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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文】谐谑的康塔塔 BY 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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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看了身边的法兰西斯一眼,然后说:“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很奇妙,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您见过鹰头马身带翅膀的怪兽吗?那狮头羊身的怪物呢?” 
“上帝,您该不会是全都见过了吧。”一位贵妇用扇子敲打着她的胸脯问道。 
“这还不算呢,得加上那些专吃人尸体的女妖。我全看见了,在某位孤岛国王的宫殿里,有好几百只。” 
“天呐,这太可怕了,您确定您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在唬弄我们?” 
安斯艾尔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但是没人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伯爵就算立刻晕倒在地也不会引起恐慌,因为这是常有的事。 
莫尔继续编他的故事。 
“那位国王是一个残暴的暴君,我和我的水手们经过小岛时船只搁浅了,我们只能下船来,顺便看看那个无人抵达过的小岛,我们就在那里遇到了一大批我刚才说的东西。” 
“吃人尸体的女妖么?” 
“是的,但不用担心,她们只吃尸体,活着的人她们可不去碰。” 
法兰西斯用手按着心口,听得简直入迷了:“请快说下去,后来呢?” 
“后来我们没能逃走就被捉住了,被带到那位残暴的国王面前。那个时候我想我完了,我就要死在这儿了。”莫尔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正扶着脑袋的安斯艾尔身上,他说,“我不断地在想如果我死了,那我亲爱的堂兄该多伤心,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兴许还会为此大病一场。” 
安斯艾尔彻底被他打败了,人们常说青出于蓝不是么? 
“然后呢?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别急小姐,我想先说说那位国王的宝藏。”他镇定自若地说,“来到这位国王面前时,我简直就被惊呆了,他埋没在一大片宝石之中。是的,成千上万的宝石,可全被他踩在脚下,就像我们对待铺在地上的鹅卵石一样不在乎。” 
整个玩牌厅响起了一片唏嘘的惊叹声,莫尔的夸夸其谈虽然很幼稚,但是他说话的语调却很认真。即使中途有人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也没有立刻强调故事的真实性,他的声音很低很诚恳,所以就算不是人人都相信,但至少没人笑话他。 
“我们被关进牢房,那里暗无天日。”莫尔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变了,安斯艾尔抬头看着他,发现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种真正的回忆似的表情。 
“我在那里遇到了我的朋友,一个同样被暴君关押起来的囚犯。” 
“是他帮您逃出来的吗?” 
“是的是的,没有他我现在还在牢房里呢。”莫尔的眼睛忽然泛起了一种淡淡的红色,眼泪在他的眼眶中聚集,谁都看得出来他就快要哭了。 
法兰西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莫尔的手掌问:“您的朋友没有逃出来么?” 
“他死了。” 
“上帝,这真遗憾。” 
安斯艾尔看着莫尔的眼睛,忽然明白他正在说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些话是真的,如果他再说下去,那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亲爱的马伦,别再说那件不幸的事了,你存心想让我们都不快活么?好了,赶快把这个故事结个尾,大家都等着玩牌呢。” 
“噢,是的,我太忘形了。” 
莫尔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作为结尾,我想该有一点能证明这故事真实的证据。”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榛子一样大小的钻石,莫尔把它放在手心里。钻石在烛光下看起来纯净无瑕、光辉夺目,就像是一道闪光在手上流动。 
这一下,惊叹声就在这个玩牌厅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啊,这多壮观啊。” 
法兰西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停在这颗钻石上。 
“是的,就如各位所看到的这样,这是我从那位国王的宝藏中偷偷带回来的一小块。它在这儿看起来是这么耀眼夺目,这么令人着迷,可在那位国王的王座下,可就是最不起眼的了。” 
“马伦先生,您不打算把这个小岛的位置说出来吗?”瓦尔特冷笑一声。 
“很遗憾,我已经不记得它的确切位置了。您知道我受了惊吓,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在逃命,当时只想着要离开那里越远越好,您就尽量嘲笑我吧,那地方我可不想再去一次了。” 
瓦尔特望着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说:“那么您现在拿出这块惊人的宝石,难道是想用它来下注?” 
“不。”莫尔也用同样的笑意回敬他,“请允许我吝啬地把它收回去,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还想要控制下注的额度呢,我总不能一回来就破坏规矩。瓦尔特先生,请让我的堂兄代替我下注,一个金币。”


IP属地:湖南55楼2009-01-18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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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月的光辉因为窗外的建筑物而断断续续地洒落在他的脸颊上,安斯艾尔看到了一个宛如雕塑一样的侧面。 
    莫尔因为倦怠而显得温和的目光笔直地停留在车窗外的景物上,也许他并没有在看什么,只是想把自己的目光留在那些迅速消失的东西上而已。他的目光被带走了,正在追逐着遥远而虚无的光影。 
    安斯艾尔感到一种不同于窗外寒冷的热力,那是一种非常令人感到舒适的、暖洋洋的热意。 
    他的心情也立刻随之舒畅起来。 
    人们常常会因为某一个触动了心弦的场景而一下子感到幸福快乐,那种状况难以言喻,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此时此刻,安斯艾尔在颠簸的马车上望着对面的莫尔,他们一言不发,目光各自投注在不同的地方。伯爵在那一刻感到,能够一起回到家里,由安得烈送上一杯年代久远的葡萄酒,在壁炉里添上几块炽烈燃烧的木炭,闻着蜡烛融化后散发出来的清香,那可能就是热意产生的最根本的原因。 
    一个温暖的、安心的,又不会太寂寞的家。 
    月色是清冷的,但是往常那总代表了孤独和虚度光阴,而现在他有更多事情可做了。 
    周旋于显贵们之间的目的不再是单纯装腔作势耍弄他人,安斯艾尔有了更重要的任务。 
    他开始需要经常性地检查自己的行为,要随时准备好为某个人收拾残局填补漏洞,这些小小的付出并不期待能获得多少回报,甚至刚好相反会遭来莫尔激烈的反抗。 
    这个家伙好像有相当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不时地催生自己的倒刺拒绝别人靠近。 
    安斯艾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莫尔用手指抚摸着那颗钻石,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望着窗外。 
    他不爱这些宝石,钻石在他手里就好像是玻璃玩具。 
    人总有很多缺点,但是相对的也至少会有一两处优点。 
    马车开始走一段小小的下坡路,车厢颠簸了一下。 
    莫尔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好和安斯艾尔碰上。 
    “怎么了,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安斯艾尔依然看着他,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钻石。 
    “噢,抱歉,我忘记了。” 
    莫尔把手伸出来说:“安得烈告诉我,这是您的祖父出海远航时从一位东方商人手里得来的,您的祖父是位真正的船长?” 
    他总算知道安斯艾尔的航海知识是从哪儿来的了。 
    “是的,他的事迹永远也说不完……而且他真的没来得及说完就死了。我就不对你叙述了,你总是把我的话当催眠曲来听。” 
    莫尔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说:“抱歉……但有时候还挺有意思。” 
    安斯艾尔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宝石,却忽然听见他说:“其实您可以算是个好人。” 
    硕大的钻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安斯艾尔感到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 
    马车终于走完了那条颠簸不平的下坡路,车轮就好像试图表达一个完结符号似的压上了一块小石头。 
    车厢骤然起了次小震动,安斯艾尔冰凉的手指擦着了莫尔温暖的掌心。


