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My LuLay◆170707 | 原创 |铃儿响叮当【卤蛋／长／养成】

“听到了……”小孩被揪着脸蛋躲也躲不开，“鹿哥，松手啊……疼……”
鹿晗又恨恨地捏了一把才松开，瞅着小孩的半边脸被自己捏的红通通的，嗯，这下应该覆盖住刚刚被那小子亲的痕迹了。
期中考试还没到鹿爸这边就改变主意了，据说想让鹿晗上的Y市那个初中出了个政策，因为那个学校是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联合的，小学升入初中不用考试但是只是针对同一个学校的，外校的想进那个初中就得考试分班，然后按成绩进一班二班三班等等。
总的来说外校的进那个初中就要费一番力气，成绩不好还不准进。
鹿晗在原来的小学学习好，可是这边的教育质量比起Y市的来要差，不一定能比得过市里的学生。
其实多塞钱是可以进的，但是鹿爸为了孩子以后成绩着想想让千玺现在就转过去上小学，到时候方便直升，学习成绩也能跟上。
家里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房子成了一个空壳。
鹿晗最后搬走的那天张艺兴过去帮他拾掇东西，就剩几本课本之类的了，张艺兴拉开鹿晗背在身上的包的拉链，把书慢慢地装进去。
鹿晗能感受到身后小孩装书的动作很慢很慢，他知道他舍不得。
事情挺突然的，爸爸给自己说这两天就转学搬家的时候自己也有点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艺兴。
以为还有一年的时间，好歹等小孩稍微再长大那么一点点，自己也放心他不会被欺负。
“鹿哥。”小孩终于把拉链拉死，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
“你以后……能常常回来吗。”
小孩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见鹿晗沉默着，就又问，“我能常常去找你吗？”
鹿晗转过身来抱住张艺兴的时候张艺兴还在低着头，鹿晗知道小孩又哭了。
这些年他一直教导张艺兴做个男子汉，见他哭就很严厉地纠正他，这是现在一想，好像记忆中每次哭都是和自己有关。
“能。都能。”
拍了拍张艺兴瘦弱的肩膀，鹿晗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艺兴，怎么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以他们的能力无法去应对的事了。
“鹿哥，我舍不得你……”
小孩终于呜呜地哭出了声。
从刚刚看着鹿晗收拾东西起心里就难受，一直忍着没有哭，怕惹他心里烦，这会儿鹿哥一抱他一说安慰的话就再也忍不住了。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啊，不是还有一年吗。呜呜……鹿哥，鹿哥……
鹿妈这会儿正把东西在外面车上装好走进门来，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心里也不免有些难受。
她没有多想，只想着两个孩子关系好，一起长大的就突然要分开了肯定舍不得。
其实她搁在肚里的心事不是这个，之前的那个想法到现在还是没有给别人说，怕是现在这个节骨眼说也不好了，房子就先留这里几年吧，常常回来几次，旧家具什么的也不搬了，回来也能住。

鹿晗就这么转走了，挺突然的，班里还有同学打听鹿晗怎么不来了，从黄子韬他们口中得知鹿晗是转学了，有几个偷偷喜欢他的女同学还红了阵眼。
都是单纯的小孩子，偷偷做梦暗恋的对象就这么走了，打击也挺大的。
最不适应的还是张艺兴。
一开始放学时还习惯性的跑去鹿晗的教室找他一起回家，然后看着那空荡荡的座位就想起来鹿哥已经转去市里了，就紧接着耷拉下一张小脸走了。
这么一两次，碰上了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门的黄子韬，黄子韬看张艺兴的小表情心都要碎了，于心不忍地拉着他说要送他回家，张艺兴笑笑说：“不用了，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路。”
没有鹿晗陪着写作业张艺兴更认真了，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总依赖着鹿哥帮自己，以后都没这种机会了，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像小时候想的那样缠着鹿哥一辈子啊。
鹿晗打电话过来了，听奶奶说鹿哥在电话里找自己兴奋得立刻接了过来。怎么忘了还有电话这个东西！
鹿晗在那头和张艺兴说了几句，无非是问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不会的，张艺兴一一说了，然后鹿晗就说这周末会回来。
张艺兴就满怀期待地掰着手指头计算鹿晗回来的时间，他讨厌数学平时要不是为了学习也不喜欢碰跟数字有关的东西，这阵儿却是算得津津有味。
鹿晗这周六就回来，周五的时候张艺兴就乐的坐不住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瞪着大眼睛睡不着觉，其实鹿晗走的这一个星期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平时习惯了跟鹿晗睡一个被窝，突然变成一个人，张艺兴还有些怕黑。
