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不甘心对着康妃的后背，虽然这后背也是极美的。于是佯装自己病情加重，咳嗽个不停。果然，康妃立刻回过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嗽起来？”
杨琼可怜兮兮道：“娘娘您都不理我。”
“你……”康妃看见杨琼诡计得逞的眼神，又羞又气道：“真是没规矩！”说罢，起身推门出去了。
“哎！”杨琼下句话还没出口，康妃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啧，真是开不起玩笑。”杨琼似乎压根就没意识到，敢跟皇上宠妃开玩笑的，只能有皇上一个人。
杨琼和康妃在屋子里谈话的时间不算短，因为康妃的交代，门口有专门的人看守，连千灵都无法回来。千灵忙完手里的活，看看天色，宫女们吃早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她特意跟厨房的刘公公要了一些饭菜，放到小厨房的灶上煨着，生怕一会儿杨琼吃的时候会冷掉。忙活完了，她就一直在门外边转悠，终于看见康妃出来了。但是见康妃脸色不好，似乎在生气，千灵少不得替杨琼担心。万一触怒了娘娘，再罚跪什么的，杨琼那膝盖虽然借着这次受伤一并被医好了，但是难保不会受影响，总归是不能再罚跪了。
康妃走后，杨琼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感觉比昨天舒服很多。就是还有些头重脚轻，走路没根的样子。她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还没入口，就看见千灵提着食盒回来了。
杨琼一闻到饭菜的味道，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我的好千灵，还是你够意思。我都快饿死了，这不，喝水充饥呢。”
千灵瞥了她一眼，道：“越发油嘴滑舌了。还好是个姑娘家，如果你是个男子，准是个四处招惹人的登徒子。”
杨琼喝道一半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急忙咽下道：“夸夸你就成了登徒子啦？你见过登徒子什么样儿吗？”
“怎么没见过？就你这样呗。”嫣巧推门进来接过话茬道。
千灵见来了帮手，更是神气。
杨琼见敌众我寡，果断放弃战斗。转移话题道：“嫣巧，你最近忙什么呢？好几天不见你过来。”
嫣巧高傲地抬起小下巴，斜着眼睛看了杨琼半晌，道：“好吧，既然你救过我的命，又这么虚心地问我，我就告诉你吧。”
杨琼眼角一抽，这都哪跟哪啊？
“娘娘让我去打听几个新晋封的婕妤，还有刚从宝林，采女晋封上来的美人和才人的情况。”
杨琼边吃饭边说：“看你这轻松的样子，肯定是有发现了。”
“那当然。”嫣巧得意地继续扬着小下巴。“我嫣巧是什么人啊？这宫里别说主子们，就是宫女太监，我都能认识一大半。打听这件事，那是手到擒来。”
“别吹牛，说说看。”杨琼故意激她。
嫣巧抢了杨琼的一个包子，“你用激将法？我才不上当。”说着，叼着包子跑出门了。
千灵笑道：“你别小看她。她从小在街上乞讨，什么人都应付得来。你这点道行，在她面前还是省省吧。”
“你怎么知道？嫣巧是讨饭的，那你入宫之前是干什么的？”杨琼突然发现，她对于身边的这几个人，竟然完全不了解。
“亏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别人都是一见面先打听出身，你倒好，什么都不问。”千灵不给面子地说。
杨琼暗道：我自己的出身很莫名其妙，自然就想不起来问你们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家里都是务农的。因为穷，家里孩子又多，赶上一年大旱，家里快饿死人了。爹娘就把我卖给了一家绣坊当学徒。我刺绣的功夫就是在那里学的。”
“那你怎么又入宫了呢？”
千灵道：“后来绣坊的老板得罪了权贵，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满门获罪。我虽然只是学徒，也受到牵连，被收入了宫里。好在和老板没有血亲关系，不需要去浣衣局做苦工。”
杨琼没想到，千灵的身世也这般凄苦，而且和自己很像。不禁对千灵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我在绣坊那会儿，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扫院子和大门外的地面。嫣巧那时经常在绣坊的门洞里过夜。后来我问她，为什么总在绣坊门外过夜？她说只有我早起扫地时不赶她。”千灵笑得有些酸楚。
“原来你们的身世都这么可怜。”杨琼啃着包子，感叹道。

第40章 请客