    IP属地:湖南59楼2009-01-18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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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注目礼和掌声 
      人们被吓了一跳。 
      音乐是忽然响起的,大家都还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 
      法兰西斯刚开始还有点惊奇,但很快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莫尔说:“我觉得这才算得上是跳舞。” 
      他拉着法兰西斯的手,热情奔放。 
      “不用担心脚步,这很容易,谁都能跳。” 
      他们绕着舞池转圈跳跃,法兰西斯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说:“噢,慢点马伦先生,我快跟不上了。” 
      快乐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人,原本还对这并不高尚的舞步感到鄙夷的人也逐渐加入进来。 
      一个假面舞会,戴着面具就好像别人都认不出来。 
      自欺欺人有时也会有好处,大厅中很快就被一片愉快兴奋的嬉笑声淹没了。 
      安斯艾尔望着那疯狂的一幕,女士们华丽的裙裾就像一阵阵风一样席卷而过,他原本已经放松的手指又骤然抽紧了。 
      瓦尔特露出戏谑的笑容,他语调轻松地说:“啊,您的堂弟真是个令人惊讶的人,摩利斯侯爵您觉得呢?瞧他把那种粗鄙不堪的舞跳得多好?” 
      “他准是疯了。” 
      安斯艾尔喃喃地说道。 
      是的,他准是疯了。 
      安斯艾尔原本以为这很不起眼,把莫尔放到人群中,最多只是远远指一下当作介绍就算蒙混过关了,可现在还有谁的目光不停在他身上。 
      这个把脑子忘在了别处的傻瓜。 
      伯爵快把手里的杯子给捏碎了,摩利斯侯爵正在看着呢,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瓦尔特。 
      他现在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典狱长说过的话。 
      “经验很重要,有可能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但也有可能他就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 
      摩利斯认出来了吗?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难道是没有认出来吗? 
      安斯艾尔不断地想从那位没有一点表情的侯爵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是他失望了,摩利斯侯爵只不过像是在看一场表演一样看着舞池。 
      瓦尔特在这时又火上浇油地给了安斯艾尔一下:“伯爵,等这一曲结束了,让马伦先生过来和我们聊上两句吧,他的风趣幽默可能是这个舞会上唯一的亮点。摩利斯先生百忙之中才抽出点时间来出席舞会,以后可不一定能有这种好机会了。” 
      “我想侯爵大人是不会对那种浮夸的人有兴趣的……音乐太吵了,我感到有点不适,请让我去休息一会儿。” 
      他编造了一个顺当的脱身的借口,但是瓦尔特显然不肯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真是的,您每次都这样,让我来扶着您吧,曲子马上就结束了,坚持一下亲爱的伯爵。” 
      瓦尔特把手伸过来试图要去扶他的肩膀,但安斯艾尔把他推开了。 
      他的脸色微红,那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对瓦尔特的阻挠和纠缠不休感到愤怒,这个男人是存心想要给莫尔制造点麻烦。 
      在那位典狱长的面前稍微造谣生事一下,谁都可能会惹上是非。摩利斯侯爵看人的方法是很奇怪的,他总是很容易就把别人当成罪犯。让安斯艾尔担心的是莫尔本来就是犯人,而且很有可能被认出来。 
      “我为我这无用的身体向您道歉,但是请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当是给我留下点尊严,瓦尔特先生。” 
      精骑兵团团长被推开的手一直留在半空,他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说:“好的,好的,请便。” 
      这是安斯艾尔第一次对瓦尔特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在此之前他总是装得对他束手无策。 
      虽然也曾对莫尔说过不要惹恼了这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今天他自己却有点按耐不住了。 
      就在安斯艾尔转身的那一刻,奔放的舞曲奏响了最后一个音节,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就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瓦尔特放下酒杯,他站在台阶上一下一下地鼓掌,好像刻意说给安斯艾尔听似地大声喊道:“为马伦•克莱斯特先生鼓掌,您是这个舞会的灵魂。” 
      随着他的掌声和话语,大厅中跟着响起了一片鼓掌的声音,场面热烈得无法形容。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莫尔,他同时被二十几位夫人赞扬着。 
      法兰西斯一边喘气一边拍着手掌,她的眼睛被幸福快乐的笑意给填满了。 
      安斯艾尔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莫尔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从无数人的肩膀和头顶越过,最后落到了伯爵的眼中。


      IP属地:湖南67楼2009-01-18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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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I.谢礼 
        莫尔扯掉脸上的织缎面具,也把安斯艾尔的面具揭下来。 
        他尽量小心地让受伤的人靠在他怀里,避免被颠簸的马车震到。 
        安斯艾尔的脸色就像纸一样白,但是他又没有失去知觉,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您为什么这么做?” 
        莫尔的声音干涸得叫人难过,安斯艾尔回答说:“别惹我生气。” 
        “惹您生气……我做了什么?” 
        “求你别说话。” 
        安斯艾尔闭上眼睛,他感到很累,需要在睡眠中获取一点安详的力量。 
        这个时候如果和莫尔对话,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他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来处理这件事而不是在这个晃荡的车厢里。 
        那家伙居然还敢不断地问他干吗这么做,难道他做了多余的事吗? 
        莫尔闭上了嘴,开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马车一直回到伯爵府邸,安得烈和仆人们要开始忙碌了。 
        他们将找到的最柔软的垫子全都堆在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伯爵安置在上面。 
        可是一切安顿好了,安斯艾尔却禁止他们去找医生。 
        “请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让我感到头晕。这没什么,只是擦破了点皮,已经没有在流血了。请让他们散开吧,安得烈,别围在这儿了。” 
        “您确定吗?您的脸色可不太好。” 
        安得烈担心地望着他的主人,莫尔则在一旁保持着安静。 
        “莫尔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碰上暴徒了吗?” 
        “没有。” 
        安斯艾尔看着他对面的人,然后对安得烈说:“您下去吧,时间很晚了,去睡觉吧。” 
        安得烈又站了一会儿,但是他最终还是遵从了主人的命令。 
        管家打开门又关上门,把莫尔留在了房里。 
        这个温暖的卧室看起来还很平静,但是当事人感觉到一种神经质的激动情绪在来回撞击着。 
        “您今天差点暴露了。” 
        莫尔不作声,但是他的双手却紧紧蜷成一团,安斯艾尔还能听到骨节发出来的咯咯声。 
        “您遇到了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吗?”安斯艾尔说,“请坐吧,莫尔•柯帝士先生,我请求您坐下。” 
        莫尔离开了他倚靠着的小橱柜走到安斯艾尔的床边,在一张曲腿的缎面椅子上坐下来。 
        “说说您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安斯艾尔的语调充满讥讽,莫尔看得出他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存心要找茬吵架。 
        如果在平时也就算了,但是莫尔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实在不想和他斗嘴惹他生气。 
        他低声说:“我和法兰西斯小姐跳舞了。” 
        “噢,我都忘了这件事。”安斯艾尔用像是对待敌人一样冰冷而干燥的声音说,“您还跳了舞,是指那种发疯一样的民间舞吗?我有警告过你吗?在出门之前我是否说过不要做出格的事?你干吗拉着那姑娘发疯?还是说你爱上她了……” 
        “我没有!”莫尔大声说,“我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别忘了您的身份,你是个逃犯,记住了,不要总是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安斯艾尔感到自己的头部一阵阵抽痛,但他不可抑制地想要痛斥莫尔一顿。 
        他差一点就给毁了。 
        “看见摩利斯侯爵了吗?你明明看到了自己的克星却还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摩利斯侯爵,摩利斯典狱长,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你重新滚回监狱去,这辈子别想再出来了。” 
        莫尔再度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安斯艾尔纹丝不动地瞧着他说:“你干什么?我只是提到摩利斯侯爵的名字,你就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是他下的命令。” 
        莫尔的声音激动,但他的身子却像雕塑一样毫无反应。 
        他说:“是那个男人下令开枪,他杀了我的朋友。” 
        “那又怎么样?” 
        莫尔吃惊地看着安斯艾尔对此表现出来的冷淡和漠然,他浅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简直就快要丧失理智了。 
        “那又怎样?您是位真正的贵族吧,从来都不会有人拿枪对着您。您衣食无忧,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您的朋友全都将安安心心地死在舒服的床上,那我呢?您大概是不会了解平常人的生活的,谁被关进监狱,被拷打、受侮辱,并且永远成为阶下囚,这些都和您没半点关系,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演这出戏给那位典狱长大人看呢,直接把我交给他就行了。大人,我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一个囚犯,虽然逃走了,但还是个囚犯,这条命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我说完了,很抱歉让您为我受了伤,如果您想回敬我一记耳光什么的就请便,我不会躲开。”


