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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森林深处
执行成功。
执行成功。
执行成功。
他醒了。
碳基非线性智慧体的睡眠结束了。
体感温度为295.15°K，低于正常工作温度。
“Douglas，快醒醒！”他尚未睁开眼睛，就清楚地听见了Agnus的催促。
“孩子，先把你即将踏进洞口的右前肢收回去吧。你在外面闲逛了一晚上，四肢上一定都沾满了森林东南部的弱酸性灰化土吧？”他没有睁眼，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头部的姿势，以便更好地靠在蓬松的尾巴上。同时，他还对周围的气味信息进行了一次简单取样，以确保Agnus不会因他不合时宜的粗心而污染了洞内一尘不染的陶瓷地板。
“好吧，Douglas，我服了。我承认你的嗅觉比我好，这下总行了吧？”眼看自己的突然出现没有给Douglas造成任何宏观上的影响，Agnus便失望地低下了头。接着，他同往常一样，用显得十分不满且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了Douglas。
执行成功。
执行成功。
执行成功。
他醒了。
碳基非线性智慧体的睡眠结束了。
体感温度为295.15°K，低于正常工作温度。
“Douglas，快醒醒！”他尚未睁开眼睛，就清楚地听见了Agnus的催促。
“孩子，先把你即将踏进洞口的右前肢收回去吧。你在外面闲逛了一晚上，四肢上一定都沾满了森林东南部的弱酸性灰化土吧？”他没有睁眼，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头部的姿势，以便更好地靠在蓬松的尾巴上。同时，他还对周围的气味信息进行了一次简单取样，以确保Agnus不会因他不合时宜的粗心而污染了洞内一尘不染的陶瓷地板。
“好吧，Douglas，我服了。我承认你的嗅觉比我好，这下总行了吧？”眼看自己的突然出现没有给Douglas造成任何宏观上的影响，Agnus便失望地低下了头。接着，他同往常一样，用显得十分不满且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了Douglas。
“那么，孩子，”他终于回过头来。只是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Agnus，并平行于光滑的陶瓷地面，向前方无限延伸，直到被森林深处的某棵白桦树毫不留情地挡住为止，“在这长达8小时42分的调查中，你发现了什么？”
“呵呵，还能发现些什么？”Agnus似乎终于在门口清理完了脚掌，此时正缓缓地踱进洞内。他的目光中显露出了同昨天一样的疲惫，但他还是开口了，“我昨晚又在森林东南部兜了一大圈，然而一切都同往常一样。比如……”
“孩子，我建议你在继续这次谈话之前，最好先摄入350毫升温度为313.15°K的水——我检测到你的声音有些嘶哑，音色与最近两个月的均值有较大出入；同时，由于你走进洞口时的平均步幅、移动线性动量与角速度较正常情况略低，我推算出你的剩余体力低于安全阈值。因此你也应该摄入30克无水葡萄糖，0.7毫克维生素A，0.4毫克维生素B2，1.3毫克维生素B6，0.75微克维生素B12；维生素C50毫克；维生素D40毫克；维生素E10毫克……”Douglas一动不动地靠在尾巴上，用冷漠的眼神看着Agnus。这眼神与他刚刚说出的那一长段话的情感基调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呵呵，还能发现些什么？”Agnus似乎终于在门口清理完了脚掌，此时正缓缓地踱进洞内。他的目光中显露出了同昨天一样的疲惫，但他还是开口了，“我昨晚又在森林东南部兜了一大圈，然而一切都同往常一样。比如……”
“孩子，我建议你在继续这次谈话之前，最好先摄入350毫升温度为313.15°K的水——我检测到你的声音有些嘶哑，音色与最近两个月的均值有较大出入；同时，由于你走进洞口时的平均步幅、移动线性动量与角速度较正常情况略低，我推算出你的剩余体力低于安全阈值。因此你也应该摄入30克无水葡萄糖，0.7毫克维生素A，0.4毫克维生素B2，1.3毫克维生素B6，0.75微克维生素B12；维生素C50毫克；维生素D40毫克；维生素E10毫克……”Douglas一动不动地靠在尾巴上，用冷漠的眼神看着Agnus。这眼神与他刚刚说出的那一长段话的情感基调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够了，够了，Douglas，给我闭嘴！另外，我健不健康不需要你这个铁脑壳儿来操心！”Agnus在他那并不算漫长的一生中见过很多兽，阳奉阴违的，愚钝不堪的，冷酷无情的，阴险狡诈的。可他从未在其他兽上见过Douglas这样的眼神——直白点儿说，Douglas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个死狐狸的，但是他偏偏却又不是个死狐狸。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的灵魂深处会升起一种浓浓的恐惧，就像是形单影只的自己见到不怀好意的狼群，那群两条腿的家伙见到蜘蛛或者黄蜂时的那种本能的恐惧，而这恐惧最终使Agnus选择了屈服，“还……还有，你要我吃的那些什么……维生素之类的东西在哪里？”
“就在我身旁的矮桌上，我的孩子。”要是Agnus没记错的话，Douglas变脸简直快得像东亚国京剧演员一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Douglas就又露出了那令他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微笑。