千灵道：“出身好的，谁舍得送女儿入宫？你瞧瞧这里的一件件事，哪里是人待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牵扯到主子的争斗中去，无论胜败，倒霉的都是咱们做奴才的。”
杨琼想到她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正是康妃被贬林芳阁的时候，那时的宫女太监如今再也没见过。她怎么会不明白那些人去了哪里？不过是被贬，就要把这些人全部杀掉，奴才的命当真如草芥一般啊！
“说了这么多，你是怎么进宫的？之前一直想问你，你不开口提这个话茬，我也不好意思问。“千灵见杨琼终于吃完了，动手开始收拾。
“我啊？”杨琼暗道：我是穿越过来的，说出来吓死你！“我和你的身世差不多。家里穷，孩子多，爹娘把我过继给了本家的一个长辈。后来长辈去世了，我就跟着一伙打把势的人离开了家乡，后来不知怎么弄的，糊里糊涂地就进了宫。”
千灵道：“你说这话我倒是信的。看你的样子就很糊涂，什么事都做得乱七八糟，好在摊上一个好主子，不然你有多少条命都没了。”
杨琼没好气地说：“你不打击我会死吗？会死吗？”
千灵调皮地笑道：“打击你是为了让你多学点东西。你没听人家说嘛，知耻而后勇。”千灵说着，提起食盒，奔着小厨房去了。
“哼！”杨琼也起身，左右转了转，觉得肚子里有食儿感觉就是不一样，头重脚轻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躺回床上，盖上被子，按照李太医的指导，她还得继续发汗。杨琼想起刚才康妃的那些话。很显然，康妃不是个软柿子，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是康妃很有耐心，看来她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么自己呢？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她试着捋出一条明晰的线索出来。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先是康妃被贬，宫女太监们被杀。然后是林芳阁的饭菜里被下毒。康妃复位后秋绛利用香囊下毒。迎后礼服的牛毛针。还有这次的行刺。针对行刺这件事，幕后的主使者显然不只一个。柳淑妃参与其中无疑，如果陈昭仪也是其中一个，那么还会有人参与吗？目的又是什么？还有皇后，皇后回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康妃的意思是，皇后在观察，看目前这宫里谁比较受宠。如果能够收为己用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会立刻打压。
杨琼感慨，听康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对皇后颇为赞赏。当日迎后只是匆匆一瞥，晚上的宴会上又遇到刺客，跟着就是受伤。杨琼根本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皇后娘娘。吸了一下鼻子，杨琼叹道：如今自己又卧床不起，看来要见皇后，果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且说康妃回到寝殿，摒退了春阳等人，这才对着黄铜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铜镜里，她美丽的容颜镀着一层红晕，分外诱人。康妃心里说不出的奇怪滋味，怎地就为了一个宫女红了脸？回想起方才杨琼的目光，到现在还觉得灼人。康妃叹了口气，自己对于杨琼是越来越纵容了，这么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宫里的形势比较复杂，自己还真的要想想下一步的行动。既然有人要杀了自己取而代之，那她也该有点动作了。沈家人，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虽然她还不急着报仇，但是还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门外有人敲门，康妃道：“进来吧。”
春阳进来道：“娘娘，嫣巧要见您。”
康妃从梳妆台前站起身，道：“让她进来吧。”
“是。”春阳出门后，嫣巧跟在她后面进来了。
“奴婢参见娘娘。”嫣巧乖巧地施礼。
“都打听到什么了？”康妃坐在湘妃榻上，春阳立刻走过来拿起美人槌为她捶腿。
嫣巧回道：“回娘娘，新晋封的几位美人家世都很普通。出身最高的是孙美人，父亲是礼部侍郎。那几位才人中有一个出挑的，据说是江南寻得的歌姬。嗓子好，一曲高歌，可绕梁三日不绝。”
“歌姬？”康妃笑道：“咱们宫里不是有一个擅歌的吗？怎地又来了一个？是谁送过来的？”
嫣巧道：“是工部尚书左大人。”