        IP属地:湖南69楼2009-01-18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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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脸色也成了一片激烈的红色,但是安斯艾尔却只是看着他。 
          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直到莫尔冷静下来,伯爵的眼睛就好像在抚弄着一只狂暴的野兽肚子上的软毛那样温柔。 
          “请考虑一下。” 
          安斯艾尔说:“再多考虑一下吧。”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说:“当您觉得愤怒的时候,就多想想您的朋友,不要每次只想到表层就放弃了,您想到深处了么?” 
          “不,我不愿去想。” 
          安斯艾尔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然向他伸出了手。 
          “过来扶我一把好么?我快陷下去了。” 
          莫尔过来把他从柔软的垫子里拔【酉熙和君子】出来,又为他垫高了枕头。 
          “现在你是否觉得有点奇怪呢?” 
          “是的,我在奇怪为什么您的手还没有朝我的脸上挥过来。” 
          莫尔为他拉上点被子,但是安斯艾尔的手却捧住了他的脸。 
          他的手指穿过莫尔的头发,然后抓住他看着他。 
          “你被什么人关押起来,被拷打、受侮辱,成为了什么人的敌人,这些都不重要。从现在开始,你只要记住一位永远活在你内心深处的朋友,记住你是我安斯艾尔•克莱斯特伯爵的堂弟,这样就足够了。就算想要复仇,也需要有一个过程,在那之前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是谁,不要让他们有任何机会伤害你,明白吗?请牢牢地记在心里,我并不是因为觉得有趣才帮你。” 
          “那是因为什么?” 
          莫尔倾下身子的时候感到自己头昏脑涨,耳边嗡嗡作响。 
          安斯艾尔在他的额头亲吻了一下,说:“是因为感谢你。” 
          他准是撞到头了。 
          莫尔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楼下。 
          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回房去睡觉,而不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 
          墙边的钟敲响了十二次,经历了一个如此疯狂而又波澜壮阔的舞会,谁都会感到精疲力竭只想睡觉。 
          可是莫尔却完全忘记了他的床和那柔软舒适的枕头。 
          他用冰冷的手指按着自己的额头,那里就像是发烧一样传来了热度。 
          是因为感谢你。 
          一个人为了感谢他而付出一份谢礼,帮助他渡过难关,可问题是莫尔对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令他感激的事却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他琢磨了快有一个小时了,可还一点儿都没有弄明白呢。 
          这个年轻人苦恼地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寻求答案,但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把它归结为:伯爵先生撞到头了。 
          安斯艾尔一定是受了严重的创伤,所以才会神志不清地说出感谢他的话来。 
          莫尔回想从开始到现在自己和安斯艾尔相处的种种,他们总是在闹别扭,实在谈不上谁对谁施予了恩惠。如果要严格计算,可能还是自己所受的好处比较多些。 
          他站起来又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开始到处找安得烈。 
          “管家先生,您睡了吗?” 
          “不,我还醒着,今晚得看着伯爵。”安得烈开门让这位坐立不安的年轻人进来,他看到莫尔神色古怪,于是问,“您怎么了?伯爵大人出了什么事?” 
          “……我想有点严重。”莫尔皱着眉说,“您去看看他吧,他也许把脑袋撞坏了,我们应该找个医生来给他看看。” 
          “可他刚才还说很好,而且也没有再流血了。” 
          “您又不是医生,怎么能下这样的定论呢?有时候我们见到一个人撞伤了,表面看起来没事,可里面就说不准了。” 
          “请镇定一点,先告诉我大人怎么了?” 
          “他开始说胡话了。” 
          安得烈一边开门一边问道:“他说什么呢?” 
          莫尔回答:“他说他感谢我。” 
          “哦……”安得烈把打开的门又关上了。 
          “怎么了,管家先生,您不打算上楼去看看吗?” 
          “我想没那个必要了。” 
          安得烈给莫尔端了张椅子,并且说:“请坐一会儿吧。” 
          莫尔坐下了,他喃喃地问:“那不是胡话?” 
          “我想不是。” 
          管家露出了微笑:“让我惊讶的是,伯爵大人很难得地说了一次真话。” 
          “但是我做了什么?” 
          “是啊,让我们来好好想想,您都做了什么。” 
          安得烈在他对面为原本只点了一支蜡烛的烛台又添上两支,他的目光并不是炯炯有神的,但却闪着细碎而睿智的光。 
          “莫尔先生,您有没有遇到过给您带来光明的人呢?” 
          “是指哪一方面。” 
          “心灵上的,某些人可能会占据您的灵肉挺长一段时间。当我们出生时,上帝把光分给我们每个人,所以人人都拥有自己的那一份光亮,这些光亮会随着我们成长而产生变化,或者增加,或者减少,有人看到了悬崖绝壁就干脆放弃,把它给熄灭了。” 
          莫尔有点艰难地思索着安得烈的话,他说:“那么伯爵说的是……” 
          “您把你的光芒分给他,所以他说感谢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是……” 
          莫尔还不太通晓高贵的人之间应该如何交流,虽然安得烈说的话并不深奥,但他还是难以理解。这些话可不像表面读起来那么通顺,只要把头盖骨打开放进阳光就行了。 
          他停止了刚才想说的话,然后看着自己的手。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安得烈也看着他的手,他回答说:“心安理得地接受。”


          IP属地:湖南70楼2009-01-18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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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放过我吧,瓦尔特先生,即使我拒绝了您的恳请,那也是出于我的善意,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瓦尔特从他的肩膀上捡起一缕头发,并把他放到鼻子底下,他的嘴唇碰到了发稍,但安斯艾尔的肩膀一动就把头发从他的指尖抖下去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的声音已经因为隐忍而颤抖起来,瓦尔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干吗要让这病恹恹的男人娶他的表妹,安斯艾尔从哪方面来看都是那种懦弱无用的人,稍微逗弄他一下就会立刻生气,可是偏偏又不敢发作,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抑郁得让身体日渐垮下来。 
            瓦尔特无疑是个对男人和女人同时有着强烈兴趣的人,即使失去了第一个目标也没能忘了继续追求第二个,他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眼睛看着安斯艾尔的侧面。 
            他苍白的皮肤下涌动着薄弱的血色,僵硬的身体就像是被古老的魔法冻结了一样。 
            “瓦尔特先生,您不是还有事要办么?请不要耽搁了。” 
            “是的,我这就走。”瓦尔特回答。 
            他放在仿哥特式床架上的手回过来抓住了安斯艾尔的脖子,手指稍稍用力把他的脸转过来,然后在伯爵的脸颊上印了一个长长的吻。 
            安斯艾尔一下子就把头转开了,他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 
            “礼貌。”瓦尔特认真地微笑着说,眼睛里全都是放荡戏弄的笑意。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帽子戴上,又向安斯艾尔行了个礼。 
            “祝您早日恢复健康,伯爵先生,我下次再来看您。” 
            安斯艾尔没有说话,他看着瓦尔特走到门边又忽然回过头来说:“忘记了,我是特地给您带来好消息的,那个逃犯……摩利斯侯爵说,他很快就能捉到他了,请安心吧。” 
            房门就这么关上了。 
            安斯艾尔望着紧闭的门,他的表情是平静的,如果瓦尔特是想戏弄他,他自己又因为感到受戏弄而生气,这次就算彻底输了。 
            安斯艾尔并不生气,不,或者说他并没有生很大的气,对于那个说是“礼貌”而实际上过于暧昧的吻也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他将要付出努力的是瓦尔特最后留下的话。 
            典狱长开始行动了吗? 
            他要怎样展开他的行动?有了线索吗? 
            要解决这些亟待思考的问题就像考古学家们尽力去搜刮古代遗迹上的文字一样困难重重,解决起来更是头绪全无。 
            但瓦尔特显然是知道得较多的一个,安斯艾尔从一开始就打算要远远避开这个让人讨厌的人,现在看来,也许稍微把距离拉近一点能知道更多的事。 
            虽然那实在太讨厌了。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安得烈,您把那位先生送走了?” 
            “是的。”安得烈进门来说,“但是有更棘手的客人来了。” 
            “说吧,告诉我是谁。” 
            安斯艾尔用手揉着自己的额角,他听到他的管家回答说:“是摩利斯侯爵,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典狱长大人。” 
            安得烈望了一眼窗外说:“刚看到侯爵的车从街角那儿过来,现在该到门口了吧。”


