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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苏泽亭只身一猫,来到了天启城内最繁华的一条小巷。在夜晚高烛的辉映下,猫们白天被压抑的情感在此时骤然释放,喧哗声和打闹声不绝于耳。苏泽亭听到远方传来一阵笛声,若非听觉很敏锐的猫,是难以从热闹的市井声中分辨而出的。他顺着那轻微的笛声来到一家贩卖各种乐器的小摊前,店家眼神萧索,独自吹着一支玉制的笛。苏泽亭拾起另一支竹笛,问道:“店主,你这支竹笛怎么个卖法?”长发披肩的黑猫店家停下了那首曲子,轻笑道:“您的眼光真好,它卖一个金铢,恕不还价。”苏泽亭也笑道:“那能否赊账,今日不曾带金铢出门。”
“那便看你与此笛的缘分了,若能吹出它本真的意境,白送您也无妨。”黑猫见到怪客,忽然饶有兴致地说。苏泽亭像是早就准备一般,信爪拈来竹笛,开始吹奏一首曲子。刚刚奏几局,黑猫便双爪捂耳连忙让他停下,叹道:“罢了罢了,若是让你吹完这首曲谣,恐怕今晚我这店该无猫问津了。”
苏泽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赌气道:“我偏偏不用你白送,你且说明日去何处经营,买金自然一文不少地送到。”黑猫苦笑道:“在东街区的明月楼旁边,您不必……”还未待他说完,苏泽亭拿着竹笛便转身离开了。
“天罗中也有这样性急的猫啊!”黑猫以旁猫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嘟囔道。
苏泽亭必须马不停蹄地赶往明月楼,因为事情很快就要脱出他的控制。据他们的情报网得知,原尘已经和辰月接触过,想必达成了某种交易,而这笔交易对天罗一定是百害而无一利,他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他刚入店门,便逢见一名伙计打扮的猫在侧窗旁候着。他立刻会意,和伙计简单照会了几句,便跟随他来到一间上房内,房里端坐的猫褐衣裹身,身形下的浓毛依稀可见。褐衣猫示意伙计退下,然后打量着苏泽亭:“这便是天罗派来的总联络猫了。”苏泽亭见他神色蔑视,换了一副脸色冷笑道:“想不到与雇主的第一次会面,竟是在你们梦寐以求的帝都。”对方感慨道:“是啊,你们东陆猫居住的土地,所过的日子,实在是让我们羡慕万分啊!”“好了,我们的嘲讽到此为止,我提前找你,是有大事所迫。”苏泽亭收起性子,严肃道。
褐衣猫见他神色凝重,也不再挖苦他,而是作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苏泽亭便将他的顾虑和想法全部搬到台面上,随着这些事情的深入,褐衣猫也不得皱眉思考。房内的蜡烛微微摇晃,照得两猫的脸上阴晴不定。终于,褐衣猫找到一个开口的机会问道:“最初是我们有求于你,如今你又有求于我们,那算不算扯平呢?”苏泽亭听到这话,霍然站起来,低喝道:“你要记住,这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若是出了差池,只怕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褐衣猫赔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清楚此来的任务就是配合你的行动。”“如此甚好!”,苏泽亭压制住怒火,“你们的实力如何,能否执行我的计划?”
“这个就不劳苏统领费心了,只是如今的东陆局势如何?”褐衣猫问道。
苏泽亭脸色终于有所好转,“皇帝已经下令各诸侯国征讨下唐国,据我们的情报,楚卫国作为拱卫皇室的肱骨之国,必然已经在厉兵秣马;离国虽然出身乡野,但也有了招兵买马的动向;晋北国和淳国目前暂无动静,正在观望。”褐衣猫轻轻抚弄着酒杯,颇为忧虑道:“两个北方大国都没有搅入浑水中,我们便难以趁水摸鱼啊。”
“浑羽勒,如今的形势尚在我们掌握当中,你只需一心一意协助我们完成计划即可。”苏泽亭半是定神半是提醒道。
“那么,期待我们的第一次联爪。”名为浑羽勒的褐衣猫缓缓笑道。
当日朝会散去后,胥喻心里始终存在一个疑团,那股神秘的精神力究竟从何而来,竟能逃出他的掌控。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墟神殿”,大教宗身处之地。
墟神殿从外面所看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只有数丈之余。它的一砖一瓦毫不隐晦地组成他们的图徽——星辰与月。但是一反辰月的高调,殿门入口却很难找到,因为大教宗对这座殿施加了秘术,殿门的位置会随着星辰力的变化和相对方位做出调整,若非精通星算或秘术之猫想要闯入它的领地,几乎是痴猫说梦。因而当有猫想要进入墟神殿,须经过秘术师的指引,否则便会沉迷其中无法出来。
胥喻作为“阳”部教长,凭借对星辰力的感知,轻而易举地来到了殿内。只见大教宗直立着身体,高高站在台阶的顶端,端详着殿内低头的胥喻,他单爪轻轻地朝胥喻拨弄,后者忽然双眼紧闭,面露苦相,但随后松弛舒张,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胥喻试着开口:“老师,我……”大教宗摇摇头,慢慢走向他的学生,按住胥喻的额头,“孩子,世事纷杂,你入世太深啊。”胥喻双爪叠在胸前,恭敬地回道:“多谢老师提醒,学生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老师。”“若是凡尘之事,你自能决断,看来你是对教义有其他的看法。”胥喻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过语气更加坚定道:“老师既能窥探猫心,为何独自栖身于此,而不带领我们实现本教的理想呢?”大教宗若有笑意地望着他,“何谓本教的理想呢?”
殿门处另外一个声音如鬼火般传来:“教临九州,天下归心!”胥喻听到后,立即朝身后低喝道:“之月放肆!不可对大教宗无礼!”史之月却没有理会胥喻,而是径直朝他们走过来道:“大教宗非尘世之猫,又岂会在意这尘世的规礼。”大教宗面色没有丝毫的起伏,他继续问胥喻:“你的想法呢?”胥喻想了片刻,坦言道:“学生愚昧疏浅,还请老师多加指导。”大教宗便不再看他,而是转身走向台阶,“长空的弟子,野心不小啊,你是要当天下之主么?”
