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的位置离他们出发那确实不远，行了些许时间，张起灵道：“到了。”
于是吴邪便顺着人所望的地方看去，那是一片非常大的湖，大得远远望似乎瞅不着边，无法尽揽入眸。而在这般的冬日，湖水早已凝结成冰，在湖面冻上厚厚一层，结了冰的湖又如同巨大明镜一般，倒映着周围所有事物，将它们囊入在内，天空的软云，宁静的白雪，还有不远处的城堡，等等等等，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另一个世界，令人不由得感叹自然的美。
望着那一切，吴邪有些入迷，仿佛要沉溺在这幅绝美画卷中。张起灵没有说话，静静等他。
好会儿吴邪才回缓过神，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张起灵晾在一旁，忙对人表示抱歉。张起灵轻道没事，便又和他一同往近处走。
两人走了一小段，离得更近了些。近距离能够进一步感受到湖的广阔，茫茫无际，冰面泛着白光，似乎是装盛着天空的景象。吴邪确认了湖面的冰已经足够厚，便尝试踏上去，让自己也进入那幅画卷中。一开始他格外小心，在迈出几步后，觉得冰面没有什么异样，就稍稍放下了心。
虽是如此，在冰面行走还是不容易，滑滑的，吴邪总觉着不留意就会摔倒，因此仍放有一部分注意在脚下。而身旁黑豹也走上来，不知为何他却能走得很稳，吴邪感到神奇，望着张起灵，不由开口想问，刚唤出一声“小哥”，没太顾脚下身体猛地一倾，还好他反应快迅速调整了回来。
后面那句“你是怎么走得那么稳”被这小意外生生掐断，吴邪没敢再分心。他抬眼又望向黑豹，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眸内隐隐有一分笑。吴邪心念叨可别是笑他的狼狈模样。
他们缓缓行走在结冰的湖面，周围静悄悄，连风声也没有。就像故事中常有的那般，世界被染成最纯粹的白，宛若置身仙境。湖面连他们的身影也倒映进去，若有谁远看定会感慨于这番奇异。
湖面太广，想要走完需花费一定时间。吴邪走了一段，远远望向另一头，觉得还是算了，便与身旁的人中途折返。
他看着脚下的冰面，心想那更下边会不会有鱼儿在，遗憾他并不能看清那里的情景。或许这样的冬日鱼儿也需要睡个好觉，谁知道呢。
一路走来确实没有瞧见什么动物，它们也都回到自己暖和的窝中休息去了。吴邪身旁倒有一只，但那有不算，毕竟黑豹原本也是人。它忽然想起，常见的故事里，往往透过镜面即能看见所照映物体的真实模样，念此不由低头朝张起灵的脚下望去。可那里什么也没发生，没有改变，仍旧是只普普通通的黑豹，再看自己脚下，也依是自己的样子。
实际上这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只是故事的说法。吴邪自己笑笑，没再在意。思考间他已经再次回到湖边，抬脚踏上岸。
冰面与雪地的感觉有明显差异，后者要更为松软些，仿佛整只脚都要陷进去。他瞅着那些蓬松的雪，忽而咧了嘴角，低身拾起一团，又唤声“小哥”，便朝对方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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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外面玩，晚一点回去再更！

（十五）
雪球朝着黑豹的方向径直而去，黑豹行动敏捷，迅速跃向一旁避开了。那雪团丢了个空，落地后碎成一片重新混入雪堆中。
偷袭失败，吴邪也并不懊恼，嬉笑着又拿手拢出一团小球，冲黑豹丢去。对方当然又一次避开，连皮毛都没有擦上。
接下来吴邪甚至两只手齐上阵一前一后抛雪球，可还是被黑豹闪避开来，他的反应极其迅速，甚至在吴邪抛出的那瞬间就已经跃开，雪球频频砸空。
连续好几次都被黑豹躲了去，吴邪心有不甘，当他低身又捞起一团雪想再试一次时，黑豹忽而已跃至他面前，没待他更多反应，便被那股力量给整个扑倒在雪地上。
蓬松的雪提供了一定缓冲所以吴邪并不觉得痛，黑豹压在他身上，使他无法行动。吴邪咧嘴笑道：“不来了不来了，是小哥你赢了。”
或许是动物自身的习惯，黑豹低了低脑袋，离吴邪近了些，嗅嗅。片片温热喷洒在吴邪面庞，有点痒，惹得他又忍不住笑出声，叫对方快起来。
黑豹望着他，忽而又贴近，舔舔吴邪的脸颊。
吴邪的眼睛弯成一条弧线，道好啦，不玩儿啦。嘴角分明笑意不减。
