起座上的七七拉入怀中,紧紧抱住,“那时我只是痛心怜惜飞飞的人生与遭遇,她本该随宋离隐居山野去过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可如花的年华里却为了我沈浪而差点遗憾逝去……”
    被抱住的朱七七一阵惶恐,毫不犹豫地伸手将沈浪推开,面上染上了一层浓浓的不悦之色,长袖一甩,“沈大哥,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你不觉得太过失礼了吗?”你可知,或许你只是出于无心,却极有可能害我再发作一次,再痛苦一次。
    “我……”这到底已不是他当初的那个丫头了吧?从前无论他对他的丫头做了什么,亲昵也好,斥责也罢,她都不会是如此激烈的反应……“抱歉,七七,我……”苦涩,难以言表,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所以,”七七并没有理会沈浪的失落,再度直接切入正题,“虽然沈大哥你曾帮助过我朱家多次,但我也帮你救回了白飞飞……”
    沈浪看着朱七七端起了桌上那两杯酒,并将其中一杯塞进他手中,“七七,何意?”
    “以白飞飞一命抵你当年对我朱家之恩,我想以她在你心中的重要性,以及她如今在沈家的地位,她的这条命是足够了的。”朱七七眼中与话中都带着一丝残忍的决绝,“沈大哥,这第二杯酒入口之后,你我沈朱两家之间从此恩怨两消,再无纠葛,亦无交情,两不相干。”微暖的酒入了口,却温不了那早已凉薄的心。
    “朱七七,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沈浪愠怒无比,眼中风暴聚集,将酒杯重重置于桌上,“你任性也好,闹小脾气也罢,我都可以由着你,但这杯酒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喝的。”
    “喝不喝随你。”朱七七淡淡回着话,再次替自己斟满一杯,“不过,沈大哥,我爹既将这朱家交与了我打理,如今我便是朱家的主人,我朱七七向来一言九鼎,这番话既已说出了口,那便是算数的。”
    “七七……”望着她略带苍白之色的面容,想起自己从前对她的那些忽视与不好,以及长达四年之久的分别之苦,沈浪内心的愧疚感瞬间被唤醒,“对不起七七,沈大哥不该凶你的,我只是…只是无法接受你如今的淡漠和生疏,你别生沈大哥的气可好?”
    “我没有生你的气啊,你为什么要道歉?”朱七七突然笑了,“因为啊……我早就习惯了啊。”可是沈浪,这是最后一次了。
    闻言,沈浪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与后悔:丫头,难道你对沈大哥的回忆真的就只剩下了这些最痛苦的、最不堪的么?“七七,沈大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这第三杯酒……”朱七七截口,第三次对着沈浪端起了白玉杯。
    “七七,你似乎喝的有点多了,别再喝了。”且不说她从来都不是好酒量,如今这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后说出的全都是些绝情又伤人的话,他根本就不想听。
    可朱七七并不理会,“这第三杯就当是七七提前敬沈大哥和飞飞的喜酒吧,七七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前路漫漫,明日种种尚未可知,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等到那一日。
    “不准喝!”沈浪意欲夺过七七的酒杯,却被她灵巧地闪身躲开。“朱七七!我从没想过要同白飞飞有什么未来,你怎的就是不明白也不愿相信我呢?!”可,他终是迟了一步。
    “明不明白都已不重要了,”朱七七饮罢杯中酒,随手将酒杯一扔,“往后你好好待白飞飞吧,你沈浪与我朱七七从此陌路,各行其是,再见面时你我都不需再顾及旧情。”酒香,以及那往日的一段情,皆是在这风中渐渐散去了……
    “这就是你阔别四年之后给我的答复了,是吗?”沈浪强忍着怒火与不甘,“没错,当年一次次伤你心又负了你的人是我,给你难堪与痛苦的人也是我,所以如今你想怎样报复我都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再在我的心口上刺上一剑…我都欣然接受,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你我早已两清,你不欠我什么。”朱七七冷冷地道。
    “可这只是你朱七七一人想要的,非我沈浪所愿!”沈浪一把扯过强迫她重新看着自己,“这四年你抛下一切远走海外,孑然一身,潇洒度日,你许是过得称心如意了,但你可曾想过我?又可曾想过我们之间曾约定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别再自欺欺人了沈浪,”朱七七挣脱沈浪的禁锢,“你难道忘了,那日在竹林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缘尽于此?还是你忘了我是你灭门仇人快活王的亲生女儿?就算你忘了,但我可没忘。”
    “七七,你还是在介意当年我那番该死的混账话,对不对?那时沈大哥并不是真的要和你分开,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考虑清楚该如何面对快活王。”若你只是因为这些而不愿再回到我身边,那我如何能就此放开你?
    “我一点都不介意。”朱七七摇头,浅浅一笑,苦苦的,“东瀛四年的漂泊生活不但让我学会了如何一步步成长,如何为人处事,也教会了我世事随缘莫强求的道理。人这短暂的一生之中并非只有痴缠于情情爱爱这一种活法,还有亲人、家业、朋友值得我去好好珍惜对待,所以我看开了,也放下了,不再执着于与你之间那段无缘无分的过往。而且,如今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终日只知追逐着沈浪东奔西跑,不知尊严为何物又患得患失的朱七七了。”
    “好,好一个看开放下了,好一个无缘无分,朱七七,呵~”沈浪自嘲一笑,“原来,事到如今只是我沈浪在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也只是我一人在苦苦执着而已……”
    “沈大哥,撇下你和我二爹之间的血海深仇不谈,扪心自问,你何曾真正一心一意地待过我?也许当年的我并不懂得怎样才是真正的爱一个人,所以可以不介意你在分开之后仍是那般温柔地照顾、怜惜甚至关心白飞飞,一次一次又一次,全然不理会我的感受,直至将我抛弃。而如今呢,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事实告诉我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沈浪。”许是四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悲与苦,此刻的朱七七已将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看的太过透彻。“这次回来我只想替我爹好好掌管朱家,让我们朱家重回巅峰并将这份荣耀传承下去,再嫁一个凡事都将我放在第一位,一心一意待我好的夫婿好好过日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3楼2017-10-16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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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何总是不愿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与认定,轻而易举地就能说出这番没心没肝的话。”沈浪怒道,“当初那样待白飞飞只是因为我与她本就同命相怜,实在不忍见她一次次去自寻死路。如今我对她的种种皆是因为王怜花的那一箭,我有责任在她康复前护她安危并还她恩情。”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守护着她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此事你们仁义山庄迟早要对我朱府有所交代。”朱七七刻意咄咄逼人地逼着沈浪,“而且既然你我已陌路,那我也不用再留什么情面了,他日再见之时,我不会再让芳华手下留情。”
      “朱大小姐大可放心,既然我已作出了承诺此事我就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似是在与她怄着气,沈浪也口不择言的说出了伤人的话,“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飞飞,尤其是你,朱七七。”
      “好,那我就等着你沈庄主还朱典他们一个公道。”朱七七也不恼怒,反倒有着不同寻常的平静。“该说的话我都已说明白了,日后沈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就请沈庄主白宫主谨守诺言,再也别来打搅我朱府上下的安宁。”
      “哼~”沈浪怒哼出声,“你已说的非常清楚了,沈某也听明白了。如今你朱大小姐精明能干、光彩夺目,哪里还是区区沈某能够高攀得上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不必苦恼,今夜既已喝了你的酒,缘分既然彻底尽了,日后断不会再对你做无谓的纠缠。告辞。”
      眼看着沈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直面无波澜的朱七七再也支撑不住地颓然跌坐在地,一汩汩鲜血不停地自嘴角溢出:还好,我终是撑住了。
      “小姐!”“大小姐!”
      芳华与色使几乎是同时飞身来到了七七身边,芳华立即拿出一颗药丸就着水让七七服下。
      “小姐,可有哪里觉得疼吗?”沈朱二人谈了这么久,芳华一直隐匿在暗处不敢远离,深怕七七一个大意掌控不了情绪就再度引起发作,也担心那沈浪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出手伤了七七。
      朱七七虚弱地摇了摇头,“多亏了这心如止水,否则我如何能撑到他离去。”
      “哎~”色使心疼地不住叹息,轻抚七七的后背替她顺着气,“大小姐,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决绝的。”
      “长痛不如短痛,虽然横竖都是痛,但好歹也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而且看样子那沈浪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一切都在朝着她心中所期望的样子发展着,如此,甚好。“忘情弃爱是我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只有就此彻底断了,我才能继续活下去,才能将我心中所求都一一达成。”
      “但愿……”芳华扶着七七,喃喃地道,“但愿那沈浪真的能够说到做到,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来纠缠伤害小姐了。”
      可是,那另一人——沈浪,尚未走出那朱府的大门,他便已经开始后悔了:
      沈浪,你这(混)蛋!为何你总是在伤她?!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5楼2017-10-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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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05楼2017-11-02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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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仁义山庄
          对月独酌。
          沈浪自回府后就独坐于这小清湖畔,至于到底喝了几坛酒或许他自己都已不清楚了,只感叹自己今夜竟是怎么都醉不了。
          阵阵凉风袭来,愈饮愈清明。
          “哼~~”沈浪啊沈浪,亏你一向自命洒脱超然、自在不羁,到头来终是逃不脱一个朱七七与这“情”之一字。
          方才,秀水居侍女柳儿又是一脸难色地寻了过来,支支吾吾地告诉他今夜白飞飞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口里一直唤着“沈大哥”,呜咽不已,那模样儿看似极其痛苦……
          沈浪思虑了片刻,只淡淡回了句“明日一早你去请冷二爷替白姑娘开几副安神药”,只如此数字便将白飞飞主仆俩一并打发了。
          自嘲一笑,心乱如麻。
          试问,此刻一个心神不宁的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情与耐心去安慰一个被芳华唤醒了旧日恐惧的白飞飞。
          凉酒入口,淡而无味。
          满脑子尽是自己被七七彻底舍弃时的画面,全是那三杯酒以及她果断、决绝的言行,无论他如何解释挽回,她终是不愿再回到他身边了。
          他不甘,却更为愤怒:气她当初的不告而别、一走了之,恼她如今的说断就断,却更痛恨自己口是心非再一次伤了她。
          可是,七七,我不信你对我沈浪真的已毫无半点留恋。如今你胆子倒真是越来越大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和沈大哥我,你竟敢说不要就不要,这一次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任性和狠心。
          “少主。”/“少主。”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浪身后,并肩而立,仔细瞧来,竟是两名侍卫装扮的年轻女子。
          沈浪也不回头,只略微放低了手中的酒坛子,一字一句淡淡地道,“师蓉师葙,即日起白姑娘的安危就交由你姐妹二人全权负责,务必寸步不离贴身护卫,如有异动无需请示可直接向我汇报,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说罢领命隐身而去。如此身手,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从未出现在这小清湖畔过。
          嘴角浅浅的笑意缓缓浮现:这师家两姐妹是仁义山庄女暗卫中的佼佼者,所以有些事也不需要他过多言明。
          月色如洗,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沈浪方洗漱完毕,冷大已寻他而来,一开口便是希望他尽早将白飞飞送走,以免再横生事端,节外生枝。
          “冷大叔放心,”沈浪叹了口气,指尖反复轻敲着桌面,“待白姑娘完全康复之后,岳儿自会派人将她送回幽灵宫,可眼下咱们仁义山庄还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去。”四年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也是,”冷大负手而立,“如今七七那边还是需要白姑娘自己出面解决的。”
          “岳儿,”冷二拿着一封信疾步走来,“这是熊公子刚刚差人送来给你的,请你即阅。”
          猫儿么?想来必是又有新的进展了。果然,“猫儿要我即刻赶往醉霄楼。”看来飞飞被伤一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若能顺利解除这其中的误会,日后她就没有理借口再去朱府找七七的麻烦。
          “宗强,”沈浪向着门外朗声吩咐道,“去秀水居通知白姑娘准备一下,一盏茶后随我出府一趟。”
          门外的宗强随即应声而去。
          “岳儿,你带上白姑娘这是……”冷大不解:印象中,这些年岳儿几乎从不带那白飞飞一同出府。
          “对质。”沈浪的这两字掷地有声。
          醉霄楼
          二楼雅间内,一橘粉衫的俏丽小佳人正绕有兴致地品着茶、听着书、喝着彩,(“好,极好~”)细细听来,竟是一口极为地道的东瀛语。
          而她身后笔直伫立的男子,可不正是那日与白飞飞恶斗的东瀛人之一么!
          评书已说到了最精彩的一段,沈浪带着白飞飞在此时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来者何人!”)那东瀛人反应极为迅速,言语间已闪到了沈浪白飞飞二人面前,手中紧握的武士刀已微微出了鞘。
          “沈大哥,”白飞飞攥紧沈浪的衣袖,“那日……就是这人伤了飞飞。”
          “飞飞,在事情未问清楚之前,万万不可再莽撞行事,明白吗?”沈浪心中思虑着此时尚不清楚这两人的真实来历和底细,不宜贸然出手。而这番话与其说像是在轻声安抚着白飞飞,倒不如说是一番警告。
          嗯?
          正在听书的织田真依听到了身后那异常的动静,(“住手!太一,你且退下。”)
          伴着武士刀回鞘的声音,她已踱着步子来到了沈浪跟前,美眸微眯……“你是…沈浪?”
          沈浪与白飞飞皆是一惊,“姑娘认识沈某?”