            IP属地:湖南75楼2009-01-18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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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III.线索 
              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位摩利斯侯爵的了解还仅仅只停留在那张半幅面具上。 
              我们甚至无法为读者勾勒出一个确切的形象,这位令人生畏的先生在一个情况复杂的假面舞会上登场,戴着面具、寡言少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安得烈把典狱长大人即将到来的消息告诉安斯艾尔的时候,伯爵所有的思路全都中断了。 
              他忘记了刚才瓦尔特的所作所为,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装病,几乎就要从床上跳起来。 
              “安得烈,告诉我莫尔在哪儿?” 
              “在他的房间里,还睡着。” 
              “您得保证让他睡着,侯爵离开之前别让他出来。” 
              “是的,大人。” 
              “现在去吧,去开门,但让他在客厅里等。” 
              安得烈答应了,他下去安排一切,安斯艾尔自己起来穿上衣服。 
              他感到头晕,但还是勇敢地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说:“好吧,现在您的考验到了。” 
              楼下传来拉动门铃的声音,安斯艾尔很快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下了楼梯。 
              “摩利斯侯爵,我真没想到您会来。” 
              一个穿着天鹅绒和绸缎服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厅里,听到安斯艾尔的声音后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可以详细形容一下这位先生的长相了,他在假面舞会上的露面太简短而且太模糊,以至于让人无从入手。 
              摩利斯侯爵有一张非常严肃的脸,眼睛细长闪动着锐利的光,一个典型的希腊人的鼻子,嘴唇就像刀刻出来似的,不说话时让人感到他的上下嘴唇大概从没有打开过一样紧闭着。 
              安斯艾尔丝毫不奢望摩利斯先生会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只要典狱长不露出怀疑他是犯人的眼神就已经足够令人欣慰了。 
              安得烈推出一张舒适的椅子,为他的主人和主人的客人做了最好的聊天准备后就消失在了客厅的门口。 
              “您看起来好多了。” 
              侯爵用不怎么动听的声音起了个头。 
              安斯艾尔微笑着说:“我总不能老躺在床上,即使是健康人整天躺着也会被闷坏的。” 
              “所以您就起床了吗?” 
              摩利斯侯爵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直截了当地提到:“您的堂弟马伦先生不在么?” 
              “他出门了,今天可能不回来,您找他有事?”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安斯艾尔的内心正在琢磨典狱长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竭力想从对方的神态中研究判断出侯爵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总不见得是特地来看望他的。 
              可是不管安斯艾尔怎么看,他都无法从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脸上读到他的内心,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下去。 
              安斯艾尔决定冒个险。 
              “侯爵大人,您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瓦尔特先生呢?他刚离开,可能和您擦肩而过。” 
              “没有,看来我们是错过了,瓦尔特先生也来过么?” 
              “是的,他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安斯艾尔露出期待的表情微笑着说:“瓦尔特先生好心地告诉我,您就快抓到那个逃犯了,这是真的?您来看我,是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么?” 
              “瓦尔特先生这么说了?”摩利斯侯爵皱了一下眉,他显然对那个男人也没有多大好感。 
              “是的,他说了,您对此怎么看?” 
              “他说得对。”侯爵说,“我确实有了一点线索。” 
              安斯艾尔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但是他不动声色地望着典狱长。 
              “能说说您的线索吗?哦,很抱歉,我又来了,但我只是好奇。如果那不能对外人说,就请您严厉地回绝我吧。” 
              “事实上,我正打算回绝您。” 
              摩利斯侯爵毫不客气地说道:“那虽然算不上是秘密,可一旦说出来就很可能会失掉这个线索。” 
              “听您话中的含义,似乎对我的诚意很不放心,您认为我会把您告诉我的事说出去吗?” 
              “伯爵,未来的事很难说。”摩利斯用他细长的眼睛望了安斯艾尔一眼,“就算是真正的预言者卡珊德拉也会被她的父亲和兄弟当成骗子,而我们这些对未来没有一点预知能力的人难道不应该更加小心谨慎些?人心难测,请原谅我对世上的一切都疑神疑鬼,这或许是我的职业病,等我捉回那个逃犯之后才告诉您整个追捕的过程吧,我相信很快您就能听个过瘾了。” 
              “希望如此……” 
              摩利斯又看了他一眼说:“请再原谅我另一个坏习惯,不要以为我是在盘问您,您上次说那个逃犯逃到街上的时候,您刚好在现场是么?”


              IP属地:湖南76楼2009-01-18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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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IV.保护者 
                安得烈看到摩利斯侯爵走后,才把卧室的房门打开。 
                莫尔睡得不熟,而且在瓦尔特造访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他对那个男人感到厌烦,更不会想要特地起床来给骑兵团长一个热情的欢迎仪式。 
                等到瓦尔特离开,典狱长又登门拜访的时候,安得烈比他快了一步。 
                管家先生把这位只要一听到“典狱长”三个字就会像被火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的人关在了卧室里。 
                “他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如果您发出点什么小声音惊动了他,那么受罪的就不止您一个了。” 
                莫尔对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无疑带着刻骨仇恨,但是在这仇恨中又不乏三分恐惧。 
                他想起安斯艾尔曾对他说的话,最后听从了安得烈的劝告,在卧室里憋了一个多小时。 
                赦免令是由伯爵亲自颁发的,得到了这个准许的管家立刻为莫尔敞开房门,恭敬地请他下楼去。 
                “在我睡着的期间您招待了几位客人?” 
                “已经多得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 
                安斯艾尔看起来疲惫极了,他用手指支撑着自己的前额,闭着眼睛回答莫尔的提问。 
                莫尔注意到他有点心不在焉,而且好像真的生病了一样,眼睛布满血丝,脸上也缺乏血色和生气,特别是他的手指。 
                安斯艾尔的手指修长苍白,他感到疲惫的时候总喜欢用手指来支撑额头。这种情况在以前并不多见,但是安得烈却说自从莫尔来了之后这个举动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您不舒服吗?” 
                “不,我只是没睡醒。” 
                “那就再去睡一会儿。” 
                莫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有些人来了又走了,不管他们是为谁而来,现在已经全都被安斯艾尔给打发走了。 
                他就像是一个保护者,让莫尔可以安心地睡觉。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阴谋和诡谲的风暴时代,他做到了一个保护者所能做的一切。 
                莫尔所看到的安斯艾尔已经和第一次的印象错开了。 
                华贵的四轮马车中柔弱胆小的伯爵,浴池中恶作剧般大笑的伯爵,还有被他气得烫着了上颚的伯爵,这些印象和面前这个紧皱着眉苦思冥想的男人有何相似之处呢? 
                莫尔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了解他,也许下一个瞬间,安斯艾尔又会有出人意料的变化,他的新面目总是层出不穷。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但是伯爵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 
                安得烈试探着问:“您要来一杯咖啡么?” 
                “不,不用。” 
                安斯艾尔在思索刚才的表演让摩利斯侯爵相信了多少,他做得够好吗?那么典狱长在离开的时候要他代为向莫尔问好又是什么意思呢?仅仅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是一种隐讳的暗示。 
                安得烈第二次打断他的思路时,安斯艾尔非常不高兴地把头抬了起来。 
                “能让我安静一下吗?请不要一大早就围在这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莫尔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一点发红,或许那是因为他生气了,但是毫无疑问,那种红色有点不自然,就像被什么火烤着似的。 
                “您确定没事?” 
                “是的是的,没什么,如果你一大早也被乱七八糟的人吵醒,忍受他们言语上的逼问一定也不会觉得好过,但这和身体没关系,只是精神上的压力。” 
                “精神上的压力总是会让人生病。” 
                莫尔看着他,忽然走过去拉开了他支在额头的手指。 
                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 
                安斯艾尔一时间忘记了思考,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把手掌放到自己的额头上。 
                他知道已经无法隐瞒了,早上起来感到不舒服,但直到摩利斯侯爵离开之前他都还觉得并不怎么严重。 
                有时候人们的精神力过于集中会使肉体的痛苦削弱,等典狱长离开后,安斯艾尔就完全松懈了。 
                他感到疲惫而难受,眼前一片混乱,脑后的小伤口也像是起哄似的一蹦一跳地传来了疼痛。 
                如果这个时候他是站着的,那么他必将摔倒,即使他现在坐在沙发里也不由自主地要倒向一边。莫尔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时,只感到一阵滚烫。 
                “天呐,管家先生,伯爵在发烧。” 
                安得烈立刻上来确认了安斯艾尔的状况,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说道:“我这就去找医生。” 
                “不用了,让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就会好,几个小时。”