张起灵轻回声“嗯”，从他身上挪了开。吴邪站起来拍拍衣上粘着的雪，细碎的白从他指间抖落。他再抬头，与黑豹对上视线，便扬着眸道，走吧，回去吧。
脚踩在雪中的吱呀声响散在广阔的雪地里，由远方送来了些缕凉风，轻拨吴邪的发。空气都是冷冷的，吸入鼻内，透明的进去，白的出来。
这里着实冷清，茫茫白雪中或许只有他俩的身影，若能自上而下远远望去应是两个小的黑点。
行在返回的途中，吴邪抬头望，城堡就在不远的地方安静矗立着。他一直待在里边，很少从外面去看它的样子，它也覆了一层雪，被林木掩在其中，从另外的方向很难被注意到。或许这也是鲜有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就在吴邪望城堡的时候，前方不远的窸窣声响引回他的思绪。他顺着声音瞧去，有一块儿雪似乎动了动，他心感疑惑，随即一条细长的黑蛇钻出身来，直直盯着他。
蛇？为什么会有蛇，依照常识这种动物在冬日里是需要冬眠的，没有道理出现在这里。
吴邪下意识停了脚步，蛇吐着血红信子发出嘶嘶声响，像是一种威胁警告。而黑豹则走到吴邪身前，挡在了他与黑蛇间。
黑豹没有说话，蛇也静了下来，双方互相盯着，似乎是在无声对峙。
吴邪隐约看见张起灵的眼神凝重几分，无名的压力铺展开来，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蛇望了黑豹一会儿，又将视线偏了些许，落在他身后吴邪身上。不知为何接收到那股视线吴邪总有种发麻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终于，那蛇向后缩了缩身子，又嘶叫两声，黑豹没有动。而后对方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才缓缓隐去身形。
吴邪感到种说不出的奇怪，这些都是不寻常的，似乎发生什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而未待他细思，张起灵的声音传来，他淡淡的，走吧。
黑豹率先迈开，吴邪想想，没有继续在意，跟在了他的后边。

他们回到城堡时，天边已经泛了些许淡金，冬季日短的缘故，黄昏也格外的早。
城堡里面总归要比室外暖和，吴邪脱掉厚厚的外衣，一下轻松许多。久违地出门将他这段时间的闷排解不少，此刻心情也舒适很多。
吴邪道，没想到冬天城堡附近那么美，可惜太冷了。张起灵回嗯。他又问，其他季节呢，又是什么样子？对方稍微想了一下，最后只回他：“也很美。”
吴邪试图想象那里的春夏秋，但终归只是想象，想要见到要先熬过这一个寒冬才行。而冬天剩余的日子应当不多了，至少他粗略的时间感这么告诉他。
今天难得的能见到夕阳。透过窗户，天空的一边，放眼望去大抹大抹金灿的光铺展开来，惹暖了视野，薄云被镀了层橘红的边。许久未见的太阳终于肯从中探露脑袋，它浑身赤红，像是在尽全力燃烧它剩余的仅存的这点能量。
余晖撒落在雪地，将皑皑的雪也染一层暖色，向着无尽的远方延展。
落日总有种沉郁的美。总不由得让人怀疑，它沉下去之后，还会不会再升起来？
天空晴朗许多，到夜晚也没有那么沉了，长久盘踞这里的漆黑浓雾好像也散了，总归让人觉得轻松。
吴邪与张起灵来到城堡的露台，他看见，清朗的夜空缀着几颗星，不算太明亮，安静安静点在那里。已经很是难得了。
吴邪忽然兴起，问，张起灵能认出那几颗星星吗？张起灵抬头望去，摇头，道不能，只有书中记载的一些较为明显的可以辨认。
吴邪发现自己似乎把对方下意识地归为“什么都会”，张起灵懂的确实很多，而对方毕竟也是一个人，所能接触的东西总归有限。想到此也只兀自笑笑，没再继续。
吴邪就接着道，以前他三叔给他指过一些星，说那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可惜他一个都没记住。星星这么多，实在难认出在哪里的是谁。
张起灵道，没有必要。
吴邪想想，觉得也是。天上的星星多得哪怕拿出整整一个夜晚也数不尽，就算记住它们每一颗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意义。比起来能够记住自己最喜欢的那颗就很好了。
他不了解那些星，不知道张起灵是否有一定了解。他想问，小哥你有最喜欢的星星吗？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对方忽然就道：“看。”