史之月昂起头,“不,我要让本教的旗帜在九州大地上熠熠生辉!”若是辰月教众在此,必然觉得他浑身散发一股领袖的气息,可大教宗一句话便打破了他的遐想,“都错了。”这句话简单有力又掷地有声地回响在殿堂里。
大教宗转瞬之间便从台阶上来到他们身旁,轻声叹道:“不知小宛那孩子的答案如何。”
“老师既然关心小宛,为何不救他于险境呢?”胥喻忍不住问道。
“每只猫的命数早已注定,作为神的使者,又怎能去改变或者道破天机呢?”,大教宗像是一位谆谆教导的老师,循循善诱道,“这殿名带个‘墟’字,而我们的神便是墟神,如今你们该懂得本教教义了。”
墟代表着混乱与无序,是精神的主神,也是辰月教的信仰所在。
这下轮到史之月迷茫了,本教教义竟然是混乱与无序,而不是去建立一个让众生都心生敬畏的教派,他们的一切行动计划仿佛化为流水付之东流,显得那么幼稚可笑。他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起来。
大教宗见他如此憔悴,便轻抚史之月的额头,以哄小孩的语气劝慰道:“孩子不必懊悔,若没有你们这些年的努力,这秩序也许不会这么容易打破。”胥喻亦扶起史之月,单爪浮在胸前,向老师行离去之礼,大教宗点头默许。他看着两猫离去的身影,脑海里像是在犹豫什么,待他们即将踏出殿门的一刻,大教宗终究还是叫住了他们,胥喻和史之月纷纷回过头来,等待着老师的吩咐,大概只有大教宗的话成为他们所剩不多的指引了。
“你命星最近经常波动,几乎快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大教宗言尽于此,不再说一句话。
“学生多谢老师提醒。”胥喻淡淡道。
三月十四,原尘早早地便在青御宅等候着,既然约好了映风,他就该提前到达。
他感觉自己那天确实说了些见外的话,而映风却不计较,还把重要猫证带回来,无论如何,他都欠映风一句感谢的话。当然,这次会面并不只是兄弟间的抒情感激,原尘还想与他商讨另一件重要的事。
正当原尘想如何开口之时,映风悄悄地推门而入,看着神色若有所思的原尘。他依旧是一副冷淡淡的神情,随意地坐在炉火旁的木桌上。原尘看着他,最终只吐出三个字:“谢谢你。”“朋友之间还用谈谢么?”映风添了一根原木,“还是谈正事吧。”原尘便从背后拿出一壶酒,苦笑道:“刚温的,喝几杯吧。”他右爪拈起两枚小酒杯,左爪则提起酒壶向其中倾倒而下。酒倒得很满,溢出来的融入火焰里,让这冷清的居室更加温暖。
映风正欲接过酒,那酒杯却被原尘爪掌重重往上一拍,落入半空中似乎要倒出酒来。映风只是愣了一刹,便纵身跃起用身体带动的气流暂时稳住了酒杯,然后迅速出爪夺住它,可原尘的尾巴也随风而至,抽打在酒杯上。映风无可奈何,只得用劲往上一抛,眯住眼睛瞄准后用嘴巴接住那些散落在空中的美酒。
待两猫都重新落在地上的时候,隔在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尴尬仿佛消失了,他们举杯相对,将所有的烦心事都忘怀在这天地之内。没多久,酒壶已然见空,映风轻轻地捶在原尘背上,“从前我让你喝不成酒,如今你也故技重施。”原尘笑道:“从前之事,我怎会忘呢?”映风看着他,随后起身来到门前,吹着外面寒冷的风,像是清醒了许多。“尘兄,如今酒已喝完,果真无其他事吗?”“外面太冷,来火炉旁坐坐吧。”原尘劝道。映风也回过头来,眼神中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冷淡。
“我已经和辰月谈妥,有了陈云作证,皇帝会将叶冰交给他们。若不出意外,三天之内,我们这场交易便可达成。”原尘向他阐明最近的局势。映风则听出了他话里有话,问道:“你所说的那个不稳定因素指的是苏泽亭?”原尘答道:“不错,凭借天罗的势力范围,他们应该在皇宫有所耳目了解到这件事情。依我对苏泽亭的分析,他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奇怪的是,直到今天为止,他仍没有找我的麻烦。”映风察觉出他的隐隐担忧,猜测到:“那他可能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而此时他不愿打草惊蛇,可他未料到的是,不惊蛇反而更容易让蛇起疑。”原尘认可地点点头:“他们若是能把辰月也算进局里,看来苏泽亭背后的天罗要出血本了。”
“两位是在谈论我么,真是荣幸啊!”苏泽亭忽然推开门,一脸笑意地向他们走来。
由于他们还属于同盟关系,因而青御宅外面的猫并没有拦下苏泽亭。
原尘慢慢起身,眼睛望着炉火:“苏统领就不怕我们现在联爪对付你吗?”一旁的映风紧盯着大门,杀意涌现。苏泽亭挥爪道:“不用望外面了,我只身前来,带着诚意。”原尘倒是突然有了兴趣:“哦?不知苏统领的诚意是什么?”“辰月阴阳两部教长的性命!”苏泽亭话刚出口,就让周围的温度仿佛下降了许多。原尘仍是一脸镇静:“苏统领好大的口气,只是不知这底气从何而来。”苏泽亭毫不避讳道:“时机就在你们和辰月交易的那天,到时候我们联爪,加上这位天驱的力量,必定让他们溃不成军。”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映风一眼,他相信两位辰月教长的诱惑对映风而言足够大。映风此时却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先是定下一石二鸟之计要除掉郁小宛和胥喻,如今再次筹谋,你们与辰月究竟有何恩怨?”“你难道忘了我们的身份?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有猫想要辰月不快活,自然有猫接单,只不过人家却没有找上你们天驱而言。”苏泽亭满不在意道。
原尘来到他面前,威胁道:“你就不怕我们告知辰月将你们天罗一网打尽吗?”对方自信地笑道:“不,相比辰月这条大鱼,我这种小虾米你怎么会在意呢?再者,令尊的过世,恐怕与辰月脱不了干系吧。”原尘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为他所动:“正因如此,他们才要活着,否则便无从查起。”“绕来绕去,我都同意放猫了,你们最后的决定如何?”
