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独家记忆
姚晴对着谷缜给的地址想了一天。直到日头西垂，最终还是云灵苏“不看就先输了”的淡然神情在脑中定格，她不由恨恨道：“去就去，谁怕谁？”也不知在和谁较劲。
她按照地址，转了几路车，又走了段路，总算到了目的地。所以当她发现忽然被大量无关人士围观的时候，积攒的怒气值终于饱和了。
“大美人，来来来，喝水消气！”谷缜笑嘻嘻地走过来，递过早已准备好的水。
姚晴顺手接过，看了眼站在不远处闷不吭声的施妙妙，才强忍住将水浇到谷缜脸上的冲动。她喝了口水，感觉顺了点气，然后压低声音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谷缜遥手一指，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很难理解吗？大海、沙滩、灯光、夜景……一看就是配合海鲜大餐的画风。”
姚晴几乎要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谁问你这个？”
“哦？”谷缜眨了眨眼，“那是哪个？”
“妙妙！”姚晴高声叫道。
谷缜脸色立刻一变，却见施妙妙转过脸来，向这边望了一眼，她明显犹豫了一下，才婷婷袅袅地走过来。
“你来啦？”施妙妙背对着谷缜，对姚晴淡淡一笑，眉眼中的愁意如墨染般晕开。
姚晴微一点头：“这是什么情况？”
施妙妙不及回答，谷缜冷冷说：“施小姐，我们说好的。”
施妙妙脸色霎然发白，心中一阵茫然：“他叫我施小姐……”
姚晴瞪向谷缜：“臭狐狸，你有完没完？！”说着便拉着施妙妙走向海边，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溜达着。
谷缜话一出口早已后悔，待瞧见施妙妙泫然欲泣的样子，更觉得心肝脾胃疼。他瞪着二人的背影发了一阵呆，忽地破空一响，夜空中绽放出一朵红霞也似的烟花。
谷缜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对自己说：“嘿，差点忘了正事——大哥给点力啊！”
天上的烟火越绽越多，红的，白的，黄的，紫的……此起彼伏间，绚烂了半片天空。抬头望的人越来越多了，烟火却久久不歇。
待得满天尽是星星般的光泽，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当人们以为这场烟雨已然谢幕的时候，忽然“呲”得一声长响，一点星火直冲天际，似到得了最高点，才“砰”一声巨响，绽出一朵红艳欲滴的牡丹。然后这朵硕大的牡丹如入写意画轴，慢慢晕染开来，缓缓地散成满天星火，终于整片夜空静谧下来，归于最初的调和色调。
姚晴沉默地望着早已宁静的夜空，她的心中似乎还在勾勒着那朵名花倾城的牡丹，一笔一画，华美而雍容。在一片落幕繁华中，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直拙舞剑的人，一片景，
一片寻常的落日海景，但那是她不肯示人，甚至不愿昭己的久远的独家记忆。
谷缜不知道什么走到了她身边，而施妙妙自然而然地退进了人群里。
不过谷缜这回没有回头望哀怨的银衫少女，而是微微带笑着看着姚晴，又露出了孩子般顽皮而干净的笑容：“女主角，不想见见男主角吗？”
姚晴还未回应，人群如沸水般鼓噪起来，然后褐衣少年带着羞赧的笑，有些尴尬地被众人推了出来。他的脸上、手上还带着星点的煤灰，想是不小心被这场绚烂烟雨点染到了——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此时的氛围，或者说，这些小局促、不完美，反而添了份莫名的温馨。
“你弄的？”姚晴愣了半晌，说。
少年挠了挠头，小声说：“我只是负责放，烟花不是我买的……”甫一说完，众人不自禁地发出善意的笑声。
谷缜低声咒骂了句“笨蛋”。姚晴却轻声一笑：“谅你也买不起。”

少年十分诚实：“嗯，我是买不起……”
谷缜轻咳一声，只得出言提醒：“大哥，你不是还有东西……？”
陆渐猛可醒悟，“哦哦”了几声，快手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手工雕刻的木盒，轻手打开，一串手工打磨的贝壳项链赫然出现在眼前。贝壳显然经过精心挑选，形状不一，而颗颗珠光玉润，有着各自的韵味。
姚晴一挑眉，凝眸望向陆渐，眸里漆黑如夜，看不清情绪。
陆渐心中一跳。
陆渐觉得形容不好，他对于文学课的修辞学向来没有自信。他只觉姚晴的目光望过来，让他觉得心头痒痒的，脑中瞬间掠过无数疯狂的想法，然后心中七上八下地来回折腾，口中磕磕绊绊地说：“只有、只有这个是我做的、做给你的……”
姚晴没有说话。
陆渐心中一急，说道：“你不要也没关系，反正、反正不值钱……”
姚晴脱口道：“谁说不值钱？它比冷冰冰的真金钻石好得多。”话一出口，又觉得后悔，匆匆扫了扫围观的众人，直恨得想钻到地底下去。
陆渐瞪大眼睛：“那么、那么你、你……”
“别你啊你啊的，听得啰哩啰唆，”一个雷霆之声打断道，从人群中走出一条剑眉虎目的汉子，他笑嘻嘻地搭上陆渐的肩膀，“陆老弟，恭喜恭喜！”他缩在人群中太久，实在闷得慌，一听得陆渐磕磕绊绊的说话，更是老大个不耐烦。
姚晴脸色微微一僵。
“哈哈虞兄，”谷缜赶紧说，“我们一边喝酒去！”
虞照一听得一个“酒”字，登时眉飞色舞：“好呀，天大的喜事，更要不醉不归！”
“少来，尽找借口！”有人脆生生打断道。
虞照浓眉一皱，低声骂道：“娘们老来败坏酒兴。”话音才落，一张面罩寒霜的俏脸便摆在他面前，俏脸的主人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再说一遍？”
