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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悬疑推理】幸存者(法医秦明·第5季)作者 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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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预计又发生了案件,所以简要地把上一起案件和正在处理的案件和师父做了介绍。为了让大家都可以充分汇报,我把手机开了免提。
  “原来是这样。”师父用诙谐的语气说,“那么,你们就地卧倒吧。”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留守湖东县,他不过是说了个冷笑话。
  师父见没人被逗乐,悻悻地说:“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技术室等级评定。”
  听到这几个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不是明年年初才进行技术室等级评定吗?”
  “明年年初公安部就要下来抽查了,今年年底大家都忙,所以厅里决定提前几个月进行评定。”师父说,“这样突然决定,也意在搞个突然袭击,防止有些地方作假。你和林涛负责程城市周边几个县、区级公安机关的评定工作,今天即刻开始进行。”
  挂断了电话,我尴尬地看了看大家。
  林涛惊讶地瞪着眼睛,说:“你的乌鸦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杨大队则已没有了指责我的心思,说:“这可怎么办,设施装备、工作业绩我们都没问题,但是这个人员,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啊。”
  “人员不足,你们一级技术室的牌子恐怕要被摘掉了。”我说,“不过责任不在你,短期内你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坦然接受吧。”
  “你们都有工作了,我闲着了呀。”陈诗羽插话道,“明天是我生日,那天我去山里觉得风景不错,不如,今天下午、明天,我请个假,去山里看看风景?”
  我知道这个侦查系毕业的女汉子,其实是个十足的背包客,看到这巍峨青山,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我点点头,说:“不过,你肯定不能一个人进山。”
  “我,我,我。”林涛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你什么你?”我打断了林涛的话,说,“你要和我评分,你能去哪儿?”
  “那我陪她去吧。”韩亮自告奋勇。
  “好呀。”我和陈诗羽异口同声。林涛垂头丧气。
  因为案件还悬而未决,我和林涛决定先在附近的几个县、区进行评分,最终再对湖东县进行评分。接下来的一天半,我和林涛日夜兼程,连续跑了七个县、区,终于在11月1日,陈诗羽生日当天下午赶回了湖东县。
  我们在湖东县挑了个小饭店,买了个小蛋糕,等着陈诗羽和韩亮归来后,一起为陈诗羽庆祝她的23岁生日。然而等来的,却是陈诗羽的电话。
  “我们在山里,发现了一个独户!”陈诗羽在电话那头说,“看起来很像是案发现场啊。”
  “又死人了?”我问,
  “没有。”陈诗羽说,“你还记得那具尸骨吗?有麻布碎片。我看到这个独户,家里也有几件麻布衣服!关键是家里没人,有打斗痕迹,还有一根绳索!我们下午就发现了,家门虚掩、家里没人,我们在家里转了几圈,越看越可疑啊!”
  我放下电话,二话没说,拨通了杨大队的电话,要求他调动派出所和刑警队的民警,迅速赶往陈诗羽提供的地址。
  这是个汽车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我们顶着月光,在勘查灯的照射下,行进了两个小时,才赶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个地方?”杨大队也很讶异,回头问辖区派出所的所长。
  所长摸摸头,说:“这户的主人叫刘翠花,69岁,一辈子没结婚,没家人、没孩子。她性格怪僻,从不和别人来往。社区倒是隔三岔五来给她送一些粮食,她也自己辟了几块地,种种菜。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起初排查怎么没找到她?”杨大队问。
  “我们社区,符合条件的老人多得是,你们刑警队要求每个人要见着人才算数,所以这几天都在逐一摸排。”所长说,“刘翠花是最不可能得罪人、被人杀了的,所以我们也准备最后再找她。”
  现场是土质地面,虽然有一些家中物件的倒伏和破碎,却看不出足迹。
  我拿起一件麻布衣服,说:“和现场的几乎是一样的质地,这是自己种麻、自己织衣啊!这完全是原始社会嘛!看起来,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她。”
  说完,我找了把梳子,上面黏附着一些花白的毛发,递给林涛说:“提取这个梳子,对毛发进行DNA检验,然后和尸骨进行比对。”
  林涛点点头,用物证袋装起了梳子,然后用勘查灯打着侧光,一点点地寻找痕迹物证。
  我见屋子很小,对于林涛这样的熟手,个把小时的时间就能勘查完毕。所以,挥挥手让大伙儿退出屋外等待。
  “山里不能抽烟。”所长制止了杨大队掏烟的动作,说,“奇了怪了,这样一个独居老人,什么人会去杀她呢?”
  “独居老人?”我突然跳了起来,“勒死?藏尸?湖东县距离南和省有多远?”
  杨大队被我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又被我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稀里糊涂,说:“很近啊,交界区嘛。你看西头,翻过山头,就是南和省的乐源县;再看北头,过了那个村庄,就是南和省的森茂县。”
  “乐源县、森茂县!”我叫道,“这分别是现在省厅督导的‘9·7’系列大案中B系列案件的发案地啊!”
  “什么意思?”杨大队还是一头雾水,“你不是说,找到尸源,这案子就好破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我说,“咱们不怕有动机的案件,就怕没动机的案件!”
  “你是说,这案子没杀人动机?”所长插话道。
  我点点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B系列案件的第三起!和龙番市李胜利被杀案平行的,独居老人被害案!”
  “呀!你说刘翠花的尸骨大概死亡时间至少是七天。”陈诗羽说,“而昨天尸检距离李胜利被杀案发生的10月22日,是九天!时间也高度吻合啊。”
  “我得马上通报师父以及南和省公安厅。”我说,“不是B系列第三起没有发生,而是早已按时发生,我们发现得迟了。”
  正在这时,林涛从屋内走了出来,抱着肩膀说:“你们这些人,出来也不说一声。我一回头,没人了!吓死我了。”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
  “有的。”林涛说,“有足迹、有掌纹。”
  “太好了!”我上前几步,抱住林涛,说,“你太棒了!”
  “你干吗啊这是。”林涛推开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被压扁的蛋糕,递给陈诗羽说,“这马上就0点了,差点儿耽误。小羽毛,生日快乐!”
2
  在师父的召集下,南和省公安厅、龙林省龙番市公安局相关办案人员和师父一起,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湖东县,在湖东县公安局党委会议室召开了大专案组的第二次会议。
  “我们在刘翠花被杀案现场,提取到了一枚有鉴定价值的掌纹。”林涛说,“这是一枚右手掌根部位的纹线,和A系列赵梦涵被伤害案中的掌纹位置一致。不过经过我的比对,可以确定性排除。”
  “也就是说,B系列案件和A系列案件,至此,可以确定是两人作案了。”师父说。
  林涛点点头,接着说:“通过足迹比对。虽然这次的鞋底花纹和B系列前两起案件的鞋底花纹不同了,但是从鞋子的磨耗部位来判断,应该是同一人的步伐习惯。”
  “也就是说,B系列的三起案件,可以通过足迹来并案了!”师父继续充当解说。
  “我们之前走的路不错。”我说。
  师父点点头,说:“虽然两个系列案件是两人所为,作案手法不同,但是侵害的目标,惊人地相似。所以,我认为,凶手这是在平行犯罪。也就是说,两个凶手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方式,约定杀人。可能是一种竞赛,也可能是一种相互模仿。”
  “竞赛的可能性大。”我说。
  师父接着说:“通过湖东县的这一起案件,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一旦抓到犯罪分子,我们有证据认定他。”
  “可是A系列案件好像还没有证据。”林涛插话道,“虽然A系列案件可以通过致伤工具来并案,但是我们并没有掌握可以认定犯罪嫌疑人的证据。只有宝嫂被伤害的现场,有一枚血掌纹,也只能进行排除,却不能进行认定。”
  “证据有很多种,不仅仅是痕迹物证和DNA。”师父说,“两者之间的联系方式,也一样是有力证据。但是目前我们遇到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找到这两个凶手中的一个?最好是B系列的凶手,我们可以直接认定。”
  “两者之间的联系方式,我们一直在调查。”龙番市的主办侦查员说,“现在我们可以不用查往返于两地之间的人了,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通信和网络上,寻找两人的联系方式。”
  韩亮点了点头,不停地记录。
  “往返记录这条线也不能放。”师父说,“防止他们是见面约定。查联系方式,现在毫无疑问成为本专案组最重要的工作。没有动机的案件最难破,但是我相信,有了这么多线索,离破案也不远了!”
  我皱着眉头,说:“刘翠花的双侧肋骨都是死后骨折,我一直在思考这样损伤的形成机制。”
  师父翻动电脑上的照片,看了看,说:“结合现场情况,我觉得这是在运送尸体时形成的损伤。”
  “运送?”我说,“我们确定有移尸,但是不能确定移尸的方法。”