不是艺兴娇气，是在这之前艺兴从来没试过一个人睡觉的滋味。六岁之前和妈妈一起睡，六岁之后就变成了鹿晗。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艺兴赖床，本来晚上就没睡好早晨起来赖床的毛病就更严重，没个鹿晗在旁边叫着起床，张奶奶心疼孙子见孙子没睡醒的样子舍不得叫，搞得张艺兴三天两头迟到。
周六一大早张艺兴难得起了个大早，爬起来洗漱干净吃了几口饭就跑到路口去等鹿晗。张艺兴突然想起二年级的时候黄子韬取笑自己等鹿晗的样子像望夫石，突然就抿着嘴乐了，脸蛋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张艺兴心急，时间也就显得特别漫长，看着一辆一辆的长途汽车来了又走，下来的人就是不见鹿晗就往前走，离家越来越远，从市里坐车到这大概要四十多分钟，这么算着一大早坐车往这来这会儿也该到了吧……张艺兴在心里算着账，一边沿着大路走。

“小朋友，找什么呢？”
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上响起，张艺兴吓一跳，抬头一看，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裹着个蓝围巾，一说话露一口黄牙。张艺兴不认识他，就怯生生地说：“等人。”
“你朋友？”中年人见张艺兴点点头，就说，“刚刚在那边我看见一个人也在找人，我问他找的人什么样他说是个小孩，长得挺可爱的，我听他说的样子跟你挺像的……”
张艺兴接着就激动了：“是不是长的比我高这么多，然后眼睛细细的，鼻梁高高的……”伸出手比划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中年人，中年人连声点头说是，然后说要带着张艺兴过去找找，张艺兴就当真信了，任中年人拉着自己过去找。
“兴兴！”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喊声。张艺兴一回头看见鹿晗提着一些东西，站在路口朝自己挥手。张艺兴立刻就跳起来朝鹿晗挥着手喊：“鹿哥！”然后想甩开中年人的手，“我鹿哥在那呢。”
中年人不松手，甚至还抓紧了些，带着张艺兴就要往没人的胡同里钻。迟钝如艺兴也觉出不对来了，这是碰上坏人了？慢一拍地作出反应，就冲着鹿晗喊：“翔哥！救命！”
鹿晗拎着手里的东西就跑过来了，一把把东西丢过来，有铁盒子，哐当一声砸在那个人身上，周围的人都往这看了过来，中年人一看不妙，撇下张艺兴就跑了。
鹿晗没有追过去，他知道自己一个孩子根本打不过一个中年人，何况那还是个坏人。很着急地抓过张艺兴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收什么伤害，看了一遍发现小孩好好的，一颗心落地了，嘴上就不受控制地骂了出来：“你傻啊你就那么跟着人家走？多大了还分不清个好人坏人！”手指戳在小孩光洁的额头上，直戳得艺兴连连后退，疼了也不敢吱声。鹿晗教训完小孩，叹了口气，“行了，回家，奶奶还好吧？”
到底还是小孩子，张艺兴接着就从刚刚的惊吓委屈中回过神来，变成了看到鹿晗后的喜悦：“没事，奶奶好着呢。鹿哥你累不累？”说着帮忙接过来一个袋子。
“你呢，没犯什么事儿吧。”
小孩乐得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鹿哥，我乖着呢，没事儿。”
“没事儿？刚刚那是什么事儿？”鹿晗眯起眼睛看着张艺兴，“乖小孩请解释一下。”张艺兴看着鹿晗的样子吞了吞吞口水，像是心有余悸也像是怕再被教训，声音变得很小：“刚刚那个人说见到了鹿哥，说要带我见鹿哥，我就……”
鹿晗顿了顿，大概没想到是因为小孩想见自己才差点被人拐了，心里有后怕又挺欣慰，最后只是捏了捏张艺兴软软的掌心，叮嘱他以后千万要小心，别再出类似的事，引以为戒。小孩满口答应。
鹿晗这次回来发现张艺兴话多了很多，动不动就鹿哥鹿哥的叫。黄子韬听见鹿晗这么说就开始打趣：“可不是吗，你这一走艺兴平时三天两天都不带说话的，都快闷成哑巴了，现在见到你当然要把这一个星期的话全放出来了。”鹿晗听得心疼，再向小孩看过去，小孩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听着黄子韬说这话也只是笑，笑得露着牙。鹿晗见那一笑就露出来的两颗白色小门牙，想起前两年换牙的时候小孩咧嘴一笑就出现两个豁口，现在好歹是长大了，不是以前牙也没长齐的小孩儿了，虽然还是一团稚气，身上还带着奶香，大概是跟小孩喜欢喝牛奶有关吧。
这样的小孩，怎么能让人放下心把他自己扔在这呢……好在还有个不怎么靠谱的黄子韬，有个壮壮的小胖，这个家伙在自己临走前拍着胸脯说鹿哥你放心！我绝对会保护好艺兴不让他受欺负！想到这鹿晗就想笑。
一群小时候的玩伴坐在小池塘边上，也没像小时候那样打闹，看着安安静静的小池塘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时间过得倒也很快。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到了晚上就发凉，鹿晗摸摸张艺兴的手觉得有点凉了，就说回家吧，明天再出来。

鹿晗从回来就没开自己家的门，把东西直接就放在了艺兴家。这会儿想起妈妈的叮嘱就摸钥匙开了门，打扫一下家里。家里摆放的东西很少，也不是很脏，扫了扫地擦了擦灰就差不多了。张艺兴帮着鹿晗擦桌子上的灰，这会儿抹了一把脸，脸上就出现了一个脏乎乎的小爪印子，跟个小花猫一样。被鹿晗指着脸笑了一阵傻乎乎地洗脸去了。
“兴兴，生日快到了吧？”
“嗯……唔。”被鹿晗抱在怀里的张艺兴很长时间没这么踏实地睡过觉了，又加上今天起了个大早，困意很快涌来，听见鹿哥问话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嗯出声。鹿晗看着怀里软成小懒猫的小孩，兀自笑了笑：“怎么这么困……”他专门看了看，今年小孩生日是在星期天，正好可以赶过来给他过。
