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从船只出海,到返回港口,之间不过一个多小时,这群人的手脚很快,他们分秒必争,并且尽可能不留痕迹。解子扬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船身已经掉头,正往回程的方向催动马达。
清晨的天光溢出鱼肚白的天空,那抹澄黄的日晕像泡水那样,朦朦胧胧,掩着灰云缓慢地发酵。朝阳的暖意在海面上一点点蒸散开来,海风往耳边呼啸着吹,将潮水黏腻的味道拂在面颊上。解子扬将视线投向远方,海面上波光粼粼,他忽地感觉自己的思绪无比清醒,这已经是许久未曾感受到的了。
他回忆起了不少事情,尽管不愿承认,但大多数都跟那谜一样的黑瞎子有关。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都做些什么?这些疑惑紧紧缠住他的思绪,解子扬莫名就觉得有些挫败,给冷水泼了这么久,却还是忘不了那人在夜里满身是血的鬼样子。
即使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太多匪夷所思、基本超出他过去日常生活的疑问,在这一个多月来全硬生生憋进脑子里。解子扬感觉自己天天累得像狗,对整件事情却仍然一知半解,再说他近来的身体状况,也是疲弱得让人气恼,尽管致幻及怪梦的症状消停不少,但仍偶有复发的时候,而平日里恍神的频率也不见稍减。解子扬把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一件件点出来,摊在脑子里重新检查一遍,他反复思索,眉头越皱越紧,也不晓得该生气还是该害怕,总之他发现其中最糟糕的,要属隔三差五便犯上一回的失忆症―过去的某些桥段,开始被他毫无道理地逐步淡忘,就好比……好比分手后的那一夜。
黑暗的走廊、亮灯的房内、以及那张微启的红唇―每个断续的画面都彷佛历历在目,但他偏偏却再也想不起来,这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解子扬对他如今的遭遇感到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天晓得自己在干什么?他摸摸额前的短发,似乎已经给海风吹干了一半。焦躁堆聚在心底,他只能咬牙恨恨地盘算,心说睡眠不足引发的问题,果然还是交给睡眠来解决吧,冲着天亮前黑瞎子给的承诺,回头看他不滚回床上睡个过瘾。
#15
他睡了很久。
这一觉睡得极沉,没有梦,也没被认何诡异的干扰中断,可以说是自他分手近两个月以来,所经历过最为舒服、甚至可谓幸福的一场睡眠。
浑身像散了架般,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某种美好的脱力感哄得他连根手指也不想动,温柔的日光细细碎碎,亲吻着他的前额。解子扬闭着眼有些吃力地回溯模糊的记忆,隐约想起船只载他们返回港边的防波堤,而那打从下了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黑瞎子,却老早倚着车门,站在锈成红棕色的系船柱边等候着。
……等等,说到那家伙―
「呦,小家伙,终于醒了?睡得好吗?」
「……」
原先视野中纯白的天花板,忽然覆盖出一张戴着墨镜、十足张狂的脸来。
「―好、你、妈!」刚从醒后短暂的失神状态中复苏的解子扬,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后人家老妈。这他娘的黑瞎子!怎么老是扯到他,再糟的预感都能成真?
「你―你给老子滚、滚下床去!」醒转过来的解子扬吓到忘记如何正常说话「不是你怎么―在我这……不这他娘的是怎、怎么回事……?」目光一路下滑,要说的话便全梗回了喉咙,好好一个人瞬间成了哑巴,接着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狠狠倒抽一口冷气。
不为别的,就因为黑瞎子现在整个人同他躺一张床上,还裸着,上半身。
美好的清晨,从这房间传出来的哀嚎却活像杀猪。
「***你大爷的!快滚―滚出去啊!」即使细不可闻,但解子扬拔高的声线确实出现了颤音,他浑身炸得发抖,头皮阵阵发麻,鸡皮疙瘩从尾椎一路起到了后颈「滚、滚出去啊!变态!***!***的神经病!」
气急败坏的某人一脚正中黑瞎子的右脸颊,那腿的主人一个劲的施力,连对方鼻梁上的墨镜都给踢歪了一边,躲在被窝里的解子扬张着嘴不屈不挠地谩骂。眼看他丝毫没有作罢的打算,那黑瞎子吭也不坑声,只反手抓住对方细白的脚丫子,使劲扣在了脆弱的足踝上。
「操―!」解子扬果然疼得呼爹喊娘,一双眼睛几乎要给逼出生理泪水「放、放手!老子就、顶恨别人揪―你再来我、我就跟你―」
「就跟我怎样?」黑瞎子笑得一脸不正经「小家伙,这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别一早叫得像给人强了似的,嗓子刮得人耳朵疼。」