“左大人也会使这种心思啊！”康妃若有所思地说。左卫忠为人中庸，说不上多好，也没有多坏。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合格的官员。不过，他和陈之瑶的父亲关系就差了一点。送进宫这么一位歌姬，这明摆着是冲着陈昭仪来的。既然有人主动送来兵器，自己不动动手似乎也说不过去了。康妃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心中已经有了计策。

这段日子陈昭仪过得并不好。皇上大封后宫，品级低的妃嫔都得到了晋封。原本比她低很多的美人，这次都晋封到九嫔之列，而她还是一个昭仪。四妃没有空缺，她就永远坐不到妃子的位置。当日的行刺事件，虽说杀了一个淑妃，可是皇上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将柳元儿封为淑妃。从美人到淑妃，这是越了多少个等级？凭什么一个小小的柳元儿都能当上妃子，对自己颐指气使，自己还只是个昭仪？陈之瑶不甘心。她做了三年的昭仪，早就做腻了。皇后的位置她不敢想，难道四妃她也做不得？之前康妃被打入冷宫，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是没想到，康妃还能出来。若不是她的父亲获罪，她也不会联合锦妃去为康妃求情。陈之瑶也明白，康妃岂是池中之物？一旦放她出来，势必给自己争宠的道路上设置了一个最大的障碍。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看着父亲被法办吗？一旦陈家倒了，她这个没有娘家支持的昭仪，还能走多远呢？
果然，康妃一复位，皇上的宠爱都去了珑华宫，她这华音阁越发冷清了。她不甘心，所以联合了柳元儿做下这等行刺的事。原本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沈秋华身边竟然有武功那么厉害的宫女。将她的全部计划都打乱了。
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陈之瑶喟叹。柳元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却功亏一篑，实在让人扼腕叹息。好在她足够聪明，用梅修容顶了罪， 否则还不知道如何了解此事呢。
外面有小太监到门口报信，秋莲听了后进来道：“娘娘，门口的看见杜才人刚刚过去，看方向是去珑华宫。”
“杜才人？”陈之瑶回想了一下，记起是那个容貌出众，声音动听的新晋封的才人杜念云。“她去珑华宫做什么？”
秋莲摇头。
“找个机灵的去打听一下，莫要被人发现了。”陈之瑶对于康妃的举动，总是分外留心的。
珑华宫。
杜念云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到了三个才人，两人美人。杜念云一一上前施礼。众妃嫔中，她的出身最低，一直被众人看不起。自然也没人愿意与她结交。杜念云面对众人的冷眼也习惯了，自顾自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孙美人穿着洋红的宫衣如同一团火焰一般就走了进来。如此显眼的颜色引来其他人的注目。孙美人有些得意道：“哎呀，我来晚了。真对不住诸位姐妹了，怎么好让你们等我？”
一旁的冯美人微微冷哼了一声。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我们都在等康妃娘娘，谁是专门等你来着？
又等了一会儿，康妃才出现。月白色的宫衣素净淡雅。如同月宫中的仙子，顿时将大殿中的美人和才人们都比了下去。
“本宫练字忘记了时辰，劳烦众位妹妹相候，真是不好意思。”康妃微微俯身表达自己的歉意。
众美人和才人们急忙道：“娘娘说的哪里话，恭候娘娘是理所应当，娘娘如此说，倒叫我们无地自容了。”
康妃笑着走到大殿正中间的座位坐好。“今日请诸位妹妹前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本宫入宫多年，还是当得起你们叫一声‘姐姐’的。相信册封典礼那天，你们都见过皇后娘娘的凤仪。下个月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了，不知各位妹妹都有什么好主意来庆贺皇后娘娘的寿辰？”
这些新晋封的人都是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意见，一个个小心地说着，不时还瞄着康妃的脸色变化。一遇到康妃露出不悦的表情，她们立刻住了口。康妃听着每个人的建议，也不说好与不好，只是叫大家讨论。开始大家顾忌着康妃在坐，不好高谈阔论。不过过了一会儿，大家见康妃完全没有打断她们讨论的意思，渐渐就放开了。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就这样，大家说了好久，终于有了几个比较统一的建议。