虞照摆摆手，赶紧向谷缜眨眼求救。
谷缜笑嘻嘻地说：“仙碧女士，看在陆渐的份上……”仙碧望了满脸都是囧的陆渐，迟疑着难说话。
姚晴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低声骂了句“笨蛋”，转身便走。
“阿……”
“阿什么阿？快追！”谷缜一扯陆渐，后者迟疑了一下，拿着木盒项链跟了上去。
“我说虞兄，你也太着急了吧，”谷缜转过脸对虞照叹气，“又不是你对仙碧女士告白。”
虞照听得前半句，还呵呵直笑，一听到后半句，登时浓眉倒竖、虎目生威：“混小子不要胡说八道！”
谷缜嘻皮笑脸道：“怎么？难道没有？区区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仙碧啐了一口：“你再胡说，我打你个老大个耳刮子！”
谷缜拱了拱手：“不敢不敢。”说着看了看四周，快步地朝一个方向去了。
虞照急着大喊：“喝酒呢？喝酒！”
仙碧冷冷说：“你还要喝酒？嗯？”
虞照急躁地搓了搓手，咕囔道：“这么大的好事，不可不喝。谷老弟不是在论坛上发帖说围观群众酒水畅饮吗？”
*** ***
“你来干什么？”施妙妙头也不回，但听着脚步声分明是谷缜。
于是谷缜转到能正面她的角度，笑嘻嘻地说：“言出必行的施妙妙也想反悔吗？”
施妙妙来不及对他的称呼感到难过，就直接怒瞪他道：“我反悔什么了？”

谷缜掰着手指，慢悠悠地说：“我们说好，在撮合陆渐姚晴的今天，暂时和好的——今天过了吗？”
施妙妙瞪着他，似乎无言以对，但她温婉的眸里分明在瞬间流过千万种情绪。
“很好，”谷缜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去哪？”施妙妙脱口道，跟着在心中骂自己个百转千回。
“‘围观群众酒水畅饮海鲜海吃’，我也不想反悔——看你这样就一丁点都没吃，这不是砸老子招牌吗？万一你要是在论坛里留帖说谷缜说话不算话，我怎么办？商人无信不立！”谷缜说。
“谁像你这样无耻！”
“那就去吃饭吧！”谷缜笑容好好地对着施妙妙的怒容。
“你不动的话，我是拉你好还是抱你好？”谷缜神情严肃地说。
施妙妙总是拿他没办法，暗暗咬了咬牙：“带路。”
于是谷少爷轻车熟路，带着施妙妙到一家名叫“风烟记”的小店坐下。“来往常的！”谷缜按响服务铃，说道。
“你经常来？”施妙妙望望那些穿梭在走道中穿着性感的女服务员，一脸狐疑地盯着谷缜。
谷缜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暗暗叫苦：“傻鱼儿在这方面偏偏是只狐狸。”他干脆就摆出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小声指点说，“是呀，我认识这里每个服务员，还有跟她们的合照。”
他这样说施妙妙反而不信了。施妙妙又重新恢复到漠然模样。
不一会儿，菜式已然上齐。
施妙妙望着满桌菜肴，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被谷缜似挑衅似调笑的目光盯着，觉得还不如吃饭的好。
谷缜达到目的，见好就收，看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哟，谷爷！”一个娇媚温软的声音遥遥叫道。
施妙妙不喜欢，立刻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走进来的女人穿着比这里的服务员还要暴露，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穿成什么样，长成什么样，不羞涩也没刻意卖弄风骚。就那么款款走来，自信而美艳，全然无视众人望向她的目光。
“不要脸的女人。”施妙妙在心里下好定义。要不是这女人亲切地挽着一个硬朗高大的男人，施妙妙一定把桌上的海鲜汤全都灌在谷缜头上。
“哈，妙妙，我给你介绍，”谷缜感受到施妙妙凛然不可犯的目光，知道方正的姑娘又陷入了价值观的死胡同，他委实也来不及进行“女性穿着和个人品行毫无关系”的演讲，果断先寻求中规中矩的解释，“这是苏媚烟老板，别看苏姐姐年纪轻轻，这片海滩的海鲜店可全是她的名下。实在是商场中的‘寡妇清’，了不起得很。”
苏媚烟娇软地笑了笑：“哪里及得上‘东财神’谷爷。看，今个儿包场，可不是又照顾我们的生意了吗？”说着目光微微瞥了一眼神情冷漠的施妙妙，掩口笑道，“谷爷可是头一回带女孩子来哦，女朋友？眼光不错。”
这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聪明女人。
施妙妙对她的敌意下降了。
谷缜大喇喇地搂住施妙妙的肩膀，笑道：“是呀，我谷缜别的没什么，就挑女朋友的眼光高明！”说着咧嘴笑看施妙妙，“妙妙，是不是啊？”
施妙妙拿不住主意要不要让他在生意伙伴前难堪。
幸好谷缜放落了他的手，转而看向苏媚烟身边的男人：“这位就是你神秘的合伙人？”
男人扬了扬嘴角，伸出手：“久仰大名，我叫岳风。”

苏媚烟在一旁介绍：“岳风是苍龙中校的，你们算不算校友？”
谷缜同岳风握了握手，微笑：“同出一源？算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怎能不合作？”
岳风侧脸对苏媚烟笑了笑，客气而疏离：“苏姐姐快别提了，中校倒闭前，我都辍学了，可不敢自称高校子弟。”
施妙妙似乎看到苏媚烟眼角一闪而逝的哀伤，她不禁想，他们不是情侣？随即又在心底对自己吐槽，是不是关我什么事？那坏东……哼，那坏东西也不关我的事！
