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银月坚持要送我胭脂水粉、珠钗手镯之类的。我不好拒绝,改要了一盒上等檀香珠,然后顺手送他一个玉坠香囊回礼。风银月大为欢畅,我们笑嘻嘻并肩回到客栈时,罗玄正提着药包吩咐小二什么,虽正对着我们,竟对我们视而不见。
今日一大早赶出门,他问我做什么。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我支吾两句就笑嘻嘻跑开了。彼时,他尚温目含笑。方才在街上,他唤我时,表情也是春风拂面的。但后来自顾自走得飞快,一点不理我们。现在,又不打招呼走开。难道他确实对我有男女之情?又误会我早上笑嘻嘻出门,是与风银月相约,是以醋意大发?
送走风银月,我立即敲开他的房门。他坐在几案边,几案上有一大块白蜡,他拿着小刀,细细雕琢着。
“师父!”我愉悦唤他。
“嗯”他未抬头。
“师父勿生气。我跟风银月没……”
他出口打断,“你青春年少,多交些同龄的朋友,也是好事。不必事事向为师禀告。”他面容端肃道,面色甚平淡。是我多想了,他不在意的。我松了口气,心中又顿觉失落。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了,他好久不自称“为师”了。
“师父,我放檀香珠在你衣服里。”我含笑道。他默不作声,我放好檀香珠,拉了椅子坐在一旁:“在雕刻什么?”
“袖箭的模具”
“你不是要打造弓吅弩么?”我吃了一惊,但立即也反应过来。他说用弓吅弩时,还料想自己的左右手都将能活动。而如今,他右手已永久残废,确实连弩也不便用了。我心中一叹。再想,今日一大早也是白跑了。
“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弓吅弩也好,袖箭也罢,一样旁门左道之术。”他又似通透,又似自嘲,神色却甚是黯然。
正道各派往往自诩清高,将暗器、毒药归作旁门左道。现在他武功全失,只能以旁门左道傍身自保。我觉得很自然,他心里却仍很介意。袖箭小巧,省力轻便,但他最初设想的却是弓吅弩。弩虽为机械,但介于暗器与兵器之间。操作稍费力,但更霸道强劲,也更正大光吅明一些。袖箭,就彻底属于暗器了。他一直想坚守他的君子之道,是以难过吧。对了,他连提出铸弓吅弩,也是被秦义威胁要给他灌尿之后,大受刺吅激才生此念。
我连忙开解道:“人决定机械之好坏,非机械决定人。袖箭在师父你手中,用不用、何时用,在你。真正遇上高手,它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不过防些武林宵小之辈,免遭小人戏辱罢了。”他便是这般想的,听了我的话,神色稍是释怀。
我又道:“什么旁门左道的说法,不过是强者故意给弱者立规矩。真信这套才蠢。只要目的是好的,手段如何,哪里计较得许多?”他皱着眉,显然不以为然。
话一出口,我忽然想起他命绛雪与我母女相残,何尝不是“剿灭魔教目的第一,践吅踏人吅伦的手段不必计较”呢?假如,我真的彻底认同这点,又怎会面对绛雪的雪花神剑一败涂地?而他,假如真的彻底不认同,又怎会已然买了白蜡在雕刻?
他不过是让我安慰他两句,令他心里好受点罢了。哼,做君子真是麻烦。
“师父没有吩咐,我先出去了。”一时情绪上来,我决定赶紧走。
“我叫小二煮了草药给你沐浴之用,你可以试试,或能淡化你身上的斑迹。”我出门一瞬,他忽然道。原来,方才他把药包给小二,是这个缘故。
我肤上的斑痕,自转为黄褐色后就再无变化。催他给我治,他只道缺了两样药材。想来方才在街上,他手上提着几大包,表情甚是愉悦,应该是买到了那两样药材了。
我心中温吅软吅下来,笑望他:“谢谢师父!”
风银月安排之下,我们到了清家堡内院。他赖着跟我说话,我不得不应付着。
“喜欢这花吗?”风银月将手中花束塞到我手里。
“不错。这么高的树,摘下来不容易吧?”我望着院中花树,笑道。
“别人可能不易,但我有武功,就很简单了。”风银月负手,很老成的样子,大概我平淡无语不追问的反应未能满足他的期许。他又尴尬一笑,露吅出了酒窝,“叫风少侠太见外了。不如叫我风大哥吧”
“你就比我大半岁而已。叫大哥不适合。”我道,心底嗤笑。这么幼稚竟有脸让人叫他大哥。想起玄霜对着方兆南,也是一口一个“方大哥”,可笑。
“反正我要叫你小玄妹妹”他露吅出整齐的白牙,“你想不想学武功啊?小玄妹妹。”
“呃……”我一时无语,还小玄妹妹……就他那点微末功夫,也想教人?
“虽然姑娘家是不宜舞刀弄剑,但稍稍学一点防身还是可以的。你知道,我爹是华山派掌门。我哥风铁星,听过吧?”我摇头,他露吅出一副瞧我没见识的遗憾表情,“他是江湖年轻一代中第一高手。”
“我嘛,六岁开始修吅习内功,八岁开始练剑。内功剑法,也都有些气候了。要知道,我们华山派武功博大精深,是多少武林人吅士梦寐以求的绝顶武学……”
“这般厉害?”我笑容淡淡。
他有点急了,“这么说吧。清家堡小吅姐……”他忽然戛然而止。
“清家堡小吅姐怎么了?”
“算了算了。怎么说,你都会觉得我吹牛。看好了,我就露一手了”他慢慢聚气,一掌重重拍在眼前花树之上。一人环抱不过的巨大花树猛一颤,顿时花落如雨。他笔直凝立院中,颇有几分名家子弟风范,慢慢收功,瞧着我,似是等我拍手赞叹。
我沉吟不语。
“怎样?漂亮么?”他忍不住问。
“你头发上落虫子了。”我煞风景道。看他红着脸,在头上乱吅摸,有恼羞之意。人在屋檐下,我且勉强糊弄道,“风少侠好俊的功夫,当真了得!”
“那你愿意拜我为师吧?”他立即道。
“师吅弟,收徒之事,须禀告掌门才是。”不远处的华山弟吅子终于出言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