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姚晴几乎是用短跑的速度追上施妙妙的，她喘了一口气，陪她默默走着。
相对无言地走了一段，姚晴终于按捺不住，叫道：“妙妙！”
施妙妙轻嗯了一声，却没抬头。
“你怎么想的啊？”姚晴说。
施妙妙沉默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姚晴叫起来：“什么叫不知道？”见施妙妙还是低着头，又说，“你也知道谷笑儿那人，嘴上尽是胡说八道，可心却是……”
“我跟他分手了。“施妙妙截住话头。
“什么？”姚晴大惊失色。她本以为两人最多是小吵小闹。
“嗯。”施妙妙说。
“为什么？”姚晴想不出理由。
施妙妙还是看着脚尖，轻声说：“他……唉，萍儿她很可怜的。”
姚晴瞪着施妙妙，等她的后话，以便能解释一下这个凌乱的逻辑。
“这是什么意思？”等不下去的姚晴抓狂了，“萍儿就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妹妹？什么可怜？简直是可恨！你们归你们，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不是‘妹妹’吗？”
施妙妙一句也答不上来，呆呆地看着焦躁的姚晴。
姚晴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正了正容色：“你觉得……谷缜喜欢谷萍儿？”
施妙妙想了想，摇头。
“那到底为什么？”姚晴又焦躁了。
“他们……他们都已经……”施妙妙垂着头，眼泪又快下来了。
看着施妙妙的神情，联想到之前谷缜的沉默、谷萍儿的得意，姚晴觉得头有点疼。如果这是一部剧，一定是八点档的狗血伦理剧，编剧都有恶趣味吗？
“好吧，你从头说。”姚晴说。
两人在风穴前坐下。
风穴是沧海东校十大名景之一。当年著名浪子书法家公羊羽来东校采风，就尤其钟爱此地。因此还题了“众风之门”的狂草作为馈赠。其实风穴说白了就是一个假山石洞，但不知是什么奇特的地理现象，此处常年有风，就被称为“风穴”。因为十分凉爽，此处就成了夏天避暑胜地，又因为幽谧，恋爱中的男女也时常在这幽会。
这时间正巧是晚饭点，风穴无人，姚晴有的是时间听听这狗血伦理剧——看在施妙妙陪她在图书馆待了一天的份上。
“所以说，”姚晴听完后，总结道，“谷萍儿是谷缜的法律上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然后某天谷缜喝醉了，跟谷萍儿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被后妈白湘瑶看见了。谷缜酒醒对后妈行凶，亏得后妈福大命大没有大碍，还惊醒了众人。因为这声惊呼，你们都赶到房间，发现谷萍儿哀痛欲绝，而谷缜满脸血污。接着谷神通又发现他经商时，有些钱来路不正，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家门？”
施妙妙听得一怔一怔，过了半晌，说：“概括的……很准。”
“此事疑点太多，”姚晴皱眉，“撇开谷笑儿为人，他真要这么做，也不会笨到被人发现。他可是狐狸投胎！”
“你……相信他？”施妙妙迟疑问道。
“难道你不信他？”姚晴眉一扬，反问道。
“我……不知道。”施妙妙低下头，心乱如麻，“我只要想到萍儿哀痛欲绝的神情，就恨死他了。”
“哀痛欲绝？”姚晴一耸肩，冷笑道，“我眼力不好，可真看不出。”

施妙妙微微一震，想起谷萍儿在燕眉生日宴上千娇百媚的样子，心中一片茫然：“萍儿……萍儿当真是……那那日也算不得……强迫了。”施妙妙想起事情发生后，谷缜死皮赖脸言之凿凿地说了一堆好话，可恨自己鬼迷心窍一时原谅了他，现下想来，他们要真是你情我愿，谷缜对自己又是一片虚情假意了。
姚晴见施妙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叫道：“妙妙，你没事吧？”
施妙妙摇头道：“我没事。从昨天开始，我们就是……两路人了。”
姚晴知道施妙妙为人方正、外柔内刚，见她说得如此决绝，也就不说话了，心中却琢磨着如何在这个“八点档伦理剧”中搅搅局。
对付这种“狐媚子”，姚晴自觉很有把握。因为个人家庭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或许会出本书叫《整死狐三的一千零一种办法》，送给有委屈无处诉的“正室”们。月亮女神处事就这样简单粗暴，恩仇必报，快意江湖。可如果她把想法付诸实际，云灵苏一定会激烈表达反对意见，在她看来，对待这样的情感道德纠纷，首要是不能让“渣男”神隐，陷入女性互搏的闹剧。“天妒女神”自带忒弥斯光环，把打击“雌竞”、追求公平，作为人生要事。她在某场公开演讲时，就尖锐地表示：“鸡蛋和石头，我永远站在鸡蛋那一边；在失衡的跷跷板上追求公平，永远不能站在中间。是故，为了开平等之新局，必要矫枉过正。”
当然了，姚晴还没听过云灵苏的远见，哪怕听了，她也顾不到那么多，她想要干的只是“帮理既帮亲”，从这个狗血的故事中，拯救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施妙妙，顺便帮帮那只臭狐狸。
