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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谁去
从那晚之后我就有些刻意的躲着杨戬，虽然我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而他本人显然不记得喝醉后的任何事情。我只是他的法器，对主子忠心是本分，但现在这一切都不一样了，哪怕我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起先我以为是杨戬的女相让我生了不该有的异心，可当他借助天眼再次恢复如常后，那种添堵的感觉反而没有丝毫改变。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想通心底的烦闷究竟来自哪里，索性一直躲着他。也不是因为我和他的那次争吵，这本来并非多大的事，而且杨戬只是表面上拒人千里的样子，都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他吗。但连哮天犬都看得出来我在刻意避着杨戬，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还不如真是个折扇兵器之类没有任何情感的死物来的清净。
而他盲了眼睛的事无论如何也对三圣母一家瞒不住的，经过那一晚我非常烦躁杨戬什么都不肯说的性子，即使他对亲近的人也是如此。不过好在他的眼睛到现在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光影，只是不大能受到刺激罢了。
杨婵担忧之余将自己的瑶琴抱来送给杨戬解闷，先前我只以为杨婵的琴艺拔尖，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兄妹都颇通音律。杨戬坐在院中，那把琴在他膝上放得四平八稳。他缓缓抚过琴身，弹起一个宫音却停了动作不再继续，眼上缚的素帛掩去了他大半的表情，滞了良久才又弹响琴弦。
这首曲子我没听过，风突然吹起将桂树上的花枝纷纷摇散，花瓣落在杨戬的手背上，让他轻颤一下走了两个音。
这日我躺在刘家庄外柳树上的树荫里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杨戬最近不怎么愿意出门，却没想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我有些狂躁的挠过树干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无论我在哪他都能一清二楚，我怀疑杨戬八成是我的克星，而且还没完没了的，哪怕我什么事都没干他都还嫌不够似的特地找来。
杨戬的面容有些苍白，蒙在双眼上的那条素色绢带更显得分外扎人。我依稀觉得他有话想对我说，杨戬停在树下顿了片刻问道，
“你去哪了。”
我有些诧异，
“我不一直在这呆着吗，还能去哪。”
我这句实话直接把话头堵死了，要认真算起来这是我们几天里第一次交谈。一来是刘沉香和小狐狸日日陪在杨戬身边，二来我在故意避着他。
杨戬半晌没应声，气氛变得非常凝窒，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摸了摸额头竟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我们之前再怎么样也没这么尴尬过，我心里的任何想法他都知道，更何况杨戬此时很像没话找话。
“你最近怎么了。”
我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什么怎么了。”
我现在遇见谁都莫名其妙的烦躁，语气自然没好到哪里去，但这并不是冲着杨戬来的，杨戬干脆不再做声，仿佛有着十足的耐心等我给出一个答复。我承认我磨不过他，却忘了他不是个很擅长和别人谈心的人，这几句话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
待了片刻我直接跃下树梢。自从杨戬盲了眼后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他蹙眉问道，
“你去哪。”
我回身直视他的面庞露出个假笑，
“随便转转。你放心，我不会乱跑为害一方的。”
这句话得到意料之中的沉默，傍晚的寒风猛地穿林而过，直直扑到杨戬的面颊，连同衣摆也被吹了起来。凡间不比花果山和天界没有春冬之分，这两天刚下过几场秋雨，杨戬出来找我时没有穿多厚的衣服。
我叹口气心知自己惹不起他更躲不起，将外袍解下披在杨戬身上说，
“跟我回去。天冷了，别瞎跑。”
我牵起他裸露出的瘦削手腕，杨戬没有给出丝毫反应，却也顺从的跟着我往前走。我松了口气，因为我太清楚杨戬心底的高傲，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不会乐意这个时候像废人一样被搀扶着。
一路上谁都默默无言，我推开院门时身后很突然传来一声唤：
“……杨戬？”