如此想着，却不禁朝谷缜看了一眼。那坏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有三只眼睛，她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他就转过来对她挤眉弄眼地一笑。施妙妙只好气忿忿地低下头。
谷缜一直在跟他们讨论生意场的事，施妙妙觉得没意思，拿不住主意要不要离开。正自纠结间，一队墨镜男扛着摄影器材齐刷刷地闯进店来，那阵势活像打劫，施妙妙不负所望地吓了一跳。
谷缜随即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对站在排头的墨镜男说：“怎么样？”
“完成任务。”墨镜队长对谷缜微微鞠躬。
“好，”谷缜打了个响指，咧嘴一笑，“快发布到论坛上，然后把这个帖子刷热。”
“遵命。”墨镜队长再次鞠了躬，然后领着那队人又阵容夸张地退下了。
“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施妙妙一脸狐疑。
“你男朋友我专门干好事。”谷缜一本正经地说。
施妙妙看看岳风和苏媚烟，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去。
谷缜见好就收，对苏媚烟眨眼一笑：“苏老板有网吗？大家一起围观。”又转脸对岳风说道，“岳老板还留着论坛账号吗？一起看看。”
岳风笑说：“怎么没有？就算老得快死了也得留着账号刷八卦。”
凤企旗下的五大高校，有个校内联合论坛叫“凤坑神话”，分为“昆仑”、“沧海”、“灵飞”、“震旦”、“苍龙”五大版块。各校学生既可在本校版块刷帖读贴，也可光顾其他版块。而论坛内容一向丰富多彩，从校内作业探讨到花痴校花校草，乃至恐怖灵异事件、开贴悬赏实现愿望、深扒老师私生活……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论坛里提不到的，实在无愧为论坛“神话”之称。
苍龙中校虽然因各种原因被关闭，然而苍龙的旧生依旧活跃在论坛中，专属于中校的“苍龙”版块也并未被管理员剔除，反而因为中校生的怀旧情节愈见红火。
苏媚烟抬着玉指轻轻戳了戳谷缜的额头，掩口笑道：“你小子一定没什么好事——”说着高声叫道，“碧桃，拿笔记本来。”
*** ***
十分钟后，神话论坛的“浮槎沧海”版块一条新帖如惊雷般在网上炸开了。短短数分钟，它的点击破万，而后帖子以惊人的速度被刷红，然后被管理员成功置顶，以傲人的姿态炫耀着它的“王冠”，随即类似主题的帖子也如雨后春笋般浮现在首页。
今夜，五大高校的学子都被同一消息、同一主人公刷屏了。
“【实拍视频】：体育男向月亮女神求交往！”
“月亮女神今夜8:00pm脱单了！”
“【有图有真相】漫天烟火，海鲜盛宴，超壕求交往现场！”
“哭！女神就这么被抢了！”
“深度八卦：体育男究竟是何方神圣？”
“【号外号外】知情人士深扒陆、姚相识过程！”
“【一“渐”钟“晴”】《震旦校报》又可以开校外专版了喂！”
……
燕眉一边浏览着，一边慷慨地在每次相关贴下点赞。

“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云灵苏放下狼毫，冲着燕眉摇了摇头，“姚晴知道，一定会灭了你的。”
“可是她不知道啊。”燕眉笑容无辜，继续刷新点赞，顿了顿又眨眼笑说，“灵苏你不会说的是吗？”
“……”
“唔，‘负心女痴情汉！深八姚晴玩弄沈秀公子的过程！’？谁发的谣言帖？哼，评论过500可小心了！”燕眉秀眉一扬，不满叫道。
“我看看——“云灵苏拿过手机，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不总是这样吗？一被追捧就有人酸。所谓‘捧杀捧杀’的……你的澄清回复这是什么啊？‘哦，是吗？不如来看看‘小天算’沈秀天网恢恢翻车全过程——分享链接’”
“我只是随手分享真相的知情人甲，”燕眉一脸无辜，“这扒皮贴，可是谷少爷的杰作。保证情节属实，童叟无欺。”
“也是，确实很‘路人甲’。”
“什么？”
云灵苏屈指轻叩燕眉额头：“你的ID——省略号是几个意思？就算是马甲，你也上点心吧？”
“对啊，反正是马甲——总是注册马甲取名字也很累的。”燕眉一脸理所当然。
“那你的官号呢？”云灵苏问。但凡五校学生，在神话论坛都有个官方认证的ID，性质接近学生证——辨识身份，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年没用忘记密码了，”燕眉懒懒说，“估计得激活了。”
记得停用时间却不记得密码？云灵苏耸眉，不过不打算揭穿。
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吧？！
“燕大小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还记得吗？”不知不觉被带到马里亚纳海沟去的云灵苏幡然醒悟。
“写菜单——你不是在写着吗？”燕眉笑说，指了指自己，“我是打下手的呀我。”迫于柳莺莺的强势要求，她们必须尽早替“瑶池金品”手写菜单。这事当然越早越好——毕竟还要成批印刷复制，何况云灵苏秉承着“能今天完成绝不拖到明天”的自我要求，一离开“瑶池金品”，就直接带燕眉回了家。
说实话，因为父亲云虚那桩事，她一直对“回家”有抵触情绪。可她家有绝对齐全的书法专用室，只好暂时丢开自己的小心思，去为朋友两肋插刀了。一路上，云灵苏还不禁担心，要是撞见父亲和哥哥怎么办。当看到家中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她庆幸之余又萌生了莫名的悲哀。