所以，她很忙碌，用三分之二的时间攻克奥赛（谷缜不知从哪里挖来了个高人，给她请了个神仙级数学老师梁思禽），用另外三分之一的时间思考搅局。而在她忙碌的当儿，谷缜和施妙妙真的进入冷战期了。
谷缜见谁都笑嘻嘻的，偏偏见到施妙妙就面无表情，施妙妙更是充分利用面部表情表达她的鄙夷，不过——谷缜一走，她总是悄悄掉眼泪。然后，姚晴少不得得安慰她。
姚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眼见明天就要奥数考试了，她还是决定腾出时间去找谷缜聊聊解决办法，否则她压根无法全身心地赴赛。
她拿着闲时记下“搅局方针”的笔记，一路小跑去金融系自习室。可里面谷缜的鬼影没见一个，倒是自称“小天算”的沈秀沈公子看到她，脸上如花般绽开。
姚晴的脑神经有点痛了。
说真的，沈秀公子风流多金、仪表堂堂、舌灿莲花，是沧海东校在谷缜之下有名的高富帅，而这个高富帅又大张旗鼓、锲而不舍地追求她，这按到底该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但对于姚晴来说，这是猫戏老鼠的故事。
哦，猫当然是她。有次沈秀热情洋溢地约她出去，她就大大方方地去了。然后，姚晴不仅没让沈公子占到一点便宜，还在一天之内刷爆他的三张卡。沈秀心中肉痛之极，面上还要满面春风说这是“小 case”，至此以后，他再也不敢邀她出去逛街了。
是的，姚晴并不怕沈秀的纠缠，但现在——她真的赶时间。姚晴转身就走。
“姚师妹，”沈秀已经高喊了出来，在姚晴反应之前，就一步奔到她面前，“别来无恙啊？”
“沈师兄好啊。”姚晴挤出一丝笑容。
“我一点也不好，”沈秀叹了口气，“之前跟姚师妹出去，花了……呃，一些钱。我爸至今还骂我不知节俭，然后克扣我的生活费。看，我是不是瘦了？”
沈秀面露委屈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姚晴真看不出来，笑了笑说：“那点钱，对沈师兄来说，不是小意思吗？……我有事先走了。”
“师妹你真狠心……”沈秀的俊目快挤出水来了，他下意识地挡住了门口。
“好吧，你要怎么样？“姚晴说。

“姚师妹陪我吃顿晚饭，算是怜惜下师兄‘为伊消得人憔悴’咯……“沈秀顿了一下，连忙补充，”就学校食堂就好了！姚师妹那么忙，当然没时间出去是吧？”
姚晴知道那次的“校外约会”造就了沈秀惨重的记忆，他没胆子再花血本了。姚晴心说就算在食堂，难道我不可以找一个连让你请吗？
不过她真的赶时间，就暂时放弃了“猫戏老鼠”的游戏。她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摆脱这只死性不改的老鼠的纠缠。
“晚上我们化生系有课。”姚晴说。
“就一顿饭嘛。”沈秀不依不饶。
“好吧，我们待会见。”姚晴点点头。
沈秀还是没让开门口，眼巴巴地瞅着姚晴：“姚师妹爽约了可怎么好？到时沈秀像个傻子似的等啊等。”
姚晴的确打算爽约，但这么贸贸然被人戳破，她面上也有点挂不住：“在沈师兄眼中，我就这么没信用度吗？那好，沈师兄也别约我了！”
沈秀眨眨眼，一脸真诚：“姚师妹说哪里话，沈秀这是‘关心则乱’嘛。姚师妹要体恤体恤师兄这份心，要不要师兄把心剖出来……”
“阿晴！”陆渐的突然到来，干脆利落地打断沈秀滔滔不绝的情话。姚晴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地看见陆渐，不由冲着他露出一丝微笑。
陆渐被这笑容弄得迷迷糊糊的，幸好沈秀两道利刃似的怨毒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陆渐一看到沈秀，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陆渐，你有事吗？”姚晴看向陆渐。
沈秀大是不平，心想姚师妹天仙般的相貌怎么能注视一只土包子呢？想到此处，他真恨不得掰过姚晴的脸蛋，叫她只盯着自己的俊容才好。
陆渐看了眼沈秀，欲言又止。
姚晴会意，如了沈秀之愿，转过来看向他：“沈师兄，你也看到了，我有事，失陪了。”
沈秀表现得更委屈了：“是我先的啊……”话没说完，陆渐“金刚怒目”的气势更足了。
沈秀识相地不说话了。虽然他总是在私下嘲笑“和尚系”的陆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土包子一个，癞蛤蟆一只，但是他的武力值还是高到让沈公子不敢触碰。他沈公子的手是要牵美人的，不是干架的，他沈公子的脸蛋，那个叫玉树临风，磕破了一点可怎么对得起万千粉丝呢？
对，他一向很有觉悟。因为……是俊杰嘛。
“沈师兄。”姚晴漫不经心地指指被他拦住的门。
沈秀干笑一声，优雅让开：“师妹，有时间多来玩啊。”
姚晴占了上风，不介意对他居高临下地点点头，然后像只白天鹅一样踮着脚去了。
沈秀看着两人的背影咬牙切齿，心想“以毒攻毒”，或许可以收买同为“和尚系”的千神宗出出气。
哦，好吧，“和尚系”就是“金刚运动科学系”，通俗点讲，就是体育专业下的一个小分支，不知为何，这届东校生源又是清一色的男生。不过光是男生也不足以被称呼为“和尚系”，主要还是“人比人气死人”的缘故。同样是这个冷门专业，东校的不是其貌不扬就是土里土气，系主任还是个看着行将就木的老头，老头子头发掉得差不多了，跟剃度也没什么区别，因为他姓鱼，大家都叫他“鱼和尚”。