“便宜行事。”映风不可捉摸地说出这四个字,甚是巧妙。
“那我们也便宜行事。”苏泽亭针锋相对道。


36楼2017-03-13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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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初露端倪
    叶雪静坐在秋羽特意为她布置的书房内,她的桌前笔墨纸砚样样不缺,可她还是久久无法落笔。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带给她接二连三的触动,而身边能够诉说和陪伴的猫只有陌娴。虽然陌娴多次劝她打起精神振作起来,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只猫始终在遥远的帝都牵动她的心。风漱漱地刮在窗纸上,让原本静下来的她又开始躁动。
    这时,陌娴端着一些酥饼和山茶进入房间,她俏皮道:“雪姐,要不要尝一尝八松特产的山茶呀,助猫提神解忧的哦!”叶雪腾让出一个身位,叹道:“娴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的心始终静不下来,你还是拿回去吧。”陌娴望着纸上寥寥无几的字迹,心中这些天自己的宽慰并没有作用。她是只天性活泼的猫,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便准备退出房门,但转念一想,雪姐待他很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雪日渐消瘦,于是她决定来激激叶雪。
    陌娴装作生气的样子扔下酥饼,大声道:“雪姐,你不能这么自私!”叶雪惊诧地望着她,仿佛在问自己如何自私了。陌娴很满意这种惊诧,她接着道:“叶冰大哥为了你和你们家族,愿意以身犯险;原公子为了我们奔波往返,拔刀相助;还有秋大哥,为了减少战乱日夜操劳。而你,却因为所谓的关心,罔顾那些身处风口浪尖百姓的性命,难道不自私吗?”陌娴一口气讲完,然后寻一碗山茶饮尽了。叶雪被这一连串的话给呆住了,她仔细想想,发觉自己与哥哥他们相比,实在是太差了。她忽然想起父亲曾对她说的一句话,“我叶家之女,亦要同男儿一般顶天立地”。她恍惚的眼神迸发出光芒,是时候履行她家主的职责了。
    她重拾纸笔,脑里思忖了一下措辞,便开始在纸上挥毫。陌娴在旁边悄悄看着一切,发现连字迹都比先前工整、俊气许多。没过多久,叶雪如行云流水般写完,她仔细校对着内容和语气,嘴里还轻微的念念有词。终于。她放下纸笔,满意地舒了口气。
    “娴娴,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叶雪恢复来后,连洞察力也深了几分,“快说,是谁教你说的。”
    陌娴一脸苦笑,她还是被看出来了:“好啦雪姐,只要你放下心里的石头就行了。”叶雪轻轻扣着她的鼻尖:“是秋羽教的吧,还不承认。”“哼,我们还不是为你好。”陌娴故做鬼脸道。
    叶雪不再捉弄她,而是认真地问道:“娴娴,这些信该交给谁呢?”陌娴首先想到的是秋羽,但按照叶雪的意思显然不是要交给他,于是她最后只能摇摇头。
    “咚咚咚。”轻轻地叩门声从她们耳后传来。叶雪道:“请进。”
    秋羽一袭秋衣踏入房内,笑道:“叶雪姑娘近日可好?”他的眼神却瞟向桌上的信纸。叶雪却不和他拐弯抹角:“首先感谢你这些天的悉心照顾,其次给家族的信已经写完,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让你转交给他们。”陌娴果然猜的没错,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秋羽,尽管后者有恩于她。秋羽仿佛不在意,问道:“那最后,叶姑娘有何打算呢?”叶雪拾起那封信,面色认真道:“最后,我恳请你资助马匹和钱财,我想亲自回一趟天启。”秋羽玩弄着那支笔,想了片刻,无奈般劝道:“只可惜我的钱财近日所剩无几,况且,你哥哥的本意就是让你远离天启那个是非纷争之地,你又何苦辜负他的心意。”叶雪无从反驳,却也不肯让步。
    秋羽忽然提议道:“我打听到原尘兄有一位好友名为星渝,不如让他代为转告?”叶雪隐约想起那只白鸽,似乎是原尘最信任的伙伴,事已至此,既然秋羽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只好拾阶而下。“那么待寻到星渝后,我便将信转交给他。”秋羽轻轻地点头答应,向叶雪施礼道:“那么,望姑娘安心休养,静候佳音。”
    直到他离去后,他温柔的语气还弥散在房间内,使叶雪没有了之前的骄横。
    三月十五的朝会上,皇帝下旨宣布叶冰冒犯皇室尊严、皇宫内械斗等罪状,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决定交给负责此事的胥喻处置。胥喻欣然领旨,等到朝会散去后,他携带着诏书来到了上次与原尘约见的那件茶馆。
    他们预定好一间最隐秘的房间,胥喻甚至在房外布置了一层秘术,若是有其他猫想不顾店家劝告阻拦强行靠近这间屋子,他们很快便能有所察觉。原尘待他施完秘术后,递给他一杯竹茶。竹茶乃是经用翠竹捣碎浸泡,与竹筒里收集的朝露加以混合秘制,使泡出的茶带有竹叶的清香。
    胥喻品过竹茶,独自叹道:“难得再与你喝一回它了。”原尘却没有太大的惋惜,而是问道:“不知教长从皇帝爪中拿回叶冰了吗?”“圣旨已颁,诸大臣均看在眼里”,胥喻眯起双眼,“至于叶冰,随便拉个死囚易容成他的模样即可。”原尘终于有了一丝的兴奋,他继续问:“那我们何时何地进行这场交易?”胥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据我所知,郁教长在苏泽亭爪中,你们和他谈妥了吗?”原尘想起了苏泽亭在门前的那番话,他的目标是两大教长,既然他敢于将这个计划告诉自己,必然不惧自己告诉辰月。若如今告诉胥喻,他们定会有所防备,而苏泽亭,对,苏泽亭想辰月在交易的地点聚集大量的部众,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他想要的地方。最终,原尘决定不告诉胥喻。
    胥喻在几秒内看出了原尘的犹豫,他取笑道:“怎么,你们连苏泽亭也没有摆平吗?”原尘却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答道:“我与他有言在先,他同意这场交易,要求是我们在城内要和他共进退。因为贵教的史教长不遗余力地在天启搜查他们,让苏泽亭很是难受。”胥喻似乎满意这个解释,他微笑道:“为了证明我们的诚意,何时何地任你们挑选。”原尘感慨道:“也许是为了证明你们的实力吧,辰月教,从来就是一个让猫心生敬畏的词啊。”胥喻的笑意更深,轻轻摇了摇尾巴。“后日午时,城北的一处荒庙内,在下将恭迎教长。”原尘敬了一杯茶,双爪抱拳道。胥喻也举茶而饮,眼角却察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原尘没有前去追踪之意,而是自己斟了一杯茶,道:“教长早已发现屋顶有敌猫耳目,为何仍纵他而去,甚至最后,利用秘术将我们的声音给他无限放大?”