康妃一直在倾听，见大家的讨论基本结束了，笑道：“各位妹妹辛苦了，你们说的这些建议，本宫记下了。皇后娘娘的千秋节，我们会参加家宴。届时妹妹们有所擅长的，大可以一展才艺。”说罢，康妃一摆手，几个宫女手捧木匣鱼贯而入。“本宫这里没什么稀奇的物件，这是南海的珍珠。虽然比不得东珠稀罕，倒也是圆润可爱。妹妹们别嫌本宫小气，拿回去玩吧。”说完吩咐宫女们送给这些美人才人们每人一个木匣。
众人不敢推辞，都恭敬地收了。齐声道：“谢康妃娘娘赏赐。”
康妃看了看天色。道：“天儿也不早了，妹妹们请回吧。春阳，代我送送各位妹妹。”
“是。”春阳当前引路，“各位小主随我来。”

第41章 脸红
“娘娘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吗？”
康妃吓了一跳。回头，就见杨琼笑嘻嘻地站在属于她的位置上。
“你……你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康妃吃惊不小。
杨琼走过来道：“我跟着那些送木匣子的宫女一起进来的啊。娘娘您都没有注意到我。”
康妃看她那故作委屈的样子，心底里一片恶寒。“怎么不去休息？你还病着呢。”
杨琼笑道：“娘娘不过是要给皇后一个看不到我的借口。我若是整天躺着，几天就好了。到那时，娘娘您在弄病我一回？”
“无论怎样，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康妃气急。听杨琼的意思是不想让风寒痊愈。这道理她也想过，但是她做不到。她不能再次拿着杨琼的身体去冒险。
“娘娘放心，我有分寸的。”杨琼说着，走近抓住康妃试图缩起来的右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您摸摸，我已经不发热了。”
康妃本能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杨琼却不放手。康妃的力气怎么能和杨琼比？挣了几下没挣脱，索性摆起妃子的架子，喝道：“放肆！”
杨琼听了慢慢收起玩笑的表情，却仍是未放手。“娘娘，您不喜欢我这样拉着您的手吗？”
康妃做梦也没想到杨琼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怎么敢问呢？
“这……不合规矩。”康妃别过头，娇颜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杨琼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逗逗康妃。没想到康妃是这么个反应，倒弄得她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了。这是怎么回事？杨琼纳闷。
“你快放手！”康妃见杨琼半天没反应，急忙道。
杨琼听话地放了手。康妃吃惊，抬头看杨琼，见她也是红着张脸，一脸的古怪表情。“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热了？”
杨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头道：“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红了？”康妃也是被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状况搞晕了，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杨琼看着她，反问道：“娘娘您的脸不是也红了？”
“我……”康妃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面颊，更加羞赧。
两人各自尴尬，康妃道：“你快回去休息。这是本宫的命令。”
杨琼笑了笑，“遵旨。”
见杨琼出了门，康妃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奇怪，刚才的那种压迫感是怎么回事？被拉住手的一刹那，杨琼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无所适从，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反应。
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自己在她面前将溃不成军。康妃叹了口气，都怪自己，今天好端端地去看她干什么？这下子该怎么办？