闻言下意识的吴邪顺着张起灵目光望去。夜幕中一颗孤零的星拖着长尾巴朝下坠去，几乎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而仅片刻时间，又迅速消失在那无边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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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吴邪想去找张起灵，问他花瓣的事情。他也很快找到了他，望见黑豹，他唤着：“小哥…”
还没等他将话语全盘托出，对方的声音让他一噎，愣一秒，又生生把方才的话咽回。
“我昨晚梦见你了。”他说。
并不是带什么感情，而是像陈述事实那般，很有对方一贯风格，平平淡淡便道出来。他只是说了这么一件事。
吴邪想起来，张起灵说过他不怎么做梦的，所以正是如此才会让他留有印象，并于白日里道出。
可能是因为他们之前一起出门散步的缘故，也或许因为这一阵他与吴邪相处的时间不算少，总之，张起灵只是说梦见他，接下来倒也没再提其他的了。
吴邪顿了几顿，才终于想起玫瑰那一桩事，开口询问。不料，对方似乎不打算回复的样子，半响未等来他的回应。
安静了约摸有十来秒，空气仿佛都凝成一潭。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与你无关”吗？吴邪抿抿唇，再次唤了人。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张起灵开口了。
“你又能做什么？”
这次轮到吴邪无法回应了。
他又能做什么？告诉人家，会好的，总会好的，一遍一遍重复这种无济于事的白日话，叫人振作起来？
未免过于幼稚。
气氛被赋予些许沉重，吴邪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
张起灵说得对，他确实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只是想着、希望着一切都好罢了。而现实是那毫无用处，玫瑰仍在掉落花瓣，城堡内大家所剩时间寥寥。
吴邪头一次感受到这般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像糟糕的方向发展。还有多久？一切结束究竟会是什么样？他不知道。
烦躁萦绕在他周身，无从消抹。吴邪想去书房一趟，或许那里的文字能够让他静一些。他行在通往书房的路上，脚步沉重。
离书房尚有一段距离，吴邪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一声嘭响将他吓一跳，同时牵引回他思绪。他抬头，发现是挂在这条走廊尽头的油画掉落了。
也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情，毕竟过去这么长时间，油画松动也是正常。但去书房不是朝那边，吴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看看它。
油画没什么特别，上边是某处的风景，很美。吴邪低头望着它，思考要不要举手之劳将它安装回原处，而又抬头瞧它原本在的位置，却发现那里什么时候出现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凹陷。
事实上那东西应是一直都在，只是挂着油画，才没有谁发现。吴邪思考片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手覆在那凹陷处，那里非常松动，黑色的东西随人指尖向内陷得更深。而它并没有位于墙面正中，是偏左一点位置，随着那东西陷进去左边的墙面也朝内转动，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像是一扇可翻转的门，因触发了什么而被打开。
一条暗道最终呈现在吴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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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这一情景将吴邪的好奇彻底勾起。它通向哪儿？里面有什么？或许都只有进去看看才能知道。