    “他既然有心来偷听,何不让他听个痛快。”胥喻随意解释道。而原尘满脸的不相信,他拆穿道:“教长是希望他们也出现在荒庙里,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胥喻品尝着茶,像是默认了。原尘则起身道:“作为您曾经的学生,我提醒一句,天罗绝不是海里的小鱼,而是海兽。”
    原尘走后,胥喻望着眼前空空的作为,轻声道:“凡间生物,怎能逃脱神的掌控?”
    淳国,泉明城。
    泉明城作为中州北部最大的海港城,成为客商们最喜爱来的地方。来自蛮猫族的客商用北陆的羊毛、烈酒换取华猫族的金银首饰等,还有来自宁州羽猫族的客商,换取华猫族的丝织、茶叶等货物,在这里,隐然成为了一个贸易的金三角。
    谢林近些天被委命为泉明城总执事,也就是城主一职,负责处理城内大大小小的琐碎杂事。他治理下的泉明比上任城主的情况有所改善,但海港内的纠纷斗争依旧不断,大概是由于种族间的偏见所致。谢林每日被这些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甚至让他产生了某种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淳国某位权贵而被派往此地的。
    泉明第一海港的美誉,藏着多少不为猫知的丑陋,这便是谢林对泉明的大致印象。
    临近黄昏时,他终于处理完最后一宗案件,准备伸伸懒腰回家和夫猫下几盘棋放松放松。却听到那熟悉已久的传话声:“报城主,还有一事参见!”谢林只好回到座位上,不耐烦地挥挥爪,示意他呈上来。没想到侍卫竟然领着一只猫进入堂内。谢林打量着来猫,身材瘦弱眼神却隐透出英气,毛发黝黑疏燥不失活力。那猫递上一枚令牌,谢林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打趣道:“百里彧那小子还好么?”名为范和的来猫恭敬地回道:“国主安好,多谢城主关心。”
    谢林自小与百里彧交情很深,他们同在南淮的私塾里欢天闹地,又同时被选拔至天启稷宫内习武,多次在天启街头聚众滋事,但每次都配合得天衣无缝让羽林军们无可奈何。稷宫结业后,他们一个出任尚武的淳国,凭借着剿灭一支海上打劫的羽猫族海盗这一出色战功和爽直的性格,职位屡屡攀升,最后被调位泉明城城主。一个回到下唐国,在叔叔百里静的扶助之下接管国主之位。由于各自身处高位,不方便往来通信,故而一别就是几年。
    谢林仿佛一位求知欲很高的小孩,不断地问着百里彧的近况,范和除了重要机密一带而过外,其他事也欣然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中,暮色已经降临,而谢林仍无停下的意思。直到他的管家亲自跑过来,在他耳边细声说了几句后,他才“哎呀”一声,居然把夫猫给忘了。他让属下先给范和布置下住所,然后向他致歉道:“我家中有事先回,晚上我们再叙如何?”范和只好苦笑着点点头。
    凌晨时分,谢林终于把夫猫哄完睡觉后,便轻轻地离开了家,来到范和所在的阁楼,继续着白天的话题。聊完百里彧如何登上国主之位后,谢林一摸后脑,笑道:“诶,我都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呢?差点把正事忘了。”范和打趣道:“我见城主兴致盎然,也不好意思扫兴。”“好了,你且来说说百里彧派你来这里做什么?”范和的面色立马由嬉笑转为郑重,他请谢林屏退侍仆后,轻声道:“不知城主知晓皇室征讨我国一事否?”这一问倒是把谢林震惊到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范和道:“我不知情,但如此大事,在淳国竟然被如此隐瞒,实在太过蹊跷!”范和沉吟道:“城主尚不知晓,那么得到消息的只有淳国公他们呢。”
    “不,也许整个淳国都知道了,民间的留言和传闻是无法控制住的”,谢林立即恢复了以往的镇静,“大概只要我还被蒙在鼓里。”范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恍然道:“淳国公必定深知你和国主的交情不浅,因而不想让你援兵我国,将淳国卷入对抗皇室的纷争中。”谢林无奈般承认道:“不错,国主甚至不惜给我以泉明城主的高位让我远离南方,真是难为他们呢。”他忽然扯起范和的衣袖,急问道:“那淳国起兵了吗?有哪些诸侯国接旨了?”范和连忙道:“城主莫慌,奉旨征讨的只有楚卫国和离国,其他国仍在观望当中。”谢林放下衣袖,继续问道:“那百里彧派你前来是向我求援吗?”范和出乎他意料地否认道:“并非如此,国主想让你劝告淳国公不要轻动,而是守好门户,稳住一方局势。”谢林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深意,他的右爪不禁划抓着灯前的木桌:“你是说,有猫要趁东陆内乱之际南下?”范和拱爪道:“国主之意,在下不敢妄加揣测,他只是希望淳国能够按兵不动。”“这么看来,敖润还真有远见,派我到这泉明城来。”谢林若有所思道。
    泉明城是淳国北部的一座重城,扼守着淳国乃至整个东陆的门户。
    范和接话道:“国主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劝住城主不要救援,以天下大事为重,这样方能保得更多的百姓免于战乱之苦。”谢林不禁想起南淮城内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他是经历了怎样的转变才变得如此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他内心隐隐有些触动道:“你们国主,能挡住两国联军吗?”他已经用“国主”来称呼百里彧,将他视作一方诸侯。范和沉声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们以举国之力相抗,就算两国精兵尽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城门,况且我方以逸待劳,和他们打消耗战,必定能让对方退兵。”谢林暗自叹了口气,楚卫国和离国都是久战之国,且有皇室旨意自认为是正义之师,士气定然高涨。而下唐国的经济虽拔得头筹,但重文轻武,军事实力远远不及两国其一,恐怕第一次攻城战就难以抵挡。他心知对方此番话是让自己不用担心,却让自己更加心系下唐国。
    一道海风从楼外袭来,清凉的水汽扑倒在他的脸上。谢林握紧拳头,信誓旦旦道:“请范兄回告你们国主,待我安排好城中事务,谢某必定亲自前往毕止城劝告淳国公,不负我们兄弟之谊!”