我们双双回头，我呆了一瞬才认出来人竟然是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也不知怎的她会寻到这。不过我对敖听心的印象还不错，她既然来找杨戬我也就顺势回避了。
当初四公主的魂魄是被杨戬救回来养在真君殿中的，偌大的殿宇也因此难得有了些人气，时间长了杨戬有什么心里话偶尔会跟她说一说。其实也没办法，那时候除了我们没有人肯信他的无可奈何。不论是杨婵也好嫦娥也好王母也好，对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反目成仇，说到底我一直没想通为什么杨戬有这样一副好皮囊女人缘却这么差。
可能敖听心已经对杨戬现在的情况有些耳闻，她眼中的担忧和关切是真实的，走得远了些我听不清他们在谈些什么，可看得出来杨戬还是很开心能见到这位故人。
我转身离开，想来杨戬身边有人在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枕着手臂躺在田间的老树上心无旁骛的消磨时间，靛蓝色的夜幕早已月满银盘。眼见天色不早，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我走进院门却和迎面出来的敖听心险些撞到一起，我正想着他们两个故人相见总该有不少话要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没有看到杨戬，便有些奇怪的问她：
“我主人没和你在一起？”
她见了我更加诧异，
“方才上天庭有事找他，你没跟去吗。”
我一时语塞，想起来杨戬办完差事还没去复命。他失了法力也看不见东西，再加上他这个司法天神的职位本就明里暗里的树敌颇多，万一被有心人看出什么端倪出了岔子……
这事让人越想越气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我顾不上礼节对敖听心摆摆手腾云用最快的速度直上云霄，可是凌霄殿和瑶池畔都空无一人，我站在云雾之上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记起还有个去处，便转身来到真君殿外直接跃上繁复的台阶穿过大殿，一把推开内室的门时才看见杨戬正好端端的站在桌案前。
他循声下意识的抬起头自然知道是我来了。这一趟差点给我跑断气，杨戬是真的把我给吓狠了。我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问他，
“你怎么过来的？”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纸砚，
“哮天带我来的。”
“那他去哪儿了？”
“在玉帝那里，替我述职去了。”
我松口气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心里一直痛骂着天庭就是作用不大但破事不少：
“你走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害我找了半天。”
话说出口我才记起是我先躲着杨戬的，现在想想当初躲他干嘛。他也懒得搭理我，磨好朱墨将垂到脸侧的长发拂到鬓边，拿起桌上的紫毫摸索着润了润笔。
“这都什么玩意儿？”
“公文。”
我隐约记起来天庭好像确实是积压了不少事情，但说起来也都是零零散散又不得不做的琐事。屋里没有掌灯，只有窗外寒凉的雾蓝色月光铺进室内。我一抬头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凑过去一看却发现他白皙的侧脸被朱砂染红了几道，而杨戬本人对此浑然不觉。兴许是方才撩开头发时不小心沾在脸上了，我这样想着点了点他的脸颊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你这……坐下别动，我给你擦擦。”
“我主人没和你在一起？”
她见了我更加诧异，
“方才上天庭有事找他，你没跟去吗。”
我一时语塞，想起来杨戬办完差事还没去复命。他失了法力也看不见东西，再加上他这个司法天神的职位本就明里暗里的树敌颇多，万一被有心人看出什么端倪出了岔子……
这事让人越想越气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我顾不上礼节对敖听心摆摆手腾云用最快的速度直上云霄，可是凌霄殿和瑶池畔都空无一人，我站在云雾之上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记起还有个去处，便转身来到真君殿外直接跃上繁复的台阶穿过大殿，一把推开内室的门时才看见杨戬正好端端的站在桌案前。
他循声下意识的抬起头自然知道是我来了。这一趟差点给我跑断气，杨戬是真的把我给吓狠了。我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问他，
“你怎么过来的？”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纸砚，
“哮天带我来的。”
“那他去哪儿了？”
“在玉帝那里，替我述职去了。”