其实这次来有很多话想给张艺兴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他不知道小孩还能不能等个十年八年的，等他们都长大了，他有能力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了，他希望小孩还是能像现在，或是像前几年一样跟在自己身边，可是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子，鹿晗想着过几年小孩长大了，这么长久地过着远离自己的生活，等他习惯了不再依赖自己，还会这么跟在自己后面吗？
鹿晗确实在长大，已经一步一步脱离了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尽管他现在也只是十二岁不到的少年。鹿晗明白自己对张艺兴的关心催成了自己过早的成熟，这样也好，如果张艺兴能无忧无虑那就更好了，路再难，有自己给他铺。
“鹿哥……”甜睡中的小孩还不忘说梦话，说梦话还不忘叫自己的名字。鹿晗很受用，低头抵住小孩被细碎的头发遮住的额头：“小傻蛋。”
就算睡这么早，明天还是会赖床吧？懒东西……
果然不出鹿晗所料，第二天太阳从头晒到脚也没把张艺兴晒醒。鹿晗一大早就睁开眼了，就这么一直看着张艺兴睡觉。张艺兴睡觉也很老实，蜷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细细的。本身长相就像极了小孩子，这一睡着微微嘟着嘴巴更显嫩。鹿晗看着睡得香香的小孩就开始纳闷这些年张艺兴究竟长没长变没变，怎么看着跟六岁时第一次见面没两样？五官一团稚气像小娃娃，这过几年如果还是这个样子带出去没准就像大人带了孩子了。
张艺兴丝毫没觉得自己被鹿哥这样盯着看着思考着，大概是做梦做的欢乐，还吧唧了两下嘴儿，像在吸奶嘴儿一样，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鹿晗看得觉得有趣，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行了，叫起来吧，与其这样看着自己一个人找乐子还不如把小孩拖起来玩。
张艺兴很不情愿地被揪出了被窝，还手脚并用往窝里回爬，鹿晗见状干脆把被子一抖，被窝里那股热乎气儿全跑了，艺兴哼唧一声，小胳膊小腿儿在周围捞一阵，触手可及的范围只有一个鹿晗是暖和的，就蹭过去抱住，然后嗖儿一下把自己窝在了鹿晗怀里。
鹿晗差点笑死，小孩一向又乖又安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看到调皮欢脱的他。越这样越想让人欺负啊，于是伸手开始搔痒痒，没一会儿怀里的小孩就被欺负起来了，眼里还含着笑出来的泪花，整个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动物一样无辜又招人怜。
“昨天给你说话说到一半你就睡了，嗯？”鹿晗没打算放过小孩，手掌还放在滑嫩嫩的肚皮上，随时都有可能再做小动作。
“哈哈……鹿哥，鹿哥饶命。”张艺兴在鹿晗怀里扭成一团，讨着饶，“鹿哥在旁边，睡的香嘛，哈哈哈……”
一番折腾下来张艺兴已经完全清醒了，气喘嘘嘘地听着鹿晗说事。两个人也不下床，就在床上抱着被子一直说啊说，直到奶奶过来推门了。
吃早饭鹿晗还是把自己喝了几口的牛奶到在张艺兴杯子里半胁迫地让他替自己喝下去，结果还让张奶奶发现了，严厉批评了鹿晗的这种行为。张艺兴抱着牛奶杯子吃吃地笑，笑得差点把牛奶晃出来。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鹿晗郁闷地看着过了这么久还在笑的张艺兴，“还笑，还笑！你要是能长高一点我就不把牛奶倒你杯子里了！”
“鹿哥，说谎话是不对的。”张艺兴笑弯了眼睛看着他，“明明就是你不喜欢喝。”
“你管我？”鹿晗说不过，开始耍赖动手，伸手又要去挠艺兴痒痒，艺兴见状连忙躲开，两个人在院子里追了起来，把芦花鸡吓得扑棱着翅膀也跟着跑，院子里又是一地鸡毛。张奶奶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活儿出门一看，两个孩子在闹腾呢，这兴兴平时安静乖巧的不像个小孩子，鹿晗一来总算活泼点了。奶奶看着高兴，回屋继续戴上老花镜做活儿去了。
鹿晗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让张艺兴送他到路口，前两天的那一幕确实有把鹿晗吓到。艺兴人单纯，太好骗，万一再来个人贩子那么一拐，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儿。本来张艺兴死活要跟过去，鹿晗威胁说如果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来了，小孩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脚，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鹿晗。袋子里装着奶奶刚炒好的爆米花，两个人从小吃到大的那种，味道不能再熟悉。
鹿晗狠狠吸了吸鼻子好像是要把空气里炊烟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吸满肺腔。临走前叮嘱艺兴听奶奶的话，好好念书，期中考后就是小孩生日了，鹿晗说考好了回来有奖励。
小孩眼巴巴地望着鹿晗走了，连背影也没了，才怏怏地回了屋，盼着下个星期的周末到来。
快到吃饭的时间鹿晗来电话说到家了，然后说兴兴你找找我的一件外套是不是放家里了。

§.11.