52楼2017-05-20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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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徒步背着尸体,一来很难在山里行进,二来不会形成肋骨死后骨折。”师父说,“虽然在山里,但是几个关键地点之间,都有小路连接。而且B系列案件跨省作案,所以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
      “您是说,B系列案件凶手驾驶交通工具跨省作案,在本案中用交通工具运尸吗?”我说。
      师父点了点头。
      我说:“可是,现场地点,车辆肯定是上不去的。”
      “你说的是汽车。”师父说,“如果是摩托车呢?”
      “对啊!”我拍了下脑袋,说,“如果是用摩托车来运尸,尸体俯卧位搭在摩托后座上,肋骨朝下。山路崎岖颠簸,死者的肋骨就会和摩托车的后座发生猛烈的撞击,导致整齐的肋骨骨折!”
      “现在咱们多了一条线索。”师父笑着说,“在案发几个县的县城以及它们之间的县道上寻找监控录像,在特定的时间点,寻找驾驶摩托车的人。”
      散会后,师父摸着陈诗羽的后脑勺说:“怎么样,这个生日过得如何?”
      陈诗羽看了一眼韩亮,低着头说:“找到了重要线索,缩短了办案期限,我觉得是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了。”
      师父满意地点点头,说:“我看得见你的成长,当一个好警察。”
      “大宝和宝嫂那边怎么样了?”我问师父。
      师父皱了皱眉,说:“情况比较复杂。赵梦涵这几天连续出现生命体征不稳定的情况,连续度过了几次危险期。大宝也很憔悴啊,知道我们有新的进展,都没有心思吵着要跟着我来。”
      “唉,祈福吧,希望宝嫂能平安。”陈诗羽说。
      “那……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为了缓解沮丧的气氛,林涛在一旁岔开话题。
      师父说:“技术室等级评定工作还在进行,你们继续评分去吧。”
      “那这个平行大案,我们……”我说。
      “现在都是通信和网安部门的工作了,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师父说。
      “这活儿也太枯燥了。”我沮丧地说,“还不如去办案。”
      “可拜托你了,乌鸦大哥!”林涛朝我作了个揖,“积点儿口德吧!”我的乌鸦嘴再次发挥了无比惊人的威力。
      我们的评分工作进行了两天,就接到师父的电话,要求我们由西向东跨越我省,到最东头的东流县出勘—起非正常死亡的现场。
      一路无话,倒不是因为我的乌鸦嘴频繁显灵,而是因为从电话中获取的信息看,死亡的是几个孩子。
      作为法医,最怕见到的就是无辜的孩子殒命。稚嫩的模样总是能牵动法医内心最为敏感的神经。更何况是数名孩童同时死亡,那会是一个惨不忍睹的现场。
      和我们预测的一样,东流县的这个现场,安静得很。
      安静的原因,除了现场位于较为偏僻的田地以外,勘查现场的同志们几乎也都是一直无话,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玉米刚刚被收割完的季节,收割后的玉米秆被摞成小山一样,堆在各家各户的田地旁边。
      现场是在一个水塘中,水塘位于两户田地的玉米秆堆中间。这个水塘,是两户人家共同挖掘,用来蓄水用的,面积不小。
      尸体已经被拖上了岸,整齐地排列在水塘边,水淋淋的。因为一次性死亡了四名孩童,个个都是家里的命根子,社会影响极大,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当地公安机关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在第一时间邀请了我们。
      “什么情况?”勘查车在一公里以外就开不进来了,停车后我们快步走进了现场,我还有些气喘。
      东流县公安局的朱瑾武大队长和我们简单寒暄后,面色凝重地说:“派出所是昨天晚上6点钟接到报警的,说是四个孩子在村子里玩,然后都找不到了。派出所派出警力和村民—起找了一晚上,今天早晨7点,一个辅警在水塘里看到了疑似尸体,于是下水打捞,很快就把四个孩子打捞上来了。”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我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说。
      朱大队点点头,说:“家属都被安置在村委会,情绪非常激动,村干部还在做工作。”
      “是案件吗?”我指了指正在工作的陈其法医。
      陈法医蹲在地上,回过头来,说:“四具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口鼻腔附近都布满了蕈状泡沫,符合溺死的征象。我也看了口鼻腔和颈部,没有捂压、掐扼的痕迹。”
      蕈状泡沫是指在尸体口鼻腔周围溢出的白色泡沫,蕈是一种菌类,这种泡沫因为貌似这种菌类而得名。蕈状泡沫的形成机制是空气和气管内的黏液发生搅拌而产生,大量的泡沫会溢出口鼻,即便是擦拭去除,一会儿也会再次形成。蕈状泡沫一般是在溺死案件中出现,也可能会在机械性窒息和电击死中出现。排除了机械性窒息死亡,结合水中现场,那么初步判断四名孩童都是溺死,是比较客观准确的结论。
      “还好,不是案件。”林涛说。”
      “你怎么知道不是案件?”我问。
      林涛说:“你说过的啊,溺死多见于意外,少见于自杀,罕见于他杀。一般很少有人会用溺死来杀人的,不保险啊。再说了,这是四个小孩,杀小孩的一般都是精神病人或者和家长有仇,四个小孩,牵涉到四家,哪会是他杀?”
      “你的论断站不住脚。”我说,“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依据说是他杀。”
      说完,我在—边田地的玉米秆堆中,抽出一根较长的玉米秆,探了探水深,说:“这水不深啊,就五十厘米?”
      “不不不,怎么可能那么浅呢。”朱大队从一边叫来打捞尸体的辅警,说,“这位同志下水的时候,说岸边有五十厘米,但水塘中心有一米五深呢。”
      “哦,明白了,这是人工挖掘的一个锅底塘,对吧?”我说。
      锅底塘就是底部形状像口大铁锅的池塘,上宽下窄,越靠近池中心越深,越靠近岸边越浅的水塘。因为周围的水浅,所以容易造成溺水者***大意,最终导致溺死。
      “会不会是几个孩子玩水溺死的?”陈诗羽问道。
      这个问题突然让我陷入了沉思。
      林涛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夏天的时候,经常会有孩子们相约游泳,而造成群体性溺死的事件,可不少见。不过,这个案子倒是有些蹊跷,一来现在天气较冷了,我都穿秋衣秋裤了,不是游泳的季节啊;二来,孩子们的衣着都很完整,也不是游泳的衣着状态啊。”
      “这几个孩子都不会游泳。”朱大队说。
      “既然不可能是几个孩子一起下水游泳,那么就有可能是一个孩子失足落水,其他孩子为了救他,分别入水溺死。”林涛分析道,“这样,应该解释得通了吧。”
      几个人分别点头赞同。
      “可是网络上的评论不是这样说的。”韩亮在一旁仍不忘在网络上进行搜寻,“本来我想抽空看看平行专案的网络搜寻情况的,结果无意中看到这条。还是个大新闻网站报的,说是东流县四名孩童蹊跷死亡,网友怀疑系盗窃器官团伙杀人偷器官。”
      “真是标题党!”我咬着牙说了一句,“为了吸引眼球,毫无新闻报道的底线。”
      “他们也很好推脱责任啊。”林涛说,“他们写的是‘网友怀疑’,又没有说他们网站怀疑。”
      “不管怎么样,县局的宣传部门要重视起来啊,该辟谣的赶紧辟谣。”我说。
      朱大队点头应允,走到一旁打起电话。
      “重视有什么用?”韩亮说,“反正公安机关说的话,那些人也不信,他们只信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吧,大部分网民,虽然不发声,但还是有科学精神、相信公安机关的。”我说,“这显然就是谣言,在评论里蹦跶的,不过就是一些‘键盘侠’。”
      “就是啊,不用配型,就偷?还在这荒郊野外偷?不用无菌操作的器官,谁敢用啊?”陈法医说。
      “辟谣归辟谣,我们的工作还是要做好。”我说,“首先要从案件性质开始。”
      说完,我蹲下身来,对几名孩子进行了初步的尸表检验。
      四名孩子中,女孩子年龄最大,10岁;剩下的三名男孩,分别是3岁、5岁和7岁。看着几个孩子稚嫩的脸蛋,苍白的手脚,我的心中涌起一阵侧隐之情。
      孩子相对于成人,穿得会比较多一些。几名孩子都穿了秋衣秋裤,外面穿了外套和外裤。此时几个孩子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鞋子也全部湿透。
      “鞋子,鞋子。”我—边尸检,—边说道,“怎么女孩子是赤脚的?3岁男孩也有一只脚是赤脚的?”
      “在水中挣扎,有可能会导致鞋子的脱落吧。”林涛说。
      “在水中打捞的时候,有发现鞋子吗?”我转头问下水打捞的辅警。
      辅警摇了摇头。
      我说:“这个得搞清楚,如果是意外落水,那么鞋子不在岸上,就一定会在水里。这个关系到案件的性质,所以,要么再次下水打捞,要么把水抽干。”
      “还是下水打捞吧。”朱大队说,“我现在就去。”
      朱大队是个冬泳爱好者,这种天气,下这种水塘不在话下。说话间,他已经脱去了外衣外裤,搓了搓身体,走进了水塘里。
      打捞工作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朱大队就从水塘的中心,找到了女孩子的一双球鞋。
      “男孩子的鞋子呢?”我问。
      朱大队上岸后,用毛巾擦身,说:“没有,肯定没有。塘底淤泥不深,水也还算清澈,再说了,这么小的水面,这么浅的水,要是有的话,肯定能看得见。”
      “这孩子的鞋子是泡沫的。”林涛拿起3岁男孩的另一只鞋子,说,“而且不吸水,如果落入水中,必然会浮在水面。”
      “那么,鞋子去哪儿了?”我一脸凝重地问道。
      