                IP属地:湖南79楼2009-01-18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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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尔看了看安斯艾尔,他睡得还是很安稳。 
                  “好吧,我想他可能没事了。” 
                  “大人肯定是没事的。” 
                  ——如果您继续趴在这儿,那就很难说了。 
                  安得烈耐心地把莫尔劝走。 
                  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不管他以前做了什么,至少他对人的态度是诚恳而善意的。 
                  管家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满意,而且也很容易理解安斯艾尔为什么帮助莫尔。 
                  绝处逢生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光源,谁都会因此而不眠不休地奔跑起来。伯爵一个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他需要有点东西来刺激他。 
                  莫尔走出去的时候关上了门。 
                  安得烈来到床边为他的主人掖好了被子,他听到安斯艾尔用微弱的声音问:“他走了吗?” 
                  “是的,大人,我让莫尔先生去睡觉了。” 
                  “他太重了。” 
                  “我看得出来,您忍得很辛苦。” 
                  安斯艾尔显得虚弱、疲惫,他的眼睛睁开着,脸上尽是因为捂着被子而热出来的汗。 
                  “您觉得好一点了吗?” 
                  “是的,虽然还有点头痛。” 
                  “要不要吃点东西?” 
                  “请给我一杯水。” 
                  管家帮他把枕头垫高,然后倒了杯水过来。 
                  安斯艾尔接过水杯,他的目光落在床单上,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某个人的体温似的。 
                  他的头脑中有着千奇百怪的联想,但最后总结出了一些重点。 
                  “安得烈,他一整天都在么?” 
                  “丝毫不假,莫尔先生一整天都看着您。” 
                  伯爵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因为他已经把杯子放到了嘴边,所以管家先生听不清他说的话。 
                  安斯艾尔喝完了水,一边用自己使不出什么力的手指转动着玻璃杯,一边前言不搭后语地问:“安得烈,您最近还在看富有哲理的书吗?” 
                  “我并没有在看书,大人。”管家半开玩笑地说,“对我而言,研究毕达哥拉斯的哲学和研究莫利那的神学都一样是件痛苦而困难的事。您如果想求教人生哲理,我大约只能从我的生活经验中给您一点小建议,而且还不能保证是正确的。现在您请说吧,您想要知道什么?” 
                  安斯艾尔转动手里的杯子,他看起来好了一点,但还没有完全好。 
                  这无疑说明他的身体很健康,恢复能力很强,和装出来的体弱多病刚好相反。 
                  只不过身体的健康并不代表精神上就没有病症,安斯艾尔始终显得忧郁不安。 
                  “安得烈。”他忽然说,“我很害怕。” 
                  “您害怕什么?” 
                  “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它们会伤害到您吗?” 
                  “不,也许不是伤害。” 
                  安斯艾尔苦恼地说:“我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胆怯,这些话请听过之后就忘记吧。安得烈,你是好的,我总要依靠你来排遣心中的烦闷。我把烦恼全都扔给你,就好像那些烦恼从来都不存在,如果您觉得烦了,就请告诉我。” 
                  “我很乐意听您的倾诉,请说下去。” 
                  伯爵感激地看了他的管家一眼,然后说道:“我们在下决定的时候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一切全得等到报应来了才能见分晓。安得烈,我觉得我可能走得太远了,我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危险重重。” 
                  “理论上,我不赞成您继续走下去。” 
                  安得烈望着他说:“因为以我的立场而言,我希望您平平安安的,不要遇到任何危险,但是,感情上我却希望您能继续。” 
                  “您是说让我继续下去?” 
                  “因为您用您的双手保护了一个人,他是一位特别的安慰者,一位善良灵魂的宾客,他给了您一个温柔的安息所。在我看来,那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伙伴。大人,虽然我在这儿煽动您去做危险的事,但是同时也希望您能随时注意自己的安全,保护他人的同时不要拒绝别人的保护。” 
                  “我能保护得了他么?” 
                  “上帝与您同在。” 
                  安斯艾尔把杯子交还给了管家,他说:“谢谢,虽然我胆怯了,看到死神披着白色的裹尸布在周围游荡,可您又重新给了我勇气。” 
                  他伸出手拥抱了安得烈一下。 
                  “您即使什么书都不看,也能说出令人折服的道理。” 
                  “我说的只是我的想法,仅仅给您当作参考。” 
                  安得烈说:“莫尔先生是好人,您也一样。上帝是仁慈而公正的,他不会任由善良的人面临痛苦绝望,即使您感到不知所措,那也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管家安慰着他的主人说:“请打起精神来,大人。” 
                  安斯艾尔有理由彷徨,他从出生到现在完全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他想象不到贵族圈外的平民是怎么生活的。 
                  那些阴暗牢狱中的囚徒为什么犯罪? 
                  他们有时仅仅只为了一个面包就被关押起来,这些事他既没有想过也不会知道。 
                  他伪装自己戏弄大众,把欺骗和演戏当作人生唯一的乐趣,而现在,这一切都变得荒唐而俗不可耐了。 
                  安得烈说得对,他应该冒险的,不要害怕从死神身边走过。 
                  因为死神在寻找的是熄灭了光芒的人,他们胆小怯懦,每一步都胆战心惊,用畏惧的眼神频频向死亡发出邀请。


                  IP属地:湖南83楼2009-01-18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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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VI.一个醒来的梦 
                    我们先来赞美一下那位医生的功德。 
                    他有着悬壶济世的崇高理想,而且具备了与之匹配的高明手段,仅仅只是用了一点点退烧药就把我们的伯爵从“死神”身边领回来了。 
                    虽然连仆人都看出来他们伟大的主人只是生了一点小病,可这小病却被某个外行夸大了数倍。 
                    安得烈禁止莫尔到处嚷嚷,以免传出去大家以为安斯艾尔终于有幸蒙受主的召唤了。 
                    但是莫尔最终赢得的胜利,是在他反复要求和伯爵屡次反对把医生叫来复诊的冲突上,现在那位医生从他的诊所辛辛苦苦地坐车赶来,就像是走到了天涯海角似的。 
                    安斯艾尔躺在病床上板着脸,他的失败是因为安得烈临阵变节地站到了敌方的阵营,伯爵感到自己被背叛了,脸涨得通红,脉搏每分钟有一百多下。 
                    “您得静下心来。”医生皱着眉。 
                    莫尔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也没有炎症,伯爵正在恢复,可他同时又在生气。”医生说,“我希望病人们在恢复期间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 
                    医生作完总结之后给了一些修养方面的建议,安得烈很尽心地为他雇了马车,送他回自己的诊所。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安斯艾尔一个人坐在床上喝粥。 
                    “莫尔先生呢?” 
                    “被我赶走了。” 
                    “您又在生他的气吗?” 
                    “不,今天轮到我生您的气了。” 
                    安斯艾尔用精致的勺子蹂躏着碗里的粥,他顺着时钟的方向搅了一会儿又回过来逆向而为。 
                    安得烈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您和昨晚上判若两人。” 
                    伯爵的手势停止了,他抬头看了管家一眼问:“有什么呢?” 
                    “没什么?您瞧今天天气怎么样?想不想出去走走?” 
                    “去哪儿?” 
                    “随便,哪儿都可以。”安得烈说,“来吧,和莫尔先生一起出去走走。我让伯顿先生套好了马车,你们可以去郊外散散步,那里的新鲜空气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可我不想。” 
                    “您不想避开那些恼人的访客吗?趁他们还没来,您应该动作快点。” 
                    这句话比什么花言巧语的劝说还有效,安斯艾尔几乎是立刻就把手中的碗放下了。 
                    仆人进来为他穿衣服,安得烈打开门说:“请放心地去玩吧,这里的一切我会应付的,去晒太阳,但不要再让自己着凉了。” 
                    安斯艾尔起床后也觉得自己睡得太久,站在地上感到轻飘飘的。 
                    管家把他的主人赶下楼,又赶进马车里,紧跟着把一脸茫然的莫尔也塞了进去。 
                    “祝你们玩得愉快。” 
                    安得烈很高兴能把这两个人送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他夹在中间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莫尔和安斯艾尔的个性有相似之处,他们看不到对方的时候都会在安得烈面前颂赞对方的好处,可是一见了面就像两只好斗的公鸡,试图扯掉对方身上最后的几根羽毛。 
                    也许让这两个人神志清醒地单独相处一会儿会有点用,安得烈在成就这段曲折离奇的友情的过程中,也看到了不少人性当中的劣质因子,比如说不诚实,特别是对自己不诚实。 
                    安得烈不知道他们究竟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坦诚相见,但宽阔的河水总要经过一整个冬天才能结成任人踩踏的坚冰,时间是能够改变很多东西的。 
                    这一天确实是个好天气。 
                    在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的季节里,空气干燥而新鲜,阳光下的温度绝不会让人感到太冷,而且也不会像夏天那样流汗。 
                    路边的野花开始抬头了,它们带来一点春天的气息,连青草的味道也沁人心脾,或许那种味道仅仅只是想象,否则不可能隔着玻璃窗都能闻到。 
                    安斯艾尔靠着车门,他的呼吸让车窗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模糊,伯爵就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十字。 
                    莫尔在对面看着他,目光有时会投向窗外的风景,试图从那些连续不断的景色中找出一点话题来,可是他失败了,所以只能旧话重提。 
                    “那位摩利斯侯爵……” 
                    “现在别说起他。”