左半边墙已经转了进去，右半面则是翻出来。道路本身是幽黑的，瞧不真切，不知道是否会有危险。吴邪犹豫了下，觉得毕竟在城堡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他也确实想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
他谨慎地迈了进去，并没有发生什么，而随着他完全走进暗道内，身后的墙又发出阵阵嘎吱声响，它合上了。
吴邪愣了愣，此时光线已经消失，他的眼睛还未能适应黑暗，看不清周围。等他缓了几秒，发现脚下有个方形的小盒子，低身拾起，是一盒火柴。
他从中取出一根划燃，火光晕开一个圈，虽不算明亮，但仍能照出一些东西，也让人心安了些。吴邪转身，观察那面墙壁，看见里面也有那个黑色长方块，应该推出去便能再打开了，无需担心被困在里面。
既然已经进来当然要继续前行，吴邪回身望向前方，小心地迈着步。通道并不算宽，大概能容纳一人多，吴邪希望里边不会忽然钻出什么怪物，那样他可不一定能逃得掉。
暗道似乎有一段距离，吴邪边走边观察两边墙壁，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附近也没再见到其他东西。他走到尽头，是个转角，还好只是唯一的路没有出现分岔口，否则在昏暗中很容易迷失。看来这条通道只通往某一个地方。
吴邪继续行走，手中的火柴每次只能亮短短十来秒，再久一些木条便会燃尽烫到他手，所以每过不久他都得重新刮一次火柴。这一盒的余量不算太多，不知能否足够他走到暗道的尽头。
轻微脚步声在狭长空间回荡，即便他已经放得很轻，还是有些许声音漏出。如果有什么东西在，或许已经发现他了。
吴邪又走到了尽头，仍是个拐角，他开始担心越来越少的火柴。但这时候回头显然也不算上策，迟疑了下，还是选择再向前行。
脚忽然碰上什么，吴邪顿了顿，低头望去。那是一个扁圆的小东西，他将那玩意儿拾起拿近了瞧，发现是只怀表，打开后，橘红的火光下表盘上的指针竟然仍在走动。也不知它是在这漆黑的地方独自待了多久。吴邪又看看，觉得似乎有哪里违和，才发现这只表指针是倒着走的。逆方向的旧钟仿佛在倒计时，一点一点缓缓抵达那他不知晓的位置。
这一次道路的尽头出现一扇门，吴邪探手去，门面上厚厚灰尘随即粘上来。他尝试着施加力道，门有些松动，再稍大一些，便打开了。
幽幽光线涌进来，不亮，却足够让他看清周围。这是个他没见过的小房间，里面没太多东西，凌乱摆放着几本书，一只水晶球，吴邪视线继续扫去，还有——那被透明的玻璃笼罩住玫瑰。
眼前一幕着实令他惊讶，他竟无意闯入了书房通往的放置玫瑰的小房间。
这一行为或许会惹来城堡主人的不愉快，而实际上，吴邪现在无法再匀出心思思考那些事情。因为他看见，玻罩里，孤零的玫瑰分明只剩下一片鲜红花瓣。
玻璃罩底端散落着些花瓣，干枯程度各不相同。其中有一瓣仍保持着较新鲜的红，应当就是今天掉落的那片。
太突然了。
所谓的没有时间，竟是这般意思。

门打开的声音于一旁响起，吴邪方才被吸引了注意，偏过头，黑豹走了进来。
张起灵淡淡的，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吴邪哑然，他想解释他不是有意闯入这里，只是意外，而最后他却什么也没能说，仅仅机械性抬手指向来时那扇门。
黑豹顺他手指方向望去，了然。
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侧身将门口位置让出，道：“出去。”
一瞬间复杂感在吴邪心底阵阵翻涌，似乎有很多想要问的想要说的，要忍不住从喉间涌出，但又正是如此，才又什么都没能道出口。
他最终也只是随张起灵的意思，从这里离开了。
张海客看吴邪面色不太好的样子，问人怎么了。他望向对方，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
见人不愿说，他也没有追问。而吴邪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问，每次玫瑰花瓣掉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对于吴邪的问题张海客有稍许惊讶，而后还是告诉他，花瓣掉落的时间间隔并不相同，有时久一点，有时短些，没有固定日子。
也就是下一次的花瓣并不清楚将多久掉落，而那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了。如果玫瑰再失去一片花瓣，所有一切都无法挽回。