    53楼2017-05-20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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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就安排人四处寻找。”朱大队说。
        我点了点头。既然池塘里肯定没有鞋子,而孩子的鞋子又不可能自己跑掉,说明这个案子还是有一些疑问的。
        现场太广阔,又不能简单地判断案件性质,所以现场勘查工作也就到此为止了。应我的要求,朱大队陪着我们一起朝村里走去,边走边聊着案情。
        村子里的青壮年男性大多外出打工,留下不少妇女和孩子。死亡的这四个孩子分别来自四户人家。虽然没有三代以内的血缘关系,但是因为住在一排,互为左右邻居,所以四个孩子经常相伴玩耍。女孩子懂事早,成了四个孩子中的老大;女孩子同时又很谨慎,所以一般不会带孩子出村。
        事发当日下午4点,还有人看见四个孩子在村口的篮球场玩耍,女孩子手上还拿着一袋方便面在干啃。最早发现孩子失踪的是3岁男孩的母亲。她不像其他孩子的家长,并不担心孩子出去玩耍,3岁的孩子毕竟太小,她总会时不时地看一下。4点半的时候.3岁男孩的母亲发现孩子不见了。
        整个村子也就几十户人家,这么一喊,过半的村民都出来帮助寻找。找到6点,也一直未见孩子的踪影,于是村民报了警。
        “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案件。”朱大队说,“从经验来看,一个死亡多个孩子的事件,通常都是意外事件。人心都是肉长的,再**,也不至于一次杀死这么多孩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毕竟还有合理怀疑没有排除。”我说。
        “你说的怀疑,就是鞋子吗?丢失的那只鞋子?”朱大队说。
        我皱着眉头说:“不仅仅如此。”
        “那还能有什么?”朱大队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村子已经到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之前设置的测试距离的软件。
        “四公里!”我说,“我说怎么走都走不到呢,原来这么远。”
        “是挺远的。”林涛说。
        我说:“这又是一个合理怀疑。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就不说了,3岁的孩子,走四公里?那是什么概念?能走得下来吗?走那么远需要多少时间?”
        “这有意义吗?”朱大队说,“事实上,孩子确实在四公里以外溺死了,又不是死后抛尸。”
        “我觉得有意义。”我说,“不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推测,具体的,还是需要尸体检验来确定。”
        “尸检工作现在开始吗?”林涛有些迫不及待。
        我点点头,说:“出发去殡仪馆。”
        解剖孩子的尸体,对法医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朱大队调来了全县的法医,分两组开始尸体检验工作。虽然小小的解剖室里挤了七八个人,但是除了器械碰撞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大家伙儿都在闷不作声地工作着。
        我们依次把孩子们的衣服脱下来,按次序摆放好,一面进行拍照固定,一面用电吹风吹干。对于水中尸体的衣物,都是需要先弄干再检验的,以期发现一些不容易发现的线索。衣服吹干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但是女孩子的外套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吹干前,那就是一件普通的黄色外套,但是吹干以后,外套的背部出现了隐约的绿色。
        我蹲在地上盯着衣服看了良久,仿佛更加胸有成竹了。
        尸体解剖依次进行,两组解剖分别先从女孩和7岁男孩开始。
        “常规解剖,女孩并没有明显的附加损伤。”陈法医打开了死者的四肢后,在检验胸腹腔的时候说,“没有抵抗伤,是不是就可以判断死者是自主入水的?”
        我摇摇头,说:“正常成人死者可以这样判断,但是如果凶手和死者之间力量悬殊的话,可以不造成任何抵抗伤。”
        说完.我用手术刀打开了女孩的胃。胃里有少量黏液和不少方便面。方便面卷曲的形状都还没有消失,也没有进入十二指肠。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女孩子几点钟的时候在吃方便面来着?”我转头问朱大队。
        朱大队说:“4点整,目击的村民可以确定时间。”
        我点点头,说:“胃内的消化也就是在初始阶段,食物还没有变成食糜,还没有进入十二指肠。依照我的经验,死亡时间也就是末次进餐后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女孩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5点钟左右。”
        “嗯,然后呢?”朱大队还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我说过,现场离村口很远啊。”我说,“四公里的距离,成年人快步行走,也要四十分钟左右吧!何况小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4点钟还在村口,5点钟到死亡现场,来不及?”朱大队问。
        “肯定来不及。”我说,“还有个3岁小孩子一起,就是跑也跑不了那么快!”
        “那你的意思是?”朱大队问。
        我沉吟了一会儿,说:“走路不行,乘车呢?”
        “现场那里,汽车是过不去的啊,你知道的!”朱大队说,“摩托车、自行车也不可能同时带上四个小孩子啊!”
        我微微笑着,盯着朱大队。
        朱大队一拍脑袋,说:“啊!电动三轮车!”
        “对。我进村以后,看到很多家都有电动三轮车。”我说,“这样的交通工具在农村是非常实用的!”
        “如果是电动三轮车的话,估计四公里的路,十分钟时间就能到现场。”朱大队说,“而小孩子们不可能驾驶电动三轮车,现场也没有电动三轮车,也就是说,这说不定真的就是—起案件!因为有电动三轮车的进入!”
        我点了点头,说:“是不是案件,还不好说,但是首先要找到这辆涉案电动三轮车才是。”
        “这不太好找吧?”朱大队说。
        我点点头,说:“挨家挨户找电动车,看能否发现电动车有什么异常。另外,还可以动用警犬嘛。”
        朱大队点了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安排。”
        尸体解剖工作继续进行。
        虽然大家都希望可以尽快结束对孩子的解剖工作,但我还是要求大家对孩子的后背部也进行解剖。
        在对女孩背部进行尸表检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的肩背部貌似有一些平行排列的点状痕迹。我立即拿来酒精,对局部进行了擦拭,点状痕迹逐渐明显。
        这些痕迹是一个个孤立的、直径大约在两毫米的圆形皮下出血,约有二三十个。可以看出这些皮下出血的排列是有规则的,有些仿佛可以排列成行。最关键的是,每个皮下出血之间的间距是大体相等的。
        “这应该是简单的压迹吧。”陈法医说。
        我摇摇头,说:“如果和地面等物体压迫,不该形成这么规则的压迹。既然是规则排列,说明死者生前在具有相同形态的凸起物上被压迫了。”
        “现场是池塘,周围也就是玉米地,怎么会有这么规则的形态呢?”陈法医问。
        我皱皱眉头,说:“我猜,会不会和电动三轮车有关?”
        话音还未落,另一张解剖台边的林涛叫道:“快看!这具尸体上也有!”
        原来林涛看见我们发现了这一特征性的痕迹后,立即联想到其他的尸体,于是走到另一张解剖台边观察。果不其然,在7岁男孩的背部,也发现了类似的痕迹。不过男孩身上的痕迹不在肩背部,而在背部正中。
        一时想不出原因,我们只有继续解剖。
        7岁男孩和女孩的背部肩胛下,都发现了块状的出血痕迹,但都不是非常明显。
        “有这样的损伤,能不能断定死者生前遭受过侵害?”陈法医问。
        我说:“还是刚才说的那样,如果凶手和孩子体力对比悬殊,有可能这种约束、压迫性损伤不重。但是,毕竟是小孩子,也有可能是在一起打闹形成,或者在入水的时候挣扎形成。很多溺水的尸体,肩胛附近都会有肌肉出血,是挣扎所致。”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能确定?”林涛问。
        我点点头,说:“我觉得还是不好说。如果背部的压迹和肌肉内的出血有关系,则可以判定有侵害的可能,但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巧合。毕竟,凶手侵害孩子无须用溺死这种不保险的手法,完全可以更轻易地杀死他们。”
        又发现了疑点,我实在放心不下,继续对孩子的四肢进行了解剖观察,可是并没有发现明确的损伤。我又对女孩的会阴部进行了检查,因为入水的缘故,会阴部附近聚集了一些泥沙。
        我让林涛拍照后,对会阴部进行了检查。会阴部没有发现明确的损伤,处女膜也是完整的。看来,女孩也没有遭受过性侵害。
        两具尸体解剖完了,心里还是没底,大家更加沉默了。
        我们继续默默地解剖完3岁和5岁男孩的尸体,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儿可疑的损伤。
        “若不是你提出这么多疑点,通过尸体解剖,我们绝对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意外案件。”陈法医说,“四具尸体的口鼻腔都有蕈状泡沫,手指间都有泥沙和水草,肺内大量液体,水性肺气肿,胃内也有水草和溺液。这是标准的溺死尸体啊。”
        我点点头,说:“你说的这个,我也认可。但是孩子的鞋子、死亡时间和现场距离之间的矛盾、孩子背后的损伤,都是疑点,不解释清楚,不能心安啊。”
        “我们刑事技术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林涛安慰我道,“小羽毛还在和朱大队他们进行调查,侦查部门说不准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呢。”
        四具尸体的解剖,进行了将近六个小时。缝合工作全部完成后,已经夜幕降临。秋冬交替的季节,位于山里的殡仪馆,异常阴冷。
        我洗完手,裹起衣服,走到车里,发现放在车里的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最害怕多个未接来电,我连忙解锁手机,发现电话都是陈诗羽打来的。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赶紧回拨过去。
        “我的手机调静音了,放在车上没带。”我说。