          可真依并不答话,只走到白飞飞身前将她从脚到头瞧了个仔仔细细,“那你想必就是那幽灵宫主白飞飞喽,本姑娘竟不曾料倒是这么个娇滴滴的病美人儿,怨不得沈庄主这般金贵着,瞧这通身的风流气派,知道的,要称一声沈庄主好仁义,这不知道的,只怕要私下里说沈庄主是你的恩客呢。”她脸上虽是笑意盈盈,心中却满是对白飞飞的鄙夷之情。原想着是什么倾城之色,却不过是如此一点薄柳之姿罢了。
          “你!”白飞飞向来自视甚高,哪里忍得了这般羞辱,可即便怒火丛生,眼下沈浪就在身旁她也只得硬生生的忍了。
          沈浪听得此言,面上便有些大不自在,但一时又不好发作,只能沉声道,“姑娘,请慎言。”
          只见织田真依展颜一笑,娇声道,“难道沈庄主做得,本姑娘就说不得了?难怪呢,来中土前母亲大人就常与我说这中土多的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不想今日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
          “休得胡言!”白飞飞气急,再也不愿忍耐,拔剑而上。“谁若要羞辱沈大哥,我定叫她万劫不复!”她的人打伤她不说,如今还要受她这份羞辱……
          “飞飞,不可!”沈浪欲伸手去拉住白飞飞,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可那真依竟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闪避的意思。“嘻嘻~那你就试试喽!”她忽然冲白飞飞“甜甜”一笑,目光却是一凛,手掌轻轻翻动,两根极细的银针以迅雷之势朝着白飞飞射去,不偏不倚正中她的右臂,紧接着凝聚内力一掌拍上肩头将白飞飞击退。
          “飞飞!”沈浪立刻飞身上前接住了白飞飞。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了,这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女子竟在顷刻出其不意地伤了飞飞,看来也是不容小觑之人。
          “沈大哥……”白飞飞靠在沈浪怀里,意识有些轻微的涣散,唇色渐渐转乌。
          针上有毒!“先别说话。”言毕沈浪迅速点住白飞飞的几处大穴,并将她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
          “姑娘,白姑娘她不过区区一弱女子,往日与你并无仇怨,缘何一出手就欲夺其性命?”
          “弱女子?可本姑娘瞧着她可是好得很呐,这小小银针就当本姑娘赠予她的见面礼吧。你们中土人士可是最讲究礼尚往来的,想必白宫主定是很乐意收下这份薄礼的。”真依悠哉悠哉地回到座上,似是心情极好。
          “何意?”剑眉微蹙。
          “莫非沈庄主一无所知?”真依微讶,不过转念一想便也立刻明白了。
          “沈某应该知道些什么?还请姑娘明示。”沈浪意有所指地看了白飞飞一眼。
          “那日在这醉霄楼里,我织田家的武士小林与前田便是遭了你身边那位弱女子的毒手。”真依终于敛起笑意,眼神变得有些凌厉,“彼时小林中了她幽灵宫的毒针,若非本姑娘的好友及时赶到并予以救治,怕是就要客死异乡了,如今我回敬她两支毒针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之事么?”
          沈浪思绪急转,试想着无数种可能,“这其中可是有所误会?”若是四年前的白飞飞,他相信她绝对下得了手。可这四年来白飞飞始终都是温顺平静如水一般,从不主动生事,难道……
          “误会?”真依不由地冷了脸色,轻叹道:“许是因为小林与前田不懂你们中土的语言,挡住了堂堂幽灵宫主大驾的去路,惹她生了杀意……”真依轻哼一声,继而又随手一指,“又或者,是当时他们腰间挂着这个吧。”
          沈浪顺着所指望向前田太一的腰间——竟真是朱府的玉牌!
          “沈大哥,我……”白飞飞捂着肩头艰难地站起,“此事确是飞飞不对,是飞飞误会了他二人的意图才会……”
          “当真只是如此吗?”织田真依对白飞飞弯唇笑着,脸上尽是嘲讽,“白宫主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误会他人的蠢笨之人呐。”
          “无论如何,伤了姑娘的人,就是我们不对,沈某在此代白姑娘先行致歉。”说罢拱手作揖,“但眼下还望姑娘不吝赐药,解了白姑娘身上的毒,他日沈某必会让她亲自登门谢罪。”
          到底是因为沟通不顺,还是因为对七七的芥蒂……这答案在沈浪心中已很明了。
          “你想要解药?呵呵呵……”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真依大笑不止,“真是笑话!你我本就非亲非故,现下本姑娘又被你们扰了雅兴,我凭什么要给你解药。”
          “姑娘,请相信沈某此番前来只为解决问题,并无恶意,所以沈某是诚心恳求姑娘赐药。”这东瀛人所使的毒不比中原,故此刻最重要的是先拿到解药解了白飞飞的毒,然后再着手调查这东瀛女同朱府的关系。
          “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本姑娘根本不感兴趣。”真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药……不如就趁此机会下到沈浪身上好了。“不过沈庄主如此重情重义又急不可耐,那就拿你的命换她的吧!”说罢取下发间的玉簪就向沈浪刺去。
          沈浪未料到织田真依会有如此举动,且招招攻其要害,毫不犹豫。他自是不能真正伤了这东瀛女子,但此女身处中原出手还如此毒辣不知收敛他就不能不给她些“提点”了,否则早晚会因着她连累到朱府与七七……
          已缠斗到门边的织田真依只闻得一声清脆的长剑出鞘声,眼前一袭白光闪过,还未及她反应过来,眨眼间沈浪手中的剑已直指她的颈项而来,近在咫尺……
          (“真依様!!”)前田太一暴吼着拔刀上前,青筋暴起,可沈浪的身法实在飘然迅疾,他根本已来不及了。
          但就在织田真依后悔自己在老虎头上拍了苍蝇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雪青色身影闪身而入直面沈浪,挡在真依身前将她在了身后……
          (注:文中括号内的内容皆表示为以东瀛语述说。)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08楼2017-11-06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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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沈浪周身生平第一次被一股铺天盖地般的恐惧所笼罩,远远胜过当年白飞飞为自己挡下一箭时的震惊与悸动,连忙强运内力控制右臂止住攻势。
            剑最终在距离来人喉间一缕发丝之处停住了。
            来人垂眸瞧了眼自己喉间那锋利无比的剑尖,又微微抬首冷冷地望着沈浪,“怎么,沈庄主,是否连我也想杀?”轻纱长袖一甩,拂开长剑。
            (“小七,你可算来了,再晚来一会子,你就见不着可爱的我啦!都是沈浪那厮,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哎…哎…”)身后的织田真依一脸欢喜,她正欲伸手抱住来人的胳膊,但眼前的人早已被满脸怒容的沈浪一把扯了过去。
            “朱七七!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怒不可遏的沈浪一把攥紧七七的胳膊将她扯到自己身前,狠狠瞪着她。
            “我朱七七惜命的很!”朱七七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沈浪,意欲挣脱他的束缚,“而且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姈琬。”
            “惜命?”沈浪眉头紧蹙,不禁加重了攥着她胳膊的力道:他就是要她疼要她痛,这便是他要给她的教训和惩罚。“你知不知道方才那样贸然冲进来有多危险,若我来不及收剑……”那后果…叫他如何敢去想象!
            “放开我,沈浪!”不,不能如此的,也不该如此的!这距离已太过接近了!她甚至已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她必须想办法摆脱他,否则……
            “休想!”沈浪又将她的身子拉近了自己一步。
            突然,朱七七眸光一黯,心神一恍,往日的回忆再度毫无预兆地笼上了她的心头:
            “你还喜欢她是不是?她担心她关心她胜过于我是不是?”
            “都什么时候啦,你还胡搅蛮缠!”
            “你又对我凶!”
            ……
            不行!绝不可以!
            朱七七努力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躁动与不安压下,不断告诉自己定要保持理智与清明。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和他明明已经……不该是这样的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臂上的剧痛感袭来,或许,她该庆幸这回恰恰是沈浪帮了自己一把。
            “沈浪,放手,你弄疼我了。”朱七七开始奋力挣扎,再这般纠缠下去她还要如何安然走出这醉霄楼。
            “你也会知道疼?”比起你对我的决绝,比起你的不知轻重带给我的后怕,这点痛你就无法承受了吗?“朱七七,你让我如何能原谅你?”
            (“什么?这沈浪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闻言,织田真依不由地在心里腹诽:明明是他为了那白飞飞伤害小七在先,如今竟然有脸反过来说,还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这人脸皮可真比城墙还厚。(“小七,别跟他废话,上!揍他!”)
            可朱七七并未答真依的话,只面无波澜地对沈浪淡淡地道,“无所谓,有没有你的原谅我都仍旧是我朱七七。”
            “你!!!”朱七七,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定要让你知道何谓轻重。
            纠缠间,芳华与小泥巴在此刻已同时踏进了这雅间,见状,芳华心道一声不妙,二话不说便运力朝着那绿影而去。
            座上的白飞飞眼睁睁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沈朱二人内心早已是五味杂陈、无语凝噎,冷不防惊觉有一人正朝自己袭来,还未及她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喊出一声便已被芳华一招治服并死死扼住了颈项,“救…救…沈……”
            可惜,沈浪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一心一意”地朝面前的朱七七发泄着他的不满与怒火,“朱七七,你敢再说一遍我就……”
            “你再不松手,白飞飞就没命了。”忽然,朱七七眼神淡漠地望向沈浪身后,好心开口提醒道。
            “飞飞!”沈浪瞬间回头,一阵微微的错愕,也有着些许心惊肉跳:竟又是那深不可测的芳华。
            “沈庄主最好放开我家小姐,否则……”芳华语气颇为冷淡,双眼紧盯着白飞飞那写满了哀怨的水眸,扼着她脖子的五指刻意又收缩了几分,以致那白飞飞的双脚都离了地,泪水顺着面颊不断滑落,那样痛苦,那样无助……
            “芳华姑娘,白姑娘是无辜的,还望姑娘能怜她体弱。”已是中了毒又挨了掌,如此孱弱不堪的白飞飞哪里还能再经得起这般折腾。
            “沈庄主既不在意我家小姐的痛楚,我又何需在意白宫主的死活。”说罢面色一黯,眸子一沉,作势就要取了白飞飞的性命。
            “姑娘!”沈浪疾呼一声:瞬间拧断白飞飞的脖子对这芳华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以他如今的修为对上芳华的这等身手许是来不及的,他不能贸然出手,更不能当着七七的面同她的侍女动手。
            “呃……”微弱的呻吟自白飞飞口中传来,却不再是哀怨,而是濒死的绝望……
            而,此刻,朱七七趁着沈浪分神的间隙终于挣脱了禁锢,抬手一瞧,小臂红肿,一阵阵生疼。
            “七七……”沈浪觉察到手掌心里那骤然而逝的温度,转身望着她,面上竟意外地带着几分失望,以及犹豫与恳求,“飞飞她…可能会死。”
            朱七七轻叹一口气,终是于心不忍,继而抬首看向芳华,微微摇了摇头。
            那芳华在得到七七的指示后即刻松开了右手,任由白飞飞的身子直直跌落在地。“哼!”居高临下,不屑地朝瘫软在地的绿影轻哼出声。
            “飞飞。”沈浪立刻上前扶起白飞飞,替她把过脉后那神色更显忧心忡忡:这东瀛女所使之毒果然非比寻常,竟能在顷刻间剥去一个人所有的反抗能力,任人宰割。
            (“姈琬,莫要节外生枝,把解药给他吧。”)七七转身对真依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小七!”)织田真依气得只差要跳起来,面上也生了几分薄怒,她一手抚额,一手指着沈浪,向朱七七怒道:(“你如今不比从前,怕他沈浪作甚?我谅他也不敢把我们怎样,倒是小七,莫不是你对他余情未了,现下见了面又生出几分不舍来了?”)
            (“姈琬,你认真听我说,”)七七连忙安抚着真依道,(“你织田家若想在中原立足,这沈浪你就万万不能得罪,仁义山庄如今贵为武林至尊,在江湖上是一呼百诺,你切莫给自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晓得,沈浪惹不得,我还不能替你教训下那心狠手辣的白飞飞吗?她当初对你下毁容穿腹那般的毒手,她当日既种下了恶因,今日就该受这恶果。”)什么仁义山庄什么沈浪,她一点都不在乎也不放在眼里,她关心的只是沈白二人当年所带给七七的诸多伤害与难堪。
            (“你得罪白飞飞,便是得罪了沈浪,得罪了仁义山庄。”)朱七七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继而却是淡淡一笑,接着道,(“你就当是为了阿澈,可好?”)如今的朱七七心思何等剔透,她知道什么话对面前这个好友是最管用的。(“你应该知道你身份特殊,而一旦被沈浪盯上日后你怕是难以脱身,所以还是不要叫阿澈因此为难的好。”)
            真依听罢细细思量了起来:想来小七的话还是极有道理的。此番她作为东瀛使臣远渡重洋来到中土,若真因杀白飞飞而得罪了沈浪,他势必会与自己纠缠到底,以沈浪的实力与才智她未必能全身而退,届时不但会连累小七,还会给阿澈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好吧,那我就依你这一回。”)她抿了抿樱唇,手掌轻翻,两粒药丸飞也似地朝沈浪打去。“沈浪,今日看在小七面上,本姑娘便不与你计较了,拿去吧!”
            “多谢姑娘。”沈浪一抬手,一白一红两颗药丸稳稳落在了他手心之中,可他目光所及的却依然只是那朱七七一人。
            “那红色药丸是解你身旁那位扬州瘦马身上的毒,”织田真依边说边由着七七拉着她离开,嘴上却依旧在嘲讽着沈浪,“至于那白色药丸嘛,但愿能解你那心盲之毒。”
            “啊?!”一直未曾开口的小泥巴错愕了,“沈公子他…他也中了毒吗?”