杨琼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原本不想起床的。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动静，这才穿戴整齐了出门。杨琼看着床幔上的图案，决定暂时不去想她和康妃之间的关系问题。现在该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康妃的这一步行动上。虽然康妃没说，但是花大力气请这些人来，必定是有用的。
杨琼可不认为是为了给皇后过生日。她想来想去，脑海里最后剩下的就是那些个木匣子。康妃要送她们东西不奇怪。但是杨琼潜意识里就是感觉这些木匣子里，康妃肯定是动了手脚的。
“一会儿去问问她吧。”杨琼自言自语道。想到这个又想到自己心跳加速的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杨琼很纠结。
晚饭是千灵帮她带回来的。从食盒里拿出来，热气腾腾的。
“过来吃饭了，你想什么呢？”千灵叫道。
杨琼走过来，接过一碗米饭吃起来。千灵在旁边细心地帮她夹菜。
“千灵，你看什么人的时候会脸红？

千灵的脸顿时红了，啐道：“要死了，问这种问题。”
“这种问题怎么了？”杨琼看千灵的样子，好像明白这个意思，又好像不太明白。
“会脸红，当然是喜欢对方啊。”千灵看杨琼一时还搞不懂，急道。
啥？杨琼险些把筷子吃进肚子里去。
“不……不会吧？”开什么玩笑，她会喜欢康妃？那可是皇上的女人。等等，好像重点不太对。她想了想，重点是康妃是个女人，她也是个女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千灵见杨琼的脸色不对，揶揄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为了谁脸红了？大家姐妹一场，不许隐瞒啊。”
杨琼暗道：我看见康妃脸红能告诉你吗？吓都吓死你。
“你看我这张脸，像会脸红的人吗？”杨琼急忙否认。
千灵没有嫣巧那么强烈的八卦意识。所以见杨琼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她也就不计较杨琼到底有没有心上人这件事。
杨琼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刚才她看见康妃的脸也红了，这怎么解释？难道康妃也喜欢她？这……更加是不可能的事儿！
杨琼一顿饭吃下来，味同嚼蜡。千灵看出她有心事，并没有打扰她。收拾好碗筷就出门干活去了。杨琼靠在床头上，还在纠结着喜欢还是不喜欢的问题。康妃喜欢自己。天哪！这是多么荒谬可笑的事情！说出去谁会信？连她自己都不信。
那自己呢？是否真的喜欢上这个皇上的女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杨琼摇着头。心里面一团乱，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
门外有人敲门。春阳拎着一个食盒进来。
“娘娘说今天起风了，让我送碗燕窝给你补补身子。”春阳的脸色不太好看。动作僵硬地将食盒里温着的一碗燕窝放到桌子上。“娘娘说你不必亲自过去谢恩了。”
“哦，青烨还是要谢谢娘娘的恩典，同时也要谢谢春阳姐姐特意跑这一趟。”杨琼和春阳的关系一直很淡。她不讨厌春阳，也谈不上喜欢。她看得出春阳尽心尽力侍候康妃是为了出人头地。她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只是，她自己不是这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她和春阳注定做不了朋友。
春阳冷冷地看着杨琼，眼睛里满满的不屑。论姿色、论才智、论手段、论体贴，她到底哪里不如这个青烨？当日刺客行刺，青烨固然舍死忘生保护康妃，可是自己也是立了功的。如果不是自己拼命将康妃拉近禁龙卫的保护圈，康妃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结果事后青烨被皇上明令褒扬，甚至除了宫籍。自己呢？除了康妃赏赐了一些珠宝首饰外，就只升了一级。一级？自己看中的是尚宫的位置，升一级怎么够？
杨琼见春阳立在原地没动，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春阳姐姐还有事？”
“我毕竟是这珑华宫的管事宫女，有几句话想告诉你。”
杨琼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春阳姐姐请讲。”
春阳清了清嗓子道：“青烨，这珑华宫上下谁都知道，娘娘最为看重的人就是你。这是娘娘的恩宠，也是你自己的福分。不过，有些人福薄，这福分享着享着就没了。所以老人才说：但修今世，莫问来生。若想福泽深厚，就要好生的修行。不要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杨琼一笑，“春阳姐姐金玉良言，青烨记下了。”