那不是吴邪所愿意看到的。
吴邪从那小房间离开后，接连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张起灵。
也不是完全没看见，偶尔远远望着，还没等他过去，对方已经没了踪影。这让吴邪很不习惯。他觉得张起灵是有意回避他，虽然究竟为什么他也说不出。
如果玫瑰凋落了呢？吴邪问自己。张起灵就会变成一只真正的黑豹，不再能说话，甚至可能连作为人的意识都不再。
吴邪向张海客问起张起灵这几日的情况，张海客道，他并没有什么问题，还请不用担心。
可总归一切让吴邪感到不适，特别是对方刻意与他拉开的距离。他想找对方聊聊，即使是最为普通的聊天也好。至少别再像现在这样，明知道是糟糕的情况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在黑豹常出现的几个地方，吴邪都没有见到他身影，他在城堡内绕了绕，还是没有瞅着他。
没有办法。吴邪略加思考，后又来到张起灵的房间门前。他敲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对方不在。既然如此吴邪便在这门口等着。他想就算再想回避他，也不会不回房间。
等待的时间里，吴邪发了会儿神。他想到外面的雪，铺在地上，踩上去的咯吱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绵绵的，像是有条很长的路，始终走不完。
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他回过神。
黑豹已出现在视野以内，没有说话，安静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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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吴邪唤了声“小哥”，黑豹淡淡回道：“干什么？”
并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且不希望对方对他产生误会。吴邪想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上次的事…我不是故意到那里去的。”
张起灵看着他，片刻后，只道：“我知道。”
若是他表示怀疑，或者直接斥责吴邪的做法，他都会进一步解释下去。而偏偏张起灵没有，他只是说，他知道。正是这种态度，反而让吴邪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几秒，才回人一个“啊嗯”。
吴邪又想了一下，说，小哥你这几天在干什么？随后又补充，为什么要避着他。
张起灵仍旧回得极短，说，没有。
这话吴邪自然不会信，可望着张起灵那淡然的眸，他自己的话又噎在了喉里。沉默让他感到些许尴尬，但似乎继续问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小会儿后，吴邪问，要不要去随便走走。
黑豹摇头，道他今天想休息了。吴邪不好再留人，只好让开，让张起灵回了自己屋去。而黑豹从他旁边经过时，好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几步便进了屋。
即便已经交流过几句，吴邪还是觉得张起灵多少有些生气，之后的一两天仍是不太能见到他。虽然看上去对方始终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最近一阵比起开始多少有些的变化。而这几天，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周遭的空气让吴邪觉得冷冰冰的。
这样的情况让吴邪也感到些许不适应，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他想去阅读一会儿，尝试平复心境。可书房又总会让他想起那天的事情，更加起不了什么效果。想了想，吴邪拿起他取回屋阅读的一本书，朝城堡内一个小阳台而去。
时间是午后，出了些许阳光，小阳台的光线很好，干净明亮。那里有几把小靠椅和一张小桌，适合拿去作为下午茶的地点。他将书本放在桌上，坐在其中一张靠椅上，借着这正好的日光，尝试一点点读那书页中的内容。