鹿晗很奇怪，为什么这都第二次来了还能见到自己那件夹克在外面晾着。
上次来就看到自己落在张艺兴家的这件衣服湿漉漉地晾在外面的晾衣绳上，自己走的时候还忘了带回去，谁知道这次来又看见了正要从晾衣绳上被收下来的衣服。
总不可能是艺兴拿去穿了吧，自己的尺码他穿着也不合适啊。
鹿晗就问了张艺兴那么一句，然后就看见张艺兴脸腾地红了红，没说出个怎么回事来。
正巧奶奶在旁边喂鸡，听着了，就笑眯眯地说“晗晗啊，兴兴那是舍不得你，晚上都抱着你的衣服睡，这不害怕给你弄脏了，趁你来之前就给你洗了……”
“奶奶！”艺兴的一张小脸已经彻底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确实是，夹克身上有鹿晗的味道，艺兴觉得抱着那件衣服睡觉就像鹿哥在身边一样，睡得格外香甜。只是这怎么能跟鹿哥说！太丢脸了！
鹿晗是发自内心的乐了，本来听奶奶这么一说觉得张艺兴特别在乎自己，再看看小孩的反应，不加掩饰的脸红，这是在害羞呢，看，羞得都恨不得躲奶奶后面去了。
鹿晗乐着就脱口而出：“奶奶，那这衣服我不要了就留给兴兴抱着睡吧，反正衣服多的是呢。”
张奶奶还没发表什么，自家孙子就一跺脚扯了那件衣服跑回屋里去了，鹿晗更是乐的不轻，冲着老人说了句“奶奶我进屋去看看兴兴啊”就跟着进去了。
张奶奶当两个孩子关系好闹着玩，乐呵呵地继续喂鸡。
张艺兴是真的羞得抬不起脸来了，低着头用行动掩盖着自己的窘迫，把衣服团吧团吧往鹿晗怀里一塞：“还给你！”
“不留着抱着睡觉了？”
“你自己留着抱！”
“小孩儿行了啊？怎么跟鹿哥说话呐？”
鹿晗眯起眼睛，“觉得我平时不在你身边管不着你，胆子肥了？”
张艺兴听着鹿晗突然转了话题连忙抬头，一张小脸儿上红晕还没消透：“不，不是，鹿哥……”，见面前的人眯起了眼就慌了，赶紧认错，“鹿哥我错了……”

鹿晗差点没绷住，这低头认错的小模样着实讨人喜欢，但是为了保住大家长的权威和严肃，还是绷着个脸，直到小孩可怜兮兮来拉自己衣服下摆，才缓和了脸色，揉乱了小孩一头柔软的头发，然后拿过来的时候提的一个稍大的袋子，交给小孩。
“这是什么？”
小孩好奇心立刻被吸引了出来。鹿晗示意他打开，张艺兴的小爪子伸进去，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挺大的浅棕色毛绒熊，摸起来抱起来手感非常好。
“送你的生日礼物，明天不就过生日了吗。”
鹿晗看着小孩抱着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揶揄地说，“不用抱着衣服睡啦，抱着这个就可以。”
刷的一下张艺兴又被逗弄的红了脸。
“或者把衣服穿在熊身上，再抱着一起睡。”
鹿晗一本正经。眼见着小孩被自己欺负得都要熟透了，才停止开玩笑去捏那红脸蛋。
“以后抱着这个睡就等于抱着鹿哥睡。”
艺兴说，然后恨恨瞅着鹿晗，“所以鹿哥是只熊。”
鹿晗哑口无言。得，总不能自己光占便宜，就让小孩一成吧。
第二天，过生日的那个依旧是被鹿晗从被窝里拽起来的。
睡眼惺忪地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饭。奶奶煮了长寿面，碗里卧着圆滚滚的荷包蛋，格外诱人。
张艺兴吃得很香，把里面的肉丁菜叶全挑出来，不吃。
鹿晗夹着那些被挑出来的好东西，心想着这破孩子吃饭还是这个样，面食动物，挑食挑的要死，怪不得这会儿回来还不见个头往上猛蹿，养个孩子真是费事儿啊。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来了，艺兴家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挤满了孩子。
黄子韬，吴亦凡，小胖，吴世勋也来了，鹿晗看见这个小子心里就警铃大作，按理说他是艺兴的同学，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可以看到这位吴世勋和艺兴勾肩搭背还咋咋呼呼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隔在了两个人中间。
“唉唉唉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没和艺兴说完呢。”
吴世勋把手绕过鹿晗去拉张艺兴的胳膊，被鹿晗再一次挡住：“臭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不知道和我说几句，拉着艺兴有什么好说的！”
“我喜欢跟艺兴在一块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刚学的一句话就这么被吴世勋用上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搞什么，兴兴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个这么凶神恶煞的哥哥。还不让自己和兴兴说话！不可原谅！我就要和兴兴黏一起！”
吴世勋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张艺兴手脚并用不肯松开，鹿晗的脸很快就黑了，一只手扯着吴世勋一只手扯着张艺兴要把两个人分开，越扯吴世勋缠得越紧，夹在中间的无辜受害者艺兴哭笑不得，拍拍吴世勋的肩膀：“好了世勋，我都要被你勒死了，下来吧下来吧……”