            “可不是?!”真依冷笑道,“他若不是中了心盲之毒,又怎会是非不分,任由那白飞…唔唔……唔……”可惜,话未说完就已被七七捂住嘴拽出了门去。
            仁义山庄
            自那日醉霄楼一事后,沈浪便再也未见过朱七七。
            虽然心中很清楚该是自己去朱府道个歉再好好哄哄她、补偿她才对,却终是不肯原谅她亦不肯先低头认错,自顾自地待在仁义山庄里整日独坐饮酒,与她怄着闷气。
            午后熊猫儿到访,顺便带来了一则他早已从庄中探子处得到的消息:采花大盗绮风流重出江湖,不日即将登门“造访”,一亲武林第一美人朱七七与幽灵宫主白飞飞的芳泽。
            “这绮风流号称从不失手,只要是他看上的,无论是谁家的妻子闺女都无一能幸免。”熊猫儿难得不喝酒,改为品起了茶,“不过当年他不是已被你逼得走投无路坠入深渊而死了吗,怎的现在又冒出来作恶了?”
            “两年前我一路追踪他至云山缥缈峰,一番恶斗之后将其重伤并击落断崖,我以为他必死无疑,未曾料到他竟能侥幸逃出生天。”沈浪星眸微眯,心中思量万千。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熊猫儿一拳捶在小桌上,颇为气愤,“不过,最可恶的是他这次竟然还打起了七七的主意。”
            “堂堂武林第一美人,绝色倾城,试问哪个男人不想……”
            “可我看他分明就是为了报复你!”熊猫儿忿忿不平地截口打断沈浪,“这当今武林之中谁人不知朱七七与白飞飞是你沈浪最在乎的两个女人。那白飞飞一直与你不清不楚也就罢了,可我那七七妹子又招谁惹谁了,她如今和你毫无瓜葛,凭什么要因着你而遭此无妄之灾?”
            沈浪不语,放下手中的茶杯并赏了熊猫儿一枚优雅的白眼:这不开窍的木头猫,他已懒得再和他多作解释了。“猫儿,你若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法子了。”
            “沈浪,喝完这茶以后我看你还是厚着脸皮去朱府吧。”熊猫儿开始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只需轻声细语地好好哄上七七几句,应不至于再被赶出府去。”
            “不去。”沈浪干脆利落地回以两个字。
            “你莫不是还在同七七置气吧?哈哈哈……”熊猫儿大笑不止,也是难得能有这么个机会调侃沈浪一番,“沈浪啊沈浪,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仁义山庄的庄主,怎么好意思和一个小姑娘这般计较。”
            “我跟她计较?!”一提及这些,沈浪心里又是一股无名之火,“算了猫儿,你若放心不下大可自己前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沈浪,你糊涂了是不是!那可是绮风流啊,从不失手,你当真就一点儿也不担心?”熊猫儿紧蹙着眉,极其认真地分析着,“你这仁义山庄自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又有你亲自坐镇,还有你那两个暗卫贴身保护着,白飞飞自可夜夜高枕无忧,可七七那边只有阿音和一个会一点拳脚功夫的侍女啊。”
            “拳脚功夫?”沈浪不禁轻嘲起如今的这些人和事,“猫儿,你真这么觉得?可惜,如今她朱大小姐身边的那名侍女芳华就算是快活王座下酒色财气四使联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如此还需要我沈浪自作多情担心什么?”
            “这么厉害!”熊猫儿大吃一惊,随即转念一想,“可你说…这么一个厉害角色又是从哪儿凭空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沈浪将双臂枕在脑后,靠在了身后的亭柱上,“我也不想知道。”
            “你瞧瞧你又在说些气话,这可真不像你沈浪。”熊猫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烦躁不已地挠了挠头,“罢了罢了,我还是担心七七,我还是得去一趟朱府才能放心,你若是不愿前去那就在此好好守着你的红颜知己白宫主吧。”
            沈浪不语,闭目假寐。
            “当真不去?”可那熊猫儿踏出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再问了一遍。
            但身后那人仍是一声不吭,连眼睛也未睁一下。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09楼2017-11-06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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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风轻云淡。
              不知熊猫儿已离开了多久,那沈浪仍是紧闭双目,似是睡着了一般。
              四下本是一阵寂静,忽而风声微动,有一四方物件毫无预警地向着沈浪袭去。
              沈浪身未动,眼未睁,只将右手一扬,那东西便稳稳落于他掌心中。
              那是一方小石牌,上头刻满了形状怪异的字符,乃是仁义山庄暗卫所使的密语。而此种密语除非经过专门的研习,否则是无从识得其中奥秘的。
              沈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微微的叹息不禁自唇间逸出。
              哎,这四年来最不愿面对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爹,仁义真能征服世间的一切,包括情感么?
              五指微微一拢,掌心中的小石牌瞬间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朱府 流华小楼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当小泥巴将精致的饭菜端进七七房中时,芳华已替七七更衣梳妆完毕。
              “小姐,您这是要出府吗?”小泥巴不经有些诧异。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那传说中从不失手的绮风流虽还未露面,可此事已在汾阳城中传的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怎的小姐还要在这紧要关头里冒险出府?
              “嗯,”七七轻声应着,并将一枚精致的环佩系于腰间。“前些日子新到任的万知州今夜于醉霄楼宴宾,邀请的皆是这汾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这万大人已纡尊降贵邀请了我,我朱七七还是莫要扫他兴致的好。”
              “可是小姐,这太危险了……”小泥巴急忙劝阻。
              “放心吧小泥巴,”七七过去拍了拍小泥巴的手以示安抚,笑靥如花,“我只去喝几杯打个招呼便回,有阿音大哥和芳华在,不会有事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决定了代父打理家业,往后这抛头露面之举便是家常便饭了,这些她朱七七都并不在意。况且,她已在东瀛历练见识了这许多年,若因着惧怕一个江湖采花贼的几句话而就此退缩,未免有失她首富朱家与她两个爹的风范。
              只不过,今夜此去怕定又是要遇见那个他了吧……
              夜幕降临,晚风沁凉。
              抬首仰望天际,仿佛只身独立于这天地间,不由地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孤寂落寞之感,惆怅之际不禁伸出手拢了拢身上的描花斗篷。
              “小姐,怕是快要变天了,咱们早去早回。”此行芳华在明,阿音在暗,二人都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嗯。”朱七七敛起思绪,由芳华搀扶着上了马车。
              醉霄楼
              果然如七七所言,今夜由万司同做东,汾阳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尽数到了场,甚至包括那从不应酬的仁义山庄庄主沈浪以及他的红颜知己白飞飞皆破天荒地应邀而至,实在稀奇,也当真是给足了这万知州十足十的面子。
              说到这新到任的知州大人,据说此人由京师调任至此,颇有几分才干,为官清正廉明,生平没有什么特殊嗜好,唯独“执着”于这权财酒色四字中的色之一字,因而刚一到任便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武林第一美人朱七七与仁义山庄白飞飞的芳容。
              但是此刻这传说中娇柔婉转、清丽可人的白飞飞他虽是如愿见到了,可她始终寸步不离地紧跟在那沈浪身边,言行举止虽不失礼倒也颇为寡淡无味……真真是无趣,无趣得紧呐!
              眼看着这酒水都已过了一轮,唯独不见那武林第一美人朱七七的倩影芳踪,座下多人已是议论纷纷:
              “你说那朱七七是否真的如此不识抬举,连万大人的面子都不肯给。”
              “哪里,依我看这朱姑娘分明是有心回避某些人……”
              “哦~~我明白了。”
              说罢,目光同时瞟向了那一袭白衣与那一抹绿影。
              沈浪仿佛充耳不闻依旧微笑着与那欧阳喜交谈甚欢。而那白飞飞则是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白姑娘,”推杯换盏间,有一人执着酒杯走到了白飞飞面前,怕又是一个拜倒于白飞飞石榴裙之下的富商,“老夫苏记金玉行苏远,久仰白姑娘大名,不知姑娘可愿赏光……”可他话未说完便自行打住了,只因他自己都清楚地瞧见了白飞飞虽面无波澜,可眼里却满是清冷与不屑,身子紧紧依偎在沈浪身旁,无动于衷。
              “苏员外,”沈浪不想见苏远如此尴尬,只得出面解围缓解气氛,“飞飞不胜酒力,这杯酒不如就由沈某代饮吧。”
              “哎~沈庄主此言差矣……”万司同走下主位踱了过来,“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员外此举皆是出于对白姑娘的仰慕之情,此般情谊又岂可由沈庄主代劳呢?”
              “正是正是。”
              “万大人所言极是。”
              四下一片附和之声,一时间倒让沈浪与白飞飞这样的江湖儿女有些不知所措。
              “白姑娘有伤在身沾不得酒水,万大人苏员外若能成全沈庄主的一片痴心,这岂不就是美事一桩了么。”
              寻声望去,姗姗来迟的朱七七已掀起厅前帘帐,向众人款款行来,那样貌,那身姿,端的是天香国色。
              “朱姑娘。”/“朱大小姐。”
              一时间,座上众人纷纷起身向朱七七示意问好。
              “诸位,小女子朱七七这厢有礼了。”七七温柔一笑,朝着众人颔首致意。
              “姑娘就是朱富贵朱爷之女朱七七?”万司同几步蹿至七七跟前,眼中那异样的眸光熠熠闪动着,言语间尽是无法掩盖的欣喜。
              “七七因故来迟了些,还望万大人恕罪。”要说到这如今的朱七姑娘,在场之人除万司同外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精明干练、长袖善舞、深得其父朱爷的真传。
              “不迟不迟…”这万司同只瞧着眼前的绝色佳人那心神便已荡漾不已,说着就伸手去扶起向自己行礼的朱七七……
              堂中座上的沈浪虽始终未瞧七七一眼,但此刻却是星目微眯,右手端着杯,左手指缝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极细小的物件,蓄势待发。
              而万司同的这一扶朱七七亦是一清二楚地看在了眼里,眼明手快地借着脱下斗篷的时机后退一步避开了去。
              只这一下,朱七七腰间的环佩便明晃晃地印入了万司同的眼里。
              “这……这是……”顷刻间,万司同神色俱变,哪里还敢想着去摸一摸这武林第一美人的一双纤纤玉手,只觉双腿一软,就差没给她当场跪下,“朱姑娘,您……”
              “万大人是聪明人,聪明人便知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您说是吧?想来,我思量着他应当也是这番意思。”朱七七一脸笑意地看着他。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副皮囊给自己带来的诸多麻烦,故而早有了种种应对之策,种种场合中,她既不得罪他人,亦不至委屈自己。
              “呃…是,是。”传闻这朱七七昔日不是沈浪的旧情人么,怎的如今竟然……
              然则万司同心中虽打着小鼓,却也不敢也不能去多加揣测了,更不敢再作那非分之想。“朱姑娘,您请上座。”
              朱七七美目流转,迅速瞧了一眼,见那主座之侧正是沈浪与白飞飞……
              “万大人您客气了,”朱七七施施然地走向主座另一侧,寻得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向他点头示意道:“客随主便,七七坐这儿便好。”芳华紧随其后,在七七身旁站定。
              见状,万司同也不好多做勉强,于是端起酒杯向着七七道,“本官何德何能蒙朱姑娘百忙之中赏光赴宴,这第一杯就先敬七姑娘您。”
              “大人言重了。”七七亦执起酒杯,浅浅一笑,正欲入口……
              “朱大小姐当真是蕙质兰心,方才之事沈某与飞飞甚是感激。”未料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浪竟突然开了口,只是这番话在朱七七听来总觉带着几分莫名的怒意与嘲讽:我朱七七莫不是哪里又招惹到了他沈浪?真是莫名其妙!“飞飞,我们一同敬朱姑娘一杯如何?”
              “朱大小姐有心,”可白飞飞却并不动,反而似笑非笑地道,“方才之事,飞飞自问经验远不及朱姑娘,更无法做到如朱姑娘一般从容自如,想来飞飞尚有许多地方需要向朱姑娘讨教的。”
              此话一出,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咳!”沈浪放下了酒杯,嘴角三分笑意全无,面色严峻。
              白飞飞只望了沈浪一眼便低下了头,怯怯然,不再有任何动作。
              曾几何时最是沉不住气的朱七七此刻倒仍是那般浅浅地笑着,朱唇微启,但终是沉默以对,毫不在意。
              “白宫主说笑了,论杀伐决断,左右逢源,在座诸位恐怕任谁都比不了您呀。”未料到开口的竟是七七身旁的芳华,言语之间那眼神始终凌厉地盯着白飞飞,似是下一刻就要再起杀心。
              “朱姑娘自幼长于首富之家,”万司同眼见情形不对,立刻扭转局面,“又曾游历海外数年,见惯了这诸多大小场面,自是全面周到、应对自如。”
              “万大人谬赞了,”七七重新举杯,“这杯酒还是由七七敬大人您吧,先干为敬。”
              可这酒刚一入口七七便一个轻微的激灵:酸的!这酒……青州梅果酒?
              理智告诉她这酸梅酒常人皆喝得,唯独她绝对喝不得。可最终朱七七还是选择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酒刚饮下,她白皙的额间很快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汗珠,细细看去还是瞧得见她面上的表情已略微起了些变化,那置于身旁的手则暗中扯了扯了芳华的裙摆。
              芳华立刻察觉到了异样:酒有问题!