    这是百里彧应对的第一招棋,而第二招棋,也在赶往杀局的路上。


    38楼2017-03-15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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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首次交锋
      暴风雨降临的“前戏”已经来临,铁甲依然在!
      胥喻坐在清水阁后院的花圃旁,微闭双眼享受着醉意的花香,他遥想着前些日子那只老猫应也是这样慵懒地坐着吧。他突然觉得百里静很有意思,既与辰月合作又与天罗接触,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天启总执事,可谓活在了风口浪尖。而他居然有闲情逸致来养花种草,看来他把一切都看淡了啊,胥喻不禁有些遐想,也许他更像一个辰月教徒。
      一股萧瑟的寒气穿过整个庭院,直到胥喻身前才化为无形,只是将花香冲淡了些。胥喻仍是闭着眼,“你来了。”步入后院的那只猫站在栏前,沉声道:“胥教长邀我前来有何话说?是有百里静的消息了么?”胥喻摇头道:“我带来更重要的消息,与原尘的交易一事我已经谈妥,后日午时的城北荒庙内,用叶冰换回郁教长。”他稍稍顿了一句:“天罗也会在场。”那猫的眼神仿佛忽然燃烧起来,他压住心中的怒火,缓缓道:“那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胥喻睁开双眼,望着浑身杀意的史之月,皱眉道:“本次行动的第一要务是确保郁教长的安危,你不要舍本逐末而意气用事。”史之月冷笑道:“胥教长您负责带队行动,我负责在暗中盯好那几只蜘蛛,郁教长在你和原尘的双重保护下,定然无恙。”
      胥喻猛然盯着他的双眼,史之月也毫不畏惧地与其对视。片刻后,胥喻收起了凌厉的眼神,他平静道:“之月,你还记得临走前大教宗的话么?”史之月回想起来,不禁寒意上身。胥喻却感慨道:“我始终强调小宛的安危为上,是想让他替我与你一同扛起星辰与月的旗帜,这使命不能断啊。”史之月有些淡淡的惊异,“大教宗指的是你会在这次行动中……”胥喻挥爪打断道:“故而一切事务都需要转交给你和小宛,接下来我要谈的事情关系重大,牵涉到天下局势,希望从此以后你的眼光放长放远。”史之月便洗耳恭听,等待着胥喻的讲述。
      “其一,因百里静而席卷整个下唐国谋逆之事,是大教宗的意思。目前奉旨出兵的诸侯只有楚卫国和离国,地处北方的晋北国和淳国只是接旨,但没有起兵的动向,这些情况想必你已了解。”史之月答道:“不错,北方二国接旨但不出兵,让皇室无法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们,但另外两国的兵力足够踏平下唐国。”胥喻沉吟道:“若无变数,下唐国定成为了囊中之物,可我担心出现变局。”史之月颇有不解道:“教长是怀疑宁州的羽猫族?”胥喻抬头望向北方的星辰,“不是,是瀚州的蛮猫族,本教在瀚州的势力范围几乎为零!”他继续道:“这最终的变数,就交给你们去应对了。其二,我们与羽猫族的关系恶化已经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史之月忙于在城内追踪天罗,对于这方面他确实所知甚少,于是他认真道:“愿闻其详。”
      胥喻像是交待一件陈年旧事:“此事须从风远谈起。他是一个鹤雪,他们鹤雪团的副团长由于某种原因带领三分之一的鹤雪集体叛变,射杀羽皇之后向南逃窜,被剩下的鹤雪和城邦领主们一同围剿。我那时在宁州游历,出爪救了奄奄一息的风远,然后乘着黑船才躲过搜捕返回东陆。后来风远真正相信我们的时候,他才吐露他的另一重身份,羽皇嫡长子。他坦言是自己杀害的羽皇,因为他的二弟深深嫉妒自己鹤雪的身份和影响力,便利用各种爪段压制他、陷害他,甚至还给亲生父亲下慢性药,他实在忍无可忍才冒险弑父自立,但没想到一切尽在二弟的算计中,险些命丧于宁州。这些年来,新任羽皇一直同我们交涉,对于他而言,风远始终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可想而知,我们同宁州的关系日益恶化,也许只差一场战争。”他说到这里停住了,而后意味深长地望着史之月:“而我们所期待的,也是这一场战争。”史之月不解道:“羽猫族南下不算变局吗?”“他们若南下,有晋北国扼守要处,再不济,也有淳国与他相互照应”,胥喻随后有些忧虑,“但若蛮猫族南下,在天南三国混战之际,恐怕他们的铁蹄会踏遍整个东陆。”
      史之月对其中一点仍是不解:“我们为何需要一场东陆与宁州的战争?”“因为我们要在宁州布局。我近些年让风远不断带队挑衅着羽猫族的边防,就是想激羽皇出兵。不过我们准备了足够的兵力对付他们,一旦宁州按捺不住引战,我们便师出有名从澜州一路打到宁州。此番战略的唯一弊端是皇室的羽林天军兵力处于中空期,因而必须让诸侯相斗才不会危及皇室的统治,让其安心北伐宁州。”史之月不禁对眼前的胥喻充满敬意,他的计谋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九州大地为棋盘的博弈,确实让他自叹不如。
      胥喻也看出了史之月的敬意,他苦笑道:“莫非你以为这是我想出来的计划?我只是执行大教宗的意思而已。”史之月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大教宗的实力和谋略空前绝后,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吧。
      他突然看到胥喻伸出双爪,紧紧拈住自己的尾巴。一股温热的精神力从他的尾部传来,隐隐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形的使命与重担。
      三月十六,夜,明月高悬于蓝紫色的天空。
      原尘和映风穿行在郊外的丛林里,将呼吸声压到最低,因为他们相信,今晚必定有一场非同凡响的较量。早在出发之前,陆寻便有些担忧道:“你们为何不白天打探地形,夜晚难以预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原尘向他解疑道:“无论哪一方白天出现在那里,都是暴露在明处,而敌暗我明是最坏的一种情况。而夜晚诚如你所言,难以预料,不过也最公平。”