“兴兴，”吴世勋抽着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不爱我，你帮着鹿晗不帮我。”
“臭小子！叫鹿哥！”
这边又要吵吵嚷嚷起来，那边的几个人淡定地看着热闹，一边还吃着张奶奶做的小点心。
“鹿晗这是护犊子。”黄子韬作出判断。
张奶奶又端着一盘子好吃的来了，以小胖为首的熊孩子们涌上去抢着吃，老人看见了依然扭成一团的三个孩子，颠着小脚上去拉架：“小孩儿家这是干嘛，来来来吃东西吃蛋糕。”
小孩兴许是馋了，蜡烛拨掉就立刻伸手挖了块奶油吃，小嘴儿噙着指头吮呀吮，像个小娃娃吮奶嘴儿一样。
鹿晗觉得小孩怎么这么可爱，还是越来越可爱让人看不够的那种。递过去塑料刀，说：“都等着你切蛋糕分蛋糕呐，你倒好自己吃开了。”
小孩吐吐舌头，拿着塑料刀笨拙地把蛋糕切成一块一块分给大家。
最大的一块切了装在小碟里给了奶奶，奶奶连连摆手说吃不了这么甜的东西，咽不下肚，又把自己那块大蛋糕放回去说让孩子们分着吃。
吴世勋看了看自己碟子里的蛋糕，又看看鹿晗碟子里的蛋糕，又不干了：“兴兴你又不爱我了！你都没给我那朵粉红色奶油花！”
原本蛋糕上的花是好几朵小一点的淡黄色的，一朵大一点的粉红色的，艺兴把带着最大的粉红色花的蛋糕分给了鹿晗，其他人的蛋糕上只有淡黄色的小花。
黄子韬嗤一下笑了，露出来一口整齐的牙，冲着吴世勋肆无忌惮地咧着：“你能跟人家的晗哥哥比吗！没看见我们都没有吗！给你朵花就不错了！吃你的吧！”
他是在报刚刚唱生日歌被吴世勋抢了风头的仇无误。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
吴世勋嗷呜一声，恨恨地下口，一口吞下去小三分之一块蛋糕，脸上糊满了奶油。
都在吃自己碟子里的蛋糕，鹿晗无视脸上全是奶油的吴世勋，伸手帮艺兴擦着嘴角沾上的奶油。
黄子韬看着，用叉子把吴亦凡嫌甜移到自己碟子里的奶油蛋糕插得稀烂，对着吴亦凡抱怨：“你看鹿晗对艺兴多好，你看你只会把你吃不下去的东西扔给我。”
吴亦凡的脸黑了，一下抢过黄子韬的蛋糕，三口两口自己全吃完了。
黄子韬瞧着自己眼前的空碟子，再看看吴亦凡，吞吞口水，缩了缩脖子，脸上写着“活该”两个大字。
其实，在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孩提的时光，当事人的心都会变得柔软起来。
包括很久之后还在惦记着那朵粉红色奶油花给了鹿晗而没给自己的吴世勋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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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临近期末考试，班主任找鹿晗谈了个话。
鹿晗刚转过来，在班里的成绩并不算是拔尖的，只能说是中上的。
但是他聪明，进度跟上的也很快，班主任挺喜欢这个学生，给他说期末考试好好准备，以他的聪明劲儿突破一下冲进前几名也不是没可能。
都是小学的课程能差到哪里去，谈不上什么基础和积累，多看看书做做题就都会了。
鹿晗没有多在学习上费劲儿，他学的挺认真但也不是死学，在新班级也没有太多不适应。
其实是鹿晗这个孩子从小就对身外事无感，除非与自己比较亲近的人能牵动他的感官和感情，其他一律看到了听到了也不走心的状态。
比如他能感觉到这所重点学校的重点班级里的有些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对自己抱有敌意，但却连他们的名字都懒得记住。
鹿晗的同桌叫陈莉莉，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学习成绩一般，但是缠人的很。
小学时期的男生女生都喜欢打打闹闹，陈莉莉就是那种跟男生玩闹又受男生欢迎的人，一般的小男生都抗拒不了这种嗲嗲的小女生的魅力，鹿晗却例外。
大概是因为不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鹿晗见惯了外向活泼的女孩子，从小男孩子女孩子混在一起野也对她们女孩子提不起什么感觉来，有几个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子都是哥们儿的关系，所以不管陈莉莉对他怎么玩闹怎么找话题他对她都是平淡疏离的态度。
六年级的女孩子，对异性已经开始有朦胧的感觉了。
鹿晗越是不理她，她对鹿晗越是好奇。
从来都是别人来主动讨好她奉迎她，而这个鹿晗眼里居然连看也看不到她。唉，好酷啊。
老师给班里的同学都分过小组，既是卫生值日小组又是学习小组，桌子也是按照小组成员的位置来排的，平时方便学习上的交流。
老师有的时候会布置一些需要小组成员一起活动的作业，这次布置的作业正巧赶到了周六周日。
鹿晗心里不太高兴，占用周末的时间就不能去看艺兴了。
这边一句不发地听着小组的成员讨论的热火朝天，在心里默默算着能不能排开时间回趟艺兴那，那边同桌陈莉莉已经咋呼开了：“诶鹿晗，干脆我们这次去你家完成作业好不好，你是小组长呐应该起带头作用。”鹿晗还没出声其他成员已经拍手表示同意。
