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暮色四合,冬季的黑夜总是来得比想象要快些。
屋内,卞白贤和鹿晗,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两相对峙。
“不整点事出来你就浑身不舒服是吧?!这里是大帅府,不是你那羊眼岭!”鹿晗厉声喝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那一刀就捅下去了?!我看你不是不要胳膊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世勋若是真出了事,我看你还有几条小命可以赔!”
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卞白贤弓着身子笑道:“你听说过白无常索魂取命后还怕自己要偿命的吗?”
“不知好歹!”鹿晗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卞白贤笑完后好整以暇的靠在床头,眯起双眼望向鹿晗,“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快要我的命。对付羊眼岭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嘛,当然是因为这里。”卞白贤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若是我死了,阿林的这颗心也就不会跳了,鹿少帅如何舍得,对吧?”
这就是鹿晗迟迟不对他动手的原因,他见不得这颗心脏不跳了。因为这是阿林留在世上的唯一一样东西。而这一点,注定成了鹿晗的软肋,也成了握在卞白贤手中最有利的把柄。
就像鹿晗现在所做的那样,他不但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反而会帮自己开脱,帮自己争取所谓“将功赎罪”的机会。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奈何情深啊!”
卞白贤嗤笑着摇头,也不知是在嘲笑谁。
卞白贤几乎要为鹿晗这份深情鼓掌了。然而卞白贤是谁?是自私自利、自负自傲惯了的羊眼岭的大当家——白无常。
无常,无常,他可以前一秒答应鹿晗的要求,下一秒便反悔倒戈。谁规定了鹿晗抛出来的橄榄枝他必须要接?
鹿晗和卞白贤,两人心中都有把秤,各自掂量算计,各自利弊得失。最后走到哪一步,各凭本事。就像都暻秀说的,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谁也怨不得谁。
然后是一室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少帅。”警卫手中拿着一个医药箱,向鹿晗敬礼。
鹿晗从警卫手里接过药箱,挥手说,“再去让人准备些热水来。”
“是,少帅。”警卫依言退了出去。
鹿晗拿着药箱向床边走去,卞白贤瞥了一眼,笑得不冷不热:“鹿大善人真是菩萨心肠!”
“把衣服脱了。”鹿晗命令道。
虽然不满鹿晗说话的口气,但是卞白贤不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于是只说:“放着吧。”
“脱衣服!”鹿晗重复。
卞白贤皱眉,“我说放着。你听不懂人话吗?”
“如果你那只胳膊还能抬得起来的话。”鹿晗说。
卞白贤试着挪动了一下右臂,刚一使力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咬牙瞪着鹿晗,“我手都抬不起来了***让我怎么脱衣服?”
鹿晗看了卞白贤一眼,突然向前一步弯腰凑近,抬手去解卞白贤藏青色棉夹袄的扣子。
卞白贤看着自己身前的手,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最后还是由着鹿晗把他的衣物一件件褪下。
鹿晗看到卞白贤右臂上因再度裂开而大量渗血的伤口,面色一沉。
“胳膊不想要了就直说,我叫人把它给砍了!你去跟世勋闹什么?!”
“他想要我的命,难道我还要乖乖等吃子弹啊!”
“没我的命令,谁都别想要你的命。你当初折了他大半个团的兵马,他就是想出口气,不会真的动你。”
“伸手!”
卞白贤犹豫了一下,伸手。
“我都一年没杀过人了,今儿送来个找死的,给他放放血怎么了?不就一只眼睛吗?”
“对一个军官来说,一只眼睛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躺下!”
卞白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负气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