“是吗？”云灵苏挑眉，“你是磨墨了还是铺纸了？”
说好的通力合作，可燕眉除了昨天晚上和云灵苏讨论怎么写提出了几条建设性意见，次日要开工的时候，她就只负责在云家到处溜达，然后一直低头玩手机、翻云灵苏的藏书、在草稿纸上随手涂鸦，中间还时不时要用简单的字节去聒噪云灵苏，同时，亲眼见证了某体育男向好姐妹姚晴告白的全过程——如果姚晴知道，一定会恨得暴打一顿谷缜。
燕眉只好对自己吐吐舌头，小声说：“这么爆炸性新闻错过多可惜啊——灵苏你能者多劳咯，”顿了顿又说，“我第一次来你家啊，惊喜之余偏离下方向也情有可原嘛。”
云灵苏恍然惊觉，她竟也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即使现在这个不该称作“家”。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笑了笑：“有什么好惊喜的？”
“你家真的好古风好文艺——”燕眉说，“我都要思考自己是不是穿越古代了。唉，早知道我就该穿身古装梳个发髻来配合下气氛。”
云灵苏不禁被逗笑，摇头说：“哪有这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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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燕眉认真地说，“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你难怪会成为淑女。”
“行了，越说越夸张了。”云灵苏打断道。可她脑中却不禁浮现出少年时父亲——彼时还是养父的云虚手把手教她练书法的画面。
没什么好想的！她暗暗对自己下指令。
“再多恭维也是要干活的哦，”云灵苏转而笑说，避开了原来的话题，“簪花小楷我都写好了，行书可都是你的。”
燕眉叹气行礼：“被发现了？收到！”
于是身份对调。
燕眉开始认真眷写，云灵苏开始上网——当然她是为了写论文而不是看八卦。云灵苏一边在键盘上敲字，一边余过目光看燕眉的行书。
少女行文潇洒清奇，便以云灵苏专业的角度，也觉得很难挑出毛病。于是云灵苏对自己耸了耸肩，她全能是因为对自己要求苛刻，凡事力求完美，而那个家伙……好吧，世上总是有气煞人的天才。
燕眉刷刷写了几行，搁下笔，说要找水喝。
云灵苏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尽管她知道她只是想借机溜达一下。
得到准许，燕眉从座位上蹦跶下来，直截了当地走过画廊，顺道欣赏下路上的名画。路过客厅的时候，正好听到大门密码锁侧传来的按键声音。
这从各种意义上不科学。这时候已经是晚间10点多了，客人这时候来拜访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何况客人怎么会知道门锁密码呢？但若是家人……哦，遇事早缩进乌龟壳里的云家父子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吗？
燕眉忿忿腹诽，接着便看到大门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方式打开了。
燕眉心中叹气，不用这么快被打脸吧？
门外人却显然怔住了，他似乎需要一点反应时间。这长时间的震惊，使得他俊朗的五官变得有些呆萌。
燕眉觉得有必要先说话，所以她点点头：“是你家。”
门外人瞠目结舌了半天，迟疑说：“你认识我？”
“云裳？”燕眉审视了他一会，问。
或许想要在陌生的美丽女孩面前表现得绅士点，少年努力正了正容色，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我是。请问……”
“燕眉！”燕眉指指自己，“云灵苏的好朋友！”
云裳总算会过意来：“你好。”顿了顿，不知是否该加上一句多谢照顾我妹妹之类的客套话。但看着少女似笑非笑的目光，总觉得尴尬，不知道她有没有知道他们家的那些事。
“不进来吗？”燕眉觉得自己反客为主了。
“哦。”云裳更加尴尬了。明明是回自己家，偏偏心里提了几千个装满水的木桶，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燕眉觉得眼前的少年跟云灵苏描述的实在不太像，那一副目无下尘的贵族风呢？那刻板严肃的长兄范呢？那从容不迫的学霸style呢？这一脸受惊小羔羊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那个打击有这么严重，害得变了人设了？哦……好像是挺严重的，一直崇拜的父亲成了背德的伪君子，一直爱慕的对象成了亲妹妹……
默。
大概自己的同情表现在了脸上，云裳的脸快僵硬得撑不住了。唉，他的心理承认能力应该再强一点嘛。
在云裳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当一个自称是你妹妹的漂亮朋友一直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看——俨然把你当成外星生物研究，云灵苏终于出现在扶梯上，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凭空而降似的，神情淡漠而空远，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