              芳华心下不免也有些着急,她竟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而且小姐的药丸此番也不曾随身带来,为今之计只有速速回府了。
              “小姐,天色已不早了,府中尚有要事待您回去处理。”芳华弯腰对七七柔声说着。
              “也是,你不提醒我,我都要给忘了呢。”七七立即接口道。
              说罢便不再顾万司同与他人的挽留,执意退席离去。可起身的一瞬间只觉身子有些微微的虚软,若非芳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怕是定要摔回座上了。
              “朱姑娘,可还安好?”纵使是些微的动作,沈浪依旧捕捉到了她的异样,不觉出声问道。
              “无妨,”七七浅笑着由芳华搀扶着离开,不去理会沈浪那带着些许质疑的眼神,“只是大病初愈,体力有些不济罢了。”
              “既是如此,那本官送送您吧。”万司同此时倒是乖觉,连忙离座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有劳万大人了。”芳华淡淡地说着,已将斗篷重新为七七披上。
              而那万司同一脸谄媚地想要去扶朱七七,可眼看着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肘时,他只觉右腿忽的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万大人,您没事吧?”七七诧异地望向他。
              “呃……无妨,无妨。”万司同面带几分尴尬。心下暗忖着,他这腿脚向来极好,可方才这右膝为何会没来由地一股细痛呢?真是奇哉怪哉。
              闻言,七七未再多做停留,简单寒暄几句后便迅速离去了。
              “沈大哥?”白飞飞看着有些失神的沈浪,心中有些不快,面上却还是温柔的神色,她开口柔声唤着。
              “怎么了,飞飞?”沈浪自觉有些失态,轻咳一声答道。
              “我头有些晕,想早些回去。”白飞飞声音里显出几分虚弱。
              “好,那我们一起走。”沈浪道。
              “不用,沈大哥你在这儿陪万大人饮酒吧。若是我们都走了,会让他失了面子,这样于你于仁义山庄都不好,我有柳儿陪着即可。”白飞飞摇头道。
              沈浪目光闪动,思考了一会儿,终是叹息道:“好,那你路上小心。”
              “嗯。”白飞飞向沈浪笑笑,继而又向万司同高声道:“万大人,飞飞身体不适,便不陪同大人以及诸位了。”
              “哦,好,白姑娘请自便。”万司同并不关心白飞飞的去留,是以爽快答应下来。
              白飞飞转头看了眼陷入沉思的沈浪,心下一沉,也只得扶了柳儿的手,寻着个他人都不注意的时机也匆匆离去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12楼2017-11-06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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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芳华扶着七七缓步出了醉霄楼,“小姐,可还能支撑得住?”
                “没事,”七七站稳脚步,摆了摆手,“只是一小杯而已,眼下被这凉风一吹,倒也让我缓过劲儿来了。”
                出得楼来,她二人方惊觉天空已飘了小雨,似要洗尽尘世倦意。芳华暗悔出门忘了带伞,慌忙将衣袖举过朱七七头顶,护着她匆匆来到马车前。
                “老朱,这是……”芳华微讶:这车夫怎的在修理马车!
                “大小姐,方才老奴只去饮了几口茶水歇了会,归来时这车轴便无端端成了这般。”老朱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怕…这得费上一番功夫修理了。”
                “无妨,你且慢慢修着,不急。”七七放眼望去,此时正是掌灯时分,汾阳街头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热闹,朱七七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久违的喜悦。
                “芳华,咱们就来个雨中漫步,逛逛这汾阳夜市,如何?嘻嘻~我许久都不曾看过故乡的夜市了呢。”说罢,七七嫣然一笑,带着三分渴求的如水明眸眼巴巴地瞧着芳华。
                “可是小姐,咱们没带伞……”芳华话未说完,已被朱七七的眼神瞧得心下一软,终是微微摇头,算是默许了朱七七的提议。毕竟小姐许久未这般开怀地笑过了,就依了她这一回吧。“那好吧,不过仅此一次。”
                “芳华,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七七顿时开心地抱了一下芳华,她脸上的笑容,比春日里最明媚的牡丹还要好看。芳华虽是女子,竟也看得呆了。
                “小姐,”芳华轻轻叹气,忽的面色端正了几分,“方才万大人那一下…是有人用极细微的暗器击打了他的右膝阻止了他的动作。”
                “还有这等事!”这虽让七七有些始料未及,但到底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问着,“芳华,可是你?”
                芳华摇头否认,“此人能在瞬间出手,神不知鬼不觉,方位与力道掌控极为精准,芳华自问还差他好几分。”
                “难道是阿音大哥?”七七歪头思考着,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也不是。”芳华缓缓摇头道。
                眼看芳华的神色,七七心下也有了答案,“那……我猜,是那仁义山庄之主沈浪吧。”
                “除了沈庄主,芳华找不出第二个有他那等身手之人。”直至此刻,芳华依然想不明白沈浪出手的理由。
                “哼~”想起方才沈浪对自己那一通无端的嘲讽,朱七七不由轻哼一声,面色很是不悦,“简直莫名其妙!真不知是他自己吃错了药,还是我朱七七欠了他一大笔钱财。”
                瞧着七七那恨恨的模样儿,芳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大小姐!大小姐!”此时,身后忽然有一名仁义山庄的侍女追了上来,“大小姐请留步。”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竹伞。
                “你是?”芳华有些许狐疑,不由地瞬间提高了警惕。
                “奴婢柳儿,”柳儿态度毕恭毕敬,“是仁义山庄秀水居的侍女。”
                芳华皱眉,淡淡开口,“那你追上我二人所为何事?”
                交谈间,一驾悬挂着“沈”字玉牌与灯笼的马车自三人身边缓缓行过。
                “方才白姑娘见大小姐未执伞行走在这小雨中,所以特命柳儿前来送伞。”说罢将一把油纸竹伞递到了七七面前。
                “这……”芳华有些迟疑,但终是态度坚定地回绝了,“请柳儿姑娘代我家小姐谢过白宫主,至于这伞…就不必了。”明明方才在醉霄楼还是那番高傲与不善,怎的转眼间就转了性子了?说什么芳华都不会信她白飞飞会突然发起了这等善心。
                “二位……”眼见七七与芳华转身欲走,柳儿又急急解释起来,“大小姐,方才醉霄楼一事白姑娘自知失礼,亦有几分自责,故而才让奴婢前来送伞聊表歉意。”
                “不必……”芳华正想再次拒绝,却被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七七截口。
                “既是如此,那我收下便是了。”说罢便接了过来,撑开那描绘着精美墨竹图案的竹伞,“代我谢过白姑娘的一片好意,明日一早我自会派人将这伞归还到府上。芳华,走吧。”说罢朱七七再不看柳儿一眼,转身便走。
                “小姐,”芳华疾步追了上前,“您怎能要那白飞飞的东西,她自己便不是个好人,她这伞若是有什么机关或者淬了毒可怎生是好,您又要让芳华如何向主子交代。”
                “噗嗤~”朱七七不禁笑了起来,“瞧把你给紧张的,不过区区一把竹伞而已,还能将我吃了不成?我呀,不过是不想让那侍女柳儿为难罢了,我与那白飞飞相识四年多了,她何曾是过一位好伺候的主儿。”
                “哎……”既然七七已执意如此,那芳华也不好再多言了。但愿醉霄楼一事后,那白飞飞能有所收敛,不会再想着如何伤害七七了吧。
                “芳华,好香!”朱七七忽然停下脚步,一把攥住芳华的袖子,不停吸着她那小巧的鼻。
                “什么?”芳华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朱七七。
                “包子香味呀,还有牛肉汤,芳华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七七随即抬手一指,“你看那儿!”说完便要奔向那路边的汤面摊子。
                “小姐!”身后的芳华连忙一把将其拉住,“不可。”这东西脏兮兮的,哪儿是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能吃的?
                “可是……”七七回头,再次可怜兮兮地望着芳华,右手轻摇她的衣袖,难得地撒娇道:“可是人家是真的很饿很想去吃……”
                “哎……”只这一个眼神,芳华便知道自己败了:四年来,这般纯真可爱的朱七七被刻意掩藏,原本的她已出现的越来越少,而主子一直以来所期望的不正是她此刻的这份快乐么?“……好吧。”
                “店家,”七七走进并不繁忙拥挤的小摊寻了个洁净些的位置落座,将纸伞放在一旁的地上,“给我们来三碗牛肉汤,再来五个包子。”
                “好咧~姑娘您稍等片刻。”店家招呼着便已开始忙活了起来。
                “芳华,”朱七七又转身对正细心擦拭竹筷的芳华说道,“你去把阿音大哥唤来一起吃吧,折腾了这许久他定是也饿了。”
                “不可。”芳华回绝,“咱们对此间的情况并不熟悉,芳华绝不会丢下您一人在此而贸然离开的。”贴身保护七七是赵澈交给她的生死任务,若七七有半点闪失,提头去见也便是她唯一的结局了。如今除了朱七七与赵澈,任何人的性命在她芳华看来那都不算是命。
                “哪有这般严重,”七七轻笑着,“阿音大哥就在这附近,这对你芳华来说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再说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朱七七怎样,想不开不要命了是不是!”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芳华还是一般“固执”。“芳华只关心您一人的安危,其他的全都无关紧要。”
                “可我也真的很担心阿音大哥,淋着雨,饿着肚子……”朱七七微噘着嘴,“这几年,日日陪伴在我身边的都是阿澈、阿音大哥、你和小泥巴,你们任何一个出事都比我自己发作一次来的让我难过。”
                “……”芳华再度败下阵来,“好,但您要答应我……”
                “你放心,你速去速回,我就在此乖乖地地等你们。”七七立刻伸出手指保证道。
                “嗯。”得到朱七七的保证后,芳华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寻阿音。
                另一边,在得到芳华的讯号后色使天音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了她眼前。“芳华姑娘,可是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有,”芳华边说边带着阿音往回走,“是小姐着我来寻你去吃些东西充饥,她正在那边的……”可话未结束,芳华已险些瘫坐在地:方才还热闹拥挤的小摊里此刻哪还有什么朱七七?只余那把竹伞被倒置在地,在风雨中左右飘摇着。
                不!这怎么可能!方才自己离去时她明明就在那儿好好坐着的啊!她这才一转身的工夫,大小姐人呢?!
                “看来咱们是遇到高手了。”色使很快冷静了下来: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能在这种环境下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大活人掳走,绝非泛泛之辈。
                “都怪我不好,”芳华面色惨白,失神喃喃地道,“小姐,都是芳华不好,是芳华太大意了……”七七若是遇上了旁人还好,若是遇上了那绮风流,那……芳华已不敢再想下去。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色使镇定地安慰着芳华,“尽快将大小姐寻回才是眼下最重要之事。”
                “你说得对,”芳华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色使大哥,你我二人分开去寻,但愿小姐还能记得咱们曾经告诉她的,能够沿途留下些许记号。”
                “好,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阿音将金扇一合,眨眼间与芳华双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18楼2017-11-07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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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阳城外
                  “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
                  夜幕下,一红色身影肩扛朱七七飞快地奔走在乡野小道间,一路行来竟没有丝毫疲态,可见身手相当不错。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朱七七本就身子虚弱,眼下更是被颠簸得眼冒金星。“你若敢伤了我,我两个爹和兄长绝不会放过你的。”
                  “朱大美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本公子连那沈浪和仁义山庄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惧怕快活王和王怜花?”红衣人不屑地开口,依旧我行我素,“而且,只要是本公子看上的女人从来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是绮风流!”糟了!朱七七的心一沉。但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她很快又镇静了下来,“我说……冤有头债有主,当年追你伤你的人是猎头人沈浪,你该找的人是他才对。”
                  “没错,我找的就是你,沈浪的旧情人,武林第一美人朱七七。”似是已经到了一处让绮风流满意的地方,他忽的一把将七七放了下来,单手托起七七的下巴,“来,让本公子再仔细瞧瞧……啧啧啧,朱姑娘这等天仙之姿可是比当年来得更撩人心弦了,放着姑娘这等绝代佳人不要,我看那沈浪若不是脑袋不正常,就是他根本就无法与女人行周公之礼,真是枉费了他那一副好皮囊,哈哈哈!”
                  “别碰我!”朱七七嫌恶地拍开绮风流的手,心头的绞痛感渐渐袭来。
                  “女人还是不要这般凶的好,不过本公子倒不在意,反正咱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绮风流边说边向七七逼近。
                  “痴人说梦。”清朗的声音随着一袭白影轻轻落地,挡住了绮风流的去路。
                  “沈浪!”绮风流心头大惊不已,但终是先于沈浪一步将朱七七扯至自己跟前扼住了她的颈项。心中则暗骂着该死,这沈浪怎会追来了,速度还如此之快,他此刻不是该在那醉霄楼里应酬着么?如此一来他还如何能得到这朱七七!
                  沈浪沉默不语,剑眉微蹙,步步紧逼,绮风流则挟着七七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沈浪,你若再敢靠近一步,这如花似玉的绝色佳人可就要就此香消玉殒了。”
                  可沈浪哪有功夫理会他,一双星目只望着七七,柔声道,“别怕,我在这儿。”
                  “……”七七欲哭无泪,沈浪呀沈浪,你不来,我可一点都不怕。你一来,我反而才觉真正的害怕呀!
                  而且现下最要命的是,因与这绮风流太过接近,这身体发作的迹象已现,剧痛开始席卷,呼吸变得粗重,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不,我必须想法子自救才可!