可人家北校呢？生源有男有女，系主任是四校的第一帅哥啊！那是无论男女老少都能深深陷进去的美貌啊！他的面容，简直就是能工巧匠一刀刀刻画出来的艺术品！因为他名字里有个“冲”，大家就各种敬仰地喊一声“冲大师”。

千神宗爱酒爱美人爱打架，沈秀觉得，只要有顿好饭，叫个美女作陪，还是很容易拿下他的。千神宗和陆渐都是系主任鱼和尚亲自带的种子学生，同门学艺，彼此很熟悉对方的弱点。看看千神宗那个人高马大，沈秀对他有信心。沈公子顿觉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 ***
“哦，是么，臭狐狸让你来金融系找我的？”姚晴一扬眉，冷哼一声，“他可真未卜先知啊。这么有本事，怎么自己的事半天解决不好？”
陆渐有点窘迫，挠了挠头，不说话。
姚晴斜了陆渐一眼，说：“我又不是骂你！”
陆渐“哦哦”猛可反应过来，想了想又说：“谷缜其实……”
“好了，”姚晴一摆手，懒得听他说谷缜的好话，“他要你带什么话？”
陆渐酝酿了一下，神色郑重地看向姚晴：“他说：‘你放心。’”
姚晴微微一怔，看着陆渐认真的表情，她有些迷茫，又有些想笑，可不知怎么的，焦躁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陆渐见姚晴怔怔不说话，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干巴巴地站着。
姚晴忽然抬起头，说：“有凳子干嘛不坐？我又不是老师，要罚你站！”说着拍了拍身边空位。陆渐面红耳赤，小心地坐在她身旁。学校路边的长椅也不知坐过多少回，却没有今日这么心潮跌宕、难描难画。
“如果是臭狐狸对我说这话，我一定一拳头打歪他的鼻子！哼，还真有点小聪明！”姚晴说。
陆渐微微一惊：“你干嘛这么对谷缜？”
姚晴脸色微微一变：“蠢如蛮牛！”旋即站了起来。
陆渐一慌，跟着站了起来：“阿晴，你知道，我一向很蠢的……”
姚晴胸口微微起伏，盯着他好一会，忽地低下头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陆渐局促不安，等着宣判“刑罚”。
“那个玻璃笔……谢谢。”姚晴忽然说。
“啊？”陆渐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模式，见姚晴妙目瞪来，猛可想起之前帮她做过一支玻璃笔。
陆渐除了“四肢发达”外，其实也很“心灵”手巧的。他有个少为人知的外号叫“补天劫手”，就是说他手巧赛得上女娲补天。虽然夸张了点，但做做木工钻个电钻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不过姚晴要他做的那支玻璃笔确实有些费事，时间那么短还要严格按照她送来的设计图纸加工。陆渐为此耗费了不少精力，事后也没见她说什么话，哪知这个时候忽然道谢了。
陆渐有些手足无措：“哦、哦……”
姚晴见他这样，微微不悦，冷冷道：“没事我先走了。”
“哦、哦……”陆渐说。
姚晴真的有些恼火了，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陆渐再蠢也知道姚晴不高兴了，可惜的是，他还是不知道她不高兴的点。
他恍惚坐下，不由喃喃道：“我怎么这么笨啊……”
*** ***
谷缜让陆渐带话“你放心”，委实说，他自己是没什么底气的。他这么说，无非是真的让姚晴“放心”，她明天要竞赛，大美人刻苦学习了那么久，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鸟事儿影响她。而他嘛，此时坐在房车里，翘着二郎腿，捏着高脚杯，心情也随着杯中红酒晃动不休。
忽然，他发起狠来，低吼一声：“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司机似乎吓呆了，回头来频频看他。
“鱼传，开你的车！”谷缜恶狠狠地说，不等鱼传回头，又说，“回家！”
鱼传怔了一下：“哪个家？”
谷缜一字一顿道：“谷神通他家！”
鱼传想说“可是”，可是看了看谷缜的神色，还是知趣地调转方向盘。
*** ***
“谷……少爷！”家仆们看到突来乍到的谷缜，不约而同地先冒出个“谷”字。
谷缜用鼻子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懒懒说：“谷缜混球也好，谷家少爷也好，基本的待客礼貌懂不懂？？老子渴了，要喝水！”
几个家仆对视几眼，跑了出去。过了一会，一个女仆急冲冲地端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谷缜拍拍茶几，一脸不悦：“这就是大家？太不会做事了！只有水没有点心吗？还是老子不配吃你们家的点心？”
那女仆心中委屈，心想你只说要喝水又没说要别的。
“站得不动干嘛？聋了吗？”谷缜冷冷说。
女仆撇撇嘴，还未发作，一个娇媚柔软的声音说道：“佳雪，你下去吧。这小子找你麻烦，只想激我出来。”
声音的主人立在花式楼梯上，一副贵妇打扮，然而身子袅娜娇柔，眉里眼间尽是风流媚态。
“白湘瑶，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说得就是你！哈，穿得再贵，骨子里的**作态就是改不掉！”谷缜噙着一丝冷笑，一字一顿说。