春阳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却见杨琼笑眯眯的装傻充愣，不禁心头火起。她想到康妃最近对自己的倚重，觉得只要面前这个青烨不存在，康妃自然会依靠自己。既然康妃可以为了青烨除籍去向皇上求情，那么为自己求个尚宫的位置，以康妃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春阳这样想着，心里有了主意。她话锋一转道：“是我多话了。你伤还没好，又得了病，该去床上躺着。喝了燕窝，快去床上歇着吧。你早日痊愈，也免得娘娘担心。”
杨琼低头，恭谨道：“青烨知道了。”
春阳看了杨琼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杨琼等春阳走远，这才抚着胸口感叹：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也不嫌烦。明明是羡慕嫉妒恨，还偏偏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不坦率，没意思。
趁热喝了燕窝，杨琼窝回了床上。桌子上一盏孤灯如豆，显得凄凉了些。火盆里的银炭发出暗红的光，诡异而妖冶。杨琼整个人暖和了，原本还想等着千灵回来，没想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千灵回来的时候，见杨琼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她轻手轻脚地脱了自己的外衣，也上床睡觉了。
翌日一早，嫣巧来叫两人起床。房门拍得震天响，竟然也没有人来开门。嫣巧叫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惊动了很多人。如娟奉了康妃的命令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听说屋子里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来开门，也觉得事情蹊跷。如娟回去如实地禀告给康妃。康妃蹙眉，觉得事情不寻常。且不说杨琼不是个晚起的人，即便是，还有千灵在。怎么可能叫不开门？

第42章 查问
“叫几个粗使宫女去把门撞开。让太监们都回避。”毕竟是女儿家的房间，太监们进去总是不好。康妃思虑得很是周全。
几个身体强壮的宫女合力将门撞开，里面立刻飘出一股青烟。众人闻了，却是一股甜甜糯糯的味道，很好闻。
突然听到有人叫道：“这是甜米酒的味道！里面的人快出来，这味道和烟混在一起是会中毒的！”
众人回头，见是李太医领着小药童走进来。今日是李太医替杨琼诊脉的日子。自从杨琼的身体大好后，李太医就每五日来替他诊一次脉。
众人看见是太医，自然不会怀疑，急忙都退了出来。还将杨琼和千灵也抬了出来。
李太医上前替杨琼和千灵逐一诊脉，最后确定两个人都中了毒。
康妃得到消息也走出寝殿。见到这种情况立刻吩咐众人将杨琼和千灵抬到一旁空着的厢房里，方便太医诊治。
李太医医术高明，与沈家还有些渊源，所以康妃敢用他。他也知道杨琼现在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半点不敢马虎。
又是汤药又是针灸地折腾完，杨琼和千灵还没有醒过来。李太医额头上也见了汗。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字，然后吩咐药童道：“你快回去把药抓回来，这边等着用。”
药童答应着，出门就向回跑。
众人都在等着，不一会儿，小药童捧着包药材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将药交给李太医。
康妃急忙命人把药熬好，分别给杨琼和千灵灌了下去。
过了不久，杨琼先醒过来，紧接着是千灵。两个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康妃嘱咐李太医观察两个人还有什么不妥之处，留了如娟随侍左右。然后她来到珑华宫的大殿里，将珑华宫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叫了进来。二十几个人跪在大殿里面，康妃在正中间的座位上坐着，半晌不发一言。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知道康妃在生气，所以他们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恼了这位娘娘，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阳，你给本宫跪下！”康妃一声厉喝。吓得大家都忍不住一个哆嗦。