Agnus尝试着躲过Douglas的眼神，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做不到。只是看上一眼，Agnus就觉得Douglas的眼睛仿佛无处不在，并于黑暗中无时不刻地盯着自己。他小心翼翼地经过Douglas身旁，找到了那杯水。接着，他就像寓言故事中的那个也说不清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的乌鸦一样，将自己狭长的吻部伸进那个透明的陶瓷杯中，用十分滑稽的方式大口喝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里面确实溶解了许多像是葡萄糖之类的东西。这些不知名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把这杯水弄得又甜又酸，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苦味。
“就在我身旁的矮桌上，我的孩子。”要是Agnus没记错的话，Douglas变脸简直快得像东亚国京剧演员一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Douglas就又露出了那令他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微笑。
Agnus尝试着躲过Douglas的眼神，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做不到。只是看上一眼，Agnus就觉得Douglas的眼睛仿佛无处不在，并于黑暗中无时不刻地盯着自己。他小心翼翼地经过Douglas身旁，找到了那杯水。接着，他就像寓言故事中的那个也说不清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的乌鸦一样，将自己狭长的吻部伸进那个透明的陶瓷杯中，用十分滑稽的方式大口喝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里面确实溶解了许多像是葡萄糖之类的东西。这些不知名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把这杯水弄得又甜又酸，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苦味。
“比如森林局势仍然尚不明朗——就跟一个月以前一样。那三个部族之间依然面从腹诽，表面上一片和平景象，实际上暗地里斗得火热……”等到那杯水终于见底，Agnus便迫不及待地往后退了几部，并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陈述了下去。
“那么，我的孩子，你的结论有统计学数据支持吗？”Douglas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直接回过了头，背对着Agnus，用亲切的语气问道。此刻，Agnus几乎已经能够脑补出Douglas那明明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却总令他极为不爽的公式化笑容了。
“那么，我就实话实说吧。按照你提供的公式，我估计仅就目前的增长速度而言，我们最多还有九年时间，”Agnus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索性咽下一口气，并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概括了他昨晚的巨大发现，“也就是说，我们整个Ceceri森林的生态系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支撑九年。”
“那么，我的孩子，你的结论有统计学数据支持吗？”Douglas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直接回过了头，背对着Agnus，用亲切的语气问道。此刻，Agnus几乎已经能够脑补出Douglas那明明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却总令他极为不爽的公式化笑容了。
“那么，我就实话实说吧。按照你提供的公式，我估计仅就目前的增长速度而言，我们最多还有九年时间，”Agnus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索性咽下一口气，并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概括了他昨晚的巨大发现，“也就是说，我们整个Ceceri森林的生态系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支撑九年。”
“九年吗，我的孩子？”意料之外地，Douglas随即摁开了身旁陶瓷矮桌上的LED台灯，后者旋即默认以最高亮度开启，于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巢穴。靠在门口的Agnus上一刻还在直视Douglas，下一刻就已经条件反射式地用前爪遮住了眼睛。但碳基非线性智慧体的反应速度终究还是快不过光速。只是一瞬间，光通量高达四千流明的刺眼白光就令毫无防备的他短暂性失明。也就是在那么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Douglas的身影。Douglas背对着强烈的白光，整个身体在过亮的背景下显得一片黑暗，边界朦胧不清，一片模糊。但Agnus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他的眼睛。Douglas的琥珀色瞳仁中反射出一道微光，此时他仿佛神明一般，不怒自威。