“大胆，你敢骂夫人！“佳雪满肚子委屈，此时趁机发作出来。
“大胆？哈，什么年代？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演古装深宫大宅戏呢！呵，老子再有胆，也不像白湘瑶的胆大得可以塞得下一个马桶！”谷缜嗤笑道。
“你……”佳雪面红耳赤，说到诡辩骂人，十个她也说不过谷缜。
白湘瑶叹了口气：“佳雪，还不下去？”女仆气堵堵地瞪了一眼谷缜，恨恨去了。
“白湘瑶，这点我可真佩服你。”谷缜闲闲地说。
“哦，什么？”白湘瑶走下楼梯，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谷缜自觉脸皮厚如城墙，跟你一比，实在小巫见大巫！”谷缜说。
“呵，”白湘瑶轻轻一笑，在谷缜身旁坐下，“没有的事，何必生气？”说着声音低到只有身边的谷缜清晰可闻，“你就是太毛躁了，才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谷缜“噌”地站起，脸上阴晴不定地盯了她一会，忽然又淡淡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白湘瑶，没下毒吧？”
白湘瑶淡淡一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会那玩意。”
谷缜摇摇头：“不然不然。你要是下得去手，切了你的一片妇人心作药引可怎么办呢？那样喝一口可是大佛神仙也救不回来！”
白湘瑶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淡淡说：“你只敢趁着神通不在家找我麻烦吗？”
“‘神通’？”谷缜冷笑了一声，“老子怕乌龟？天大的笑话！”
“那好，希望你心口如一。”白湘瑶淡淡说了句，不及谷缜回话，扬声喊道，“玉棠，打电话告诉老爷，谷少爷要留下吃晚饭，叫他早点回来！”
谷缜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大骂：“算你狠，谁怕谁！老子要是拔腿就走，就不姓谷姓八！”白湘瑶似没看到他的脸色，又继续吩咐下人：“你们几个还不快去厨房准备着，难得一家人团聚……”
“谁跟你这只舌头开叉的是一家人！”谷缜恶狠狠地打断道。

白湘瑶不理他，继续说：“还有你们几个，好好打扫下客房，说不定老爷心情好，会留少爷住一晚……”
“你的房间让出来肯不肯？”谷缜笑眯眯地说。
众家仆神色惊恐地看了一眼谷缜，白湘瑶却淡淡一笑：“好啊，都这么大了，还离不开妈。”谷缜心中大怒：“我***气糊涂了，白白让这娘们占了便宜！”
白湘瑶也不看他，对着剩下的女仆继续吩咐道：“还有，打电话告诉施、嬴、狄几家，难得少爷回来了，怎么也得聚一聚。”
“再谈谈如何处置吗？”谷缜站起来，冷冷说，“这回是不是要尝尝‘修罗天刑’的家法了？可惜的很，这里不是我家，你们没资格用了。”
“你多心了。”白湘瑶淡淡说。
“哈，多心？”谷缜干笑一声，还待要说，忽听得一个娇嫩柔媚的声音叫道：“哥哥！”
谷缜转目过去，谷萍儿穿着黑色短裙，笑容可可地望着他，一只手还挽着一个神色淡漠高雅的银衫女子。
“哥哥，”谷萍儿脱开那女子的手，笑盈盈地奔过来，“常叔打电话来我还不信呢，你真的回来啦！我本来跟妙妙姐逛街，刚刚看中一件衣服，试都试好了，都怪你……”说着撅起嘴来。
谷缜恍若无闻，怔怔地看着原地不动的女子，哑然道：“妙妙……”谷萍儿微微一颤，低着头不说话了，幽黑的眸子盈满了泪水。
施妙妙撇开脸，轻声说：“谷缜，谷叔叔不准你踏入谷家的。”
谷缜万料不到施妙妙只说出这样的话，想起之前的冷战，积攒起来的热情又被浇得冰凉：“好，我走。”说着再不看施妙妙一眼，迈步就走，身后还有谷萍儿急促的呼唤。
*** ***
坐回房车里，看着林林总总的酒瓶玻璃杯，他忽然笑了笑，像个被世界抛弃的无助孩子，一杯复一杯。
“唔，大哥……”醉眼迷离中，谷缜看到了陆渐轮廓分明的脸，他的浓眉拧成一条粗线。
“鱼传告诉我你喝多了。”陆渐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块毛巾。谷缜擦了擦脸，意识稍微清醒了些，注意到他已经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
陆渐接着递过醒酒汤，皱眉说：“你喝得也太多了。”
谷缜却嗤笑了一下，顿顿说：“我们家那堆破事，他们拼命想瞒着，我偏偏要全部告诉你！”陆渐微微一怔：“要是为难就别……”
谷缜恶狠狠地说：“你听着就好！”陆渐只得点点头，心想他要是说出来或许会舒服些。
谷缜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原因，还偷偷离家去找过她。后来才知道那个、***有另外的丈夫和儿子。”
陆渐犹豫了一下，说：“谷缜，你妈再有错，你也不该骂她……”
谷缜冷哼了一声，继续说：“你猜是谁？她的那个宝贝儿子就是天天缠着姚大美人的沈秀公子！”
陆渐“啊”了一声，低声道：“真想不到，你跟沈秀竟然是兄弟，难怪你老找他麻烦……”
谷缜“呸”了一声：“想到这个就来气！”说着恶狠狠地盯着陆渐，一字一顿地说，“大哥，你要是敢让那个兔崽子抢了姚大美人，你试试看？”