尴尬就此从心里排去，涩然随即住了进来。
云裳错开目光，心中好似倒灌了海水一般苦咸，若非手脚被注满了银铅，他一定会丢下积攒好久好久的勇气，头也不回地逃开。
“我……我来拿样东西，急用。”他说。
云灵苏不着痕迹地点头：“请便。”语气平淡如陌路人。
云裳只觉心里堵堵的，所有的话涌到嗓子眼，却怎么也冒不出去。于是干脆一言不发，快速地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云裳走到门侧，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地回头，而如所料的，她根本不会投注一丝目光在自己身上。
永远都是这样，不是吗？就算身份变迁，也不会影响她的漠然。
云裳自嘲地笑笑，关上门。
随着大门“砰”地合上，燕眉意识到云灵苏的面具倏然卸下。不是说她神情变了，而是隐隐地，心情没有方才的紧绷。
哦，真辛苦啊。燕眉耸了耸肩。
“燕眉……”
她还没说完，燕眉立刻抢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云灵苏白了她一眼：“就算好奇，也不用盯人家看那么久吧。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哪怕洪水滔天，还能去冲个浪的。”
燕眉嘻嘻一笑，打趣道：“怎么，怕我勾搭？”
“不，”云灵苏毫不客气地回击，“这点上，我相信你会优先考虑你哥的。”
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下来。正当云灵苏后悔玩笑开得太过分的时候，燕眉忽然懒懒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别提了，要是有效，我真想试试。”
“……”这么直白，真的没事吗？
“谁想天天上班啊？”
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云灵苏知道那位又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环节，画风日常严肃的云帮主明智地选择不继续陪着瞎侃，转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11点了，要不要叫人接你？……算了，要不还住这儿吧？明天周日，你写完就可以送去印刷了。”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连着两天不回家，也不去公司，没事吗？”
“当然没事。”燕眉满不在乎。
明明就是有事吧！云灵苏想象了一下燕玄机大总裁横眉怒目的样子，觉得收容这个家伙实在有些风险。
然而脑中画风一转，又看见了威严俊朗的男人在窗前教自己习书的景象。
停下！
这只是回“家”的副作用罢了。
“好吧，我再收拾一下书房，你先去洗漱吧。我一会儿就好。”云灵苏从记忆里挣脱出来，淡淡说道。
“一起吧。”燕眉语气轻松。
云灵苏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她知道她是看出了她不经意的情绪波动，不想留她独处，在记忆里越陷越深。
于是二人开始收拾书房。情况有些糟糕，好像受了这个“家”的诅咒似的，云灵苏总是频频想起记忆里的父亲。这幅山居图是父亲领着他们兄妹二人去山野度假时采风所画，这管玉箫是初学声乐课父亲所赠，书架上垒得大多书都是父亲天南地北的搜罗……
以为自己已经在那晚逃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家，却不知，被掩藏的过往独家记忆里，大多都是“家”的影子。其实……那个男人在自己的成长中并未亏欠什么，反而极致呵护，弥补没有母亲的遗憾。

云灵苏觉得必须说些什么，制止自己掉入记忆的漩涡。
“上次的事，谢谢。”她想了想，开口道。这句道谢其实早就该说了，只不过燕眉以为她还介意，她也以为自己还介意，所以，二人一直打着暗喻心照不宣，并没有深入地谈过此事。但是时候了，对此完全视若寻常。
燕眉回想了一下，知道她指的是她力促让她和朱微见面的事儿。于是她笑了笑：“朱微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对吗？”
“是，”云灵苏点了点头，却又皱了皱眉，“但她爸不是个东西！”
燕眉噗嗤一笑：“虽然但是，您说得对！”顿了顿，“云大帮主要帮帮被困宫闱的少女吗？”
云灵苏不理她的打趣，只管抓住关键词：“怎么帮？”
“发挥北校第一辩手的优势，说服她从城堡里逃出去，当个自己杀恶龙的勇士，而不是被迫嫁王子的公主。”
云灵苏不置可否：“这不是一夕之功。”
“灵苏你是从小就形成了‘蛾眉不必让人’的意识吗？”燕眉反问道。
“我明白了。”云灵苏沉默片刻，点头道。
“正好，三天后，我有个慈善舞会的邀约，朱明的小公主也参加，”燕眉看看手机里的日程表，“那时或许可以安排出《墙头马上》搅搅局。还有，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常见面聊聊，给小公主灌输一下新思想！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也信任你，甚至……很崇拜你！”说到这里，又郑重地看向云灵苏，“但是灵苏，比起帮助别人，我更在意我的朋友感受。所以，我需要再次确认你的心意。”
