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吅救了?”我问。
“绝无可能。”老头道。
其实,种种蛛丝马迹,我心中早有不详预感。但一直以来,我刻意不往那方面去想,刻意忽略,假装它不存在。这些日子,就算我和罗玄再怎么和睦,我知,他是因为我乃将死之人,便极力迁就。让我临死前的日子尽量开怀顺心。而我,其实心中一直有一道血吅淋吅淋的伤口,狰狞冰冷,无法愈合,无时无刻不在嘲弄着自己,讥笑着我的软弱愚蠢,毫无原则、丧失自我地向谋害我的虎狼汲取温暖。我就像忽略罗玄的右手一般,忽略着那道伤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凭着本能活着,不让自己深想,只想最后的时光,浮光掠影,混过就算。而此刻,我正视着他的右手,直面着心里那道伤口。我看见,那道狰狞的裂口在一点点闭合。
“请仙医亦给她看看”罗玄诚恳道,神色谦逊,含吅着一丝模糊的希冀。他一直神情冷淡,是别人眼中的呆滞木讷,此刻主动求情,看来这仙医的能耐亦出乎他意料了。
老头左摸右按,又给我看了老半天。
“仙医该不会又说无吅能为力吧?”少年闲剥着花生,嘻嘻笑问。
老头一脸严肃,隔了半晌,掷地有声道:“凌某确实无吅能为力。但天下医士亦难有此能力。”
“了解了解,仙医今日手气太背,连看两个病人,竟都是天下医士无力回天的病人。”少年讥笑道。
“真正医术出神入化的绝世之才亦有,只是这位姑娘遇不上。”老头不看少年,却对我说,“有一丝可能、能诊治姑娘的,或许有两人。”我瞪大眼睛,听他说下去,“一位是‘冷面佛心’、神医张穆远,性子孤清,绝世天才”。
众人皆一脸茫然。显然都没听过张穆远其人。师父却若有所思,眼角微微一动,似有感触。
老头负手而立,神色倨傲道:“凌某家中世代行医,先祖是知机子言陵甫的丹童,但见了张神医,才知家传医道,不值一提。凌某历经艰辛,拜得张神医门下,十载寒暑,医术方小有所成。家师久居滨海,不履中原,故而知道他的人极少。”
“是不是四五十年吅前,那个有‘小罗玄’之称的张神医?”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问道。
“家师年轻时确有‘小罗玄’之称。其医术上的造诣,亦未必逊色于百年吅前的神医罗玄。但跟个古人比高低,永远是不如的,因为对方已经死了。倘若家师不是长居海岛,倘若罗玄比家师晚出生,则罗玄年轻时或被称作‘小张穆远’亦未可知。”罗玄向来在江湖中被传颂尊崇,老头此言一出,便有不少人面露不信。不过出于对老头敬重,亦无人反驳。
“敢问张神医现居于何处?”连师父也忍不住出言相询。
仙医凌志道还未答,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冷哼出声,“姓张的投了魔教,住在檀香岛。”
凌志道正色道:“家师虽居檀香岛,却并未加入冥狱。只是他延医施诊,不论正邪,救了不少冥狱弟吅子,便被人污为魔教中人。不过家师也常说,人死如灯灭,他必是不在乎这些身后虚名的。”
“你说他死了?”我惊呼道。
凌志道点了点头,面有哀戚,“家师八年吅前仙逝了。”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扑灭了。
“那另一个能诊治我的人是谁?”
“是神医罗玄。”
人群轰然嘈杂,说罗玄是古人,凌志道道:“罗玄虽死,却有门人。“
“你说哀牢派?”少年插嘴。
凌志道摇头,道:“八年吅前,与正道各派同赴檀香岛的奇人,便自称‘罗玄’,据传,其人医术也甚了得。若此人真得罗玄真传,或是另一个可能能救治姑娘的人。因为姑娘不仅内伤深重难愈,且奇经八脉中,剧毒难消。家师常道,神医罗玄,医术神乎其技,其所制‘大还丹’乃是天下第一的治内伤圣品。罗玄门下,还有一门极高明的内功,唤做‘先天罡气’的,若可求来修吅习,对姑娘之伤病,也大有助益。”我越听越泄气,大还丹炼制耗时以“年”计,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接近大还丹药效的丹药,当日在那药铺后院,罗玄夹吅着拐杖还走不了几步路时,便马不停蹄地在赶制了,我现在也天天在吃。至于先天罡气,我从小就修吅习,最近也天天在用它运功疗伤。所谓奇人的罗玄传人,便是罗玄本尊,武林中颂扬百年的传吅奇神医,大关村村吅民立庙拜祭的罗公,此刻就站在我眼前,斑痘纵横,脸上浮肿,面目全非。他都无吅能为力,我是真的绝无希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