陆渐面红耳赤，嗫嚅道：“这个、她……”
“什么这个那个！”谷缜一甩手，“除非你不喜欢姚大美人，否则绝对不能让那小子占便宜！”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爸……呸，谷神通那个乌龟壳子，被抢了女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整天只会借酒消愁，没过多久，他就娶了个后妈。后妈还带了个妹妹进门，那个就是谷萍儿了。白湘瑶面上对我很好，实际上……哼。”

谷缜顿了顿又说：“反正我没少跟她斗，那婆娘狡猾的要命，我跟她总是赢少输多。有次，我又被谷神通那个糊涂蛋冤枉了，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想要去找、找我妈。在途中遇到了我师父，他教我做生意，我学会本事后就回去炫耀，或许就此种下祸根了吧。”
这时候，陆渐十分意外地发现，谷缜一向踌躇满志的脸上被落寞笼罩。
“然后就很简单了，”谷缜耸耸肩，“在一次家族董事聚会，我喝得烂醉，醒来就发现妹子衣衫不整地睡在我旁边。我见机就想溜，结果才开门，白湘瑶就进来了。我本以为她会惊呼，哪知她抢过一个衣架划伤自己的手臂，才大声呼叫，把众人都引了进来。”
“之后就更简单了，”谷缜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董事们都目睹了这出好戏，谷神通就算想遮掩也没办法，加上怀疑我之前赚的钱来路不正，就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把我逐出了家门。”说到这里，他住了嘴，幽黑的眸子看向陆渐。
陆渐沉默了一下，说：“谷缜，要按你说的，你后妈和妹子一起诬陷你，你该想想法子洗刷冤屈才好。”
谷缜哼了一声：“你可真聪明。”见陆渐神色发窘，不觉后悔，说道：“她们诬陷我的，无非就是伤母、奸妹、钱财来路不正。前两者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突破口。后者么……哼。”
陆渐插嘴道：“你直接告诉说，这些钱是你师父教你本事做生意赚来的，不行吗？”
谷缜摇摇头：“我师父为人低调，不准我泄露他的消息。”陆渐大是发愁：“那可怎么办？”
谷缜见这个老兄皱眉沉思的样子，暗自好笑，心想他若想出主意，头发都得给愁白了。但知陆渐一片好心，愤恨的心情又觉得好受了一些。
“谷神通虽然坐着董事长的交椅，经商的本事，我看不见得。我已经和燕大美人谈好了，决定跟南溟合作，好好在商战上将他一军，看看‘谷神不死’到底科不科学！”谷缜说。
陆渐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行呢？”
“为什么不行？”谷缜虚心问道。
陆渐支吾了半天，说不出理由来，只得说：“反正、反正不好。”
谷缜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的钱赚得光明正大，三条罪名，最后一条绝对不成立！”
陆渐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样啊……那你点到为止就好。”谷缜咧嘴一笑，抱了抱拳：“好的，陆大侠！”
陆渐面皮泛红：“别闹了。”
谷缜一本正经地说：“争取抱得美人归啊，陆大侠，谷某会为参谋的。”他心中苦水一吐为尽，精气神回归之际，又忍不住开开这个老实人的玩笑了。
陆渐支吾了半晌，似乎想说什么。谷缜却看了看天色，说：“我要再睡一觉，大哥，你也去睡吧——往常的房间。”
陆渐看了看谷缜，微一点头，关灯出门。
【第六章 完】

好了，两章演完了北校和东校的狗血剧，下章终于可以回归南校了

第七章回归的“挑战”
震旦南校的学风不错，积极上进；但风气糟糕，恃强凌弱。
这是个凭实力说话的世界！
倒霉蛋方非终于认识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你去操纵时间啊！何况——他仍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自从对天素说了“我爹妈早死了”的事实以后，他就受到了天素和全班大部分男生的苛刻待遇。
同桌简真近来对他也很不满，因为方非这个重点对象，他时不时要受到鱼池之殃。比如他和方非一道走的时候，因为他的体型格外庞大，衬得方非格外瘦小，司守拙等男生就笑他们是猪狗一窝，死肥猪和败家犬。
可是方非就是没有脸色的。任他们泰山压顶，我只当它清风拂面，真真是太极内家高手！还时不时……继续说错几句话。
皇秦见他们男生闹得太过分，就不咸不淡地责备了男生们几句。男生们倒还没说话，方非就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哦不，是惯性作用，生硬地拒绝了皇秦的好意。
皇秦不尴不尬地站着，场面有些下不来。男生们固然不爽，同时也激怒了原本“不关我事”的女生们。皇秦是南校的首席贵公子，要相貌有相貌，有成绩有成绩，要家世有家世……像方非这样的“三无产品”居然敢拒绝贵公子的好意！那以“小巫女”巫袅袅为代表的女生也加入了“扫方打非团”就可以理解了。