一开始吴邪并不能怎么看进去，似乎黑色的文字都在歪扭，扰乱他心绪。他读几行，总忍不住要走会儿神，想些其他事情。而后来渐渐进入状态了，才总算能够平静下来，好好欣赏其中故事。
午后的安谧氛围令人舒适。空气中有几分冰凉，几片薄云间那白亮的太阳想捎些许暖意过来，可这漫长冬日实在让它筋疲力尽，沾了些许暖色的光吻下来后已经没有了什么温度，只有淡淡薄薄的金，惹亮这一方天地。
字里行间，困意也悄然滋生。书页一遍又一遍被人撩过去，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此时此处格外清晰，逐渐地，动作开始慢了下来，上边的故事也有些模糊了。吴邪揉揉眼睛，想打些精神，又读完一面。翻过后还未看完新一页的一半，便已捺不住困意，将脑袋枕在了桌面摊开的书本上，浅浅入眠。

虽然雪停了有一阵，但温度并没有怎么回升，还是很凉。
寒冷使得吴邪一开始的梦境阴沉沉的，仿佛独自走在雪原里头，任纷纷大雪落上他的肩头。他缩了缩身子，试图使自己获得些许温暖，但无济于事。
白雪中他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可是始终寻不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一间小屋子，进去，里面烧着融融的火，将吴邪裹在了一片暖和中。
之后的情景便记不太清。吴邪醒来的时候，觉得脖颈有些酸，迷糊着伸手揉了揉，又从书中抬起脑袋，才发现自己原来睡着了。
在这般的冬日睡在这种地方非常容易着凉，吴邪却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寒冷。他发现，他身上多了一条毛毯，不知是谁给他披了上。
之后吴邪有问张海客，关于那条毛毯的事，对方答并不是他做的，具体他也不清楚。
吴邪心里有一定猜测，但没机会去确认。
他发呆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些。比如晚餐后，他可能就撑着脑袋，随便想些东西。
通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吴邪以为自己对张起灵还是有些了解。而现在瞧，又觉得，他好像还是看不懂这个人，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这么想着，总觉得有股怅然，闷在心里头散不开。
张起灵现在又会在做什么？他想想，觉得依对方的样子，“什么都不做”的可能性最大。
其实他人挺好的，只是性子那样，淡了些。像这段时间，吴邪一直有受他照顾。而且张起灵懂得的也许多，总是能让他发出些感叹来。
可他始终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帮上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对方独自承担太多，他也想尽自己所能，为他分担一些。可能并不容易，至少他想那么试试。
思绪回转，吴邪想起来，他最初见到张起灵时，还记得，对方给他的感觉。仿佛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与这里所有一切都毫无联系。就算消失，也不会有谁发现。
夜色沉沉，吴邪走在回房间的路上。他脚步放得慢，并不是因为累了所以想早休息，而是没什么可做，索性早些回去。
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黑夜，准确说又应是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映入眸中的只有黑，无边际的黑。黎明又多久才能到来？大概还需等很久很久。
吴邪尝试往远一些的地方瞧去，同样，没什么收获。
他便放弃了再去探寻那夜色。刚想转回头，忽然，从天空的另一头突兀绽出绚烂花火，是一束明亮的橙色，“沙——”地一下，在夜空漫开，即刻完成由花苞到绽放再最终凋零的全过程。
焰火短暂明亮了暗夜，一朵消逝，而又接连涌上几朵，恰似一场属于夜的盛会。
焰火升起的地方离这边很远，他不知道在哪。可能那边发生了什么好事情，所以人们才放起了花火，以庆祝让他们开心的事情。
总之，在漆黑夜里这样的一场焰火是很美的。吴邪忍不住停住脚步，又多看了会儿。
伴随又几声“沙沙”，吴邪的思绪也在夜空里面漫开。