                  “小姐!”芳华在此时也就着七七一路留下的细微记号寻来,见此情形表面虽还镇定,但一颗心早已是七上八下。
                  “绮风流,你放了七七,我便放你走。”沈浪似是也注意到了七七的异样,“你该找的人是我,七七是无辜的,若你伤她一根头发,你便不会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笑话!”绮风流反而将七七的脖子扼的更紧,“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放了她我还能有活路可走?”
                  “沈某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眼看七七如此痛苦的样子,沈浪无比懊恼与悔恨,恼自己偏要与她置气,若是早听了猫儿的话又怎会害她被这绮风流挟持!
                  “你可以考虑考虑,但沈某的耐心是有限的。”
                  绮风流不语,一对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着,一边是活命要紧,一边又舍不得放弃朱七七这等世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而这时,芳华已与七七四目相对,她以眼神示意着七七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似是极有默契。
                  七七默然,将右臂袖中的小金簪缓缓自小臂处滑至掌心中,紧紧握住。
                  果不其然,在芳华声东击西地击出一枚暗器的同时,虚软无力的朱七七也瞬间凝聚全身力气电光火石般地将绮风流扼着自己的胳膊奋力一扭,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已那枚小金簪狠狠地刺进他的右肩之中又拔出。
                  “你……你……”一时间,不止绮风流有些难以置信,连沈浪皆是带着几分错愕。
                  朱七七虚晃着身子后退了几步,金簪上的鲜血缓缓滴落在地,她随手一掷在地:朱七七,你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朱七七!”绮风流作势就要扑将过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从他手中逃脱,从来没有!
                  沈浪正要飞身过去抱住七七护进怀里,却见绮风流身后一道绯色身影从天而降,狠狠地一脚踢上绮风流的后背将其踢飞出去。
                  只见绮风流就势往地上一滚,再提气一跃,转瞬间已逃开十丈之远,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发誓道:“朱七七,我定要得到你!”
                  而意识涣散已到了极限的朱七七此刻已躺在了绯衣公子的怀里,虚弱不堪的她扯出一抹笑容,轻轻喊道:“哥……”
                  王怜花将朱七七抱紧,安慰道:“七七放心,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你,你先好好睡一觉。”言毕,他轻轻拂过七七的睡穴,随后将朱七七交给了芳华,转身一脸“笑意”地对沈浪道,“沈兄,好久不见。”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21楼2017-11-07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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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可恶!
                    这小金簪上必然是淬了毒,若非如此,他体内的真气不会流窜得这么紊乱,四肢百骸更是有无数虫子叮咬一般痛苦。
                    绮风流咬着牙,强忍蚀骨的痛意捂着肩头的伤口一路向着汾阳城外更深处的密林逃命而去。
                    想他绮风流纵横江湖七八年,当日他都能从沈浪那绝顶高手手里侥幸逃脱,不料今日却栽在了朱七七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里。
                    “朱七七!我绝不放过你,你只能是我的人!”
                    然而,正是这一句话这几个字,使得之后的绮风流直至临死之时都后悔不已。
                    小雨不知在何时已然停歇,夜空中繁星点点,四下里寂静无声。
                    绮风流全然顾不上这良辰美景,一心只想尽快逃离汾阳寻个僻静之处先行解毒养伤,然而……
                    身后的长剑出鞘之声响过,绮风流还不曾反应过来,钻心般的剧痛自腰间传来,他惊愕地低头一看,他的腰间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伤口处正鲜血喷涌。
                    “呃……”绮风流瞬间跌落在地,又添致命一伤。头顶那道白色身影潇洒翻转掠过,须臾间便在他跟前几丈之处稳稳站定。“沈浪,我并未伤那朱大美人一根指头,你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难道你不该死么?”沈浪星目微眯,握紧手中滴血的长剑,似是已无耐心再与那绮风流多费口舌,“你那昔年旧恶再加上掳劫沈某未过门之妻这笔新账,今日咱们一并了结。”
                    “且慢!”眼看沈浪面无表情地提剑向自己步步逼来,绮风流心生一计,“只要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一个至关紧要的秘密作为交换如何?”
                    “秘密?”沈浪冷笑一声,提着长剑步步逼近,“四年前你易容作沈某的模样盗取了七七的脊元之血,致她折寿孱弱,之后又以金蝉脱壳的嫁祸之计引我去追杀真正的绮风流,你认为你在我沈浪面前还有何秘密可言?”
                    听罢,绮风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心慌悔恨不已,“你……你竟全都知道?!沈…沈浪,我绝不会再对那朱七七起任何不轨之心,我可以发誓……”
                    可他言未毕,沈浪那凌厉的剑气已又向他逼来,若非他轻功了得闪避及时,这一道应已是精准无误地将他封了喉。
                    缠斗之下的绮风流根本已接不了沈浪几招,只觉其招招拿着自己要害,大有速战速决之势,若不尽快想个办法脱身那必定是要葬身于此。他旋即一个转身,在沈浪即将一剑抹上他心口之时,他右手一挥瞬间将一把刺鼻的药粉朝着沈浪的面门撒去。
                    “沈大哥小心!”绿白相间的纤弱身影忽然从旁闪出,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沈浪跟前。
                    粉雾中的沈浪本欲闭气闪避的,这点小伎俩本是伤不了他分毫,可白飞飞的出现让他猝不及防,此刻他却只能惊诧着上前一把接住那女子摇摇欲坠的身子,“飞飞!”
                    “咳咳……沈大哥,你没事吧?”白飞飞面色苍地伸手抚上沈浪的面颊,二人皆已吸入了不少药粉。
                    “飞飞,你怎么会来?”我沈浪真的值得你三番两次以命相待么?“你为何还要做这种傻事?”
                    “飞飞在回府途中瞧见了那王怜花的身影,我担心他会对沈大哥不利便悄悄尾随他跟来了。”毕竟当初也是为着自己,沈浪才险些杀了那王怜花,“方才飞飞也是怕那粉雾有毒才……”
                    “那不是毒粉,”那绮风流早已趁机逃远,但声音却仿佛又近在咫尺,“这是经本公子改良之后的阴阳散,沈浪,阴阳煞的个中滋味你应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而如今朱七七已同你恩断义绝,所以此番这阴阳散想必更能让你刻骨铭心,你就慢慢享受吧,哈哈哈……”
                    “对不起,沈大哥,是飞飞连累了你。”他本是避得过的,却因着自己又遭那贼人暗算,白飞飞不由心生愧疚。
                    “无妨,区区阴阳散我还未放在眼里。”沈浪扶着白飞飞缓缓站起,继而朝着密林间喊了一声,“师蓉师葙!”
                    “少主。”/“少主。”黑衣姐妹花应声出现,听候吩咐。
                    “保护白姑娘回府。”沈浪说罢便将白飞飞交给了师蓉,自己却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大哥,你这是意欲何往?”白飞飞诧异:他已经中了阴阳散,难道还要继续去追那绮风流么?
                    “不必担心,”沈浪并未回首,面上却有着若有似无的三分笑意,“我只是去还剑罢了。”
                    朱府 流华小楼
                    “王公子,小姐她…如何了?”芳华目不转睛地望着安睡于榻的朱七七和替七七诊治完毕的王怜花,面上神色很是焦急。
                    “总算是压制住了。”王怜花动作轻柔地将七七的皓腕塞回锦被之中。
                    “呼……”小泥巴大松一口气,轻拍胸脯,“还是王公子您有办法。”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王怜花眉头紧锁,转眼间来了个大转折。
                    “什么?!”小泥巴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王公子您有话一次说完可好,小泥巴已实在受不起惊吓了。”
                    “半月草既已错失,为今之计我必须尽快赶往闽南取得那三生水。”王怜花已久不出快活城,亦不复当年的潇洒风流,只因一切唯有他心中才明了。七七每每发作虽均可以药物强行压制硬熬过去,过后瞧来又似常人般无碍,但这每一回其实都是在将她的寿命更加缩短一分啊。
                    “可是,传说中那三生泉隐于闽南高山密林之中,又早已干涸……”芳华亦是秀眉紧蹙,“敢问公子,小姐她是一定需要这泉水不可么?”
                    “非要不可。”王怜花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小饮几口,“东瀛奇宝阿修罗珠乃世间奇药,可药性奇寒无比,眼下七七体虚,若要用在她身上就必须以半月草或三生泉水入引才能折中制衡药效不至于伤了她的脊元。而那半月草既已被这笨丫头大方赠予了情敌,那咱们的机会自然也就只剩下三生之水喽。”
                    “小姐她只是不想再欠沈公子任何人情。”小泥巴垂目感慨,不由地红了眼圈,眼泪也随之落下。
                    “小泥巴,别哭了……”王怜花轻声安慰着,“这世上只要有我王怜花存活一日,便会保七七多活一日。”
                    “少主,”阿音在此时推门而入,恭敬有礼,“沈公子…与猫儿求见大小姐。”
                    “有趣,呵呵,”王怜花不禁嘀咕嘟囔着,“夜半三更登门打扰,他二人难道都不觉困乏么。”
                    “不行啊王公子,”小泥巴抹去眼泪急声道,“小姐每回见沈公子都会出事,她说过此生再也不想见到他的。”
                    “哦?是吗?”王怜花以折扇轻敲掌心,笑得很是欢畅,“那今夜就由本公子去会一会他好了,正巧我也有份大礼欲赠予他沈浪。”
                    池畔小筑
                    月色西沉。
                    沈浪静立在大厅中央蹙眉沉思,而担心七七有否受到惊吓故而漏夜赶来的的熊猫儿却在沈浪身后来回踱着步,嘴里更是不住地抱怨,“这大半夜的别说七七了,四下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这怜花兄存心的是不是!”
                    “猫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弟这不就带着美酒佳肴来与二位畅饮一番了么。”
                    沈熊二人寻声望去,正是那王怜花大摇大摆地踏着夜色而来,他身后跟着的是端着几盘小菜的小泥巴,阿音则是紧跟其后。
                    “深秋摇扇,你也不怕把自个儿冻死。”熊猫儿对眼前之人刻意刁难沈浪一事嗤之以鼻。
                    “怜花兄,宝剑归还。”沈浪说着便将软剑扔给对方。
                    王怜花利落接剑后,身子一旋便潇洒落座,优哉游哉地开口问道,“不知沈兄有否将那绮风流捉拿到手啊?”
                    “七七她如何了?”沈浪不答反问,一双星目直直望向流华小楼的方向,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可是很害怕?”
                    四年来,他沈浪所有的懊悔与痛苦都系于她朱七七一身,今日绮风流这一遭则是更甚。明明就清楚她的脾气,他不该与她怄气的,或许更不该在未委派任何暗卫到她身边的情况下就布下这一局,否则又怎会置她于这般险境,还害她为求自救不惜以命相博,手染鲜血。
                    “沈兄放心,七七并无大碍,方才已经服了药睡下了。”王怜花笑着替三人各自斟了一杯酒,“到底是朱家与快活城的大小姐,还不至于被区区一个小采花贼吓到。”
                    “我必须见她一面方能安心。”沈浪说着就欲往流华小楼而去。
                    “沈兄且慢!”王怜花立即出声阻止,“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多有不便。”
                    “七七早晚是我沈浪的爱妻,小弟我又何须在意他人?”仅此一句,沈浪便清楚地向快活城一方表达了他对朱七七的态度与立场。
                    “可小弟并未觉得沈兄有将我妹妹放在心上啊,”王怜花继续摇着扇,“在我们快活城上上下下看来,沈兄四年前携白姑娘离去之时便代表着你已放弃了与七七之间的婚约,如今又怎好再说这番话呢。”
                    “当年的误会我自会向七七一一解释清楚并求得她的原谅。”他自知这将是一条漫漫长路,可无论未来会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即便只有他独自一人。“但从今往后沈某绝不允许别人再来拆散我们。”
                    “那白姑娘呢?”王怜花笑问。
                    “任何人都不可以。”星目中浮现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沈兄啊沈兄,当初若你能如此坚定…你二人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王怜花似是有着几分感慨,“可惜沈兄你终究是明白的太迟,晚了一步。”
                    “怜花兄,何意?”
                    “一年前京城望族赵家就已派人到快活城说合提亲,二老都点头同意了,只等七七与那赵公子一同自东瀛归来便可完婚。”王怜花凉凉地抛出了一句话。
                    沈浪心头一沉,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他左手紧握成拳,右手紧紧捏着酒杯,一脸惨色,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七七她不会……你们明知我与七七……”他的丫头绝不会另嫁他人,就算她说要从此断了,也不会舍得如此待他。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沈兄,纵使你将七七视作你的妻子,但你可曾向快活城正式提亲?可曾下过文定?可曾给我妹子一个明确的承诺?!”王怜花冷冷截口道,他“啪”地将扇子一收,一字一句地逼问着沈浪。
                    “我……我……当年我以为只需一年半载便可……”沈浪自知理亏,只得垂首不语。
                    “沈兄,女子年华易逝,当年你一字不留便离开了快活城,七七她也不能空等而活。而且这男婚女嫁,本也是再寻常不过之事,我听闻那赵公子乃皇族中人,俊雅潇洒,品行端方,这些年在东瀛全靠他陪伴照顾七七,七七来书中也是对赵公子赞誉有加,想来二人感情甚好。如今赵家既依礼与快活城缔结秦晋之好,那七七往后便是赵公子的未婚妻,沈兄,你也切莫再时刻将七七是你爱妻之话挂于嘴边,以免有损七七闺誉。”王怜花摇头轻叹着:沈浪,不是我不帮你,实是你当初不该那般绝情。
                    大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平日里无酒不欢的熊猫儿,此刻也放下手中酒杯,一脸担心地瞧着沈浪,生怕沈浪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沈兄,认命吧。当年是你自己亲口说出你与七七缘分已尽的话,如今又何苦再执着下去。”王怜花又是一叹,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可惜,沈某从不是个会屈服于命运的人。既然七七还未嫁入赵家,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除非七七亲口对我说她爱上了赵公子,不愿再给我任何机会,否则我此生必娶七七进我沈家大门!”沈浪抬起头,眼神亮如星辰,他的嘴边又浮现出他惯有的微笑。“今日突然造访多有叨扰,改日我定在醉霄楼设宴好好请怜花兄痛饮几杯,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沈浪,若是七七真的爱上了赵公子,放弃了你,又当如何?”王怜花摇着扇子幽幽问道。
                    “七七若能安好幸福,沈某纵使孤独终老,也是心甘情愿。”沈浪已走去几丈之远,他的声音却随风清晰地送入王怜花耳中。
                    “人生自是有情痴呐。”王怜花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少主,”直到沈浪离去了多时,色使方敢发问,“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不直接告诉那沈公子真相呢?”