原本站在康妃身边的春阳急忙走到众宫女太监前面跪下。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康妃的脸色十分难看。
春阳道：“回娘娘，奴婢身为珑华宫管事宫女，却没有看管好宫里的人，导致有人私底下动手脚，害了青烨和千灵二人。”
康妃的脸色稍缓。“你倒是机灵。”说着，又将目光望向太监一列中为首的那名太监。原本内务府送来的管事太监姓孙，是个油嘴滑舌的。康妃看着不喜，辞了回去。重新在一众太监中选了个名叫佟恭的太监做管事太监。佟恭为人老成持重，虽然不怎么在康妃面前出风头，却将珑华宫里的太监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此时佟恭见康妃的目光正望向自己，急忙跪爬了几步道：“奴才也有失职之罪。请娘娘责罚。”
康妃看着这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人回去给我将这些人挨个细查，本宫要一个结果出来。”
两人急忙磕头。“是。”
康妃起身，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群，一甩袖子，走了。
春阳和佟恭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苦笑。
从这件事情发生，他们俩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两个宫女被毒害，这是多大的事故？无论如何这个失职之罪两个人是逃不了的。
既然康妃下了命令，春阳和佟恭不敢怠慢。各自选了心腹，整日里带着人搜查这个，盘问那个。一时间，珑华宫里人心惶惶。
“娘娘，这样做真的好吗？”如娟斟酌了好久，问出这一句。她虽然只是个三等宫女，却是康妃的心腹。是康妃为自己埋下的一着暗棋。
康妃看着书，头也未抬。“且随他们折腾去。折腾乱了，本宫才好收拾。”
“是，娘娘英明。”如娟道。

“你去告诉元香，有点耐心，她会得到好消息的。”
“是。”如娟领命出去了。
房门关闭的时候，杨琼出现在寝宫里。
康妃见了，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怎么又起来了？不多休息休息？李太医说，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杨琼的脸色很苍白，但是精神还不错。“娘娘送我的香囊是个好东西。李太医说，里面加了很多解毒的药材。所以千灵还下不了床，而我可以站在这里。”
康妃微微一笑。“你不比她们，你对于香料毒药一无所知。更别提它们之间的相生相克了。你常在本宫身边，这些东西以后定然是少不了的。本宫送香囊给你，也是给你多一层的保护。你没事，本宫才能没事。说到底，本宫都是为了自己，你大可以不必承情。”
“娘娘如此做，只是因为我可以保护您？即便不是我，换成其他人，您也会这么做的，是吗？”杨琼的态度很认真。
康妃道：“何必计较这些？”
杨琼摇头。“我只是想要一个回答。”
康妃没有说话，似乎在犹豫什么。“你在本宫心里，多少总是不同的。”
“谁？是青烨，还是杨琼？”
“你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呢？”康妃不耐烦地问。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谁？”杨琼的倔脾气上来，丝毫不为康妃的态度所改变。
康妃一下子愣住了。杨琼这句话没有用敬语，整个说出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不再是壁垒分明的妃子与宫女，变成了平等的两个朋友之间的对话。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康妃责怪道。“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要害你的人究竟是谁？”
“娘娘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大胆，放肆，不守规矩这些毛病，娘娘不是最清楚吗？”杨琼上前，靠近康妃。
康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你快点回去休息。”
杨琼笑道：“娘娘，您的脸又红了。”
康妃怒道：“青烨，莫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本宫不是你可以任意戏弄的人！”