      54楼2017-05-20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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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话还没有落音,陈诗羽就打断了我,说:“快来现场吧,我们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跑回解剖室,叫上林涛和韩亮,顶着夜色,一路呼啸着重新回到现场。
          因为还没有确定案件性质,所以刑警大队并没有成立专案组。负责本案的侦查人员,都聚集在辖区派出所内,还有一些技术人员正在围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进行勘查。
          “什么情况?”我—进门就问朱大队。
          朱大队斜靠在派出所所长办公室的椅子上,叼着一支烟,一副悠闲的模样,说:“案子破了。
          “什么?真的是杀人案件吗?”我问。
          “不是。”朱大队说,“嫌疑人叫刘兆国,本村村民,离异独居。平时为人也很老实,因为喜欢带小孩子们玩,所以很受村里孩子们的欢迎。”
          “怎么确定他是嫌疑人的?”我问。
          “你提的疑点啊!很酷!我们动用了警犬,用3岁孩子的另一只鞋子作为嗅源,进行气味搜寻。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刘兆国的家。恰巧,刘家还真的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朱大队说,“还是小羽毛眼睛尖啊,一眼就看到了卡在三轮车后厢栏杆边的小孩子的鞋子。”
          “啊?直接发现了鞋子!”这个信息让我有些惊讶,这种惊讶甚至超过了朱大队称呼陈诗羽为小羽毛。
          “是啊,认定了,就是3岁男孩的鞋子。’’朱大队说,“他想赖也赖不掉。”
          “可是这个刘兆国为什么要杀人?”我问。
          “我说了不是杀人案件嘛。”朱大队说,“我们侦查部门也纳闷啊,这四个孩子的家庭和刘兆国没有任何矛盾啊,甚至5岁的孩子,还是刘兆国的堂侄子,他怎么可能杀人呢?经过审讯,他供认不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案发当天下午4点多一点儿,他骑车去自家田地里整理玉米秆。到村口的时候,几个孩子吵着闹着要坐他的三轮车去玩,他也没拒绝,就带上了四个孩子。可是没想到,行驶到案发现场水塘边的时候,三轮车翻了,几个孩子全部掉进了水里。因为他不会游泳,所以不敢去救。”
          “那为什么不回来喊人?”
          “他怕担责任呗,有逃避的意识,酿下了大祸。”朱大队摇了摇头,说,“他这已经从过失犯罪升级到了间接故意杀人了,能判上十几年呢。”
          “就这样?没了?”我问。
          “没了。我们和家属解释了,家属都表示信服,要求刘兆国给予赔偿。”朱大队说,“估计他没有什么赔偿能力,政府会给予家属一些抚恤吧。”
          “现在是人命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充满了不安,说,“那三轮车的勘查结果怎么样?”
          “三轮车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朱大队说,“浸湿了,现在也干了,车上到处都是损伤,也看不出哪一处是这次形成的了。”
          “那车上有没有平行矩阵排列的圆形凸起?”我一边问,一边翻动着电脑里三轮车的照片。很显然,这辆三轮车上,并没有可以形成两名孩子背部压迹的东西。
          “那倒没有。”朱大队说,“但是现在我让技术人员对三轮车进行勘查,找一些DNA和鞋印,现在也找到了一些痕迹物证,定他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现在不是定罪的问题啊。”我说,“是定啥罪的问题啊!”
          “什么定啥罪?”朱大队说,“案件事实很清楚了,你提出的疑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直接帮助了我们破案。当然,这些疑问也都顺利解决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疑问,但我就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说,“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捋一捋,你也暂时别结束此案。”
          “好吧。”朱大队表面上应允了我,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把这个包袱给放下了。
          我却无法丢下这个包袱。
          晚上回到宾馆,我就开始在脑海里回顾今天的工作内容,想找出自己的心理根结:究竟是什么让我觉得不对劲呢?
        4
          办案有的时候就像写作一样,需要灵光一闪。
          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我就这样闪了一下。
          我回忆起,在我们初次勘查现场的时候,陈诗羽曾经问道,会不会是孩子玩水溺死的呢?我当时就觉得不可能,但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不可能,倒是没有细想。
          现在看起来,是需要细想的时候了。
          我拿出现场勘查笔录,在笔录里找到了对水塘的长、宽、深各项指标进行记录的数据,并且根据这些数据进行了简单的绘图。
          纸上,一个锅底塘的雏形逐渐显现,我的思维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个锅底塘上!”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过,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开始翻看白天尸检时候的照片。因为四名死者身上的损伤都不明显,所以照片都是以常规照相为主。但翻看到四名死者的衣物照片时,我停下了手中的鼠标。
          屏幕上,是一件女童的套头衫,也就是10岁女孩的外套。外套的正面,是一个HelloKitty的图案,服装制造商为了突出图案的光泽度,在图案的周围镶上了一圈塑料的透明水钻,这些水钻很坚硬、突出,直径大约在两毫米。乍一看,像是矩阵排列。
          “哦。”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上的胡楂儿,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按照常规,我们应该向当地办案单位反馈我们的工作情况。因为前期案件基本已经定性,所以与会同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为了尽快进入主题,吸引大家的注意,我开门见山:“这起案件,并不是我们之前判定的间接故意杀人案,而是一起因强奸引发的命案。”
          这一句话的分量够重,直接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什么?有依据吗?”朱大队惊讶地说。
          我笑了笑,说:“当然有依据。凶手虽然承认了四名孩童的死亡和他有关,但他明显在避重就轻,回避了重要的问题。”
          “他既然都承认了罪名,为何要隐瞒?”朱大队接着问。
          我说:“一来,意外导致孩童落水,他不过是没有救助罢了,自己的责任会减轻很多。但是,他若是故意杀人,就难逃杀人偿命的结局。二来,强奸罪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让人痛恨的罪,更何况是强奸女童,这会让他颜面尽失。”
          朱大队问:“可是,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量很小啊,你怎么就能这样武断地判定这是一起强奸引发的杀人案?”
          我胸有成竹:“首先,从死亡时间人手。我们判断了死亡时间是5点钟左右,而凶手说4点多一点儿就用三轮车载着孩子们向现场方向出发了。即便是一路颠簸,慢慢行驶,二十分钟也该到了。如果是意外的话,4点半,四个孩子就应该全部落水溺死了,为何会等了半个小时?”
          “有道理是有道理,但还是不足以证实刘兆国故意杀人。”主办侦查员说。