比起云灵苏严谨自律的作风，燕眉极少有认真的时候，她通常是顽笑着，漫不经心着，大有寄尘于逆旅、无问前程的意味。按云灵苏之前的话说就是，即使洪水滔天世界覆灭在即，南溟燕眉还能去借势冲个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非常地乐天知命。所以，她偶尔的严肃认真，就显得极为珍贵——而她在这件事上至少已经表现两次了。
云灵苏于是垂眸自省了一阵，抬头看她时，却十分轻松写意——就像燕眉平时那样，但语气却分外肯定：“你放心。”
比起守着无谓的记忆，我更想要故事继续。
【第九章完】

第十章“遇见”新篇章
乐之扬再次低下头整理了一下领结着装，虽然他今日的装容好像被熨斗熨过。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早已摆好的笑容瞬间被照亮。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得出众的女孩。像知音之交云灵苏，单纯出于欣赏角度，也不由屏气凝神，只怕她临袂仙去。
可眼前的这女孩儿跟云灵苏美得惊天动地不同，她是美得与众不同和恰到好处。好似阳光破开雾霾，好似彩虹挂上天际，好似微风吹开烦躁，好似朝露滴答禅意，那般自然、灵动和美好。她的美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既没有让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也没有让人自惭形秽、心生妒意。唯有宁静和舒心，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一直的忐忑不安随之散去，乐之扬望了望天，心想，嘿，真是个好天气！今天一定会顺利。
“乐之扬？”女孩儿走近，打量了他一会，笑道。
“是，”跟漂亮女孩对话总是舒心的——何况是少有的森林系阳光美少女，乐之扬微笑，“燕眉？很高兴认识你。”
“说实话，我可不怎么高兴。”燕眉直言不讳。
“哦……”乐之扬为避开尴尬，扭过头去看风景。
“你穿得也太正式了吧，别忘了是来砸场子的！”燕眉继续指摘他的误区。
乐之扬只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白色礼服、黑色领结，没错啊？如果他记得不错，这是舞会吧？
茫然不解的乐之扬目光落回到燕眉身上，才发现女孩儿穿着白色T恤、牛仔热裤，外带一双黑边白带的帆布鞋，若是扣上一顶棒球帽，一定会疑心她是去体育馆而不是舞会。哦……这才是砸场子的吗？
“赶场子，懒得换了。”燕眉见乐之扬神色古怪，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这是多想砸场子啊！
“好吧。”乐之扬交浅讳言深，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穿得很正式，只好充当一个不苟言笑的助理了。”燕眉说。
乐之扬终于明白过来了，重点不在于他穿得正式，而是他跟大小姐着装不统一，戏没有演全套。可是她的说话方式……是怎么跟云灵苏成为朋友的？！
“待会我带你进去，你什么也不用说。见到朱微以后，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乐之扬心头猛可一跳，语调忽然沉了下来：“……谢谢。”
这音调着实垮了八度，燕眉注视了他一会，忽然问道：“你喜欢云灵苏吗？”
这神转折！乐之扬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也不知是太慌忙还是别的什么，“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哦，”燕眉点点头，打断了他的没说完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好好说服小公主，别白费了灵苏一番苦心。”
放心？苦心？乐之扬不由耳根发烫。他之前怎么想来着，能不能收回对这姑娘的评价？才不是森系暖，明明是天然黑，招招杀人不见血啊！
叮嘱完事宜，二人乘电梯上楼。
到16楼，瞬间被金光刺亮眼。乐之扬看着肃然立于门口的礼仪卫，立刻垂下头，跟在燕眉身后——这阵式，是玩真的？
“CCO……”门卫甲瞅瞅努力刷低存在感的乐之扬，迟疑地说，“您又换助理了？”这位貌似很不专业啊。
还不待燕眉回答，门卫乙斥责门卫甲说：“这也是你该管的吗？”说着对他霎了霎眼。
门卫甲顿悟般地“哦”了一声：“是是是！您请。”

看着甲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燕眉感觉不太好，但又不便解释，便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乐之扬。收到大小姐的眼刀，乐之扬有求于人矮一截，努力将存在感刷得更低。
低气压低头走了一阵，忽然听见燕眉说：“愣着干什么？去啊。”
乐之扬一抬头，不远处的倩影猛可撞入心口，随之沸腾滚烫起来。乐之扬心如擂鼓，深吸一口气，低声向燕眉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 ***
朱微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只有顺从、顺从、再顺从。
上帝既然给了她金汤匙，自然不会留给她打开另一扇大门的钥匙。
她从来没有别的选择。
少男少女一见钟情，背弃家庭，轰轰烈烈私奔到天涯海角的故事，于她而言，太不真实，也太自私。