                    “绝不能让他知道七七的事,”王怜花摇了摇头,“否则定会纠缠不休,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七七。”
                    “可是……他也有权知晓大小姐的事。”即便要让他“死”,也该让他“死”的清楚明白才是。
                    “真相如此伤人,既然注定了有人要为此而痛苦,那这份痛楚就让他沈浪去承受吧。”沈浪,你不要怪我。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22楼2017-11-07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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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阳街头
                      沈浪与熊猫儿沉默着向仁义山庄走去。
                      “兄弟,你没事吧?”熊猫儿已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失魂落魄的兄弟。
                      自打出了朱府,沈浪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铁青着脸沉默地行走在空寂无人的街上。一路行来,沈浪只觉胸口气血翻腾不止,似有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在他体内蹿动不息,浑身上下冷热交替,分不清到底是动了情,还是生了怒。“没事。”他只淡淡地回了熊猫儿两个字。
                      可熊猫儿却不这么认为,“什么没事!看你那面色就知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想不到七七另有婚配一事对他的打击竟如此之大,看来当年朱爷让自己就此事向沈浪代为保密之举是完全正确的。
                      七七是否真的爱上了他人,又是否还待他沈浪如同当年,沈浪其实是没有半分把握的,朱府对王怜花的那番话,与其说是在反驳,不如说是他在自我安慰。他心里更清楚的是,四年后的朱七七,已不是他能看透得了的。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也是不再需要他的了。
                      她,不再是他的了。
                      七七,我的七七……沈浪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唤着。
                      天地在不断地摇晃,沈浪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喷薄而出,他眼前一黑,人已栽倒了下去。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23楼2017-11-07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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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朱府 流华小楼
                        清晨伴随着新的希望如约而至,不管人间喜乐悲伤,时间总是静默而温柔地留下它的痕迹。
                        朱七七在晨曦中悠悠转醒,雅致整洁的闺房内只有她一人,脖子刚动一动,便感觉到了痛意。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上心头……还好,除了胸口有点疼,其他地方都没事。
                        可,就在她要掀开锦被下床时,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胸腔至喉间便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使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感觉似有些什么要从口中喷薄而出,朱七七慌忙从枕边扯过一方帕子捂住口鼻,一边不断地轻抚着自己胸口顺着气,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咳个不住。这一声又一声,如同重锤一般擂在她心上,每一下咳嗽都牵动着她的痛感神经,越咳越痛,越咳越觉浑身无力。
                        终究咳嗽渐渐止住了,轻轻地呼吸着,七七有些疲累地再度躺下,将手中捏的帕子放至眼前,只一眼,七七的心就凉了半截:素白的帕子上血红点点,就如一朵朵妖艳的红梅绽放于皑皑白雪之间。
                        “呵……”七七不由地惨然一笑,心中是一片荒凉。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眼角的泪珠滑下,这一刻,她想到了快活城里的二老,想起了远在扬州的阿澈,还有为着救她倾其所有的兄长王怜花,以及始终关心她、支持她的猫大哥与百灵,还有她视如姐妹的小泥巴和芳华。这许许多多的人,她能舍得下么?
                        还有……那个他,那个曾经无论如何努力去追逐都觉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他。
                        这一世,虽是早已想开了也看透了,可眼下还有诸多心愿未了。好在,老天待她并非完全残忍决绝,历经几番生死之后终是让她寻到了那阿修罗珠,所以,她还有时间,也还有希望,只要有着希望,明日仍可期待。
                        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朱七七心头一惊,慌忙扯过一条新的帕子擦拭着泪痕和血迹,手忙脚乱地再将帕子塞到了枕头之下,扯过被子装作似醒未醒、睡眼迷蒙的模样。
                        “小姐,”小泥巴轻轻推门而入,“您醒啦,感觉怎样,还疼吗?”
                        “我还好。”七七强撑着起身,扯出笑脸问道:“小泥巴,这么早有什么事儿吗?”
                        “百灵与小猫儿由宋气使护送着,今儿个来到咱们府上啦,这会儿他们在花厅等着小姐呢!”小泥巴一脸喜色地答道。
                        “真的?!”朱七七面上也跟着有了喜色,她笑着吩咐着小泥巴,“速去打些水来让我梳洗更衣,我要好好瞧瞧我那侄儿小猫儿。”
                        之前早就收到传书说百灵要来,对于这几个久别四年之后再重逢的姐妹们来说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她想来,也许小猫儿就是快活城一脉唯一的传承了,因此朱七七对他可宝贝得很,此番他们前来,更是让她有了一番打算。
                        仁义山庄
                        白飞飞一夜未眠,因担心着沈浪的安危而一直忧心忡忡,直至后半夜仍在府中正门焦急徘徊等候。当她远远瞧见熊猫儿背着沈浪走近时,只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扯着熊猫儿衣袖问沈浪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熊猫儿却皱着一对粗犷的眉,铁青着脸,避而不答,只嚷嚷着赶紧让人去请冷二爷过来。
                        “以岳儿的修为,这当今武林之中还有几人能将他伤成这般?”冷三悄声问着冷大,“莫不是遇到什么隐世高人了?”
                        冷大叹气,摇了摇头,“我只担心他是否是遭了那快活王之子王怜花的暗算。”
                        “哪有什么隐世高手,王兄也并未暗算于他,”熊猫儿焦躁地挠了挠头,“这回纯粹是他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成了这样,就为了我那七七妹子的……”眼角瞥了眼寸步不离守在沈浪榻前的白飞飞,他立刻闭紧嘴巴,将另一半话烂在了肚子里。
                        白飞飞不语,只是那面色又黯了几分,水眸幽幽地望着那昏睡中的人,周身忽而寒意四起,这感受如此熟悉。她心中恨恨不已:沈浪,你竟为了她将自己反噬到这般境地,她那样一个刁蛮无知的女人哪里值得你如此为她费神又伤身!
                        “大哥三弟放心,岳儿并无大碍。”冷二诊完脉随即起身,从容地于旁提笔开起了药方,“这点内伤不碍事,咱们无需忧虑,眼下我先开些药压制了他体内的毒,等他醒来再说吧。”
                        “唉!只能先如此了!”房中的几人望着陷入昏迷的沈浪,都只能摇头叹气。
                        而此刻昏迷中的沈浪其实一点也不好受,甚至是相当痛苦。
                        梦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娘子。”
                        “夫君。”
                        那一袭火红嫁衣,那一抹婀娜身姿,那绝色容颜,那一声夫君,可这一切,七七都是向着另一个陌生男子!
                        “七七!”他立于朱府门前,面对全力以赴阻拦着自己的芳华,沈浪向着一身嫁衣的朱七七伸出了手,“跟我走,你不能嫁给他。”
                        “沈大哥,”她在小泥巴的搀扶下缓缓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淡淡地开口,“今日是小妹与阿澈大喜的日子,可你不该来,这儿不欢迎你,你走吧。”
                        不!!
                        他以为,他的坚持终于等来了挽回的希望,可她这番话无疑是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不再停留地转身便走,脚步缓慢而坚定,一步步地走出了他的视线,走出了他的人生。
                        芳华手中的长剑没入他的胸膛,献血染红白衣,可他竟丝毫不觉疼痛……
                        眼看着他的丫头被送入洞房,他再也无法忍受,脱口呼喊出声,“七七!”
                        原来,是一场梦。
                        还好,只是一场梦。
                        沈浪望着一屋子人,竟是傻傻地笑了起来。
                        “沈大哥……”白飞飞立刻扑上前握住沈浪的手,并拭去他面上的汗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怎会在这儿……七七……七七她怎么样了?”
                        朱府
                        转眼百灵来到朱府已四五日,虽日日与七七在一起,却还是无从得知如今的七七对沈浪究竟是什么想法,只因她对沈浪全然不愿提及,每次只要百灵稍有提及,都会被七七拿话岔开,百灵无奈得只想把她家木头猫揪出来打一顿:这叫什么破事!
                        “百灵,这几日瞧下来,我觉着啊,这小猫儿还是像猫大哥多一些。”入夜之后,朱七七与百灵一同轻拍着可爱的小猫儿哄他入睡。
                        “七七,其实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百灵犹豫着小心开口道。
                        “小姐,”好巧不巧的,芳华却在此时持着一方锦盒走了进来,“东西已备妥了。”
                        七七接过锦盒并打开,“百灵,我也不知该送小猫儿些什么以表我这七姑姑的一片心意,这份礼物不求贵重但求特殊,思来想去也便只有这个了。”
                        木盒中竟是半块精美别致的环佩,做工极为精致,以一明黄色锦绳系着,色彩衬得很是好看。
                        “七七……这?”百灵疑惑不解地问。
                        “百灵,这就当是我替我二爹还当年欠猫大哥全家的血债吧,请你们一定要收下。”朱七七边说边将那半枚环佩戴到了小猫儿的脖子上。“记得,永远不要将它摘下,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它在快活城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七七,”百灵听七七这么说,愈觉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严重得多,“这是什么?四年前你出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是熊家和快活城的护身符,是我朱七七以命换来的一个承诺,也是阿澈对我朱七七的保护与宠爱。而它本是一块完整的环佩,前些日子我命工匠将其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给小猫儿,另一半则留给我朱家的后人。或许在将来的某一日,当快活城与朱家遭逢不幸或灭顶之灾时,凭着这环佩他们便可保全自身,不至丢了性命。”七七一脸严肃地对百灵轻声道。
                        “这…这太贵重了!”百灵一惊,伸手便要去摘那环佩。“七七,我与猫儿并不需要你替义父偿还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不是么?”
                        朱七七按住百灵的手,看着对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所以我这作姑姑的将这环佩给我唯一的侄儿又有何不可。”
                        不对,不对劲,这根本就不像七七的性格,她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百灵心下顿感不安,她暗暗决定要把这事告诉沈浪,让他再去想办法查一查。
                        “我朱七七浑浑噩噩地活了半生,曾经我自己或是因着我连累、伤害过许多人,如今我只想尽力弥补,努力挽救。”末了,她又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至于旁的,我已什么都不再去想,也不在乎了。”她相信以百灵的聪明,定是听得懂她所指为何。
                        “七七,万万不可这样说你自己,如今你的能力与成就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匹及的,所以沈大哥与那赵公子才会愈发对你情根深种呀。”百灵看似不经意间提及了那二人,眼角却偷偷瞄着七七姣美的面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与眼神。
                        但朱七七只是嫣然一笑,拉着百灵便走出了房间,向着池畔小筑而去,“走,咱们去找王怜花共饮几杯,赏赏月。”
                        而小筑里的王怜花神色亦是染着几分凝重,面前的酒是凉了又温,温了又凉,终是一滴未少。
                        “喂,王怜花。”朱七七的声音由远及近。
                        “唉~”王怜花颇是无奈,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摇起了扇,“认真喊上一句哥哥真有那么难么?”
                        “王怜花,”朱七七拉着百灵落座,径自替自己与百灵都倒了杯酒,“今夜月色不错,你不如唱支小曲儿来听听,权当助兴,如何?”
                        “噗!”百灵刚入口的酒瞬间喷了出来。
                        王怜花虽未答话,面部却极不自在地抽搐着,他瞪着身边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女子,似是要在她脸上雕出花来。
                        “看什么看!堂堂千面公子连首小曲儿都不会,你怎么好意思!”朱七七回瞪着他,突然笑得很是狡黠,“你若不唱,我便传书回快活城告诉二娘说你欺负我。”
                        “你你你……”王怜花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被他捏碎,“朱七七!别以为有我娘给你撑腰我就怕你了。”王怜花恨恨地说着。
                        “怎么!你以为你嗓门大我就怕你了!”朱七七嚯然起身,叉着小蛮腰,歪着脑袋威胁着王怜花,“我不但要向二娘告状,还要命人将你那百草苑里的花花草草都拔光,再放把火烧成焦土,寸草不生。哼!”
                        “……你!”王怜花嘴角抖得跟筛糠一样,“算你狠,算我怕了你,我唱,我唱还不行嘛。”
                        “噗!”这回是实在忍不住了的小泥巴,“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公子,小泥巴真的真的很同情你。”
                        “嘻嘻嘻……”
                        “哈哈哈……”
                        “臭丫头,我告诉你,下不为例,不然……”
                        一时之间,池畔小筑中的笑声不绝于耳。
                        远远地,阿音手执小灯,伴着月色与笑声走近独坐于回廊下的宋离,“不去看看她么?”