鹿晗就突然觉得合作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
反正这周不能回去了，就让这群人去自己家吧，回头给艺兴打个电话说一下，说自己下次再去。
周六下午一群同学咋咋呼呼来到了鹿晗家。
鹿妈妈很热情地接待这些小孩子。她挺高兴的，开始还一直担心儿子融入不到新环境里，现在看儿子和同学们相处的还不错，虽然还是一副平平常常的面孔，但至少他同学不嫌弃。

鹿妈总觉得儿子的性格太乖僻，才这么小就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没有一点小孩子的童稚，好像从小到大就只有对兴兴那个孩子上心上的多，但这又怎么办呢，真怕分开了儿子就再没有能上心的事儿了。
鹿妈听着儿子房间传来小孩子的吵嚷声，对着那扇关着的门叹了口气，进厨房给孩子们准备水果去了。
这次的小组活动作业是每个组自己出一套语数外的试卷，每小组都是五个人，所以一共出五份一样的，然后周一到了学校各个小组交换着做，最后各科老师挨个讲评，然后选出题出的最好的小组进行嘉奖。
奖品也无非是作业本、中性笔之类的文具，但是对于六年级的小学生来说，这种小小的荣誉还是能带来一定骄傲的资本的。
六个人开始齐心协力地找题，出题，编卷子。
作为小组长，鹿晗很自然又很沉默地处在领导的地位，偶尔开口指挥一下，出试卷的工作顺顺当当地进行着。
眼看着最后只剩下半张数学的卷子没有排完了，鹿晗说了声“休息一下吧”，小成员们扔下纸笔参考书开始玩玩闹闹。
鹿晗不加入大家的玩乐，径自倒了杯水喝。
也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同学们都是客人你是主人，你就应该给大家都倒杯水喝不能光自己喝吧，鹿晗没这方面意识，或者说想到了也懒得，好在大家都是小孩子不会计较什么。
“吃水果喽。”
鹿妈端着果盘进来了，切得方方正正摆的有模有样的果盘，大家都涌上去叉着吃，鹿晗还是在书桌前靠着喝水，想着等一下要不要给艺兴打个电话，虽然昨天才打过可是还是忍不住想听小孩软糯的声音。
“喂喂鹿晗，想什么呢。”
陈莉莉又凑过来了，她也只是叉了块苹果吃，在她看来鹿晗要比果盘有吸引力好多。
一凑过来，眼尖的她就看到了书桌上摆的照片，是鹿晗和一个……男孩子？
确实是个男孩子，长得很可爱很漂亮，可爱到连自己这个女孩子都自愧不如。
好像比鹿晗小那么几岁的样子，看得出两个人关系很亲密，鹿晗几乎是整个儿地揽着他，脸上还带着自己都没见过的灿烂的笑。
“这是谁？”
陈莉莉肉肉的小指头戳戳照片上的张艺兴。鹿晗瞟过来一眼：“你不认识。”
“我不认识才问你！”瞪圆了眼睛刁蛮状。
“张艺兴。”
“……”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张张合合，终于问出了最后一句，“你弟弟？”
鹿晗想了想：“嗯。”

算是做了回答。陈莉莉小嘴瘪着，心想鹿晗你就不能跟我多说一句话么，真讨厌……
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期末考试过去，寒假也就来了。
市里安安静静很少听到有爆竹噼啪的声音，也可能是因为离过年还早，可是过去乡下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小孩子开始玩炮仗了，乡下小孩子是从来不等过年的，下了雪就开始乐了，乐了就开始玩炮仗了。
看着黄子韬他们拿擦炮双响炮三响炮什么的炸着冰面，张艺兴捂着耳朵躲得远了一点。
不是害怕，就是对这些响声犯了点怵，从小到大就这样，改不了，从六岁开始这么多年就只敢玩摔炮。
张艺兴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盼望过过寒假。
鹿晗说他们一家都会回来看张奶奶，其实本来鹿爸鹿妈的意思是想把张奶奶连同张艺兴一起接去他们那儿住一阵子，可是张奶奶不愿意麻烦人家，也住不惯城里的房子，艺兴不肯让奶奶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也就不去鹿晗家住了。
年前的时候鹿晗先来了，然后过年直接回去爷爷奶奶那边，等年后鹿爸鹿妈就跟着一起回来。
张艺兴跟着鹿晗把他家的老房子打扫了一遍，奶奶拆洗好了一床被子一床床单晒着，等干了之后要铺到床上。
鹿晗家的老屋子好久没有人住了，艺兴拉着鹿晗睡自己的床，那屋现在太冷，还没有人气儿，还是等鹿叔鹿姨来了之后多几个人一起住吧。
有鹿晗在，张艺兴的寒假作业也写得飞快。
鹿哥在旁边有动力啊，精神头足，不会的还可以问，鹿哥现在的成绩比以前更好了，张艺兴崇拜得不行，看鹿晗的眼里都带着星星。
鹿晗是腊月二十八走的，去爷爷奶奶家了，临走前他说回来的时候会打电话说一声。
张艺兴看着他走，嘴唇蠕动了两下也最终没把“早点回来”这四个字说出口。
鹿哥是回老家啊，怎么能催着他快点从他爷爷奶奶家那边回来呢，多不好。
这两天奶奶一直忙着在办年货，找人写春联，买肉买鱼，蒸枣糕，蒸馒头。
艺兴跟着奶奶学发面和面揉面，小孩力道小，揉出的面不够筋道，奶奶便不让艺兴做。
张艺兴想去贴春联也够不到，只能去外面一捆一捆地抱芝麻杆，留着三十晚上洒在院子里辟邪用。
大锅炖肉炖鱼的味道很香，但张艺兴明显对蒸出的白白胖胖的馒头感兴趣。
张奶奶做得一手好面点，这也许就是造成了张艺兴偏食的原因之一。
六岁之前在城里只能吃到买的机关食堂的馒头，软绵绵全是窟窿眼，哪有老人自己蒸的香。