        55楼2017-05-20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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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案 食人山谷
            人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死去。人的生命要比你想的远为脆弱。
            ——《舞舞舞》
          1
            很难得,我们清闲了将近一个礼拜。
            按理说,每年的年底都是最忙的时候。作为省厅的法医部门,不仅要接受公安部的各项考核、盲测,还要组织对省内各市、县级公安机关法医部门的考核、评比。
            而这一年的考核评比工作,更为密集。不过密集得很好,都集中在了我们离开的这几天时间里。师父率领着其他的法医,替我们完成了今年的全部考核、评比任务。
            所以,在我们重新回到厅里的时候,就迎来了难得的空闲期。
            因为宝嫂的变故,我们勘查组几个人,同时获得了为期五天的年休假。虽说是年休假,但谁也没有心情跑出去旅游,大家默默地排起班,轮流帮助大宝照顾着宝嫂。
            陈诗羽肩上的任务是最重的,因为勘查组里只有她一个女同志,照顾起女病人最为方便,加之她主动请缨,所以大多数值班都交给了陈诗羽。
            平时不照顾就算了,真的照顾上了宝嫂,我们的心情也更加沉重。
            我、林涛和韩亮,主要是给大宝打打下手、陪陪大宝。然而这些工作都成了其次,主要的内容,都成了看“虐心剧”。
            大宝几乎每日都以泪洗面,坐在宝嫂的床侧,握着她苍白的手,默默地流泪。不管我们如何开导、安慰,他都一直如此坐着、如此握着、如此哭着。
            林涛和韩亮都不能理解大宝为何如此痴情,不能理解为何一个活泼、乐观的人,会突然就如此低沉。事情未必就会那么糟糕啊!
            只有我,知道大宝的身世,才能理解他的痛苦、彷徨,甚至是内疚。
            而独自值班的陈诗羽,不会受到大宝情绪的影响,所以显得较为坦然。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对我们的惆怅很是无语,也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要再这样,我可就退出勘查组了,真受不了你们,还是男人呢。”陈诗羽说,“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你们怎么就知道宝嫂不会恢复?我值班的时候好几次都看到她动手指了,我觉得她离恢复不远了。”
            她的激将,她的鼓励,似乎并不起什么作用,三个大男人依旧默默无语。林涛和韩亮是被大宝白天的情绪笼罩,而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宝嫂醒了,他俩会怎样?如果醒不了,大宝又会怎样?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大宝的身世,甚至猜出了大宝的内疚,猜出了大宝为何那么坚决地断定宝嫂的受伤时间。所以,我才格外地担忧。
            “真是受不了!你们能说句话吗?”陈诗羽对着瓶口喝了口啤酒,说,“别在这儿磨磨叽叽好吗?你们真这样,我还真的得和你们分开工作一段时间。不然真得被你们带成‘娘炮’了。”
            “这和‘娘炮’有什么关系?”颜值最高的林涛最怕别人说他娘炮,“再说了,你本来就是娘们儿。”
            陈诗羽白了林涛一眼,继续喝酒。
            “今天是光棍儿节,我得祝你们三个节日快乐。”我试着活跃气氛,然而并没有任何效果。
            大家无精打采地碰杯后,继续垂头丧气。
            我觉得有些尴尬,从口袋拿出手机准备看看微博。
            手机刚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就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振动。
            “师父?”我叫了一声。
            三个人立即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听。
            “又是湖东?湖东最近怎么了?”我复述着师父的话,说给他们三个人听,“隐蔽的山谷?什么?死了五个?天哪!什么原因?不知道?村民们看着五个人一个一个跌落山谷?没人敢去救?什么世道啊这是!食人山谷?食人?怎么可能?好吧!我们马上出发!”
            挂断了电话,我看了看表,说:“现在不到7点钟,估计赶到现场也是深夜了。林涛你打个电话给大宝,告诉他我们有任务。小羽毛你喝酒了,按理说不能出任务了。”
            “那有什么关系,一瓶啤酒而已!”陈诗羽跳了起来,“在路上就解酒了!”
            “那也不行,这是纪律。”我坚持。
            “大宝说宝嫂最近很稳定,所以他也要跟着我们去。”林涛在一旁打完电话说。
            “也好!这么多尸体,我怕人手不够。”我说,“那小羽毛就替大宝照顾好宝嫂吧!这是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陈诗羽沮丧地低下头。
            “你和老秦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也学会了乌鸦嘴啊。”韩亮拍了拍陈诗羽的后脑勺,“刚说要和我们分开,马上就应验了。”
            “哼!分就分!下次我也不跟了,你们也别跟我!”陈诗羽说。
            十分钟后,我们车上的陈诗羽换成了大宝。大宝在反复嘱咐过陈诗羽后,坐到了勘查车的后排。
            “出勘现场,不长痔疮!”林涛坐在副驾驶上,扭头对着大宝摆出了大宝的招牌姿势。
            大宝忍俊不禁。
            “对了!笑一个!”林涛摸了摸大宝的脑袋,“乐观向上,是一切幸福生活的必要条件!把事情往好处想!”
            大宝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宝的这一笑,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大家一路说着笑着,韩亮把车开得风驰电掣般。时间比想象中过得要快,或者说,我们比想象中到得要迟。虽然我们在预计的9点钟赶到了湖东县城,但是接下来的路比想象中要难走得多,要长得多。
            大路慢慢变成了小路,然后变成了羊肠小道,最后变成了盘山小道。加上周围漆黑的环境,这简直就是对韩亮驾驶技术的极大考验。
            若不是有当地的前车带路,我想,就连韩亮这种人工GPS也一样会在这茫茫大山里迷路。
            车子在不断摇晃中前进,不停地颠簸,不停地转弯,让我们想打个盹都不能。就这样,强忍着困倦与不适,我们在光棍儿节即将过去的时候,停在了一座山脚下。
            在前车引路的杨少文大队长跳下车来,和我们握手。
            “杨大队你最近不太顺利啊。”我笑着说。
            “别提了。”杨大队挠了挠后脑勺,说,“你们走了,我们也没闲着,一方面我们也加入了系列专案的侦办工作,另一方面,我们其实又发生了两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件。”
            “故意伤害,还致死?”我说。
            “命案必破”工作中,故意伤害致死也归入其中。虽然比起需要侦查的故意杀人案来,要容易许多,但是证据收集、案卷制作等工作一点儿也不比故意杀人案来得简单。像湖东这样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小县,正常情况下,一年也就几起命案。最近这一个礼拜,不仅发生了骇人听闻的祖孙两人死亡案,还发生了跨省系列大案中的一起,而且还发生了两起故意伤害案。毫不夸张地说,湖东县公安局的刑警,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几乎做了平时半年的工作。
            走近了,在勘查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杨大队肿肿的眼袋。
            “这一段时间,我真是心力交瘁,真是心力交瘁啊!”杨大队自嘲地说。
            “可以想象。”大宝说。
            “要不然,你还是去九华山上拜一拜吧。”我开玩笑地地说。
            “你还真别说。”杨大队当真地说,“这案子完事儿,我还真得上山一趟。”
            “死了这么多人,社会影响不小吧。”我环顾四周,今天月黑风高,看不了多远。
            “你说呢。”杨大队说,“电话都被记者打爆了。不过,好在交通不便,没几个记者愿意摸黑进山。”
            “怎么周围都没人啊?”林涛抱着肩膀,挨着韩亮站着说。