                    IP属地:湖南84楼2009-01-18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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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石头越来越多,莫尔用身体挡住了一部分,但是这没有多大用处。 
                      乞丐们爬上车轮,伸出肮脏不堪的手去抢车夫手里的缰绳,跟着就有人打开车门。 
                      莫尔看到有人拉住安斯艾尔的衣袖,想把他从车座上拖下来。 
                      那些为生活所迫而变得有点疯狂和不正常的人全都因此兴奋起来,他们大声起哄,用力扯着伯爵的衣服,甚至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 
                      莫尔看准那个人的胸口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放手,你们这群疯子。” 
                      他左右开弓,一只手撑着车窗,又连续把两个暴徒踢了下去。 
                      莫尔以为伯爵会生气的,就算他没带着他的剑,可未必就会比他下手客气。 
                      安斯艾尔无疑是个从小被娇生惯养的贵族,而且有着贵族通常都有一点的洁癖,这从他第一次遇到莫尔的时候就能看出一二了。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从来就没有被那么粗鲁地对待过,要说不生气发怒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莫尔一开始就反对他进这条街,乞丐们想必是被这奢侈华丽的马车给气坏了。 
                      虽然不希望安斯艾尔生起气来直接让车夫撞倒几个乞丐作为威慑,可他没料到的却是伯爵在车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些人,莫尔孤军奋战却快挡不住了。 
                      “您在干吗?” 
                      莫尔被一个乞丐捉住脚踝往后仰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把对方踢开了。 
                      周围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开头可能还只是想出口气,后来就渐渐变成了抢劫。 
                      人们尽情搜刮,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拿走,连车夫的口袋都无法幸免。 
                      安斯艾尔做了最低限度的抵抗避免自己受伤,他没有打任何人,虽然别人都动了手。 
                      他们抢走他身上的钱,甚至把衣服上的扣子也扯落了。 
                      伯爵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可他忍住了。 
                      莫尔拳打脚踢地和那些抢劫犯做着殊死搏斗,心情比自己受罪还要难过。 
                      安斯艾尔可以不必忍受这样的屈辱,他可以不用让这不堪入目的场面玷污自己的眼睛,现场实在太混乱了。 
                      莫尔被人群淹没,那群人用石头砸马车,顺便趁火打劫。 
                      他看到安斯艾尔没能挡住几个男人的暴行,他们把他从车上拽下来,可能是被揍了一拳,伯爵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下颚。 
                      莫尔感到一阵难以抑制、无法形容的愤怒,他不要命地推开人群,就像只狂乱的野兽一样。 
                      周围响起的叫喊声让他头昏脑胀,脖子上挨了一下,有人用棍子砸到了他的肩膀。 
                      但是疼痛激发了潜能,使他发挥了不屈不挠的精神,排除万难终于挤到了安斯艾尔的身边。 
                      伯爵正徒劳地抵挡着围攻。 
                      莫尔看到他永远干净英俊的脸上多了几条红印沾上了灰尘,衣服也被撕破了。 
                      一时间,这个同样出生在贫民窟的年轻人对周围的乞丐发起火来,他跳到一个男人身上卡住他的脖子,这个举动立刻引发了一场新的混乱。 
                      莫尔踢打着蜂拥而至的敌人,不仅用拳头、用脚,而且动用了所有可以给予对手打击的部位。这场混乱彻底演变成不可收拾的殴斗,任何象声词也无法把那种乱糟糟的场面表达得更完善一些,连胆小怕事的车夫最后也被激发出了同仇敌忾之心,他挥舞着马鞭加入战团,试图帮着他的主人脱离险境。 
                      就在这个时候,街上响起了一阵哨声,从街道的尽头出现了期待已久的救兵。 
                      警卫队大约由十几个男人组成,虽然这还够不上现场看热闹的人来得多,甚至不足以一对一地解决暴民,但是毫无疑问,手持武器的警卫是有着威慑力的。 
                      他们举起棍棒没头没脑地打在那些乞丐身上,也不管会伤到什么部位,只打到他们在地上哀号为止。 
                      被逮进警察署的话,这些人中有一大半会被送去当苦役,还有一部分就送去监狱。 
                      如果不想蹲苦窑,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逃走。 
                      动乱结束了,看热闹的人因为怕惹麻烦都散开了,现场一片狼藉。 
                      莫尔被揍了不少拳,他用手背抹着自己破裂的嘴角,外套被撕破了,非常凄惨地挂在身上。 
                      他喘着气,跌跌撞撞地往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马车走去,安斯艾尔就坐在车辕边。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伯爵的脸上受了点伤,但是并不严重。 
                      “您保住了您的颜面么?” 
                      莫尔的看着他微微有点红肿的脸颊,上面被玻璃划伤的伤口也隆了起来,如果那是在某个莽汉脸上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这小伤口出现在安斯艾尔的脸上就很严重了。 
                      莫尔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不该对安斯艾尔说那些话而导致他赌气地跑到这里来,他痛惜让这位手指上划开一个小口都要大呼小叫的人伤到了脸。 
                      “您干吗不还手?” 
                      “……” 
                      莫尔看着他的眼睛,伯爵说:“我无权向他们动手,可能我的理解有差错,但是按照你的说法,人民缴税养活了我们,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把拳头送到他们的眼前吗?” 
                      “上帝,您是太单纯还是在考验我?” 
                      安斯艾尔也看着他,一个机灵的旁观者是很容易看出他的心情的,伯爵那被血污和灰尘弄脏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说,“感谢上帝。” 
                      他示意莫尔过来坐到他身边。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莫尔一坐下来就感到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似的痛。 
                      安斯艾尔说:“我们讲和了?” 
                      “您这算是在向我施苦肉计?” 
                      “不,你要是不帮我,那就太不讲义气了。” 
                      “伯爵先生,您现在说话就像个土匪。” 
                      “我把身上的钱分掉了,告诉那些警卫放了他们,所以我们能不能讲和了?” 
                      莫尔像是拿他没办法似的,只好扯开话题问:“您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我说了。” 
                      安斯艾尔和他并肩坐着,就像是劫后余生的人那样看着天空。 
                      “我说了,我说感谢上帝,他让我看到了心的光明。”