“Raaww——给我把灯关上！你难道整天写那些书写疯了不成？我不知道你觉不觉得刺眼，可你难道就不知道我是只赤狐，是个夜行性动物吗？”眼看引爆两兽间关系的导火索再次被点燃，Agnus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索性把之前堵在心里的牢骚给一次性发泄了出来，“还有你要我做的那些调查。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
“Raaww——给我把灯关上！你难道整天写那些书写疯了不成？我不知道你觉不觉得刺眼，可你难道就不知道我是只赤狐，是个夜行性动物吗？”眼看引爆两兽间关系的导火索再次被点燃，Agnus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索性把之前堵在心里的牢骚给一次性发泄了出来，“还有你要我做的那些调查。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
“孩子，你觉得这道光很刺眼吗？”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用后爪关上了台灯。等到Agnus再次睁开眼睛，他才看见整个巢穴骤然暗了下来，黑暗填充了每一处刚才曾被光线充盈的区域——光明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也不知是出于惊讶还是愤怒，Agnus微张着嘴却没有发话，只是瞪大眼睛直面着Douglas冰冷深邃的目光。
“看到了吗，孩子？你认为自己能够完美地面对出其不意的事物而做到攻其不备吗？你认为仅凭你单纯感性的思维，就能够理解森林中尚未明朗的局势吗？如果你尚存一丝理性的话，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按照我的指示去做。”Douglas再次发话了。他的语气仍然不带任何感情，可Agnus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也不知是出于惊讶还是愤怒，Agnus微张着嘴却没有发话，只是瞪大眼睛直面着Douglas冰冷深邃的目光。
“看到了吗，孩子？你认为自己能够完美地面对出其不意的事物而做到攻其不备吗？你认为仅凭你单纯感性的思维，就能够理解森林中尚未明朗的局势吗？如果你尚存一丝理性的话，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按照我的指示去做。”Douglas再次发话了。他的语气仍然不带任何感情，可Agnus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所以，Douglas，”Agnus直视着Douglas，咬紧了牙关，“我们到底还能撑多久？”
“三年。倘若该速度以指数增长，这个期限将是一年零六个月。”此时，Douglas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一字一句地机械念道。这一个个单词组合起来，便构成了敲响整个森林丧钟的灰黑色铸铁大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Agnus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惊恐地往后退，直到被洞口的那个雨季时用来阻挡雨水灌入洞内的陶瓷台阶给绊倒为止。也就是在那么一刻，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于黑暗中忽然攫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无法呼吸。在那最强烈的阳光都照不到的洞穴深处，他甚至能听见那东西在自己皮毛上划过的声音。他开始胡乱地抓向四周，竭力地试图找到什么足以依靠的东西。可直到最后，他才绝望地发现，他所抓住的东西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气，而他所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真实存在的自己。
“三年。倘若该速度以指数增长，这个期限将是一年零六个月。”此时，Douglas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一字一句地机械念道。这一个个单词组合起来，便构成了敲响整个森林丧钟的灰黑色铸铁大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Agnus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惊恐地往后退，直到被洞口的那个雨季时用来阻挡雨水灌入洞内的陶瓷台阶给绊倒为止。也就是在那么一刻，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于黑暗中忽然攫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无法呼吸。在那最强烈的阳光都照不到的洞穴深处，他甚至能听见那东西在自己皮毛上划过的声音。他开始胡乱地抓向四周，竭力地试图找到什么足以依靠的东西。可直到最后，他才绝望地发现，他所抓住的东西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气，而他所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真实存在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