年三十一大早张奶奶就出门了，年货好像还差点花生瓜子酥糖之类的，老人打算出去买点。
张艺兴照例赖床睡得正香，老人见孙子睡得熟也不忍心叫他，怕不安全从外面锁了门走了，想着在孙子醒来之前可以回来。
张艺兴醒了，外面冷，更不想出去，就整个缩在被窝里睡回笼觉。
冬天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在屋里也不知道个时辰，张艺兴睡得迷迷糊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得功夫还做了个梦，不是什么好梦，张艺兴有点害怕，好歹清醒了一点。
肚子咕咕叫让张艺兴最后不得不下床了，尽管小孩仍是舍不得暖和的被窝。
套得厚厚衣服的下床洗漱，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十点多了。
凉了的馒头稀粥在桌子上，奶奶不在，门还反锁着。

张艺兴想了想，大概是奶奶又出门了吧。
张奶奶这样的事办过不止一次，平时周末鹿哥在的时候，有时自己被他从被窝里拽起来也会遇到门被反锁奶奶出门的情况，只不过这次也太久了。
吃过饭都要十一点了，奶奶还没有回来，自己也没法出门，就趴在桌上写寒假作业。
写了好久的作业，张艺兴觉得不对劲了，奶奶还是没有回来。
心里有点急想出去找找她，可是门被锁着，根本出不去。
小孩有点急，正想打电话给小胖让他帮忙找找奶奶，外面就有人来喊门了，是邻居孙大叔，把门敲得又急又响。
张艺兴在里面出不去，开着窗户隔着院子冲着孙大叔喊着，孙大叔一看这种情况更着急了，火急火燎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翻过栅栏，把门踹开，把张艺兴从屋里捞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奶奶摔倒了。”
张艺兴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也反应不出“摔倒了”的意思，机械地跟着孙大叔去了卫生所，那边说老人昏迷不醒怎么都治不过来，已经打了120送市里的医院了。
张艺兴的脑袋始终是空白的，一直到被大人们领着带到医院里。
奶奶在单独的病房里躺着，眼睛紧紧闭着，就像是在睡觉一样，可是医生说她是在昏迷。
天气冷，老人出门腿脚一冻也有些不利索，狠狠摔了一跤，就爬不起来了。
医生已经抢救过了，是脑溢血突然发作，该做的措施都做了，现在只能等老人醒过来，醒过来就好说很多，醒不过来就没办法了。
医生说让家属24小时在旁边守着，老人一醒就立刻告诉医生。
医生问家属是谁，只见到一个瘦小的孩子站了出来，任是看多了生离死别也由衷地叹气说“造孽啊”。
这边情况是差不多安定下来，帮忙的大人差不多就会自己家了，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年三十出这事谁都不想看到，能多帮一点就是一点。
剩下的孙大叔，张艺兴让他回去不要呆在医院了，说：“我一个人可以陪着奶奶。”
孙大叔还想说什么，眼前的孩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说：“叔求您了，您陪着在这耗着会让我欠着您，我没法还您想让我给您跪下吗。”
孙大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叮嘱艺兴有事打电话，说奶奶福大命大，以前不也摔过跤么，还不是没事，这次肯定也没事。
张艺兴搬个医院的小凳子坐在张奶奶床前就这么看着老人，心里开始翻腾着以前的事。
自己六岁起老人抱自己回到小小的并不温暖的家，老人干枯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老人给自己煮饭温牛奶，给自己背上书包看着自己被鹿哥拉着去上学，老人为自己省吃俭用供自己上学，老人在昏黄的灯下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
一幕一幕走马灯一样清晰地在张艺兴脑子里略过。
张艺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这些，怎么就会突然想这么多。
奶奶上次也是提心吊胆好几天，可是为什么这次有种感觉，就好像奶奶就要离开了一样……
张艺兴使劲甩着脑袋想把这个想法赶走。
奶奶真的是睡着了，你看她和平时睡着的神情一模一样，她睡醒了兴许就起来了。
年三十的晚上，医院外面也有零零落落爆竹的声音。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这会儿却停了，外面被衬得光亮亮的。
半夜，病房的门开了，值班的护士进来送了点苹果和糖，还有一盘饺子。
看着守在老人病床前的孩子，刚刚毕业来到医院的小护士眼圈红了，陪着张艺兴说了几句话，最后不得不赶着去下一间病房查房。
张艺兴吃不下去东西，看着那盘饺子，想起了老人在家里准备的肉馅和面粉，说要今天包饺子的。现在大概有凌晨了吧。
把目光从那盘饺子上移回来，奶奶突然就慢慢睁开了眼睛，枯瘦的手摸上了王源放在床边的小手。小孩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把小凳子也带倒了。