      荒庙坐落于一个小高坡上,除了北方紧靠崖壁外,其余三面皆面朝原野敞开,无险可依。原尘躬着身体从东面慢慢接近目标,忽然好像踩到了某种丝线,立即警觉起来,他原步退回,用右爪轻轻地触碰那根丝线,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涌上来蔓延到全身。天罗刀丝,杀猫于无形。原尘本想去告知他侧后方的映风,又转念一想,他与天罗交过战,应该也能察觉到。
      原尘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致命的刀丝,悄悄爬上了荒庙东面的高坡。他轻轻靠近围墙,发现围墙竟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倒三角状。这时,他听到有激烈的打斗声从南面传来。
      南面的坡心处,苏泽亭勾起两根刀丝向陷阱中的猎物刺去,而猎物正在和龙素近身缠斗不休,无暇顾及背后的凛冽杀意。突然,一支羽箭从坡顶疾速射来,将潜藏在黑暗里的刀丝震得火星四溅。苏泽亭连带着被这股劲力翻滚了半圈,同时也避开了接踵而来的第二箭。苏泽亭方才意识到,也许对方的猎物是一个诱饵,对方就是想利用他暴露已方刀丝的位置。他冷笑一声,重新结成三根刀丝继续向猎物刺去,他相信那只现身射箭的猫此时必然被埋伏在坡顶的同伴了结了性命,他从来不会看错阴家的那些秘术师。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天空里浮现一名白色的身影,雪白的双翼向四周的空气无情地煽动着。“原来是鹤雪啊!”苏泽亭不禁暗自赞叹道。刹那之间,一支由明月光辉凝成的光箭呼啸而来,被它射中的刀丝瞬间被熔断,这便是鹤雪最引以为傲的一箭,“光华之箭”。高空中的风远没有将其瞄准操控刀丝的苏泽亭,而是更像一个警告,让对方知难而退。可苏泽亭却毫不在意,他嘲笑那份鹤雪的自信实在是太弱了。
      原尘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继续朝着南面的坡顶靠近,发现有两名秘术师左右摆动着他们的尾巴,构成一个完整的圆,他们四爪摊平爪心向上,嘴里也在轻轻吟诵秘术,在施某种秘术阵法。
      风远感觉自身凝射出光华之箭后耗费了大量精神力,自己的双翼都快支撑不住身体了,他的双耳似乎听到了地面上射来的弓箭声,这说明他飞的很低了,地面已经可以对自己构成威胁。风远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他先前凝翼时感受到明月充沛的精神力,足够他凝出多支光华之箭。他挣扎着双翼往上飞,感觉席卷而来的风扑打在脸上,如冰霜般寒冷。
      原尘望着天空中的羽猫越升越高,仿佛朝圣一样拼命地向皎洁的明月飞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曾经不经意间听过胥喻提及这种阵法,它属于密罗幻术的一种,能使阵中之物迷失自我,眼前所见皆是幻境与现实的结合,通常是将受困者心中不敢面对的事情清晰的呈现出来,给他的精神以极大冲击来造成伤害。原尘顺着秘阵垂直向上望去,发现处于阵中心的正是那只羽猫。
      当他正在犹豫是否该出招以暴露身位为代价救那种陌生的羽猫之时,就感觉到几声尖锐的“咝咝”声向他靠近。情势所迫,他顺势往那两名秘术师的方向窜去。秘术师惊觉有猫强行闯入了他们的领域,入侵的精神力使得秘阵的威力迅速减小,高空中的风远恰好抓住了这个机会,立即从密罗幻境中挣脱出来,逃离了他们的视野。
      原尘单膝跪地,他与两位秘术师的对抗中不分上下,在三猫将要耗尽精神力之时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止住了攻势,否则定然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苏泽亭举着火把冷冷地站在他对面,眼神中闪烁着怨恨,若不是他的搅局,风远便会因不断展翼耗费体力而跌入里面的陷阱之中。
      “原尘,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们,是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苏泽亭怒气上涌,忍不住对他低吼道。原尘不想做任何辩解,他现在清楚自己是救了辰月教的猫,先前他还以为那两名秘术师是辰月教徒。这时,映风从大门出来,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对峙的双方。苏泽亭也发现了映风,他立即让众猫将原尘困在中心。可从映风背后出来的龙素让天罗们都吃了一惊,以为他居然挟持了龙素,但她的反应更加不可思议。龙素径直走向苏泽亭身边,轻声耳语着什么,苏泽亭不时问了他几句话,然后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去。他命令众猫离开原尘,冷言道:“我如今想杀你易如反掌,但我不愿乘猫之危,明日生死各定!”说完,便带着一行猫绝尘而去。
      映风来到原尘身边,慢慢扶起他往荒庙走去。原尘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会和龙素遇上?”映风待他坐下后,便娓娓道来:“我在野坡的东南面遇见了两队猫在相互争斗,本想避开他们侦查地形,却发现其中一只猫是龙素,她似乎占了上风,将对方逼得步步后退,但实则是她被诱入陷阱之中。另一名秘术师早早地潜伏在那,他双爪向前伸出,在龙素的背后悄无声息地变出个火球,向她的身位冲去。天驱的本性让我不能袖爪旁观,便跳在她的身旁,用力将她进攻的姿势往旁边一拉,我们就同时滚落在黑暗中。”原尘打岔道:“她不会想是你破坏了她的攻势吗?”映风点头道:“确实如此,她在翻滚的时候还意图杀我,我只能一边按住她的爪腕一边和她解释,她听完后微微一愣,好像相信我了。然后我建议反其道而行之,重新登上坡顶来逃脱辰月的搜索,直到听见苏泽亭说话,我们才从大门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龙素将映风的救命之恩告知苏泽亭,也许是为了保存实力,他们正好做个顺水猫情给原尘。