                      IP属地:湖南89楼2009-01-18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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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VIII.归途 
                        二十多个乞丐受到警卫队的拘留,但安斯艾尔为他们说了情。 
                        他解释这完全是一场误会,他的马车可能在行驶过程中撞到了人,如果能够就此平息的话他也能减少点麻烦。当然,伯爵表示会为撞人事件支付一定的罚金,尽管有些围观的人看到当时他的马车是停着的,可没有人会上来拆穿这个不正常的谎言。 
                        好事者混在人群中,大约过个几天小报上就会出现歪曲事实的抨击文章,某位贵族的马车撞伤行人并殴打围观者,这样的内容很容易受到那些对王室显贵愤愤不平的人们的欢迎。 
                        造谣生事的小道消息比直接发表政治性言论的报道安全很多,效果却一样好,而且能很方便地让那些不通晓政治的民众看懂。 
                        真正的革命者决不会把心思花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大刀阔斧地把矛头直接指向国王和当权者,而这一类纯粹属于发泄的小事就让给好事之徒来博取叫好声了。 
                        安斯艾尔安慰了他的车夫,那位先生至今还胆战心惊。 
                        马车破破烂烂的,如果这样驶回贵族区一定会把事情的严重性扩大数倍,搞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伯顿先生按照主人的吩咐把马匹解下来,受命先带着马回去,安斯艾尔则和莫尔步行走到街口去租了一辆马车。 
                        市侩的车夫要求事先付租金,但是伯爵现在身无分文了。 
                        他只好像个同样市侩的平民那样和驾车座上的马车夫讨价还价,最后把手指上的一枚小戒指摘下来作为抵押品。 
                        直到这个时候才感到害怕,如果刚才有人趁乱夺取这枚戒指,说不定会连手指都被折断。 
                        “您能完好无缺真令人感到惊讶。” 
                        安斯艾尔跨上马车,开始解释说:“他们太过分我也会反抗,可你不是帮了我吗?” 
                        “是的,我看出来了,您全是故意的,您对装病装死这一类的游戏总是抱有无比的热忱,而现在已经发展到开始装可怜了。” 
                        “好了,您是不是应该给装腔作势的人一点鼓励,我确实受了伤,而且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混乱,所以受伤的同时也受了惊吓。” 
                        “受了伤,在哪里?” 
                        “你看不到么?” 
                        莫尔用眼睛瞥了一下他脸上的那个小伤口说:“您记得么?我以前说过要让您的脸挂上点颜色,现在就当是兑现了诺言,别指望我会同情你。” 
                        安斯艾尔弯了一下嘴角,他被人揍了一顿却好像比来时开心得多。 
                        “那就算是吧,先生,就算是我自愿接受了教训。看得出来,您正在为刚才的事情光火呢。” 
                        “我么?”莫尔说,“我最多只不过是在担心这样送您回去不知道会被您的管家骂成什么样。” 
                        “可怜的安得烈。” 
                        “为什么要说可怜的?” 
                        安斯艾尔笑了,他说:“您不觉得安得烈很可怜吗?他一直在忍受着我们的双重折磨。” 
                        “我有没有看错,您在笑?” 
                        “是的,我笑起来下巴还觉得痛呢,您要是感到内疚就过来安慰我一下。” 
                        “可怜的安得烈。”莫尔认真地说,“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都忍受您这么多年了。” 
                        马车颠簸着,他们试图用轻松的话题来缓解刚才的灾难造成的紧张和不安,谁也没有继续提起上午说到的那些严肃沉重的话题。 
                        现实就像一个刚醒来的人那样,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个回笼觉把原来的梦接着做了下去。 
                        但是安斯艾尔知道梦境毕竟是不长久的,他要在莫尔下定决心之前先作出决定。 
                        “那么我们回去吧,我倒是想看看安得烈担惊受怕的表情了。” 
                        “我就送您到门口。” 
                        “我愿你一直送我到生命的尽头,到上帝的身边。” 
                        莫尔愣了一下,似乎还没能理解安斯艾尔的意思,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这个说话不太会拐弯抹角的年轻人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他回答说:“我不能,您都已经瞧见了,我们出生在不同的圈子里,不可能在一起……” 
                        “在一起?我又不是在向您求爱……好吧,即使是求爱,一口回绝也太让人伤心了。”安斯艾尔看着他,出于对礼貌的冷静考虑,他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请不要以为我在对你演一出戏,那让我感到自己太做作,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可以接受改变。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又怎么能看得到呢?” 
                        “这里的改变包括什么?”


                        IP属地:湖南90楼2009-01-18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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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IX.幻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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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路程很远,可这位以治病救人为职业的先生丝毫没有抱怨过,连出诊费也没有多要一点。 
                          他的高尚令伯爵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提小费的事。 
                          经过详细检查和诊断,伯爵只是受了点轻伤——虽然他本人认为很严重,仆人们也全都表现得小心翼翼,但他确实伤得不如莫尔厉害。 
                          那位正皱着眉让医生为他上药的角斗士没能在搏斗中占到便宜,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到内脏和骨头。 
                          安得烈松了口气,开始忙碌着为这两个麻烦不断的人准备浴室、用餐、柔软舒适的床和枕头,一直忙到傍晚。 
                          “我完全错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向您提任何建议了。” 
                          “为什么安得烈,您给了我一个好建议,一次好的出游改变一生的命运。” 
                          “那是您自创的理论,我只不过想让您出去散散心,可您演戏演上了瘾,假戏真做可要有点分寸。如果您被打伤了怎么办?” 
                          “那将是一个极大的不幸。”安斯艾尔重新躺回他的床上,就像早晨一样用勺子蹂躏着碗里的粥说,“您听了整个过程,现在也还认为我是在演戏吗?” 
                          “人生就是一场戏。” 
                          “您不去当学者真是暴殄天物。” 
                          “好演员是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可我是认真的。” 
                          “我看出来了,您太认真了。”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安得烈,看着我,听我说。” 
                          “我听着,您说吧。” 
                          “有钱有势的人是不愁没有朋友的,这从我以往的生活中您也看得出来吧。” 
                          “的确如此,今天您不在的时候我就送走了近十个您的‘朋友’,其中一两个还能列为您的‘至交’。” 
                          “我能想象得到,而且我想到当我变得一文不名或是身陷囹圄的时候,他们是否还会做出令人满意的友情的表现来呢?亲爱的安得烈,我今天遇到了很多事。我们在马车里争执过,谈到了一些尖锐的问题,像是王朝的某些制度,也谈到了贵族和贫民之间的差距。我看到他曾经是怎样生活的,而他对我的抨击更是毫不留情,在这之前可从没什么人这么对我说话。我不能生气,因为他对我坦诚相见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成为我的朋友,那么我希望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 
                          “啊,您真是太直白了,大人。” 
                          安得烈做出遗憾的表情,他的眼睛含着微笑,语气却是伤心的。 
                          “瞧您,一下子就把我给拦在外面了。” 
                          “我还没说完。”安斯艾尔说,“我从来没有把您当是我的朋友,您就像我的手足一样不可或缺,要是没有您在我身边,我一定早就完了。” 
                          “大人,您非要把我说得流泪不可吗?” 
                          管家笑着说:“去对别人说吧,今天的混乱虽然可怕,但可以看得出莫尔先生是个值得用心对待的人,这一点已经不需要考验了。” 
                          “安得烈,如果有一天我发生了什么事,请答应我去帮助他。” 
                          “您说什么?” 
                          “请答应吧。” 
                          “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答应,我在您面前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您受伤害。” 
                          “您不愿意看到我受罪,为什么不痛快地答应呢?”安斯艾尔平静地看着他的管家说,“我既怕死又怕疼,稍微硬一点的床也会让我整晚都睡不着,您认为我会鼓励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吗?我要您答应,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正热情高涨所以想说点英勇的话罢了,您就当是凑个趣,答应吧。” 
                          安得烈没有办法,他总是拿他的主人没办法的。 
                          “好吧,我答应了,但誓言保留着。” 
                          安斯艾尔兴奋地说:“太好了,能让我拥抱您一下么?” 
                          “当然,但让我先抹一下眼泪。” 
                          安得烈过去拥抱了他的主人,很快又退开了。他认真地看着安斯艾尔,试图确定刚才的话只是一次因为兴奋过度而发表的即兴演说,可他失望地看到伯爵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您要是出事,那我也完了。” 
                          “别这么说,高兴点安得烈,一切不都在慢慢变好么?” 
                          他把粥碗递给管家说:“现在去休息吧,我有点累了,晚安先生。” 
                          “晚安。” 
                          安得烈替他拉上窗帘,又回来帮他把床和枕头尽量弄得舒服些。 
                          安斯艾尔漱了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卧室里温暖如春,绣花的锦缎帷幔放下后就只剩下安详的黑暗了。


