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帅府的地牢。
地牢不透光,阴冷异常,又因为空气流通困难,浓重的血腥味和发霉的味道至今挥散不去。
此时,有一个穿着残破的蓝色马褂的男子正蹲坐在牢房里唯一的凳子上。头戴一顶小毡帽,身上的布衣破了洞,蹭了灰,还沾上了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血。似乎是无所谓,懒洋洋地双臂抱着膝盖,头搁在膝盖上,带着不知何意的笑容。
“你就是那个鹿晗?感觉不像啊。”赤裸的目光再三打量后,他对着牢房外的人说道。
这已经是他被关的第三天了,他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不过这人跟他见到过的军官都不一样:军装随意地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连衬衣的扣子都没扣全,好像刚从哪个娘们身上爬起来似的,一副刚“办完事”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十分的不着调。
“我又没说我是。”不着调军官摊摊手对他笑,同样将牢里的人打量了七八分。
“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吗?”军官突然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
男子皱了皱眉,问:“我有四只瓜,但是一共有五个人,要怎么分?”
军官一愣,想了想说:“再买一个不就好了。”
“你看你连暗号都对不上,怎么可能是来救我的。”男子翻了个白眼。
他根本没指望有人来救他。所有人都希望他死,可偏偏他不想让那些人如愿。
军官失笑,托着下巴随口问:“那暗号是什么?”
“杀了其他四个,四只都归我喽。”男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军官听后拍掌大笑,“有趣!有趣!狼窝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男子挑眉,“我这样的在狼窝里也就一个,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军官突然拖着椅子坐到男子的对面,伸出手,兴味十足地说,“交个朋友吧,我叫鹿晗。”
男子有些苦恼,皱着眉头说:“我们羊眼岭有规矩,不交外面的朋友。”然后他又仔细打量了面前隔着铁栅栏的军官,“但是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喜欢,所以就交你这个朋友吧。”
“那你叫什么?”
“白无常。或者叫我白无也行。”
鹿晗当然知道他是白无常。白无常的大名在这块地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那是羊眼岭的大当家,坏蛋头子,土匪皇帝,修罗转世!别看他长得白净,但是烧杀抢掠、为虎作伥、逼良为娼哪样没干过?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鹿晗不知道是用作恶多端好,还是丧尽天良更好。
总之,他是个让军政府头痛了好几年的人,多次派兵剿匪皆以惨败收尾。
鹿晗没有真正参加过剿匪,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能耐。听着别人的话,鹿晗想,再怎么臭名昭彰,这个白无常倒也算是个人物。甚至,鹿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土匪祖宗是带着那么点欣赏的。所以他才在听说他被抓的第一时间赶来瞧上一瞧。
果然,白无常,人如其名。
但是鹿晗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于是他循循善诱,“我想知道真名,你看我告诉你的也是真名。”
“行走江湖怎么能用真名呢。万一哪天我把你弄死了,你变成厉鬼来缠着我怎么办?”
鹿晗失笑:“白无常,索命鬼,还怕厉鬼缠身?”
男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怕的。”
鹿晗微微皱眉,有点摸不清眼前人的脾性。明明该是个狡诈精明、或者狂妄自大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是像个孩子似的无知单纯的。摇摇头,只道:“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男子思考了几秒,然后他稍稍前倾了身子,轻声道:“我叫卞白贤。”说完,他将食指放在唇上,眨眨眼,“嘘,不要告诉别人。”
声音很飘,蓦地在阴暗的囚室中带起一阵阴风,诡异至极。
卞白贤……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用这个名字了,一时间说出来,感觉有点不适应。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他,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没想到他真的会说,鹿晗一愣。接着看到眼前人逐渐泛起的笑容,不知为什么,鹿晗有点瘆的慌。但是转眼间,再仔细看,却觉得这人笑得坦荡,好像真是在互换姓名交朋友似的简单。
嫌屁股硌的疼,卞白贤在狭窄的板凳上挪了挪,不小心,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喂,你能把你的椅子跟我换换么?”卞白贤问,歪着头,一副天真的表情。
“我进不来。”鹿晗摊摊手,无奈道:“这里的钥匙只有大帅和少帅有。”
“那你能帮我偷来吗?”卞白贤再接再厉,“你们不是都说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吗?”
鹿晗用看傻子似的目光望着铁栅栏里的人,是该说他单纯呢,还是说他愚蠢,竟然敢撺掇他去偷大帅的钥匙。若是真去偷,鹿晗不用猜也知道后果:八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然而鹿晗眼珠一转却说:“好吧,那我去试试。”眸中的笑意更深。
离开前鹿晗对卞白贤说,“卞白贤,等你哪天出来了,记得来找我喝酒啊。”
身后传来卞白贤愉悦的轻笑声。
鹿晗摇摇头,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