可现在，她的少年，在上完刀山下完火海，历完九九八十一难，又踌躇满志地出现在她面前。他面容俊秀、白衣翩翩，好像是那个在月夜里救公主于象牙塔的白马王子，又或是江湖梦醉中横刀立马的白衣侠客，总之他浸淫着月光，带着梦色，缓步而来。
他的步伐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
好像每一步都踏在易碎的玻璃上。可那若是玻璃打磨的路，还未至终点，是否已一脚踏碎，再也无法前行？
可是他终究站在了她的面前，缓缓地伸手，做绅士的邀请。
朱微脑子空了一阵，半晌才记起这是舞会，她可以！于是她也伸出手去，双手交合，他们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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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眉从朱微处收回目光，懒洋洋地呷了一口果汁，才慢悠悠地说：“说实话，我觉得不行。灵苏，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
蓝牙耳机里传来云灵苏淡定的声音：“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反正我觉得那位乐先生不太靠谱，除了会玩音乐和满脑子情爱，他还会什么？”燕眉直言不讳，顿了顿又道，“讲真，拯救公主的事儿还是得你上。2021了，王子骑士早老掉牙了，女王救公主，女性互助才是新时尚。所以……”
“所以，你是太无聊，想找个人陪你熬时间吧？”云灵苏毫不留情戳破。
“……灵苏，你还有一点不好，知道你聪明，就不能假装被骗一下吗？”燕眉说。
“不能，”耳机那侧传来云灵苏非常坚决的声音，说着她又轻笑了一下，燕眉几乎可以想象那头云灵苏一脸了然调侃的神色，“我可还记得某次陪你出席这类场合的下场。”
于是燕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带云灵苏参加过某个企业家创业沙龙活动。燕眉的原意嘛，是想让她在沙龙活动的创客赛上凭实力赚点外快。这原意很用心——那阵子云家出事不久，云灵苏很缺钱，用这种方式帮助朋友，既能达到目的也不损害人自尊心。云灵苏的原意嘛，不是非常愿意的，毕竟受邀参加这种企业家活动的非富即贵，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并不想过多招惹这些人士，但由于奖金十分丰厚，为生活所迫的云灵苏只好暂时“为五斗米折腰”了。
后续发展也算顺利，云灵苏轻轻松松拿到了一等奖奖金。但之后嘛，就开始偏离轨道了。要知道，云灵苏不愿意参加这类豪富云集活动“抛头露面”，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云灵苏被四校封为“天妒女神”，江小流更是盛赞其“把天下的美貌分了一半给她，另一半才给其她女子平分”，绝非夸大其词。云灵苏其人，哪怕静止不动，也是尊让人屏息失神、只想顶礼膜拜的美神玉像，而她专注比赛时的镇定自若、神采飞扬，更似造物者大发慈悲，把祂的最高杰作馈赠凡尘，接受人间的阳光雨露。说人话，云灵苏有生气了，众人更痴迷了！
总之，云灵苏毫不意外地接受了在场豪富才俊一波又一波的殷勤搭讪。云灵苏不胜其烦，考虑到其中难免有南溟集团的合作对象，才没有由着性子甩脸色，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间隙用眼神示意暗示燕眉快走。

而因为云灵苏的存在，燕眉乐得清闲——当然企业家们也早知道这位燕大小姐油盐不进，总之这给了她全神贯注拼装乐高的机会。燕眉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便没注意到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粉丝”，也没有接收到云灵苏穿越“粉丝群”灼灼目光射来的“快点走”的暗示。
好在云灵苏毕竟是云灵苏，得不到朋友帮助，果断选择“自救”，提议再加一场即兴发挥的创客友谊赛。企业家自然乐观其成，选手们却多无此能，比着比着，便成了云灵苏的表演赛。云灵苏于机械制作上很有心得，所造的机械巧夺天工，有远见的企业家看得两眼放光，到得后来，竟成了“专利”现场拍卖，更有不少人欲重金聘请云灵苏做设计师。
锥处囊中者，可不是“逃名”比“扬名”难吗？
直到燕眉完成了乐高游戏，才结束了这场“闹剧”。南溟集团的首席文化官燕大小姐行事张扬、财大气粗，跟她抢人？一干“青年才俊”立刻蔫了。
回想终了，燕眉吐吐舌头，说：“虽然但是，灵苏你不是也多了生财之道吗？”事后，燕眉替云灵苏在那些抛出橄榄枝的公司中遴选了一下，让她当了北平机械有限公司的产品兼职顾问，闲时指点一下，倒是省事又多金。
“我还要多多感谢你咯？”
“那倒不用，等你完成原始积累，成了白手起家富一代，记得本伯乐就好，”燕眉随口说，摆了摆手，又拒绝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的邀舞，叹气道，“当然你要感谢我也不介意，比如现在飞奔到我身边。我就可以使‘隐身法’了。”
“除了这个都行！”云灵苏不由在耳机那头轻笑。她几乎可以想象燕眉的处境——商擘“老人”虽然敬而远之，但难免有“新人”和没眼色的扎堆献殷勤。
这种所谓的上层慈善舞会，虽然打着慈善的名号，但更深层次的还是为了社交，最好能促进一下或富或贵的少爷小姐间的“友谊”，进而推动两个家族的进一步合作。