「强―强你妈啦!」解子扬悲愤地哭喊「给你强了我、我就投海自尽!」
「真绝情。」男人故作叹息「不要我动手,那你这脚还收不收回去?」他恶意地握住对方的脚踝,往上又抬高到一个新层次「我看这被子下―」他邪佞一笑,伸手撩被单「分得挺开的。」
「!!!」
解子扬气得差点没重新晕过去。
黑瞎子倒重新花了十分钟来安抚对方―当然过程并不太顺利。
「我睡了多久?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在我房间?」解子扬连珠炮似的发出提问,咒骂的声音从齿间迸出,彷佛说话不用换气,更无须停止「你给我说清楚!」如今他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坚持和黑瞎子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离,解子扬眨了眨眼,似乎突然惊觉有哪里不妥,这才紧张地瞄向自己的胸口……这一看脸唰的全白了,让他再度崩溃得咬牙切齿「老子的衣服!你他娘的动了什么手脚!」
解子扬表现出一股绝望的生无可恋,反观坐在床尾的黑瞎子却一脸悠哉,他轻松的摆摆手,向对方解释「一个一个来,小家伙,今天哥哥时间多,能慢慢陪你―」
「***娘的说重点!」
「第一,你睡了整整三天。」男人吃了一记枕头,仍不忘补一句「睡脸挺可爱。」
「这么久……」解子扬自动屏蔽男人的第二句话,愣神地自言自语「不会吧,老子当真病这么重……」
「第二,我给你换了衣服。」
「***!」解子扬再炸「谁准了!***的谁准你碰了!」
「你都昏过去了,这里我最大,当然是我准了。」
用不着跑去跳海,解子扬此刻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昏……昏过去……」
「没错啊,小家伙,你那体力实在***,怎么从船上下来一双腿就软了。」黑瞎子靠着几颗抱枕,嚣张地躺卧在床边「浑身湿答答,叫也叫不醒,抬上车后照样一路爆睡,最后还得让人扛你上四楼。」男人补充道「我还以为是那伙计拿你浸猪龙泡海水,小家伙,你简直跟具尸体没两样。」
解子扬听得有些不可置信,但哪怕他绞尽脑汁,确实也回忆不出个屁来。
「这……这会给你剥光了,老、老子还有―那什么……」脑子里同步想到的是「贞操」,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说似乎哪里不对。
黑瞎子嗯了一声表示不解。
「亲爱的,剥光跟吃掉完全是两回事……」
「***―***娘的别这么喊!」解子扬失控道「换成你这、神经病……哪还―还有区别!」
「这话有理,大概得看我心情,你想试试?」
解子扬浑身激起一阵恶寒。
「第三!回答第三个!」
「喔,第三个问题。」黑瞎子沉吟道「其实这里不是你房间,看清楚点,这里是我房间。」
解子扬一听差点没中风,他感觉眼前一黑,浑身的血液全往脑门上冲。
胡说!看这窗,这格局,哪里不是他原来那间小的!解子扬还想狡辩,仔细一瞧,忽然却听到心里喀噔了一声,越发没个底了。……等等,这房他娘的是不是真大了点……他感觉后背出了身冷汗,还有这床……对啊,解子扬惊得牙关都在颤抖,原先他那床,有这么大、被子有这么松软吗……
「我认为你相当需要睡个好觉,就像我答应你的,所以就自动把这儿的位子让出来。」黑瞎子说得义正词严「这间隔音比较好,你睡得可香了。」
「……床分我睡,那、那你―」解子扬几乎不抱希望。
「当然还是睡我的。」男人一脸这算什么问题「完全不碍事。你看这里挺大,一起挤挤也好。」
挤你妈!
他的世界还能再更糟一点吗?解子扬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可以去死了,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可一点也不想知道了,苍天在上,解子扬人生第一次如此感激他的失忆症。
黑瞎子也不骚扰他,从窗边端过一只小香炉,掀开顶上的宝盖,将两指伸了进去拨弄搭在炉底的香木,某种药材研磨过的焚香味,便越发浓烈地、袅袅传了开来。
「那什么味道?」解子扬这才注意到房里一直烧着不同于别处的香味「做什么用的?」
「助眠。」黑瞎子笑道,一手故意搧着炉烟熏向解子扬「可别急着躲啊,小家伙,知道自己是靠这东西才得以睡上一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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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小问题
端午节有在祝端午快乐的吗???
总之祝瞎瞎吃粽子快乐……(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