          57楼2017-05-23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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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除了横七竖八地停着十几辆警车,确实看不到有人,完全不像一个案件现场的样子。
              “哦,这里不是现场,这里不过是最近的、可以停车的地方。”说完,杨大队伸手指了指远方。
              没有月光,只能隐约看到我们的面前有一座小山的轮廓,小山的顶上,仿佛可以看到人头攒动。
              “现场就在这座小山后面,我们的人都在山顶了,没有路,摩托车都上不去,只能靠走了。”杨大队卷了卷裤腿,说,“出发吧。”
              “还要爬山?”我和林涛异口同声。
              作为山里人的杨大队,这种小山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小土坡而已,没有任何难度。而对疏于锻炼的我来说,这可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山,在这种又累又困又饿的状态下爬上这座山丘,实在是一种挑战。对林涛来说,麻烦的倒不是体力,而是魄力。一座没有路的山,太恐怖了。
              “没事的,我带路。”杨大队没意识到我们的苦衷。林海法医也跟我们打了招呼。他身边跟着一位杨大队临时借调来的法医助手,看来这次的案子的确没少让杨大队费心。虽然距离初次见面刚过去不久,但林海的脸上已经少了几分自负,多了几分冷静。当然,也可能是这幽深的山林衬托的缘故。
              “这山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大宝问。林涛在一旁打了个寒战。
              “不会,快入冬了,哪儿有什么东西。”杨大队还是没意识到大宝的调侃,认真地回答,“最多就是野猪,有也被我们这么多人吓跑了。”
              大宝哈哈一笑,和杨大队领头出发。
              杨大队和林海一前一后,用勘查灯照路。这样的山路,不照还罢了,一照反而更显得阴森恐怖。灌木被照成了翠绿色,随着灯光的晃动,这种翠绿仿佛也在晃动,仿佛周围的树木都在和我们一起移动。
              我已经很累了,有一个麻烦的林涛始终拽着我的衣角,我更是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我们都登上了山顶。
              山顶上,几个村民正在议论,几个民警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团团转,还有两个消防队员,斜挎着绳子,坐在石头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现场在哪儿?”我问。
              “下面。”杨大队指了指山坡下方。
              山坡还是比较陡峭的,至少想凭一己之力攀登上来比较难。即便是照射能力很强的勘查灯,往山坡下方照射下去,光线也很快就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
              “那还等什么?下去啊!”我说,“把绳子给我。”
              消防队员茫然地看着我。
              “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辖区派出所的鲍所长说,“我们一个民警差点儿因此丧命。”
              “快说说是什么情况。”我有些不解。
              杨大队说:“目前的调查情况是这样的。本村的村民几乎都是靠山吃山的,以前都是猎户,后来枪支管理加强以后,大部分村民就靠着种茶为生。但也有部分村民掌握造枪的技巧,所以也私自造了一些枪,因为做工精美,还有私自贩卖枪支的情况。周边地区都知道,抗战时期的‘汉阳造’,和平时期的‘湖东造’,那都是有了名的自制枪支。我们每年都会破获一些自制、贩卖枪支的
              案件。”
              我见杨大队要跑题,急忙把话锋扭转过来:“和枪有什么关系?”
              “哦,我的意思就是说,这里的村民还经常用自制的枪支上山打猎。”杨大队说,“最先失踪的村民叫房塔先,50岁了,打猎达人,也因为自制枪支被我们拘留过。但是可能打猎上瘾吧,他还是经常打猎。据说,他今早7点就离家了,去打猎。”
              “一个人吗?”我问。
              “那就谁也不知道了。”杨大队说,“他一般都是在中午时分就回来,干粮都没带。到中午的时候,他老婆杜鹃见他还没有回来,就打他的手机。”
              “这山里有信号?”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很意外,信号居然是满格。
              杨大队点点头,说:“结果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所以杜鹃很担忧,约上几户亲戚邻居就进山里找。大约在下午4点的时候,就在这山顶上,找到了房塔先的枪。然后顺着山坡往下看,就看到仿佛有一个人的腿。”
              “看来是失足落入山谷摔死了?”大宝问。
              杨大队说:“村民们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山坡比较陡,杜鹃是根本不可能下得去的,所以是她的儿子房三门先下了坡子。在下到一半的时候,房三门突然脚一滑,也滚落了山谷。当时山顶的村民就一个劲儿地喊,可是房三门在滚落停止后,就再没动弹过一下。”
              “死了?”我惊愕地问道。
              “不知道。”杨大队摇摇头,说,“情急之下,房塔先的两个弟弟,房塔南和房塔北相互搀扶往下爬,似乎也是在房三门跌落的地方突然失足,然后跌落,跌落后也没有再动弹。”
              “这就奇怪了。”我说,“毕竟不是自由落体,这种坡度滚落,也不至于立即丧生啊。就算是被硬物磕伤了脑袋,瞬间丧失意识,也会很快恢复啊。而且,也不至于那么巧,都在一个地方失足,都被撞到了脑袋啊。”
              “邪门就邪门在这里。”杨大队说,“当山顶的村民不知所措的时候,来了一个强壮的小伙子,叫房玄门,是房塔先、房塔南和房塔北的堂侄子。这个小伙子天天都在山里打山货,那身体可是非常的棒,攀岩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这种小土坡更是不算啥了。他也是跟着大家伙儿一起找房塔先的,此时正好走到了这个山顶。听说自己的几个堂叔伯和自小交好的堂弟一起掉下去了,顿时就急了,顺着山坡就往下爬。”
              “结果也是在同一地方失足,然后直接丧失意识?”大宝说。
              杨大队点了点头,说:“这一来,就等于掉下去了五个人。村民们一时就炸开了锅,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食人山谷。”
              说完,林涛往我身后挪了挪。
              “传说?”我问。
              “八百年前的传说了。”杨大队说,“我从小就听着这个传说长大。说是有一个山谷,可以吃人什么的。但从来也没听说过谁被吃掉。”
              “现在不是吃人了吗?”大宝说。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人能下去探一探是什么情况?”我问。
              “我们的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后,也采取了措施。”鲍所长说,“当时一个年轻民警,也是山里长大的,就急吼吼地准备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好在跟着一起去的副所长比较有经验,等消防队员来了以后,就让他和一个消防队员腰间拴了绳子,一前一后往下爬。民警是先下去的,在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滑落了。而在上方的消防队员则好得很,很快就拉住绳子把民警拉了上来。”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拉上来以后,这个民警就翻着白眼,消防队员给他做了心外按压,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鲍所长接着说,“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跌落,为什么会突然丧失意识。”
              “这……这山谷真的会吃人?”林涛颤抖着说。他听完这骇人听闻的故事,对食人山谷这回事,深信不疑。
              “别那么迷信。”我笑着说,“哪里会有什么吃人的山谷。据我分析,很有可能是山坡下方积聚了些有毒的气体,这些气体因为比空气重,所以沉积在下方。你们咨询过附近的医生或者村民,会有什么有毒气体的可能吗?”
              “问了,没人知道。”杨大队说,“我们也考虑了这个问题,消防队正在调氧气罐和防毒面具。”
              “没关系。”我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打开勘查箱,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像猪嘴一样的东西,说,“这是我们最近新买的防毒面具。口鼻周围都可以完全封闭,只从下方的通气孔里进出气,而通气孔上方都是一些高分子吸附材料,可以完全吸附大部分有毒气体,戴上这个,就安全了。现在,谁下去?”
              “反正你不能下去。”大宝说,“一来,你是我们勘查组组长,不能冒险。二来,你那体重,啧啧,上次你下崖,我们都拽不动你。”
              “去你的。”我拍了一下大宝的脑袋,转眼看向林涛。
              “我不去。”林涛抱着肩膀不假思索地说。
              “我去吧。”大宝从我手上拿过防毒面具,戴好,做了测试,然后竖起两个手指。
              消防队员在大宝腰间系了长绳,把大宝一点点地往山坡下放。
              所有的民警都用勘查灯为大宝照明。十几盏强光灯把大宝爬行的路线照得雪亮。
              在我那不祥的预感到来的同时,我们手中的绳子突然一沉,大宝仿佛悬在了半空。
              “快!快拉!”我一边疯狂地拉绳子,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
              大宝平时的样子,躺在病榻上的宝嫂,这一幕一幕飞快地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不能没有大宝,勘查组不能没有大宝,宝嫂不能没有大宝,大宝绝对不能出事。
              很快,大宝被拉上了山顶。我迅速摘除了他的面具,见他牙关紧咬,仿佛没有了呼吸。我浑身颤抖着伏在他的胸膛听了听,心跳依旧。
              我赶紧对他进行胸外按压,喊道:“我错了!我不该贸然让你下去!快醒过来!”
              话音未落,大宝醒了过来:“怎么了这是?突然就断了片儿,和喝醉了一样。”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
              林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没事吧。”
              “没事。”大宝坐起身来,拿过身边的防毒面具,说,“真是邪了门了!显然不是有毒气体在作祟,那会是什么?”
              “真的是会吃人的山谷吗?”林涛复述了一遍。
              我因为受惊过度,都无法站起,更别提反驳林涛了。再说了,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和依据来反驳林涛。我似乎对这个传说,也有了一丝相信。
              “有望远镜吗?”身边的韩亮突然发声。
              “哦,有的,还是红外的。”一名消防队员在背包中翻出了一个漂亮的望远镜。
              韩亮接过望远镜,朝四周看去。
              良久,韩亮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我终于可以勉强站起。
              “这里,应该就是二氧化碳湖了。”韩亮慢慢地说道。
              “二氧化碳湖?”林涛显然闻所未闻。
              “对,就是二氧化碳沉积在一个封闭而低下的空间,形成了一片看不见的湖泊。”韩亮说,“二氧化碳比氧气重,一般都会位于低下的位置。但由于空气的流通,也不至于集中沉积在某一位置。现场的环境,我刚才用望远镜观察了,四面环山,还都是小山丘。这样的地形,加之晴朗过久,没有空气流通,就会在山丘围起的中央山洼里,形成一片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湖,就像湖水一样,只是看不到罢了。”
              “真不愧是活百度啊。”我叹道,“每次人下到一个位置,就会立即失去意识,就像是落水了一样,那个位置,就是二氧化碳湖的湖面位置。”
              “二氧化碳能致命?”林涛说。
              “当然可以!”我说,“二氧化碳潴留,就是导致窒息的原因啊。”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二氧化碳湖的说法,但是我知道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也是很危险的。
              “可是……可是,”林涛努力地组织语盲,“我们就是憋气不呼吸,也能支撑两分钟吧!为什么人一进入那个什么二氧化碳湖,就会立即失去意识?”
              我说:“你说的那只是暂时缺氧,而体内二氧化碳浓度并不会增高。二氧化碳不能算有毒气体,但是确实可以致命,也有二氧化碳中毒的说法。在正常情况下,人体呼出的气体中二氧化碳含量只有4.2%,血液二氧化碳的分压高于肺泡中二氧化碳的分压,因此,血液中的二氧化碳能弥散于肺泡。但是,如果环境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增加,则肺泡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也增加,pH值发生变化,由此刺激呼吸中枢,最终导致呼吸中枢***,使机体发生缺氧窒息。低浓度二氧化碳对呼吸中枢有兴奋作用,高浓度二氧化碳对中枢神经系统有麻醉作用,常伴有空气中氧含量降低所致缺氧血症,同时还能抑制呼吸,导致一系列中枢神经症状。"
              “二氧化碳也会这么危险?”林涛仍是怀疑。