在方非这堵破墙被众人推的时候，天素女王终于抛来了橄榄枝。理由很简单：一、她和皇秦明争暗斗，方非的打脸让她暗爽。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巫袅袅的敌人就是她天素的朋友！
不过作为“扶不起的阿斗”，庶民触犯龙颜so easy！比如方非对天素说他们（那群“坏小子”）一直在讨论你是处女座还是金牛座的。天素很迷惑然后说我是天蝎座的。方非哦了一声说也像。天素很疑惑，秉承着勤奋好学的精神深入调查，然后……包括方非在内的全班男生受到一次大清洗。
好奇心害死猫，谁说不是呢？
再次不过，这些对于方非而言，都不是可以放在心里的事儿。他在意的是，禹笑笑真的是言出必行的君子，她表达完“你自己愿意撞西墙就自己去撞”的意思后，就真的作壁上观了。自那以后，方非只要提到燕眉，她就立刻转移话题，口风之紧，活像把他当成狼来防。方非万般无奈，只好对吕品开诚布公（反正他也猜到了）。吕品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慷慨地把自己订阅的《震旦校报》借给了他，算是帮助进一步了解。
可是就像吕品说的，有什么实际作用吗？就好比说你背了整本字典，还是不见得能写得出惊世骇俗的文学著作。事实上，彪炳史册的文学大师从来不背字典。
“……喜欢的颜色：红色。”方非捧着报纸念道，忽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为什么不是白色？”
“你问我我问谁？”吕品从被窝里伸出一个蓬松的脑袋，语气懒懒的。
“哦。”方非低头，继续读报。
“喜欢的饮料：火芝茶。这是什么东西？”方非又叫了起来。
吕品甩开被子，坐了起来：“你能不能别念出来也别问问题？我借你《震旦校报》不是这个作用好吗？”
“那是什么作用？”方非呆呆地问。
“睡个好觉咯。”吕品睡眼惺忪。
“你为什么总是睡不够？”方非问。

第七章

吕品有些烦躁了，说：“世界上有的是《十万个为什么》，你不需要cos。”说着跳下床来，坐到方非身旁，开始捣鼓通灵镜。
“你不睡了？”方非说。
吕品用鼻子回答了他。
方非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在报纸上。
吕品不等方非再度读出声来，说：“你就算把《震旦校报》读个2012遍，把她的个人档案记得一字不差，有实际作用吗？”
吕品似乎听到了一箭穿心的声音。他报了睡不成觉的仇后，心中满足，忽然不介意给好兄弟当个情感导师。可那小子放下了报纸，一副思想者的模样，完全没有向吕品虚心求教的意思。
“我去奥室了。“方非最终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等下，我也去。”吕品伸了个懒腰。
“咦，”方非看他了一眼，“你居然想去上课了？”
“偶尔体验下不同的生活。”吕品一本正经地说。
“我还不至于就此想不开，真的。”方非看了他一会，慢慢说道。
吕品撇开脸，吹了个口哨。
二人抱着《初级语法论》上路，侧眼瞧见蓝觞从另一道往奥室的方向狂奔。二人对视一眼，通常这种情况，作为校报狗仔的蓝觞就是有重大消息要宣布了。
“快跟上！”吕品呲牙一笑，他正愁没事消遣。他也不等方非回答，拔腿就跑。方非只得无奈跟上。
蓝觞狂奔到奥室，顾不得喘气，就大叫道：“号外号外！”
大家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蓝觞却开始靠着门，慢悠悠地喘气不说话了。
“我靠，有话就说，别卖关子！”樊长铗一向不满蓝觞爱吊胃口的小把戏。
蓝觞冲樊长铗遥遥抱拳，说：“有人看见燕公主去校长办公室了。”樊长铗立刻“切”了一下，表示不关心，心想着要是“贤妻之首”的花晓霜来南校，倒是可以激动一下。
其他人小声地嘀咕几句，也就没后话了——毕竟来了也不会狭路相逢。
蓝觞看自己的消息没有取得应有的成效，有心制造话题，压低声音说：“各位，这说不定是一个预兆哦。”
“什么预兆？”司守拙粗着嗓子说。
蓝觞诡秘地笑笑：“凤企快不行了，白王校长一定想着改革，拯救我校危机。”
“那又怎样？”钟离焘问，其间夹杂着司守拙的哼哼：“你才不行了！”
“所以，震旦南校很有可能变成股份制学校，从凤企中脱离出来！燕公主此行说不定替燕总裁谈合作来着。”蓝觞煞有其事地说。
这话一出，众人果然重视了一些，若有若无地看向皇秦，心中纷纷猜测皇师利有没有对皇太子透露改革意向。但皇秦神色专注地做着奥数题，似乎压根没有听见众人的谈话。
方非和吕品赶到奥室的时候，恰巧听到蓝觞的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吕品冲他挤眉弄眼，俨然是说“我说要抓紧跟上吧？”方非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不胜委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找我的！”
二位在众人的视线以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简真看见吕品，用鼻子哼了一声，咬牙低声说：“哟，稀客啊。”其实他用不着放低声音，此时没人关注他们——哦，平时也不会关注。吕品笑眯眯地看着他：“来看看某只碳烤猪的上课表现！”