      “那我们不回城内了吗?”原尘见映风在收拾杂草和树枝,像是有在此过夜的打算。映风直接扔给他一支火把,解释道:“谁能确定坡下没有双方的埋伏呢?不如安心待在庙里。你先休息,我再去寻些木头”原尘面对火光苦笑着,只希望在不多的时间能够恢复过来。
      映风来到荒庙的西面坡底周围的丛林里,与久久等待在那的天驱会合。他亮出右爪大拇指上青灰色的指环,肃穆道:“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天驱们持枪高举,奋然道:“诛辰月,遏天罗!”映风也高举右爪,慷慨道:“铁甲依然在!”“依然在!”众猫的低喝声不绝于耳。


      40楼2017-03-18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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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秘仪之阵
        原尘在烟雾爆开的一瞬便往中心冲去,发现大庙中央只剩下倒地不醒的叶冰,便立即背上他往东北面的角落躲去,不料踩到天罗早已布置好的刀丝,他奋力向上空纵跃而去,但身负着一只猫,动作稍稍慢了一些,被刀丝割伤了侧脸,留下一道血印。大庙的门只有主门和侧门两个,主门必定是双方激烈争夺的焦点,因而原尘决定从侧门退去。他们刚从侧门进入东院,便感觉海潮般的精神力向他用来。原尘定睛一看,竟然是天罗阴家的那两名秘术师!他在全心对抗之际低喝道:“你们的目标不是辰月么!”其中一猫向他冷冷回应:“所有从这扇门出来的,都得死!”
        侧院的树上突然闪过一个影子,声音随着带起的风声向他们传来:“真的么?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秘术师了。”那猫全身黑衣打扮,背有一个青色的袋子,只留出眼前的一条缝。他爪持轻剑直取其中一名秘术师的后背,那只猫迅速从原尘身上卸下精神力,转而施放秘术对抗黑衣猫。大雪凭空从屋檐簌簌落下,飘散在他与黑衣猫这个狭小的领域内。有些雪花飘落至地上,便与坚硬的石板一同融化,说明了它的腐蚀性极强。黑衣猫不慌不忙双爪持剑劈砍,可阻挡在他与秘术师之间的雪花越落越多,有的甚至在黑衣上融出缺口,露出淡黄色的毛发。与原尘相抗的那名秘术师也十分难缠,因为他看出了原尘的弱点——叶冰。对方不断催用精神力入侵昏睡的叶冰,原尘只能苦苦防御而不能反攻,他担心若是冲突过于剧烈会影响到叶冰的神智,这样便无法向叶雪交待。他无奈地在心中默叹了口气,只看到黑衣猫逐渐快被源源不断的雪花淹没。
        庙内的情况也很混乱,胥喻比原尘的速度更快成功将郁小宛夺回来,和身后的秘术师躲在了佛像的斜后侧。郁小宛原本就体力虚弱,在浓烟的刺激下更是昏迷了过去,幸运的是生命暂无大碍。胥喻本想用秘术驱散这笼罩在庙内的烟雾,又想到这烟雾可能是他们很大的掩护,便带领身后的秘术师们慢慢靠近大门,准备从此突破出去。出乎意料的是,大门处并没有猫把守,使一向谨慎的胥喻停下了脚步。他右爪轻轻敲着墙壁,顿觉不妙,还未待他提醒身后的部下,数十跟刀丝便从墙外倏然刺来,只有少数几名动作反应稍稍敏锐的秘术师在周围形成了有效的防御泡,锋利的刀丝在防御泡的表面艰难的推进,形成一个个小突刺。其他秘术师则不幸丧命于这次偷袭中,甚是可悲。胥喻震惊之下立即镇静下来,他将郁小宛交付给剩余的部下后便消失在浓烟里,没过多久,刀丝无力地撤去,墙外便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为首的青溪则让众猫跟随他,让队伍中密罗系的秘术师施术尽力隐藏他们的行迹后,便一齐离开了大门。
        映风顺着地洞一路紧随猫影的踪迹来到庙外的南坡顶,但四处望去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他有点怀疑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但自己并未参与到他们的对局中,竟然也会让对方如此重视。他那时准备以大局为重,不愿产生更多的变数,却被一只猫从地砖里迅速抽出一块砖后放入某种块状物体,那便是烟雾的来源。他当机立断,右拳重重地往石砖拍下,很快出现一条只容一猫通过的密道。他立即钻进密道,发现前方的猫影在疾速穿梭,他便放下所有顾虑,直冲冲地追向那个猫影,发现密道最终通向荒庙西面的坡顶。按理前方那只猫可以此时甩掉他,可偏偏在他爬出洞外后的西南转角处留下了尾影,像是在引诱他前来,可又在映风追到南面的坡顶处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料定正门前院处此时必定是混战难解,他便决定从东院左侧的外墙翻越而入,却赫然发现有一小队猫带着弓箭正想攀墙而上,意图从高处向院里射箭埋伏。他双爪紧贴墙壁冲向那群猫,对方首领立即下令还在地上的猫拉弓射箭,而映风等的便是这一刻,他不断摆动身体来避过层层箭矢,并叼着那些钉在墙上的箭往他们抛去。对方想翻身躲闪却没料到箭势如此之快,纷纷被穿胸而过。他们在损失几猫后便不再射箭,而是该让全部猫下墙抽出长刀,摆出“品”字阵缓缓攻向敌猫。映风瞥了一眼倒地的猫,竟看不出对方的来历,他便决定留下活口。众猫见他从背后拿出一把短刃,以之为笔,在泥地里划出一个六芒星来,随后他将短刃插在六芒星的正中央,漠然地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众猫。对方首领见他爪无兵刃,孤身逆风站在六芒星前全然不惧,便心生疑窦。可当听到院内的惊叫声后,他们便没有犹豫一往无前,想要杀掉眼前这个难敌。