他下意识想，不知道张起灵会不会也像他这样，正望着那远处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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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大概是个中篇，二十五章左右不过超过三十章，后面的发展大致都想好了，等我慢慢码吧……

（十九）
第二日的早晨，吴邪用完早餐在城堡内随便走走。张海客问他用不用随他一起，吴邪想想，还是道不用了。
清晨的薄光带了种新生的朝气，积蓄一整个夜晚，似乎是刚睡醒没多久，朦朦胧胧的，但又像新生婴儿般使人感到欣喜。不像黄昏，太沉郁了，仿佛一切都迎来终结，叫人也要随那血色赤阳一并沉下去。
吴邪刻意选了张起灵常去的地方，终于，在一条长廊上远远望见了他。看对方的样子像是又要走开，吴邪连忙唤住人。张起灵停下来，静静看着他，吴邪一路小跑着过去，稳住脚，喘两口气，才道：“小哥，一起走走吧？”
张起灵没说话，安静好几秒，才缓缓点头。
见人总算答应，吴邪心里倏尔长舒口气。就与人一同继续向走廊的另一端行着。
话语在舌上打个转，吴邪犹豫些许，还是小心地开口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张起灵转头望他，漆黑的眸平静得不带波纹，回人：“没有。”
仅从表面看吴邪觉得张起灵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他并不知道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就算再问“真的吗”大约也只能得到类似“嗯”的回复。想了想，吴邪只轻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身边的黑豹似乎顿了一下，继而依旧以平淡的口吻，说，没生过他的气。
听见对方这样的话，换吴邪愣了片刻。可按张起灵前几日的样子并不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思索着，如何再接下去。问他关于仅剩一瓣的玫瑰的事情吗？还是干脆将话题转开，像平日一样简单聊聊天。不料却被人抢先一步，张起灵开口，道：“你有想过，这一切与你本无关联吗。”
这事情吴邪当然知道，可又怎么样？就要让他什么都不管眼睁睁看下去？于是，他回：“那你呢？你想过有谁也会担心你，不愿意看见那些事情发生吗。”
张起灵没回话。直到过好些时刻，才缓缓地，道：“这么多年来，除了城堡内的人，再无谁知道这件事。”
闻言吴邪立即接下去：“至少现在，我知道了。”
这似乎还并不足以说明什么，然后他又说，他希望他知道，还有人在乎他，希望他好。就算他忽然消失，也一定会发现，会记得他存在的痕迹。
这些话，张起灵只默着听完，未再道出些什么。
那之后的聊话内容便相对轻松，像以前那样，简简单单。两人间氛围逐渐缓和了些。
这天后张起灵也没再回避着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模式上。吴邪常和他相处一块儿，聊天，待在书房里，在城堡里逛逛，或者偶尔出去走走。都还算是融洽。

城堡内的时间过得慢，像水一样在淌。
有时候，吴邪在书房里，埋头好一阵，再抬起脑袋来，边回味方才的内容，边望那窗外。日光没有太大变化，实则才过了不久。这时旁边的张起灵或许会轻道句，再读会儿吧。
有时候他们走啊走，一条长长走廊，好像始终也走不到头。
城堡内的时间也会过得快。日子总是在不觉间溜走的。发会儿呆的时间，不注意便仿佛指间沙一般漏了去，再回过神来已经微微变了天。
吴邪把张起灵比作一本书,怎么说呢，这本书并不是有多厚，也不是里面文字有多么生涩，而是字句你都看在眼里，读过后，却不能彻底理解表达的意思。他试着去了解书的内容，字里行间流露的想法，只有一点点地，慢慢地参透其中意味。
正如他之前读过的那些一样，越是读下去，越是尝试理解，就越发想知道更多，渐渐沉迷其中内容。
天气逐渐地在回暖，相较前阵子已经好了些许，空气中的寒意似乎在逐渐退去，只带了些凉，呼吸间不至于涌入满腔寒气。
如果算一算吴邪确实在这里待挺长一阵了。不过他没有刻意记录日子，只是凭借天气变化大致推测。外头的雪在慢慢融化，它化的时候是没什么声音的，就算侧着耳去听，也无法将其捕捉到。