医生和护士过来了，给老人检查了一下，然后给张艺兴说了些话，张艺兴听不明白，但他听着好像奶奶虽然醒了但情况并不是特别乐观，好像是大脑里淤血没有散只是暂时清醒。
可是奶奶确实是醒了，还叫了张艺兴的名字，问了问这是在哪，然后又很累似的睡了。
张艺兴这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回来了，好像从跟着大人来到医院神智都游离在外一般。
奶奶睡着了，病房里很安静。
张艺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护士值班室，借那里的电话打了出去。
他记得鹿哥爷爷奶奶那边的电话号码，是背过的。
电话一通，里面正好是鹿晗的声音。
张艺兴喊了声“晗哥哥”，便哇的一下哭出来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太害怕了，怕了一下午，担心了一下午一个晚上，十一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看着昏迷的奶奶没掉一滴眼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红一下，这会儿一听到鹿晗的声音，终于哭出来了，哭得像一个孩子了。
鹿晗在张艺兴断断续续的话里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让张艺兴先去病房里睡一会儿，自己天亮就到。
放下电话，拒绝了让自己在值班室的床上躺一会儿的护士长的好意，张艺兴硬是要回到病房守着奶奶，生怕奶奶不声不响再出问题。
鹿晗是搭最早的一班车来的，鹿妈不放心也是一起来的。
今天大年初一本来应该一家人围着过年，两个人说要来的时候鹿晗的爷爷奶奶家那边的人就已经有些不满了，可是什么比较重要啊，远亲不如近邻，况且还是情况危急的张奶奶。
推开奶奶在的病房的门，看到的就是明显一夜没睡却还呆呆地坐在病床前的小孩，守着昏睡的张奶奶。
还没等鹿晗走过去，小孩就已经一头扎进了鹿晗怀里，眼泪又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晗哥哥，我怕，我怕。”

“奶奶！”
鹿爸鹿妈一转头，兴兴怎么回来了？！不是让晗晗带他走了吗？
鹿妈顾不得多想，气得拽过自己的儿子问：“不是让你带兴兴回家，你怎么搞的？”
“妈，你觉得瞒着他对吗。”
鹿晗也红了眼，冲自己的母亲说道，“那是他奶奶！他唯一的亲人！他有权利知道他奶奶的情况，你现在瞒着他以后就不会知道了吗，我都告诉他了，奶奶快不行了，是我带他回来的，怎么着，我就是想让兴兴再多见见奶奶，不然以后都没机会了！”
鹿妈松开了儿子，踉跄了一下，捂着脸失声痛哭。
那边张艺兴趴在老人身上喊着奶奶，声音被哭声冲的破碎不堪。
鹿晗过去从后面抱着跪坐在地上的小孩，一说话声音也在哽咽：“艺兴，你给奶奶说句话，她现在还能听见……”
“奶奶……你睁开眼啊，看，看看我……奶奶……”
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鹿晗感受着怀里小孩的颤抖，往日奶奶对自己的好一幕幕地浮现出来。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哭着，一旁的人都为之动容。
连夜回到了以前的家，镇上的小村。
张奶奶被抬上车的时候身体还没凉透，张艺兴一直攥着她的手，一路上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掉着泪。
鹿晗陪着他坐在另一边，情绪渐渐冷静下来。车窗上凝结着水汽，外面天寒地冻，车里也只是有一点点暖和而已。
到家了。帮忙的人抬着奶奶下车，张艺兴不肯松手，大人把他的手硬是掰下来的时候，小孩又一次哭出声来，被鹿晗紧紧搂在了怀里。
老人的葬礼是第二天一大早举行的。
都是鹿爸鹿妈在帮忙安排，周围的人大都来了，小村子里的人朴实，张奶奶平时人缘好，这会儿大家都是红着眼睛抹着泪，一个一个来哀悼。
堂屋已经被设成了灵堂，张奶奶的棺材就放在正中央，张艺兴披麻戴孝跪在一旁，有人来哀悼就重重地磕一个头。
张奶奶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了张艺兴这一个孙子，所有的重任都压在小孩柔弱的肩膀上。
鹿晗在里屋看着张艺兴瘦弱的身子，心狠狠揪成一团，他想去陪小孩这么一起跪着，小孩身体并不强壮，怎么经得起这半天半天的折腾！自己不是张奶奶的亲人就只能看着小孩受苦受累，甚至看着他伤心落泪自己都没有办法哄他……
张奶奶被葬在了池塘边的那片小树林里，平日里小孩怕黑怕鬼不敢去的地方，如今小孩跪在那不肯走。
鹿晗拖不走他，最后还是鹿爸来，硬是抱起哭闹着的小孩，抱回家了。
鹿晗再次听着那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不再清脆。
他看着张奶奶的坟墓，久久地盯着，突然也扑通一声跪在坟墓前，盯着碑上的字样，低低的声音的说：“奶奶，您放心，兴兴交给我了。一辈子，我一定护着他一辈子。”
张艺兴病了，高烧，昏迷不醒，却一直在说胡话。
喊得最多的是奶奶，还有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