我松口气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心里一直痛骂着天庭就是作用不大但破事不少：
“你走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害我找了半天。”
话说出口我才记起是我先躲着杨戬的，现在想想当初躲他干嘛。他也懒得搭理我，磨好朱墨将垂到脸侧的长发拂到鬓边，拿起桌上的紫毫摸索着润了润笔。
“这都什么玩意儿？”
“公文。”
我隐约记起来天庭好像确实是积压了不少事情，但说起来也都是零零散散又不得不做的琐事。屋里没有掌灯，只有窗外寒凉的雾蓝色月光铺进室内。我一抬头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凑过去一看却发现他白皙的侧脸被朱砂染红了几道，而杨戬本人对此浑然不觉。兴许是方才撩开头发时不小心沾在脸上了，我这样想着点了点他的脸颊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你这……坐下别动，我给你擦擦。”
杨戬好像也意识到了，我找了块软帕仔细擦掉那些朱红色墨晕，他此时倒也听话，平淡的眉目没有多余的表情，轻轻阖上的睫羽随着我擦拭的动作微微颤悸。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这样让别人撞见了可别惹出笑话来……不过类似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是吧。”
之前最让我看不下去的还是杨戬这张脸被刘沉香他们折腾的伤痕累累的样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对于他这种极要面子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惨了。再者他的五官长得确实好看，这也能下得去手那帮瞎眼的玩意儿实在是太过分。
“辛亏是朱墨，要换了别的洗不掉的东西你就尴尬了知道吗……”
兴许是我太过絮叨把杨戬惹得心烦，他忽然抬手报复性的将指尖未干透的朱砂狠狠划在我的腮边意图让我闭嘴，我没有躲，叹口气让着杨戬极其幼稚的举动：
“这下高兴了？”
“你有完没完。”
杨戬蹙起眉，我握住对方的手腕替他擦去污渍。朱墨在他指尖晕染开，艳红得像是胭脂，我不禁想着这样的颜色若是点在杨戬的唇间该是多好。
他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只是不屑跟我计较。有些时候一个人能好看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好看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杨戬抽回手面对着空白的绢帛停了半晌，像是在思索着该从哪里下笔，真让他这么写我都怕歪到菩提老祖那儿去。我拉过杨戬的手说用不用我来帮你，他充满怀疑的问道：
“你会写字？”
“废话，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你走路啊。”
他脸色一冷手肘狠狠顶了我的腰腹，这一下可真不轻，我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倒了身后的书架，捂着肚子缓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劲儿，说到底全怪我嘴欠活该遭报应。
“好好好我错了别打我了行吗，咱们赶紧把事办完。”
杨戬冷哼一声没再搭话，我点起案上的灯盏，打开一卷文书对照着之前的字迹，从背后握住他执笔的手。这样一来杨戬被我整个圈在怀中，我们挨得很近，近到能清楚的听见他安静的心跳，杨戬身上絮暖的温度透过白衣传递到我的胸口，那头宛若流云的长发披散下来被窗外的风吹起。
我突然发觉这样的姿势不太合规矩，握着他的手指也隐隐发凉。好在杨戬似乎不介意，而这里也没有旁人。我托着他的手腕往上移了几寸，
“歪了，在这边。”
“这里吗。”
“对，写慢点别串行了。”
月光和寒气幽幽从支开的窗扉流泻进来，杨戬提笔的手停了停略有迟疑的往下写去，屋中有种淡淡的水沉香气，若有若无，可是悠远又绵长。这样的气息只属于他。
杨戬本就有一手好字，虽然他此时落笔谨慎了些，字迹却非常工整。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像是被冻坏了般将手收拢在唇边轻轻呼着气，我握住他冰凉的手心问道，
“冷吗？”
“……嗯。”
九霄之外的真君殿确实足够寒凉，以前杨戬有法术傍身自然不怕寒气侵体，可现在不同往日。我见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握着他的手直接移到落款处慢慢勾勒着他的名字。
大殿中更漏里的沙子细细的坠落，气氛莫名有些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笔锋磨过绢帛的声响。耳畔只有杨戬浅浅的呼吸声，在这个角度可以模糊看见他侧脸的轮廓。他半垂下眼眸，纤长微卷的睫毛被桌前的琉璃灯映照上一层绒绒暖光。