                          IP属地:湖南92楼2009-01-18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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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敲门声。 
                            安得烈不会这么鲁莽地去而复返打扰他的睡兴,那么会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得到允许后,房门被打开了。 
                            莫尔走进来,他的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以为您还没睡。” 
                            “是的,我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安斯艾尔让他把帷幔打开,莫尔正端着一支小蜡烛。 
                            “我只说几句话。” 
                            伯爵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独脚小圆桌,示意莫尔把蜡烛放下。 
                            “说吧,趁我还清醒着。” 
                            “伯爵……”莫尔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在和他的灵魂说话似的,“我看穿了。” 
                            “您看穿了什么?” 
                            “我今天问您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而您当时没能答出来。” 
                            安斯艾尔看得出他的内心正混乱着,而自己的心情却是异常激动的,他们都有着急于要交谈的愿望。 
                            他望着莫尔说:“您不冷吗?” 
                            “什么?” 
                            “炭火一直烧着,仆人们看着火以免烧起来,可晚上还是很凉的,您站在这里不觉得冷吗?” 
                            “和露宿街头的人比起来,这里就像天堂一样暖和。” 
                            “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又得伤感情。” 
                            安斯艾尔看着他,然后往旁边挪了一点。 
                            “过来,这样能聊得舒服些。” 
                            莫尔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看到安斯艾尔的眼睛里没有表现出丝毫戏弄他的意思,看来仅仅只是让了一半床给他。 
                            那张宽大的床足够躺三个人。 
                            如果莫尔做得不够洒脱,他就会觉得安斯艾尔在嘲笑他。这是一种错误的揣测,但对于某些事却具有推动作用。 
                            他走过来爬上床,就躺在伯爵身边。 
                            被窝里是暖和的,而且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干净的味道,被子柔软得就像云堆一样。 
                            “这真像天堂。” 
                            “那么让上帝的信徒给您讲个故事怎么样?” 
                            莫尔还想重提刚才的话题,可安斯艾尔已经擅自决定了。 
                            “把那边的书给我。” 
                            “哪一本?” 
                            伯爵指着小圆桌上一摞厚厚的书说:“最下面第二本。” 
                            莫尔伸出手拿到了那本书,他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书扶住,以免抽掉下面的时候令它们倒下。 
                            书的封面和里面写的都是莫尔看不懂的外国文字。 
                            安斯艾尔接过书翻到某个地方,然后把书脊架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年轻英俊的侧脸在灯火下巍然不动,眉间微微皱在一起,凝神地看着书页上的字。 
                            “上面写了什么?” 
                            “一段叙事诗。”安斯艾尔说:“等一下,用你能听懂的话来念。” 
                            “您随便念吧,反正在我看来,您就像个捧着咒语书的巫师,书里写的全都是叫人睡着的巫术。” 
                            安斯艾尔一下子笑了出来说:“有时候你还是很有想象力的。” 
                            他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移动了一下,念道:“有一位年轻的勇士名叫雷哲,他骁勇善战无人能敌。他愿为祖国捐躯,将荣耀和光辉埋于尘土里……” 
                            莫尔默默地听着安斯艾尔念那个故事。 
                            那是个非常简单的,勇士战死沙场的故事,诗人为倒在芦蔺中的死者歌功颂德,为他添加传奇式的功勋和让人潸然泪下的感情戏码。 
                            通俗的故事总能轻而易举地打动人心,人们在聆听的过程中就已经把那些事经历过好几百遍,可只要换个叙述的人,故事就变成全新的了。 
                            安斯艾尔的声音平稳安详,他的发音高贵纯正,即使那个从一开始就对整个故事不抱有任何憧憬的听众也感到了享受。伯爵说到爱情的部分时那么深情,说到战争的部分又让人热血沸腾。 
                            他使他的听众陷入了与现实隔绝的幻想世界,莫尔第一次在他说故事的时候保持清醒。他睁着眼睛一直望着帷幔上的刺绣,烛光为花朵染上了艳丽的神话色彩。 
                            安斯艾尔在最后的章节处停下,他掩去结尾,把书合上了。 
                            莫尔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念下去?” 
                            “我不喜欢结局,所以不想再念了。” 
                            “雷哲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伴奥兰得最后怎么样了?他们胜利了么,还是战死了?” 
                            “一般来说,人们不是应该关心王子和公主怎么样吗?你为什么想着雷哲和他的同伴?” 
                            “幸福的油画前总是堆着高高的白骨,可欣赏画的人却好像都视若无睹。” 
                            “你不能责怪他们,人们总渴望幸福,希望能忘掉痛苦。如果有谁胆敢喊出那里有一堆白骨,他准会伤了人心。” 
                            安斯艾尔把书放到枕头边,他看了莫尔一眼。 
                            那个头脑中还保存着革新念头的青年侧着头,看起来就像被魔法石化了的雕像一样。 
                            “您的故事打断了我。” 
                            “是的,您进来时想对我说什么话呢?” 
                            “我想不起来了。” 
                            “再想想。” 
                            莫尔喃喃地道:“以后再说吧。” 
                            他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到了自己的脖子,在靠近肩膀的地方摩擦了几下。 
                            “我止住了好奇心一直没去看那里的图案,我不知道您给我刺了些什么,但我想那并不是个侮辱是么?” 
                            安斯艾尔看着他,一切委屈和伤痛全都化为了乌有,仿佛有什么微妙的东西擦亮了他的眼睛。 
                            “是的,是的,那绝不是什么侮辱。” 
                            伯爵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那是给你的护身符。”


                            IP属地:湖南93楼2009-01-18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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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X.惩罚 
                              清晨来临的时候,安得烈被伯爵的卧床给钉住了无法动弹。 
                              自从莫尔•柯帝士先生出现在这个家里开始,究竟发生过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安得烈无法计算也无暇去计算。 
                              他露出意外表情的次数多得几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最意外的一次。 
                              安斯艾尔好好地躺在床上,让安得烈感到吃惊的是莫尔就睡在他身边,看起来就像整个晚上都在和伯爵抢着被子似的那么疲惫。 
                              我们难以形容他的睡相究竟有多欠妥当,只能说他现在危险了。 
                              他睡到了床沿,两条胳膊就象尸体一样张开着。 
                              任何人能够在这种边缘保持住平衡都不容易,更何况他还在熟睡。 
                              至于另一边,我们的伯爵先生毕竟受过良好教育,这一点即使在他的睡梦中也丝毫没有被抹杀。 
                              他仰面睡着,脸优雅地侧向一边。 
                              安得烈苦笑着走过去,先拉开窗帘,然后把床边的帷幔也整个拉开,这么一来阳光就立刻像利剑一样把睡得晕头转向的两人一起刺穿了。 
                              “早上好,先生们。” 
                              “……好。” 
                              安斯艾尔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他试图让自己坐起来一点,可是人们刚醒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四肢无力。他才稍微动了一下就踢到了莫尔的腿,那个正用垂死者最标准的姿势熟睡的人被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安得烈还来不及叫一声,莫尔就从他的平衡木上摔下来了。 
                              他摔得虽然狼狈,可因为还不清醒所以也没有感到难堪。 
                              管家先生赶过去扶了他一把,让他能比较顺利又体面地从地上起来。 
                              “您似乎睡得不怎么好。” 
                              “如果不算刚才那一下,我睡得倒还挺好的。”莫尔发现自己在安斯艾尔房里睡了一整晚,他捂着的头说,“上帝,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那可恶的巫师肯定是念咒语了。” 
                              “巫师?”安得烈露出了疑问的表情,可安斯艾尔把目标给转移了。 
                              “我们对没睡醒的人应该宽容点,他一定是梦到了天仙女王,并且和巫师们搏斗了一晚上,所以看起来才会这么累。” 
                              伯爵微笑着掀开被子,他的心情好极了。 
                              安得烈连忙叫仆人进来。 
                              “您会着凉的,今天天气又变冷了,您的病还没有好透呢。” 
                              “冬天明明已经过去了,安得烈,接下去会一天比一天暖和的。” 
                              安斯艾尔走到窗前,他甚至试图把窗户打开来呼吸一些清晨的新鲜空气,这个不谨慎的举动立刻就被管家严厉地制止了。 
                              安得烈用手指按着的额头,他知道自己对安斯艾尔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抱怨的话就全冲着莫尔去了。 
                              “劝劝伯爵吧,莫尔先生,别让他发疯了。”管家冷峻地说,“您刚来的时候让他高兴,后来又让他生气,现在已经让他发疯了。” 
                              “您对我的指控太严厉而且不符合事实,所以我拒绝认罪。” 
                              莫尔一边捡着掉在地上的枕头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他的动作充满了无奈。 
                              因此,安得烈也只好无奈地笑了,他把一切都丢下,下楼去忙他的事情。 
                              一个新的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新的。 
                              虽然过去发生了不少事,甚至有些冲突,但经过昨天一整天已经和解了。 
                              矛盾依然存在,可那并不是痛苦不堪的。对安斯艾尔来说反而勾起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令他感到幸福、自由、自豪,而对莫尔来说则是象征着驱赶阴影的阳光开始照射到了他的灵肉。 
                              他们用独特的方法照常闹别扭、吵架然后妥协、讲和,但是每次把整个过程重演一次就让彼此更接近。 
                              安得烈认为他们全都因为对方的不正常而渐渐使自己变得正常起来。 
                              这些是管家先生研究学问的最新进展,虽然有点小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当人们致力于解决内部矛盾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来自外界的压力。 
                              这一天下午,仆人从外面送来了一封信。 
                              安斯艾尔仔细地看了信封和上面的火漆封印,发现信是从亚尔弗里德元帅府送来的,封口上的纹章很容易辨认。 
                              他直觉地感到要发生不愉快的事,所以自己一个人进书房看了这封信。 
                              信纸上的字体很漂亮,这和瓦尔特的个性没有丝毫吻合的地方。安斯艾尔对于他能够从毫无余裕的糜烂生活中挤出一点时间来练习写字感到非常意外和惊奇。


                              IP属地:湖南94楼2009-01-18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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