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又伍
木门被推开。丝丝缕缕的光线崎岖地渗进屋里,玉做的碰响铃铛作响,小屋里被褥掩盖着公子精致又弱态的脸,那张苍白无色的薄唇透露出无力感,他一皱眉,整个身体蜷起来,像是受伤的动物,无力又无助。
主人穿着朴素单一的棉絮衣,是个温婉的女子,素色玉簪轻挽着,碎发柔弱的搭在肩上,浅浅的抿着唇笑。
施施地转身将帘布拉开,素色褶裙漾出了一个晕圈,帘下吊坠被拨弄得发响却不聒噪,清脆得像玉坠子碰撞的声响。
她坐在床沿,撩开公子堪堪遮住眉眼的碎发,不经意嘴角勾勒出一个甜美醉人的梨涡浅笑,柳叶般的眉梢轻轻舒展,月牙弯样的笑眼有种说不出的柔情,带有南方女子的温雅和吴侬。
这是她从山上捡回来的一个公子。即使当时是满面污垢血腥也依旧遮盖不住非凡的气质,本着自己医者仁心将他堪堪从死亡之海里拉出来,却没想到这俊美的容貌居然让她有些心动。
女子咬住下唇,芊芊细指如葱白一样圆润,抚开碎发的指不自觉得向下移动,轻轻描绘着那人薄薄眼皮周围的眼眶,心里惋惜不已。
“可惜了这双眼睛了,想必,一定也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吧。”
她收了手,将被子掖上去了些,余留着温存的茶杯摆在小桌上,氤氲着水汽,用布给他擦拭了脸和手,抚开了那人皱住的眉头。
她带上门。背对着门叹息。
“好在,保住了他的命啊。”
一月有余,初夏清晨日出如白鱼肚,几乎是眼睁睁看着日升的,诸葛亮不能安下心来,一个月来倍受煎熬,自己亲手碾碎了一颗明珠,却又无时无刻不惦记着。
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眼睑下方青紫色的痕迹昭示着彻夜未眠的作行,闭上眼满脑都是那人一袭红衣的冷峻模样,一时间心痛不已,倒是神经狠狠一抽不停告诫着自己。
他浑浑噩噩步子不稳,无意中就到了那片暖和的温泉处,原本绽开粉颜的桃花俨然只有单色的绿叶,脚被暖流包裹,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到后山温泉处了。
罢了罢了。
他疲惫的摇了摇头,整整是一个月里就不知道出了多少差错,和原初那个卧龙先生简直天差地别,也是因得这样,刘备在这种情况还是让他好生歇息着,早朝也不必参加。
“周瑜啊周瑜。”他把袍子一层层褪下来。
“你到底是何德何能呢。”他迈进温泉里,舒适得让他头脑清醒。却又一瞬失神喃喃道。
“为什么让会我如此惦记。”
诸葛亮阖上眼,挑花温泉里他将周瑜从这里捞起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人苍白的唇,清冷的目,眉梢眼角都似是天赐的礼物。
在乱世中还保留着自己不多有的不忍和善意,即使是疏远也毫不揉捏造作,明明已经当了俘虏,却还是傲然不惧,不卑不亢,也明明是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似乎也拨动自己的心弦。
自己怕是陷进去了。
诸葛亮冷笑一声,神色嘲讽又痛苦。
算了这么多年,周瑜,我还是,算不过这场劫。
大概,我是真真不希望你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