“你说什么，死狐狸！”简真腾地站起怒吼，圆滚滚的脸涨得通红，鼻孔扑扑喷气，乍一看真的有点cos碳烤猪的意思。

班里一阵喧哗。
简真心里一慌，赶忙趁着司守拙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冷嘲热讽前坐好，然后打定主意不睬他们。哪知等了一会，也不见坏小子们出声。他更加局促不安了，偷眼看身边的方非，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方非却好像被定身法定住了，木木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我去，不就说话大声了点吗至于这样么？这群**难道又搞了什么鬼东西？简真一边悲愤，一边战战兢兢地顺着方非的目光望去。
简真眼前一亮。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姑娘，穿着黑白套装，斜挎着皮革大包，俨然是精明干练的白领。马尾高高扎就，使她的眉锋多了几分凌厉，幸好双眸清澈带笑，消了几分妆容带来的距离感。这姑娘显然很年轻，纵目打着奥室的时候，嘴边的笑意带着几分俏皮。
简真不紧张了，但是心中有些迷糊了。他对漂亮姑娘一向没有抵抗能力，何况还是这样突如其来的。
那姑娘笑了笑，坦然地接受众人含义不同的目光，然后径直走向皇秦的座位。
原本安静下来的奥室又是一阵哗然。蓝觞双眼放光，恨不得掏出录音笔冲上前去——优秀的狗仔总善于发现生活的亮点。
皇太子终于在众人期待中，缓缓抬起头来，他皱着好看的眉毛，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那姑娘从包内掏出一封信，放在他的桌上。
“什么意思？”皇秦沉声道。话一出口，他立刻懊恼，说好的划地绝交呢？果不其然，他看到她眼底的戏谑。然后那姑娘凑近他，低声说了几个字，一直努力维持面瘫沉稳男形象的皇秦终于闻之色变了。
“燕眉你什么意思？”巫袅袅从座位上刷地冲过来，尖声叫道。
“如你所见！”燕眉语气轻松，看着五官气得走样的巫袅袅，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怎么还是一惊一乍的？”
巫袅袅觉得这句话比任何的挖苦都要难受，她脸上数次阴晴变化，终于跺了跺脚：“皇秦！”
皇太子似没听到她说话，尽量以漫不经心的状态地把信封收好。
巫袅袅看看皇秦，又看看燕眉，委屈一下子涌到心头，她“哇”地一声跑出教室。
“哦，她走了。”燕眉说，似乎巫袅袅的出走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秦握笔的指节开始发白了，他真的也想起身跑掉，可惜他能感受到众人灼灼的目光。
“还有事吗？”皇秦面无表情地问。
“没了！”燕眉很干脆。
“很好。”皇秦点点头，重新低下头去，竭尽全力地投入奥数事业当中。可不知怎么的，他今天听力特别好，无遗漏地捕捉了每个人的窃窃私语。
“有问题大声说。”燕眉居然冒出一句。
她是来闹场的吧？！皇秦心头火起。
“我我我！”蓝觞身先士卒，乐滋滋地举手，那模样活似在参加新闻发布会，“南校真的要改革了吗？信封里的是合约么？你今天是代表燕总裁和白王校长谈细则吗？”
“你可真聪明！”燕眉似笑非笑道。
“哦哦哦，那是真的？！”蓝觞极受鼓舞，还待要问，猛地被司守拙拽了坐下。钟离焘趁机站起，也学着举手：“为什么只有宇少主有？”
司守拙管得了这个狐朋，管不了那个狗友，不由心中骂道：“**，被拒绝上瘾了吧！”
“哦，你也要？”燕眉扬了扬眉，说着真的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3

钟离焘原本是凑热闹玩，见此情景，脑子没回过神来，脚已欢腾地跑上前。他接了信封，怔住了：“空的？”
“刚好买了一打。”燕眉眨眼一笑。
“空的也好！”钟离焘回过神来，企盼道，“那你可以……”话没说完，就被一连串的“我也要”给淹没了。
皇秦觉得自己的忍耐度真的要突破临界值了——当班上男生自觉排着队去领个空信封，而跟这些一模一样的某个信封，还因为装着自己不忍直视的东西而小心收好！
“你闹够了吗？”皇秦真想直抒胸臆表达不满，但是刻在骨子里的家教和外在的“贵公子”人设制止了他。而他看到了门口花白胡子的和蔼老头，他发誓这是这辈子最高兴见到他的时候，于是他用了每个人都能够听清的声音，恭恭敬敬地说，“天道师。”
奥室再度恢复安静，天道师摸摸胡子，眼里带着俏皮的微笑：“我看了好一会儿，真是有趣极了，是吗？”
大家听不出他的口气是褒是贬，只好缄默不言。男生们讪讪回到位置上去。
“天道师好！”燕眉笑嘻嘻地说。
天道师微微点头，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戏谑：“我想，我不介意你再听一次语法课，但不知道你的助理先生愿不愿意？”
燕眉笑了笑，微微欠身：“打扰了。”迈步而出。
“好了，如果整理好你们的心情，我们是不是可以上课了？”天道师双手交叉，饶有兴致地扫视了一圈奥室。
“可以。”众人喃喃道。