像燕玄机就非常热衷这样的交谊舞会，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出色得绝无仅有的女儿——当然要是有人敢觊觎就吃不了不兜着走。可对燕眉来说，她没有兴趣跟不熟的人跳舞，更无心思听那些富家公子的夸夸其谈——如果谈到她闻所未闻倒是可以例外——而显然没有。
她没穿正装，并非是真的“懒得换”，而是比起礼节，这是一个拒绝邀舞的最佳理由！
哦，等等，好像有情况了。
不远处站着一对少年男女。少年俊秀出尘，穿着昂贵的白色燕尾服，风度翩翩。他有一头金子般耀眼的头发，一双海蓝的眸子透着一丝漠然。少女端着高脚杯，娇俏地立于少年身侧，一身黑色小礼裙显然极为惹眼。她长得秀美白皙，近耳垂处纹了一朵牡丹花，更显得娇艳欲滴，光彩照人。
“灵苏，我先挂了！有事再联系！我找到可以消磨时光的人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回味燕眉饶有兴致的语气，云灵苏默默放下手机，忍不住地为某位即将被燕眉戏弄的某人哀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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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秦感觉不太好。
平心而论，眼前这姑娘长得一张光润无瑕的脸，既赏心悦目又人畜无害，谁都愿意亲近小天使小太阳不是么？可皇秦每每见她，都觉得自己是误入虎口的小绵羊——一见到就想开溜。
可是这只小老虎实在太自来熟，懒懒打了声招呼，就加入了他们偷懒的阵营。而且当小老虎跟身边的小猫咪笑嘻嘻地拌起嘴来，他就更头疼了。
“皇~秦~！”落了下风的小猫咪不满地娇嗔道。

3

“羊太子”转过头去，假装看风景。她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么，为什么会来！羊太子对着“风景”愤愤不平地想着。
眼前的“风景”换了换，一个戴着冰蝶鸟面具的女服务员滑着直排轮而来。皇秦还未回过神来，小猫咪就叫道：“诶，这里！过来！”皇秦明白小猫咪的意思，她现在落于下风，只好找个出气筒，看样子这服务员是要倒霉了，可是……
皇秦在心中顿了顿，眼睁睁地看着冰蝶鸟冷冷滑过。
“哟，怎么当服务员的？端了这么点东西！”小猫咪趾高气扬，语气竭尽刻薄，以图找回点成就感，“去拿瓶罗曼尼-康帝红酒来。”
冰蝶鸟还未说话，皇秦皱眉道：“袅袅，别胡闹，你知道这里没有。”
巫袅袅抬着优雅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冰蝶鸟：“是吗？这酒我家拿来泡澡用。穷酸货，你是不是听都没听过？”说着又挑衅地看了看笑嘻嘻的小老虎。
“也是，一瓶红酒，可以倒一半泡澡，另一半烧菜调料用。”小老虎一点都不动怒，还是笑嘻嘻地。
“那当然，红酒烩鸡吃过没？就是这么做的。越高档的酒当佐料味道越好。”巫袅袅想也不想，答道。她现在只想找回唯我独尊的成就感。
没想到小老虎很乖地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好的。”
巫袅袅不明所以，叫道：“燕眉你……”忽地顿住，下意识地看向皇秦，“皇~秦~！”她总觉得对方这么听话，很诡异！
皇秦无奈，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得冰蝶鸟冷冷道：“看不出小姐口味这么独特，半瓶红酒倒下去，不嫌酸涩，却觉好吃。”
赧色涌上巫袅袅的脸颊，使得耳根边的牡丹花开得更为艳丽。她正要气急败坏地怒骂，忽然一怔，一把扯下冰蝶鸟的面具。
冰蝶鸟猝不及防，露出一张冰封也似的脸，面容精致，却失之生动。
“好啊，我说是谁，”巫袅袅冷笑道，“这不是我们的青榜大天元天素么？怎么？家境困难出来打工？好呀，我是顾客，去端酒端点心来。”
天素沉默不语，可乌黑的眸子里似有星火闪动。
“袅袅，别太过分。”皇秦轻声喝道。
巫袅袅一听这话，登时委屈地转脸看向皇秦，眼里泪花乱闪：“你帮她还是帮我？”
皇秦甚是尴尬，转脸看向燕眉，却见少女神色轻松、一副促狭模样，不由心头火起，你惹的烂摊子还有心情看戏？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眼瞧着要爆炸开来，燕眉忽然微笑说：“我也是顾客呀，帮我个忙。”不由分说，牵起天素就走。
皇秦看着二人离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他还算是沉静稳重的人，可只有天知道，他每次见那家伙一次，就觉得自己要被噎得折寿三年！三年……哼，不就是三年前入学考试输了一次他没去上学么！她至于每次见都要戏弄他吗？而且……为什么天素也在这里？
“皇~秦~”身边的小猫咪不依不饶，她脸上泪痕未干，神色显得有几分凄然，“刚才，你心里是想帮她还是帮我？”
皇秦语塞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刚才……确实有点过分。”
巫袅袅秀眉一扬，叫道：“你是要帮她？”说着掩面就跑。
“袅……”皇秦还未喊完，见少女直奔门口而去，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是去跟人闹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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