春天来了吗？吴邪不清楚。他透过窗，望望外边，飞鸟的踪影还未有出现，地面的积雪还没有化完，应当还有几缕凉风轻吹过，只是太阳的光又更暖了些，照得人心里怪痒。
于是吴邪转头问张起灵，冬天过了吗？张起灵就也随他望去那窗外的位置，看得很远很远，半响，才轻回道：“嗯。”
那么就是漫长的冬日总算过去了，寒冷的日子实在不讨人喜欢。虽然一切还未有春天的样子，但不可否认，她已经来了。想到此，吴邪不自觉唇角轻扬些弧度，春暖花开，或许很快便能见到吧。
又过几日，天气仍旧很好，吴邪望那暖金的日光，瞧那逐渐变少的雪，和一些已经露出来的被润湿的地面。他想，村庄里的大家应当也在为春天的到来而高兴，再稍稍暖和一点儿，村子会变得更热闹些，那时候人们都愿意出来了。
他又想，春日的城堡会是什么样子？他忽然记起来，城堡那被雪覆盖的后花园，上回去的时候还是灌木丛生，不知道那里又怎么样了，会有花开吗？似乎还太早了些。
但他一时间被牵住了心绪，思考后，吴邪尝试询问张起灵：“小哥，我们去后花园看看吧。”
张起灵望了他一会儿，摇头，道：“不会有花开的。”
不是时节还未到，而是那里已经太久没有花再盛开了，仿佛随这座城堡一齐陷入了沉睡，再没有生机。
随后张起灵看见了吴邪眼中掠过的略显失望的神色，又稍抿唇，而后，补充：“如果你想去，就走吧。”
吴邪方才那片缕失望一下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是少许的兴奋，将较好的心情明显展露在了面庞。
张起灵觉得，吴邪是一个容易获得满足的人。而这似乎也并不差。
——tbc。

今天有点忙就不一一回复和艾特啦。可能发展的节奏比较迷……凑合凑合看…

（二十）
天气回暖，若出门去无需再裹那厚厚好几层，只做足必要保暖就行了。城堡后花园吴邪曾去过一次，位置倒也没怎么忘记，行过那不算太长的走廊便迈出了室内，再往外一点就到了。不同的是上次来的时候天还非常冷，雪下得大，让人不太愿意从温暖的地方走出去，而如今好了许多，至少还有较为明亮的日光铺洒下来，驱逐残余的寒意。
与上回心境也不同，仅是来随便看看，他整个人也就是比较放松的状态。
熟悉的雕花铁门呈现眼前，几截干枯藤蔓落在附近的地面，也许是被风刮下的，而绝大部分依旧缠绕在上边。那些藤蔓看起来很脆弱，大约稍用力便能轻易拉扯下来。
吴邪迈入那花园内，张起灵跟在他身旁。厚重的积雪已经不再，只是有些地方还残留着薄雪，地面尚且湿润。虽然相比前一阵要好，但荒凉感仍然未散去，低矮的灌木与杂草霸道地盘踞在此，破败景象满目。
也算是意料之中。吴邪往里面行了一点，稍稍瞧了瞧，停住脚步。张起灵说的果然没有错。虽然来之前便做好了“因为时候还未到所以并不会有花开”的准备，但跑一趟亲眼看过后不免还是略有遗憾。
吴邪想起上回他来这里时和张起灵的小约定，等花开后再来看。现在花还没有开，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或许过一阵，或许再过一阵，吴邪他能等，他还有许多时间。可是——张起灵呢，对方还有多少时间呢？玫瑰花瓣只剩一片了。
想到这里吴邪没缘由地心紧了紧，他害怕花瓣就在下一秒钟忽然凋零，将所有一切带走，令他猝不及防。甚至这一阵子都是这样，让他总携上些顾虑与担忧。没有时间了，到底还剩多久，谁也不知道。
也只能再等下一次了。
黑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吴邪抿抿唇，随后扬出笑容来，冲人道：“小哥，回去吧。”
张起灵“嗯”一声，就转身向外走去。吴邪跟在后边，迈开连串脚步。
日光安静淌下来，没有风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
吴邪的视线最初落在面前的黑豹身上，而后又逐渐散落在两侧的杂草丛里，青灰一片笼罩着层淡淡的阴郁。他忽然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点点其他的颜色，不由得顿了顿脚步，想看仔细些。眨眨眼睛，那里的东西清楚映入眸内，是一支雪白的小花。
那花儿就那么突兀出现在杂草丛中，孤零零的，与周遭格格不入。吴邪忙唤住张起灵，让他瞧。张起灵转回身，看见它，没有说什么，只是望了会儿，又看回吴邪。
仅仅一朵花开并不能改变这里的荒凉，但，总归使得一些什么不一样了。吴邪道不出那种感觉。他回想起来，张海客曾说过，城堡在渐渐地苏醒。
如果城堡真的在苏醒，为什么花瓣仍旧要掉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