“很好，”天道师微笑地说，“或许我们可以从刚才的语气出发，探讨一下今天的课题。”说着背过身去，刷刷地在黑板上写字。
吕品趁机拿出语法书盖住头顶，低声说：“嘿，怎么样？”
方非没好气道：“什么怎么样？”
吕品立刻露出了“你小子真没义气不懂分享”的神情。
“你要我……”
“方非！”天道师清晰有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方非一慌站起，百忙中不忘怒瞪吕品一眼。
“你来说说，语气和语法的关系。”天道师说，拍拍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方非脑子一团糊涂，支吾道：“我……”
“对了！”天道师打断道，“你的语气决定句意，从而影响语法。请坐。”
方非晕晕乎乎地坐下，他发现脑子更乱了。
*** ***
“有什么考察结果，‘助理先生’？”燕眉偏过头，看向身边西装革履的墨镜男，但那张被墨镜遮掉大半的脸显然不是助理太微。
“助理先生”摘下墨镜，将它有模有样地别在衣领口袋上，然后他绅士地拉开保姆车车门，恰到好处地半鞠躬：“大小姐，请。”
看着燕眉上车后，“助理先生”紧随其后。关上车门后，车子启动了——驾车的不是“助理先生”。
因为“助理先生”在慢条斯理地倒葡萄酒，而坐在他身边的燕眉一边托腮，一边呷着他刚刚递过来的果汁。
“它实在太慢了！”燕眉还是没忍住心中的话，“你确定不是故意开这辆车的？”
“当然……”他做了个长长的停顿，“不是。它最大的好处是喝酒方便！”说着“助理先生”端起高脚杯，露出明爽狡黠的笑容：“合作愉快！”

燕眉没有跟他碰杯，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我的信封里加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拿出来的时候，份量重了？”
“助理先生”再度举杯：“再敬燕大美人的明察秋毫！”说着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也没别的，就是一张明天奥赛考试卷！”
燕眉瞪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姚晴姐为什么有时候要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了。”
“怎么说？”“助理先生”笑容好好地看着她，俨然听到了极高的赞赏。不等燕眉回答，他忽然正色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把它看做挑战！”
“挑战么？”
“挑战！”他重复这两字时，双眸晶亮，好似有阳光跳跃，“你返还他写的一沓子‘挑战书’只能作为一个‘挑战信号’，我加上明日的赛题才构成‘挑战’！只要他战胜了过度的‘骄傲’和‘自尊’，就能‘挑战成功’了！我可是在帮太子爷跨过你的心理障碍呢！请叫我大善人。”
燕眉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谷大少爷要是善财童子，一定是阎王座下的。”
于是谷大少爷谷缜又露出了狐狸式的微笑：“玩弄魑魅魍魉正是区区的爱好。”顿了顿，又笑容可可道，“商业合作是白纸黑字的，还挑战书的恶作剧是我倡议你同意的，只是区区擅自加了个码。可我们燕大小姐明知道我暗中捣鬼，却放任自流，因此，若我是主谋，你就是帮凶——皇太子的表情有趣吗？”
燕眉瞪了他一会，终于露出了一丝顽皮的笑意：“巫丫头的也不错！”
“恶作剧结束，请保密！”谷缜又举了一次杯。
这回燕眉碰了碰杯：“我可不敢告诉姚晴姐，她一定会觉得我藐视她的实力——如果皇秦因此退赛的话。”转念又想起她二人在南校的行径，委实不能说“低调”，不禁秀眉一扬：“但要‘保密’，恐怕不容易。”
“那么越乱越有意思！”谷缜目光清亮。
“好吧，在此之前，你或许可以理理自己的乱麻，我最近帮你频繁约妙妙姐，能做的都做了，可实在治标不治本。”燕眉说。车子在南溟总部停下，然后她从容下车，似乎没打算听他那位一等一的聪明人的严丝合缝的答案。
*** ***
壁灯昏黄，微微的亮光在瞳孔里跳动，听着对床简真高低有致的呼噜声，方非又翻了个身。“嘿，睡不着？”吕品咧嘴一笑，头转了过来，手却在“沙沙”地翻阅报纸。
“开灯加翻书声，能睡着的只有猪！”方非恨恨地说，“刷”地坐了起来。
吕品适时地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简真。
“恐怕不止吧？”吕品又笑。
“你才异常，平时早睡觉了！”方非说。
吕品翻过一页报纸，懒懒地说：“哥儿们，白瞎了我的好心。我还以为你会找我做人生咨询呢。”
“咨询什么？”
“人——生——咨——询啊。”吕品缓缓地说。
方非瞪了他半天，没好气道：“那你要开导什么？”
吕品抽出几张报纸扔向对床，方非拿起一看，说：“看过了啊。”
“是啊，”吕品说，“可你没领会。档案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好像你以为她只会穿白衣素裙，却不知道她的衣柜里有上千种你没见过的搭配。”
方非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