                        宋离仰望着夜空繁星,缓缓摇头,“我虽做不到大小姐那般洒脱,也还是懂得强求不得之理的。”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24楼2017-11-07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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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黄昏时分,朱七七独自在一间小屋内悠悠转醒,睁眼的那一刻竟有些讶异于自己这一觉竟睡了这许久。
                          不对!
                          这不是朱府!这并非她的流华小楼!此乃何处?!她为何会在这里?又是谁将她“带”到了这里?
                          这一刻,太多太多的疑问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只顷刻间,她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绮风流……莫非是他?一时间她能想起的便是这号“人物”了?
                          思及此,朱七七强作镇定,略微颤抖着从被中伸出左臂,撩起长袖仔细一瞧:幸而,那一点朱红之色仍在!她心中的大石才算是落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侧耳听了片刻,四下一片寂静,门外……许是无人的吧。若是如此,这正是老天给她的好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已定,朱七七强忍着头疼与无力感掀开被子下了床,扯过一旁的外衣匆匆披上便欲出门逃去。
                          不料,她刚走出没几步,门“吱呀”一声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朱七七心头一惊,匆忙后退几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床沿,将袖中那淬了毒的小金簪缓缓滑落到掌心之中紧紧握住,一双美眸十足警惕地盯着门口来人。
                          “你醒了?”来人轻轻开口,右手中似是端着碗什么东西,向她缓缓走来。
                          “你……”七七抬起手遮着眼睛,只因那人立于背光之处,她根本瞧不清他是谁,直到他一步步行至自己身前方才惊呼道,“沈浪?!”
                          “还在病着,身子如此虚弱,怎的就起来了,”沈浪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倒也还是以往那般镇定自若,“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病情若是加重了可怎么好。”说着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了桌上,拿过一件披风替温柔地替朱七七披上。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趁夜将我掳掠至此的对不对?”朱七七倒也不阻止沈浪的靠近,却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生生忍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冷冷地瞪着他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你为何要如此?”
                          “七七,别生气,”沈浪浅笑着道,“先把这药喝了,沈大哥再一一向你解释赔罪,可好?”说罢将那碗药端到了朱七七面前。
                          “这是什么药?!”朱七七垂眸瞧了一眼药碗,满眼疑惑,口气冰冷生硬。
                          可……不对!这碗药中为何会有一股如此浓烈的莘萝梗之味?沈浪给她喝这个是打算要为四年前的事做出弥补么?“我不喝!”言毕朱七七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药碗打翻在地:沈浪啊沈浪,现在才来赎罪会不会有点晚了?
                          “七七……”沈浪无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实在是不舍责怪于她,只得轻叹摇头并走近朱七七,伸出手去想探探她额头的温度。
                          岂料,朱七七将头一偏,躲来开了他的碰触,急声喝道:“沈浪,你要做什么?”
                          沈浪被朱七七那警惕生疏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苦涩不已。她这哪里是望着自己情人时该有的眼神,分明是只有对付陌生人与入侵者时才会有的啊。
                          “回答我,沈浪。”朱七七昂起头,再度厉声质问道。
                          沈浪轻叹一声,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徐徐开口道:“这儿是我重建后的崖底小屋。”
                          “原来是旧地啊……”闻言,朱七七冷笑一声,“你刻意把我掳到这充满了你和白飞飞甜蜜回忆的地方,是为了提醒我你有多爱她多怜她又有多么旧情难忘么?”
                          “不是的,”沈浪急急解释道,“绝不是这样的七七,把你带到此处完全是为了想保护你。”
                          “保护我?呵呵呵……”仿佛是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朱七七忽然笑了起来,“沈浪,你我早无瓜葛,我需要你来保护我什么?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干涉太多了么?还是你以为我朱七七没了你就只剩任人宰割的份?”
                          “七七!”沈浪紧紧握住朱七七的肩头,“沈大哥绝无此意,而是那绮风流已经混进了朱府,我一时之间无法将他甄别出来,所以只能在他动手之前先行将你藏匿至此,如此才能确保他再不能伤害到你……”
                          “那又如何?”朱七七甩开沈浪的双手,冷着脸道,“我有芳华贴身保护着,此事就不劳您沈庄主费心了,现在就请你立即送我回朱府。”
                          “不可能。”沈浪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完全不给朱七七任何商量的余地,“芳华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实在太浅,否则上一回你便不会轻易就被那绮风流捉去。”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朱七七不甘示弱地回嘴,“如今我只相信芳华,并且永远相信她。”
                          “七七,”沈浪皱着眉,认真地道,“此事无论你是如何想的,但我确定唯有我沈浪自己才能万无一失的保护好你,除此之外把你交给任何人我都不能放心。所以在我捉到那绮风流之前,只能暂时委屈你待在这里了。”
                          “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宁愿被那绮风流抓去,也不要和你共处一室待在一起!”朱七七大喝打断,冷不防地一把推开沈浪便向外跑去。
                          “七七!”朱七七的这句话彻底伤到了沈浪,使他受伤不已,可待他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追了出去,“七七,小心脚下,慢点跑。”
                          小屋外正下着绵绵细雨,朱七七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雨中,跌倒后又迅速挣扎着爬起,不顾小腿和手肘上的擦伤,一心只想着离开这里,想着远离沈浪。
                          可是,抬首仰望着那面高耸的危岩峭壁,依旧只有那根长长的藤蔓可供出入,丝毫不会武功的她对这困境束手无策,深觉无助的她不由地哭了出来。
                          “七七,”沈浪追过来一把将朱七七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以自己的衣袖细心擦着朱七七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脸心疼地哄道:“深秋时节这崖底就会特别寒冷,而且这雨越下越大了,你还在发着烧,听沈大哥的话,先跟我回屋里去,好不好?”
                          “不好!”朱七七推拒着沈浪的胸膛,不愿与他过分接近,“我求求你,求你放我回去,你想怎样都好,只求你送我上去。”
                          “七七,”沈浪神色黯然,执意扳过她娇美的面颊逼着她直视自己,严肃地道,“沈大哥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可以,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唯有此事沈大哥绝不能答应你。”
                          “沈浪!”朱七七忽然猛然发力推开沈浪,后退几步瞪着他,泪水簌簌滑落,“(混)蛋,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怎样!”
                          “七七……”看着她的痛苦和泪水,沈浪亦是心痛难当,“相信沈大哥绝不会再伤害你,只有你乖乖待在这里,只有你彻底安全了,我才能安心地去对付那绮风流,一旦他落网之后,我即刻便送你回去,决不食言,你相信沈大哥好不好?”
                          “我不相信你,沈浪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朱七七挣扎着推开沈浪,流着泪惨笑着,“那日我在汾阳夜市被绮风流掳走之时你就在附近对不对?你分明知道那把墨竹伞就是给绮风流的一个信号,可你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将我抓走,呵呵……我很难想象你到底是何居心,或许我朱七七只是一个你用来抓他的诱饵罢了,对吗,沈大哥?”
                          “不对!”沈浪几步过去抓过朱七七重新拥入怀中,“七七,我承认当时我的确就在暗处,但真相绝非是你想象的这般,你先随我回小屋去,沈大哥慢慢解释与你听。”
                          “我不想听!”朱七七闭着眼摇了摇头,任由泪水肆虐,“事实到底如何我早已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关心了,就算是因着我二爹,因着他欠你的,我也什么都不愿去计较了,我只盼你能念在我爹的那一点情面上,放了我……”
                          听着她那一字一句,沈浪的神色已是黯然不已,却仍固执地坚持着,“无论如何先回屋换身干净衣服,把药喝了再说。”说完不再顾及朱七七的拒绝与挣扎,强行点了她的穴并将她抱起,向着秋雨绵绵中的小屋走了回去。
                          小屋中
                          沈浪回到屋中后方才动作轻柔地将朱七七放到一张小矮榻上,回身去将门紧紧闭上后又走到了七七身前,抚着她的肩头温言道:“七七,你房中的柜子里尚有几套新的衣物,乖乖进去换下身上的湿衣,否则病情若是加重了,沈大哥可不饶你。”言毕在七七肩头轻轻一按便解开了穴道。
                          可怜此刻这朱七七也实在是觉得冷,亦是不想再与他多言,木然起身便回了她的卧房。
                          门外,沈浪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又是一阵揪心,他不禁低喃着:“丫头,如今你就这般不愿和沈大哥待在一起么?还是,你真如王兄所言,已是心有他人?”
                          门内,沐浴梳洗后,朱七七终是挑了一袭最素的鹅黄纱裙换上了身。犹记得,这是阿澈最喜她穿的颜色。
                          披散着如云乌发坐到了铜镜前,手执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一头长发,想着刚才的争执,她微微有些愣神。
                          忽而,朱七七终是苦苦一笑,她眼神微微一扫,便注意到了那一整盒名贵且精致的蝶形饰物。她唇角含着笑,伸出手去,轻轻拿起一支雕花精美的玉蝶簪于手中细细把玩着,笑着笑着,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
                          沈大哥啊沈大哥,如今这般种种,又算什么呢?以你的心细如发,难道真的未发现我早已不再佩戴蝴蝶发饰了么?
                          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玉蝶簪被毫不留情地扔回了盒中。继而那整个首饰盒亦被紧紧的闭上了,仿佛从未被开启过。一如,她的心。
                          “七七。”门外传来了沈浪略显焦急的声音。
                          朱七七抹去脸上的泪水,缓了缓情绪后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朱七七一步步走出卧房,沈浪才觉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惯有的三分笑意染上嘴角。
                          “何事?”朱七七一开口便是生冷的语气。
                          “七七,过来这边坐下,”沈浪却不气馁,笑着向她伸出了手,“来。”
                          朱七七倒是秀眉微挑,“我为何要听你的?”
                          沈浪无奈一笑,心想这丫头的脾气还是同从前一般,不过现在这般倒总好过拒他于千里之外,于是,长臂一伸便将朱七七揽了过来,按在长椅上坐定。“来,把药喝了。”
                          “我说过了,我不喝!”朱七七故作一脸不耐与嫌恶,“你听不懂吗?”
                          “你高烧未退又淋了雨,不喝药怎么行。”沈浪仍是很有耐心,轻声细语地哄着面前的小佳人,“七七乖,听话,不要任性。”
                          “任性?退烧药?”朱七七面带嘲讽,,“如若不是前几日你沈大侠放任绮风流将我掳劫害我旧病复发以致高烧反复不退,我至于如此么?而且,这满满的一碗当真只是退烧药?还是……莘萝梗?”
                          沈浪惊愕不已,瞬间神色大变:“七七,你如何知道这是…这是莘萝梗?”
                          “说来此事也是拜你沈大侠所赐,若非你四年前为救白飞飞性命点了我的睡穴强行盗取了我的脊元之血,我朱七七此生哪有机会能喝到这般珍贵的皇室御药莘萝梗?”朱七七一边说着,一边冷笑不止。
                          “七七……”沈浪语塞,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四年前之事,“无论如何你先将药喝了,沈大哥再将四年前的种种一一向你解释清楚可好?之后你若还是怪我,那沈大哥便任你处置。”
                          “不必了,”朱七七斜睨着沈浪,“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已忘了,也没兴趣知道。我二爹欠你满门血债,所以你盗取我脊元血之事我不怪你,只是这莘萝梗无比珍贵,我不喝也是不想再欠你一分一毫。”言毕,起身就要离开。
                          “七七,我沈家与快活王之间的仇怨早已了结,我知前尘往事皆是我负了你,可如今你非得这样折磨我不可么?”沈浪的声音在秋雨声中竟是有着几分苦涩。
                          可朱七七不语,也不看他。
                          “你当真不肯喝?”沈浪的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危险。
                          “不喝!”朱七七也不知哪儿来的怒火,挥手就要将桌上的药碗再次扫落在地。
                          可沈浪却快她一步将药碗端起。另一只手又点住了她的穴道,并舀了一勺药喂到朱七七嘴边,“丫头,今日这莘萝梗你若执意不肯喝,那沈大哥也不会解开你的穴道。”
                          “你!”可怜那朱七七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地瞪着沈浪,沈浪也不恼,依旧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温暖的小屋内,那二人僵持了良久之后,朱七七终于服了软,微启朱唇,任由沈浪一勺又一勺地喂着她……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34楼2017-11-08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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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一碗莘萝梗已渐渐见了底,沈浪甚是满意眼前如此乖巧听话的朱七七,亦是欣喜于阔别四年之久后终于得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了,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我喝完了。”本就因着与他过分亲近而强忍发作的朱七七此刻唯一的知觉便是痛,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下一刻一个不小心就会呕出一口鲜血来,若是那样,她不是白瞒了沈浪那么久么?所以,尽管她体内气血翻涌,但是朱七七依旧逼着自己硬撑下去!
                            “七七……”沈浪放下药碗,轻声呢喃着伸手把娇小的朱七七抱进怀中放在自己腿上,将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心爱之人紧紧锁在怀中,他此刻的心情已是说不出的满足。
                            “沈浪,你要做什么?”朱七七睁大了双眼,被他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无奈身体因为被点了穴道所以根本无法动弹,“你说过只要我把药喝完你就会解开我的穴道的!”