            58楼2017-05-23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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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险的,是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我说,“突然进入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中,大多数人可在几秒钟内,因呼吸中枢***,突然倒地死亡。部分人可先感到头晕、心悸,迅速出现谵妄(谵妄,由高热、中毒以及其他疾患引起意识模糊、短时间内精神错乱的症状,如说胡话、不认识熟人等)、惊厥、昏迷。如不及时脱离现场、抢救,容易发生危险;如迅速脱离险境,病人可立刻清醒。若拖延一段时间,病情继续加重,会出现昏迷、发绀、呕吐、咳白色或血性泡沫痰、大小便失禁、抽搐、四肢强直。查体可发现角膜反射和压眶反射消失、双侧病理征阳性等。教科书上是这样写的。”
                “也就是说,我和那个民警没在几秒钟之内死亡,全靠运气?”大宝自嘲地笑笑。
                “也不是这样,你们一失重,我们就立即让你们脱离了高浓度二氧化碳的环境了,这一般是不会有事的。”我说,“不过你刚才确实身处险境,这全怪我。我完全没有想到二氧化碳湖这一情况,以为你带了能够防毒的面具,就没关系了。其实这种防毒的面具是不可能吸附二氧化碳并产生氧气的。”
                “这个不怪你,若不是大宝身处险境,若不是你之前怀疑是有害气体作祟,我也想不到二氧化碳湖这回事。”韩亮安慰我道,“二氧化碳湖本来就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情况,是在特殊的环境下形成的。要在空气流通不畅、山洼封闭、无风阴雨等条件同时具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形成这种‘吃人’的二氧化碳湖。”
                “我明白了。”我说,“这里光照不足,植物消耗氧气,产生二氧化碳,四周又都是陡坡,空气无法流通,慢慢地就会在山坡下部聚积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了。其实二氧化碳中毒的事件,在现场勘查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我实习的时候,遇见过最险的两次事故。第一次,是我的带教老师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现场洗衣机上有个假发,以为凶手是光头,把假发丢在了现场,就准备去提取。没想到走到旁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假发,而是躲在洗衣机和墙壁夹缝中的凶手。凶手拿着刀站了起来,看我们都穿着警服,他说‘我投降,我投降’。我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如果凶手已成亡命之徒,手无寸铁的现场勘查人员都有可能遭殃。第二次,就是二氧化碳中毒事件。我的带教老师在勘查一个位于下水道的现场时,在沿着下水道下去的过程中,突然失去意识,好在周围有很多人,大家憋着气把他拉了上来,抢救一番才缓过神来。”
                “你以前也遇到过二氧化碳中毒的事件?”韩亮问。
                我点点头,说:“那次令我印象深刻。但我一直以为,能够积聚高浓度的二氧化碳的,肯定是像下水道这种密不透风的地方,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开阔的旷野,也会出现二氧化碳湖。”
                “那现在怎么办?”大宝问。
                我说:“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消防队把氧气面罩带来。”
                “那下面的五个人,是不是已经没救了?”一个村民哭丧着脸问道。
                我叹了口气,说:“节哀吧。他们在那种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里,是熬不过一分钟的。”
                说话间,三四名消防队员驮着几副沉重的带氧气罐的防毒面具爬到了山顶。
                领头的一个中尉说:“消防车开不上来,只能靠人工,所以慢了点儿。”
                杨大队点点头,说:“辛苦你们了,现在我们派几个人下去吧。”
                “我去。”大宝说。
                “别!”我立即制止了他,说,“你还虚弱,还是我下吧。”
                “都别拉了。”中尉指了指身后的几名消防战士,说,“这种事情,我们比你们有经验,我们几个下去就可以了。”
                说完,他们就开始往身上挂氧气瓶。
                我感激地点点头。消防部队,这是一支伟大的部队,火灾、爆炸、地震、泥石流……不管多么危险,他们都要逆向前进。作为和平年代牺牲最多的队伍,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在保护着人民。
                消防战士们穿戴完毕后,我要求他们务必反复检查密封装置和氧气供输装置。在确定没有问题后,四名消防队员腰拴保险绳、身背氧气瓶开始朝这个“吃人”的山谷进发。
                我们其他人更是加大力度为他们照明。
                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看到几名消防战士平安下到了大宝失足的位置,仍然没有什么问题。
                “看来韩亮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我高兴地说道,心里琢磨着怎么取证并保存证据。
                “下面的同志,你们可以找到二氧化碳湖的湖面位置吗?”我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让林涛举起摄像机准备拍摄。
                中尉很聪明,简单思考以后,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然后向上攀登。
                攀登到大宝失足的位置附近后,中尉一手抓住绳子,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着了。
                中尉举着打火机往下爬行,不一会儿,打火机熄灭了。中尉重新往上爬了一截,再次点燃打火机,然后俯身把打火机往下放,很快打火机又熄灭了。
                中尉在打火机熄灭的地方插了一块反光板,反光板在山顶诸多勘查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中尉指了指反光板,做了个手势。
                我知道中尉找到了二氧化碳湖的湖面位置,林涛也完成了摄像。证据确凿!
                找到湖面后,中尉继续下行,很快就到达几具尸体所在的位置。说起胆子大,消防队员也算得上。在亡人灾害现场,消防队员经常会发现尸体并需要抬出尸体。所以在法医和刑警之后,消防员也是一个不怕尸体的警种。
                几名消防队员身上已经挂着沉重的氧气瓶,此时,还要在这种陡坡上运送更加沉重的尸体,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中尉知会队员们在尸体上先捆上绳索,然后用简易担架衬垫,与山顶上的人们合力把尸体一点儿一点儿往上运。
                在尸体高过了反光板之后,山顶上的几名消防队员又往山下运动,在二氧化碳湖面以上进行接应。我们见状,也不闲着,戴上手套,帮助消防队员一起把尸体一具一具拉上了山顶。
                五具尸体的运送工作,整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全部完成。
                在中尉和几名消防队员摘下面罩以后,我们发现他们早已被汗水浸透。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五名受害人已经全都死亡了。”中尉遗憾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
                在运送尸体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五名死者的尸僵已经全部产生了,由此判断,他们已经死亡十二小时左右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此时已经等候在山顶,并开始着手把尸体抬到山脚下的停车场。
                “你们还要验尸吗?”一名村民怯怯地问。他是村主任,代表村民来和我们谈话。
                “所有非正常死亡,都是要经过尸表检验的。”我说。
                “可是,他们几个人,都是我们眼睁睁看着掉下去的。”村主任说,“还是不要验尸了吧,我怕他们家人受不了。”
                山里人还是比较保守的,尸体解剖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那可不行。”我坚决地说,“我们必须要按照程序来办事。这样吧,既然案情比较明朗,我们只做尸表检验,看一看尸体是不是存在窒息征象。最多,哦,我是说最多就抽一管心血。”
                村主任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好吧,麻烦你们了。”
                3


              59楼2017-05-23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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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回到停车场,我对韩亮说:“把轮胎检查好,这山路,最怕爆胎。”
                  韩亮扑哧一笑,显然他知道我这样说的用意,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在一年前,我们一起去绵山市(绵山市的案子,见“法医秦明”系列第四季《清道夫》中“深山屠戳”一案)出勘一起命案现场,走的也是山路。在勘查完现场返回县城的时候,车胎突然爆了,若不是当时的驾驶员技术超群,怕是我们都要葬身山崖。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不仅如此,因为爆胎,他们都嘲笑我的体重。在换上备胎以后,为了表示抗议,我第一个跳上了车,结果备胎又爆了。驾驶员驾驶着备胎没完全爆裂的车,提心吊胆、慢慢地开回到县城不说,这件事情更是让他们嘲笑了我一年。
                  我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拍了一下韩亮的脑袋,说:“笑什么笑,正经点儿,检查车胎。”
                  这一夜,不仅仅是彻夜未眠,更是体能透支。任凭车辆有多颠簸、道路有多曲折,我们上车之后立即沉沉睡去,蒙眬中听见韩亮在叫:“喂,别睡啊,你们睡了我怎么办?喂,陪我说说话啊,我也困!”
                  好在韩亮并没有被困神击倒,他安全地把我们带离了群山的怀抱。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杨大队停下车,敲了敲我们的车窗玻璃,说,“既然你们都来了,虽然死因都已经很明确了,但还是帮我们一起把案件办妥当吧。”
                  我知道杨大队“把案件办妥当”的意思,就是帮助他们完成五具尸体的尸表检验。我知道不是杨大队对自己人的技术能力没信心,而是他们太累了。这时候多出我和大宝这两个“壮劳力”,那可要轻松不少。
                  “哦。”刚刚醒来,嗓子有些沙哑,我直了直身子,看了看手表,说,“那是必须的。一来,在村主任面前是我坚持要按程序检验的尸表。我不在尸检现场如何向老百姓解释?二来,我们算是睡了三个小时,韩亮则是一直在和自己做斗争,他太困了,不能再继续往省城开了。他休息的时间,正好就是我们尸检的时间。”
                  韩亮使劲点了点头,说:“给我的眼皮支上牙签,都能把牙签给夹断了。”
                  “那我们找个房间给韩亮休息,你们坐我的车去殡仪馆。”杨大队说,“尸检完事儿,再回去。”
                  殡仪馆的运尸车行驶比较缓慢,我们又在杨大队的车上沉沉地睡了一觉。上午10点,五具尸体全部拉到了。
                  按照群体性死亡事件的尸检要求,我们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做好了识别标尺。所谓识别标尺,就是在拍照用的比例尺上贴上一张纸条,纸条上分别写上死者的姓名以及案发的时间。
                  刑事摄影中,不仅要对尸体的全貌照相,也要对各个部位进行细目拍照。拍细目的时候,就是人体的某个部位、某个细节。单单是一个死者的时候,随便怎么拍都没有关系。但如果是多个死者,通过一张简单的部位或细节照片,就不可能辨认出它属于哪个死者的。一旦照片混淆,证据体系也就完全混淆了。所以在群体性死亡事件中,必须明确每一张细目照片是属于哪名死者的。在照片必须的比例尺上粘贴死者姓名,则是最好的办法。
                  “按照跌落山崖的反序,我们尸检的顺序以及尸体编号分别是:一号尸体房玄门,二号尸体房塔北,三号尸体房塔南,四号尸体房三门,五号尸体——一切因之而起的房塔先。”我依次说道。
                  林涛按照我说的,在五本尸体检验记录本上进行编号和书写,而大宝则根据尸检见证人村主任的辨认,把五个贴有姓名的比例尺放到相应的尸体上。
                  “我们分组进行,我和大宝一组,林海法医带一组。”我一边穿解剖服一边说,“尸表检验比较简单,关键是对每名死者的衣着进行拍照、检查,然后检查尸体关键部位有没有损伤,最后观察窒息征象。”
                  “二氧化碳中毒的根源,还是呼吸中枢***,导致窒息死亡。”大宝说,“所以尸体应该有心血不凝、口唇青紫、指甲发绀、尸斑浓重的征象。”
                  “心血是用注射器抽取吗?”林海问道。
                  我点点头,说:“和常规毒物检验摄取心血的办法一样,第四、五肋骨间隙入针,如果能顺利抽出,则是心血不凝的表现。如果有凝血块,针头很快就会被堵住。”
                  “还要脱衣服?还要扎针?”村主任有些不满。
                  “为了逝者的尊严,为了万无一失。”我盯着村主任说。
                  村主任点头认可。
                  尸表检验按部就班。因为只是简单的尸表检验,工作进行得很快。大约中午11点半的时候,我们两组分别检验了两具尸体。
                  这四具尸体,除了面部和手部有一些细小的擦伤,没有其他任何损伤。而这些细小的擦伤,很容易理解,就是在滚落山坡的时候,被灌木划伤的。因为此时已经入冬,天气渐冷,加之山里气温更低,所以村民们都已经穿上了小棉袄,有了较厚的衣服保护,擦伤也就仅限于手部、面部等暴露部位。四名死者的尸僵都已经形成并到了最硬的程度,死亡时间和村民们反映的时间也是吻合的。另外,四名死者的窒息征象都非常明显。从这四具尸体的表象来看,完全符合村民叙述的死亡过程,没有任何疑点。
                  这也是我们之前就预料到的,只是按照程序把必要的工作完成罢了。
                  此时,杨大队已经看出了我和大宝的疲惫,让我们脱去解剖服,到一旁的更衣室休息。最后一具尸体——房塔先的尸体,交给林海一组继续进行。
                  我们还没有在更衣室里坐下,就听见解剖间里一阵惊呼。我和大宝慌忙跑过去看。
                  “怎么了?”我问。
                  “奇怪了!死者的内衣上有血!”林海说。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死者白色的衬衫上有殷红的血迹。
                  我和大宝赶紧重新穿上解剖服,帮忙收拾死者的衣服。
                  “死者的右侧季肋部(季肋部,就是腹腔的上部)下方有个圆形的小孔!”林海说。
                  “啊!死者的左侧肩膀后方有一个圆形的小孔!”林海的助手也有了发现。
                  “枪弹伤!”大宝惊叫道,“难道这里还隐藏着一个案件?”
                  村主任在一旁插话:“怎么可能!打猎,也有可能误伤自己啊!”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真是笨,这么重要的问题都忽略了!”
                  “什么问题?”林涛问。
                  我说:“可能是太困的原因吧。你记得吗,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杨大队就介绍了案情。村民是怎么知道房塔先掉落在现场那个山坡下的?”
                  “先在山顶看到了他的枪,然后看到了山坡下有他的腿。”大宝说。
                  “就是啊。”我说,“一个猎人,怎么可能让枪离开自己?然后自己不带枪,贸然下山坡?不可能啊。”
                  “是啊,你说得有道理。”林涛说,“在看尸体之前,我们就该想到,房塔先为什么会跌落山崖,还没有带枪。他跌落的理由自然和其他四个人不一样。”
                  “是啊,我们忽视了这一点。”大宝说,“房塔先是在中枪后,跌落山崖的。”
                  “可是,为什么现场没有血啊?”林涛说。
                  “因为冬天穿的衣服太多了,加上枪的威力又不大,口径也不大。”我说,“在衣服上和皮肤上钻出来的小孔,很快被外层衣服和皮下组织堵上了,所以血液流不出来。”
                  “可是,尸体的窒息征象很明显啊。”大宝拿起死者的十指,说,“按理说,内脏被击穿破裂、失血死亡,都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尸斑和这么明显的窒息征象。”
                  “那是因为他被击伤后,滚落山崖,在失血死亡之前,就已经窒息死亡了。”我微微一笑,说。
                  “分析得有道理。”村主任捋了捋长胡子,说,“那就这样吧,麻烦政府