我一笔一画模仿着他的笔迹，最后点了一点收尾。两份文书的落款放在一起，乍一看还真能以假乱真。杨戬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我长舒口气从背后拥住他说，
“字数差不多够了吧。”
“嗯。”
“还有别的要写吗？”
“没有。”
我将下颌抵在杨戬的颈窝中望着他笑道，
“那就早点回去。”
TBC.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这样让别人撞见了可别惹出笑话来……不过类似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是吧。”
之前最让我看不下去的还是杨戬这张脸被刘沉香他们折腾的伤痕累累的样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对于他这种极要面子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惨了。再者他的五官长得确实好看，这也能下得去手那帮瞎眼的玩意儿实在是太过分。
“辛亏是朱墨，要换了别的洗不掉的东西你就尴尬了知道吗……”
兴许是我太过絮叨把杨戬惹得心烦，他忽然抬手报复性的将指尖未干透的朱砂狠狠划在我的腮边意图让我闭嘴，我没有躲，叹口气让着杨戬极其幼稚的举动：
“这下高兴了？”
“你有完没完。”
杨戬蹙起眉，我握住对方的手腕替他擦去污渍。朱墨在他指尖晕染开，艳红得像是胭脂，我不禁想着这样的颜色若是点在杨戬的唇间该是多好。
他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只是不屑跟我计较。有些时候一个人能好看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好看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杨戬抽回手面对着空白的绢帛停了半晌，像是在思索着该从哪里下笔，真让他这么写我都怕歪到菩提老祖那儿去。我拉过杨戬的手说用不用我来帮你，他充满怀疑的问道：
“你会写字？”
“废话，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你走路啊。”
他脸色一冷手肘狠狠顶了我的腰腹，这一下可真不轻，我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倒了身后的书架，捂着肚子缓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劲儿，说到底全怪我嘴欠活该遭报应。
“好好好我错了别打我了行吗，咱们赶紧把事办完。”
杨戬冷哼一声没再搭话，我点起案上的灯盏，打开一卷文书对照着之前的字迹，从背后握住他执笔的手。这样一来杨戬被我整个圈在怀中，我们挨得很近，近到能清楚的听见他安静的心跳，杨戬身上絮暖的温度透过白衣传递到我的胸口，那头宛若流云的长发披散下来被窗外的风吹起。
我突然发觉这样的姿势不太合规矩，握着他的手指也隐隐发凉。好在杨戬似乎不介意，而这里也没有旁人。我托着他的手腕往上移了几寸，
“歪了，在这边。”
“这里吗。”
“对，写慢点别串行了。”
月光和寒气幽幽从支开的窗扉流泻进来，杨戬提笔的手停了停略有迟疑的往下写去，屋中有种淡淡的水沉香气，若有若无，可是悠远又绵长。这样的气息只属于他。
杨戬本就有一手好字，虽然他此时落笔谨慎了些，字迹却非常工整。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像是被冻坏了般将手收拢在唇边轻轻呼着气，我握住他冰凉的手心问道，
“冷吗？”
“……嗯。”
九霄之外的真君殿确实足够寒凉，以前杨戬有法术傍身自然不怕寒气侵体，可现在不同往日。我见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握着他的手直接移到落款处慢慢勾勒着他的名字。
大殿中更漏里的沙子细细的坠落，气氛莫名有些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笔锋磨过绢帛的声响。耳畔只有杨戬浅浅的呼吸声，在这个角度可以模糊看见他侧脸的轮廓。他半垂下眼眸，纤长微卷的睫毛被桌前的琉璃灯映照上一层绒绒暖光。
我一笔一画模仿着他的笔迹，最后点了一点收尾。两份文书的落款放在一起，乍一看还真能以假乱真。杨戬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我长舒口气从背后拥住他说，
“字数差不多够了吧。”
“嗯。”
“还有别的要写吗？”
“没有。”
我将下颌抵在杨戬的颈窝中望着他笑道，
“那就早点回去。”
TBC.
这段更新来自姐妹点梗，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跟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