                            “呵呵……丫头,你可是喝了药就有力气瞪我了?”沈浪笑着,轻戳朱七七的额头,抚着她那一头馨香柔顺的黑发,垂首望着她的星目中满是温柔与宠溺。
                            “你先把我穴道解开,否则以后休想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朱七七也不管其他,继续瞪着他。
                            沈浪轻笑着摇头,伸手为她解了穴道,可是依旧紧紧搂着她,不许她趁机逃走。他温柔地哄着怀里的佳人:“好了丫头,莫气莫急,关于那绮风流掳劫你之事,沈大哥此刻便给你一个解释。”
                            “你不必说了,”不止胸口,当年遭白飞飞一剑穿过的腹部亦开始生疼不止,这发作的感觉朱七七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你快放开我。”
                            “丫头,沈大哥这么做……是为了你,也是因为白飞飞。”提及那个名字,他星目中有着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心中暗暗叹着:白飞飞,你终究还是当年的那个你,始终不曾变过。
                            然而,怀中的朱七七却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固执地不愿倾听。
                            “如今咱们所面对的这个绮风流,并非当初的那一个。”沈浪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显然惊到了朱七七,她立即睁开眼看着他。而沈浪则接着说道,“我很确信真正的绮风流早已死在了云山缥缈峰,眼下混在朱府中伺机动手的这位只是一个精心易容后的冒牌货。”
                            “那,那……”朱七七难以置信地轻呼道:“那他到底是谁?又为何偏偏要劫持于我?”她并不笨,联系起沈浪之前所言,朱七七断定此事必与那白飞飞有关,因而她平静无波的内心才会难得得再起波澜。
                            “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只有白飞飞和他自己才知道了,”沈浪剑眉紧蹙,可那语气听来又是如此平淡,“至于为何劫持你,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他确实垂涎着丫头你无双的美貌,二是毁了你便是等同于毁了你我之间的所有可能。”指尖轻轻拂过怀中小女子的面庞,真真是玉肌冰肤,很是教人爱不释手。沈浪一时有些失神,不免心中悠悠一荡,差点儿有些难以自持,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阴阳散,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和白飞飞当真是一伙的?”此刻,朱七七内心反而很平静:同为女子,她能够理解白飞飞的苦与怨。也许,她真的不该再次出现。
                            沈浪点了点头,缓缓地接着说道,“从听闻绮风流重出江湖的那一刻起,我便……我便想到了这可能是白飞飞为着针对你所出的下下之策。但彼时我心中仍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也许是我错怪了她,但我需要的是证据,于是我将计就计,装作浑然不知,装作与你怄气不肯委派任何暗卫到你身边,并在私下里请万大人在醉霄楼设宴……”话虽如此,可他心中也是懊恼万分,他真的不该为了白飞飞而置七七于险境。
                            “你的意思是,”朱七七心头一沉,黯然截口,“此事从头到尾完全就是你所设的圈套,你顺水推舟,利用绮风流算计了白飞飞,而我则成了你的棋子?”
                            “丫头对不起,沈大哥不是有意要如此的。”说到此处,沈浪不禁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有些许心痛,更有无尽的悔恨。“还有,关于四年前盗取你脊元之血之事…当时那人并不是我,而是如今这个假绮风流易容作了我的模样……”
                            “什么?!”这下换作朱七七震惊错愕不已,“这……这……”她简直不敢相信,事情果然如阿澈所猜测的那样,当年让自己差一点死去且生不如死了四年的人竟真的并非沈浪!
                            “七七,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沈大哥么?”朱七七眼中的难以置信让沈浪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就算…就算当年我不顾一切想救回白飞飞,想让她活下去,又怎么可能做出有损你性命之事?我又如何舍得?”
                            “那……你哪来这么多莘萝梗?”毕竟莘萝梗是宫中太医所炼制的秘药,从不流出皇宫,这沈浪又是从何得来?
                            沈浪闻言迟疑了片刻,终是开口道,“这些年我也曾与朝廷合作过数回,以仁义山庄的名义帮朝廷捉拿过诸多要犯,而莘萝梗便是我所要求的赏赐,为的就是你的身子,你需要这些药。”
                            朱七七闭上美眸,极力忍住了泪水:曾经浪迹天涯的落魄浪子如今已贵为武林第一名门之主,可又重新当起了刀头舔血的猎头人,而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朝廷都捉拿不了的要犯是些什么样的人,都是些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啊!他去抓他们的时候该是受了多少伤,又吃了多少苦……可他大可以不必如此的。“你何苦如此?”
                            “七七,你是我沈浪此生认定之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沈浪不愿吓到朱七七,刻意将眼中的杀意隐去。“假绮风流合谋白飞飞盗取你的脊元之血致你如此,也致我们白白分离了四年之久,这些事……我绝不能原谅。”
                            “你以后好好待白飞飞吧,有了你一心一意的爱,我相信她终会彻底改变的。”谁知,朱七七突然一转话题,幽幽说道,“如果可以,谁都想活下去。而且她本性并非如此,只是太过爱你、在乎你,她可以义无反顾地为你去死,却唯独不能失去你。”
                            但沈浪却叹息着摇了摇头,“我曾暗示过她数次,也曾给过她机会,我希望她能幡然悔悟、悬崖勒马,可当她向你递出那把伞时,所有的一切便都已成为了定局。”
                            “她若知道了你如此待她,怕是无法接受的。”这样的感受她朱七七也曾有过,故而她感同身受,“过去和如今我都不怪她,也不恨她,所以别再为着我而去伤她了。”
                            “七七,”沈浪直视着她的双眸,“你还是不愿相信么?不愿相信沈大哥曾许过的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承诺是认真的?不愿相信你朱七七才是我沈浪今生想要共度一生的妻子?”
                            “我只相信白飞飞她是真的很爱你,用她的生命在爱着你。为了你,她定能改变她自己的,只有你才能给她真正的幸福。”至于沈浪这一片深情真意,她朱七七终究是要辜负了,她也不去看沈浪的神色,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也曾差点失去她,定然还记得那种失去时的绝望与无助。人生短暂,得一一心人不易,我不希望你再错过她一次,你要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再次失去了才懂得珍贵。”
                            “七七,她若想活,我可以将我一身的内力都给她助她活命。她若有怨,也可以一剑杀了我泄愤。可她不该对你下手,当年诸事当中你是最无辜的,却被我和她伤的最深。而这些年来我之所以未动她分毫,只是因为她曾舍身救过我一命,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作为朋友我也想再给她最后一次悔改的机会,仅此而已。”沈浪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但眼下我所说的只是我与你,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就与白飞飞无关,所以别再逃避了好么?”
                            “对不起沈大哥,”朱七七紧闭双眸,不再看他,“我不想再谈这些,我做不到。”
                            “为何?”沈浪心中一痛,他不由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急急道:“为何你做不到?为何你不愿再接受我?为何你不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七七,你告诉沈大哥……”
                            “因为我从来都无法确定你的心,”朱七七睁开双眼,任由泪水肆虐,“你的心离我太远,我触摸不到,你明白吗?”
                            “可当年你也未曾问过我一句便悄然远走了,”沈浪心痛地将她搂紧,“丢下沈大哥独自一人。”
                            “这些事情不需要问,因为我看得见。”朱七七在他怀里幽幽地诉说着,“欧阳别庄里,我看见了他在我逼问他留她还是留我时的犹豫和无奈。我看见他深夜里独自徘徊在她的门前,满是担忧。我看见即便是分开了,他对她仍是无尽的怜惜与牵挂。我看见了他四处寻她时的焦急和对我的呵斥。我看见了她中箭倒在他怀中时他的悲痛欲绝与无尽悔恨。”
                            沈浪张了张嘴,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三个人的世界太过拥挤,那时我对你二人充满了愧疚,也许我才是最不该出现的那个人,如果没有我的介入你便不会那般为难,你二人之间从来都容不下我,所以我选择退出并且远赴东瀛避世,我放弃了。”朱七七说出了这四年来最想对他说的这番话,却终是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沈大哥,你心里有白飞飞,有仁义山庄,有你的兄弟,有你的朋友,有整个江湖,却唯独没有我朱七七。”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沈浪眼眶微红,“为何你不来问问我,你从不曾问过我又怎知沈大哥的心里没有你。”
                            “当一个人失望过无数次之后,当一个人心死之后,便什么都不会想再问了。”朱七七轻轻摇了摇头,心如死灰。“一生的承诺太过沉重,我不要你违心背负,否则既是委屈了我自己,也是伤害了你和白飞飞。放手还你自由,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也是我最好的选择。”
                            “丫头,你可知?”沈浪执起了朱七七的手,将她略微冰凉的掌心覆上自己的心头,“这里……一直都是你,是你朱七七,不是白飞飞。”
                            “那又如何呢?”朱七七黯然道,“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七七,你告诉沈大哥,你是否……爱上了旁人?”静默良久,沈浪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是。”朱七七偏过头去,如果这个答案能让沈浪就此死心,那她此刻正默默承受的痛楚也便不算得什么了,
                            “可我不信。”沈浪坚定地回道。
                            “为何?”朱七七一脸惊诧地看着沈浪,她不明白他何以仍是如此自信。
                            “因为你的眼睛,不会骗我。”沈浪不再多话,俯身吻上七七如花般娇柔甜蜜的唇瓣。
                            “……”朱七七怎也想不到沈浪居然会吻她,怔怔地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只觉得四肢百骸有一股酥麻感流过,这种陌生感让她不知所措却又忘了推开沈浪。
                            沈浪一手紧扣着她的纤腰,一手紧扣着她的后脑勺,尽情地索取着朱七七唇齿间的甜蜜。渐渐地,他体内涌起一阵燥热感,理智告诉他必须松开朱七七,可是情感却使他甘愿就此沉沦。原本搂着她腰的手如游鱼一般探索着朱七七每一处,温柔地抚摸着她,诱惑着她,让她同他一起沉醉在甜蜜的情潮里。
                            沈浪的手再一次来到朱七七的腰间,手上一个用力,将朱七七拦腰抱起就要往内室走去。
                            “沈浪!不要!”因着沈浪的动作而惊醒过来的朱七七睁眼看到衣衫不整的她正被沈浪抱向内室,慌得她一把用力将他推开。而如此简单的动作却使得她体内的气血翻涌得厉害,下一刻怕是就要压制不住了。
                            朱七七稳住身形后立刻踩着虚浮的脚步向着她的卧房走去,她背对沈浪道,“方才……就当我还了你为我得取莘萝梗的恩情吧。明日一早就请你即刻送我回去。”
                            沈浪顿时愣在了那儿:恩情?七七,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的心,渐渐又泛出了几分苦涩。他只听到她进了卧房然后紧闭房门的声音。但在他看来,那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堵墙,一堵将他与心爱的女子分隔在两个世界的墙。
                            可怜的朱七七刚刚闭上房门,那一口鲜血便再也无法忍住,瞬间呕了出来。但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让门外的沈浪听见了什么动静。
                            疼!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没有一处不在剧烈的疼痛着。
                            “呕……”慌忙以双手捂口,鲜血仍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溢出,一滴一滴地自她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地。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36楼2017-11-08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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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西沉。
                              将所有痕迹都清除干净后的朱七七在床上昏睡着。
                              那睡颜表面瞧来稀松平常,可她本人却正沉浸在旧日的噩梦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中,她又回到了东瀛,回到了那片鬼沼地。
                              修罗母树所结的果实阿修罗珠虽是可以救命的稀世灵药,可母树本身的藤蔓也是杀人的利器,它会紧紧缠住人的身体将人全副包裹,之后吸干他全身的血液以作肥料养分。
                              梦中,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为藤蔓所吞噬,七七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他们为帮自己摘取果实而白白死去,可她却救不了他们,尸首挂满了枝头……最后,她自己亦被藤蔓所缚。
                              “阿澈,不要…管我,快走……”藤蔓已渐渐爬上了她的颈项,“快走啊!”
                              “我不会走的!”赵澈一剑砍断七七颈上的藤蔓,“我也不许你再说这种傻话!”
                              尖细的藤蔓穿过他的肩膀与腹部,刺透了他的大腿和手臂,将他伤的遍体鳞伤,鲜血横流,仿佛一个自地狱挣扎爬出的血人!
                              “不要!”朱七七绝望着泪流成河,“阿澈,我不值得你如此的,不值得……”
                              “朱七七,你可以不爱我,但值不值得却不是你说了算的。”不会武功的赵澈依然不肯放弃,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使尽浑身力气继续砍着朱七七身上的藤蔓,“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那我赵澈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你。”
                              “再不走…你也会死在这里的。”朱七七抬起泪眼看着他,“可是你绝对不能死的,你明白吗?”
                              “小七,”赵澈回以她温柔的眼神,深情而又坚定,“不要哭,上天入地,都有我赵澈陪着你。”
                              藤蔓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渐渐吞没了周遭的一切,也吞噬了对视凝望着的那一双人。
                              “阿澈……阿澈……别……不可以的……阿澈!”
                              沈浪躺在朱七七的身旁,不断以帕子拭去她脸上的细汗,继而将她抱入怀中以安抚深陷于噩梦中醒不来又情绪不稳的她,也静静地听着她口中那一声又一声的“阿澈”。
                              此时此刻,虽然她是睡在自己怀中,可他的内心却是苦涩不堪。
                              “阿澈……”梦中的朱七七仍是这一句。
                              沈浪将她抱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丫头,今后无论你还愿不愿意再接受我,沈大哥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弥补你,疼爱你,保护你。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你,尤其是那白飞飞,绝不可以!我不管你与那赵澈有过多少从前旧事,我都会将你留在我的生命里,除了我沈浪,终此一生你都不会属于别的男人!
                              望着她腕上自己替她戴上的那只白玉镯,许下诺言:“七七,吾妻,许你一世平安,护你一生周全。”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37楼2017-11-08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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