                60楼2017-05-23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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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支分为霰弹枪和膛线枪,霰弹枪发射区域大,但射程近,一般被用于狩猎。膛线枪则是我们平时知道的制式枪支,射程远、精度高。
                    “我们这‘湖东造’,还真就不仅限于霰弹枪。”杨大队说,“在我们收缴的枪支中,很多都是膛线枪。因为是手工制作,所以没有军工厂生产的膛线枪精致。‘湖东造’的膛线枪,威力不太大,但好歹是膛线枪。”
                    “死者带着的?”我问。
                    杨大队说:“他带的就是一把四十厘米长的膛线枪。”
                    “哦,那一切就好解释了。”我说。
                    说话间,一名民警驾驶着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开到了解剖室门口,如果不是及时刹住,我还以为他要开上解剖台呢。
                    


                  62楼2017-05-2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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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续办好了。”民警说,“家属杜鹃,同意解剖。”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意料,我们暗暗地称赞杜鹃的大义。
                      尸体解剖立即进行。因为已经完成了尸表检验工作,我们就直奔主题了。打开死者的胸腹腔后,我们沿着两个圆孔之间的创道进行了细目解剖。看起来,子弹是从肩膀后侧进入,打碎了肩胛骨的上端,然后击破心包,掠过心脏,穿过膈肌,打碎了肝脏,在右侧季肋部出了身体。
                      “力量如此之大,肯定是枪弹创了。”大宝下了结论。
                      


                    63楼2017-05-2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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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我说,“损伤部位生活反应明显。损伤不仅限于创道,周围的组织也有挫碎,这是弹后空腔效应导致的,也可以完全印证这就是一个枪弹创。”


                      64楼2017-05-2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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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内出血少,肝脏虽破但是不会马上致命,心脏没有破裂,说明他是受重伤后,跌落山崖,然后和其他人一样,二氧化碳中毒死亡。”
                          “死因明确了,死亡时间呢?”大宝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死者的胃。胃内的稀饭和咸菜还都成形,大宝说:“初步消化,十二指肠内还没有食物进入,结合胃内容物形态,符合他早晨的早饭成分,所以他应该是上午9点之前就死亡了。”
                          我点点头,说:“这是什么?”


                        65楼2017-05-2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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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我的止血钳看去,死者左侧季肋部后面的胸廓上有一片出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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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离完毕,我把手伸进尸体的腹腔探查,说:“是第十二肋骨骨折。”
                            “哦,这个可以理解,滚落山崖的时候形成的。”大宝说。
                            我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现在问题来了。”大宝说,“这两个创口,到底哪个是射入口,哪个是射出口?”
                           


                          66楼2017-05-23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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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我说,“衣服上也看不出火药痕迹,形态也完全一致。”
                              在膛线枪射入口和射出口的分辨中,还是有很多依据的。比如子弹射入时是高速旋转的,容易导致射入口皮肤缺损,容易导致射入口皮肤焦灼。而射出口则大多呈现星芒状挫裂创,没有皮肤缺有焦灼。
                              可是,眼前的这具尸体,身体上的两处创口,形态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从我们的经验看,我们这里自制的膛线枪,因为威力不大、弹头旋转不够强烈,所以经常会导致类似单刃刺器一样的枪弹创。”杨大队凑过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从皮肤创口上判断哪个是射入口、哪个是射出口的。”
                              “既然不能从尸体上直接看出来,不如就直接从弹道上判断好了。”林涛说,“我们痕迹检验研究的就是手、足、工、枪、特五种痕迹,枪弹算是其一。”
                              “那你分析一个我看看。”大宝说。
                              林涛说:“如果肩膀上这个是射入口,那么死者自己肯定是无法完成的。那么长的枪,怎么翻转枪口,对准自己的肩胛后部?肯定不可能。”
                              “那若是别人形成的呢?”大宝追问。


                            67楼2017-05-23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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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涛说:“如果是别人形成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身高差?可以形成从上到下几乎垂直于地面的枪伤?如果右腰部是射入口,那么就很容易理解了。死者右手拿着枪.枪口朝上,突然走火,子弹从右腰部穿入,从左肩部打出。”
                                “说得太有道理了!”大宝戴着手套的手,鼓起掌来发出砰砰的闷响。
                                “看起来,林涛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我说,“但是射入口、射出口直接影响到现场的还原,直接影响到案件的定性,不能儿戏。我们切下两个创口周围的软组织,马上送到省厅,让组织病理实验室的方俊杰科长对这些组织进行组织病理学诊断,看看从他的显微镜下,能不能为我们做一个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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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意外落崖的事故,因为这一处突如其来的枪弹伤而陷入了扑朔迷离的境况。我们显然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方科长在电话中说,最快也要到明天早晨才能出结果。我们在现场傻等也没用,就纷纷回到宾馆倒头补觉。
                                我这一睡不要紧,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才醒来,直感觉肚子饿得快要罢工了。
                                我连忙叫起了大宝、林涛和比我们睡得还早的韩亮,一起到街边的铺子里喝一碗牛肉汤。正喝着,看到一辆省厅牌照的警车停在了对面的宾馆门口。
                                “哎?老方怎么来了?”大宝嚼着饼,含糊不清地说。
                                我隔着马路,喊住了组织病理实验室的方俊杰科长,叫他过来一起吃早饭。
                                “清早出了结果,我就赶紧赶过来了。”老方说,“这结果有些出乎意料,我觉得在电话中讲不清,就找车队派了车,送我过来了。”
                                “一个案子派两辆车出勘,你不怕别人说你浪费纳税人的钱啊?”大宝还是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我用筷子敲了一下大宝的脑袋,转头对方科长说:“什么情况?”
                                “从组织病理学的结论来看。”老方说,“肩膀上的,才是射入口。”
                                “啊?”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把邻桌的几个姑娘吓了一跳。
                                几个姑娘看到了一脸惊愕的林涛,转头嬉笑议论。
                                “等会儿再说。”我环顾四周,说,“回宾馆房间再说。”
                                匆匆吃完,我们一起回到了我的房间。我打开电脑,接过老方递过来的U盘,点开了U盘里的几张照片。
                                “你们看。”老方说,“这几张是肩膀上创口的软组织切片。我们可以看到,在显微镜下,创口边缘的皮肤组织有卷曲,还有细胞的灼伤坏死。而在腰部的软组织切片上,我们就看不到这样的情况。”
                                “仅仅依靠这一点细胞坏死能定吗?”我问。
                                老方摇摇头,说:“那还欠缺了一点,但是我在切片里发现了这个。”
                                说完,老方又切换了一张显微照片,说:“肩膀创口周围的肌肉组织里,有几根纤维!这几根纤维经过HE染色(HE染色,全称苏木精一伊红染色法,是一种用于病理分析的染色技术)可能变色了,但是依我的经验,大概可以判断这是绿色衣物上的纤维。”
                                “死者里面穿着白色衬衫啊。”大宝说。


                              68楼2017-05-23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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