        映风徒爪接住几柄长刀的攻势后,便慢慢地退向六芒星的中央,当对面将其包围长刀纷纷砍下之际,映风迅速抽出短刃俯身格挡住这雷霆一击,处于六芒星阵中的众猫被突然涌现的光印深深地烙在额间,往后倒在地上无法动摇。映风走向他们的首领,俯身问道:“你们属于哪一方?辰月还是天罗?”首领冷冷地哼叫,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映风便掐住他褐色的尾巴,威胁道:“你们如今身中光印任猫宰割,若从实招来,我或许不会为难你们。”那首领仍是不肯屈服,仿佛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让他诧异的是他们中没有一猫愿意松口,联想到刚刚他们井然有序的列阵,映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其中一猫仰翻过来,划开了他的外衣,仔细拨弄着他腹部的毛发,轻轻扯下几根查看后,发现了他猜想中的印记。首领侧卧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眼里尽失光彩。映风望着失神落魄的首领,更加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天罗果然与你们关系密切,蛮猫族!”首领心有不甘道:“你是谁,让我们死个明白!”
        “不用着急,以后我们会见面的。”映风留下话机,取过地上的短刃后往院内跳去,留给他们一个萧索的背影。
        大庙内苏水和龙素在混乱的烟雾中缠斗不休,他们周围躺满了龙家的精锐和负责保护皇帝安危的虎贲卫。龙素虽然体能与武技占优,但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处处受限,无法完全施展开来。同时,苏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左臂被对方抓出一条血痕,却无法停下来包扎伤口而要面对龙素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此时,龙素再次挥爪袭来,苏水往后疾退,碰到墙面后退无可退,他只能忍痛单爪攀上侧墙。龙素见机反应极快,他俯身蓄力,轻轻一跃,便快要追上他。在龙素即将扯住苏水尾巴的时候,她感觉到后背“嗖嗖”的风声迅猛袭来,本能之下,她只能放弃对苏水的追击而跳下那显眼的墙壁,决定先找到施放秘术的亘白系秘术师。
        苏水从东墙往大门的方向爬去,终于找到一根可以落座的横梁,他用力撕开身上的衣物,用一部分捂住口鼻以避免吸入往上涌的浓烟,一部分包扎左臂的伤口,防止伤口感染。做完这一切后,他右爪不自觉的碰到了屋顶,那一瞬的触觉使他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屋顶上那些砖瓦是如此的脆弱不堪,难道有猫要将他们全部埋葬于此?苏水轻轻破开一个小洞,然后从横梁窜入,霎时,新鲜的空气充满了他每一寸肌肤。他立即想到了一个方法,往大门处攀爬,发现他们队伍中的秘术师被刀丝和箭矢困在了前院无法脱身,封锁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情急之下,苏水拾起一块砖瓦往其中一名秘术师后背砸去,惹得那名老者回头怒视,苏水则呼唤自己的名字,终于将他的视线拉到屋顶。那名秘术师立刻会意,跑到青溪旁边商议。青溪则刻不容缓地命令后队改前队,前队改后队,从原路返回。当他们经过同伴血肉横离的尸体旁边时,眼神里不免流露一丝悲戚,但被随之而来坚定的信念所取代,他们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郁教长。苏水重新回到了横梁之上,以接应地面上的同伴,但是,他看到另一队猫突然袭向青溪他们。
        龙素从墙面跳下后,在东南角找到了两名落单的龙家同伴,她将对方收队,组成了一个三猫小分队。龙素向同伴问道:“你们是否带了用来探测精神力的法戒器?”其中一只猫点头道:“我有,但它的探测范围最多覆盖这间大庙。”龙素扬嘴冷笑道:“足够了,你们随我行动,不可擅自出声!”秘术师的弱点在于需要施术时间,作为刺客,只用把握住那一瞬的时间就足够了。他们便潜伏于烟雾中,准备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直到青溪他们进屋后,龙素爪中的探测器发出淡淡的红光,她便顺着红光的强弱轻轻走向对方。
        天罗们从烟雾中现身后便直击要害,生生掐断了两名秘术师的脖颈。青溪当机立断,轻轻吟诵秘术,在龙素他们的周围顿时生出了很多藤蔓,对方想挥剑斩断却发现藤蔓坚硬无比,将他们缠绕得无法动弹。剩余的三名秘术师立即带着昏迷的郁小宛攀上屋顶,其中一名折返施术想要对付他们,苏水则带着剩余的猫破瓦而出。
        天罗布置在庙外的弓箭队此时破门而入,他们改用火箭,接连不断地往藤蔓上射去。他们的射法粗暴凌厉,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射死同伴。藤蔓虽然刀枪不入,但终究畏火,青溪便撤去了他的秘术,和那名支援他的同伴往佛像后方退去。龙素身中两箭,另外两名同伴则一死一伤,她愤怒地看着弓箭队的首领,忍痛道:“浑羽勒!他们是龙家的子弟,你胆敢背弃盟约吗?”浑羽勒缓缓笑道:“我这是救你们啊,否则赶来的另一个秘术师不知会怎么对付你们呢!”“你!”龙素无话可说,只是喝令他的部下立即治疗受伤的自己与同伴。


        42楼2017-03-24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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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看的童鞋减少了额


          43楼2017-03-24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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