杨琼见康妃又急又窘，完全没有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样子。心知到底逼得她太急了。其实杨琼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的心思。她想逼迫康妃吐出真话，从而判断自己的态度。此时才知道，有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也许，这就是妃子的禁忌吧。
杨琼低下头，“娘娘，今日不敬之处，还请娘娘原谅。青烨告退了。”
康妃目送着杨琼离开，心底彻底地乱了。她很清楚，目前是最不该乱的时候。可是杨琼不停地问她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看来最近还是少见她为妙。”康妃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她认定的事，便是百折不挠。
春阳和佟恭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两个人分别带了一个宫女和太监来到康妃面前。佟恭道：“回娘娘，奴才已经和春阳一起查出下毒的人了。”
“说吧。”康妃漫不经心地说。
“是。”佟恭点了身后太监的名字。道：“常喜，你自己说吧。”
那个叫常喜的太监立刻跪倒在地，道：“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
康妃不耐烦地蹙眉。
佟恭见康妃不耐烦，急忙对常喜道：“还不招供你做下的事？”
常喜道：“是。奴才是专门负责管理领来的银炭和黑炭的。前几日，就是青烨和千灵出事的前一天早晨，奴才去库房拿炭的时候发现有一篓银炭上面有水渍。奴才想，恐怕是库房的房顶漏了水，滴到了银炭上，也没太在意。正赶上千灵过来领炭，奴才就顺手将那一篓银炭给了她。”那太监说完，伏地不起，整个人都在哆嗦。
康妃听了，问道：“这么说，问题出在银炭上？”
佟恭道：“回娘娘，正是。奴才已经问过李太医，他说青烨和千灵屋子里的炭火被人加了甜米酒，烧起来的烟会使人中毒。”
“用这种方法下毒，倒是个好法子。神无知鬼不觉，一旦炭烧完了，什么都不会留下。”康妃转头看着春阳，问道：“你这边有什么发现？”
春阳回道：“回娘娘，奴婢在西厢房窗下的花丛里发现了一个空瓶子，李太医已经验过了，里面原来装的正是甜米酒。奴婢查问了多人，最后查出这个花丛是宫女千柳一直在打理的。”春阳说着，回头对跪在地上的宫女说：“千柳，娘娘面前，你还不招供？”
千柳急忙磕头。哭着道：“回娘娘，奴婢一时糊涂，去库房的时候碰洒了一小瓶甜米酒，奴婢怕被春阳姐姐责罚，就偷偷将瓶子丢进花丛里了。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故意要害人啊！奴婢根本不知道甜米酒和银炭烧出来的烟有毒啊！娘娘明察！娘娘明察！”
康妃不置可否地看着这四个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有些莫测高深的样子。半晌她才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吵得本宫头疼。”
春阳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娘，这两个人……”
康妃道：“先关起来，今日天色阴沉，怕是又要下雪了。明日天气好了，着人送执刑司去吧。这些个奴才，你们是问不出实话的，他们只认执刑司的板子。”

第43章 捉人
康妃说完，明显注意到下面的两个人颤抖得更厉害了。她装作没看见，让佟恭和春阳将人带下去。
一旁侍候的如娟为康妃倒了一杯热茶。“娘娘真的打算将人都查了？”
康妃揉了揉眉心。“都查了自然是不可能。水至清则无鱼。本宫总要给他们些孝敬主子的机会。可是，本宫这次也不打算客气。这珑华宫再不管管，恐怕都有人敢当着本宫的面下毒了。”
如娟过来，轻手轻脚地帮康妃按摩太阳穴。劝慰道：“娘娘放心，下面有元香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您莫要太伤神了，仔细身子啊。”
康妃点头。“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也不想调你们过来。难为你们两个了。”
如娟浅笑，脸上的小酒窝很是可爱。“娘娘说哪里的话，奴婢们没有娘娘的庇护，早就化作黄土了，如何能有今日？能为娘娘效劳，是奴婢们的荣幸。”
康妃想了想道：“你去看看青烨和千灵的情况，叫她们好生休息。尤其是青烨，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如娟笑道：“娘娘您纵着她，如今吃苦头了吧？”
康妃嗔道：“你这丫头，也来打趣我？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如娟躬身道：“是，我的娘娘。奴婢这就去看她们。”说完，笑着出了门。
看着如娟轻快的身影消失，康妃叹了口气。她忍不住想起那些珑华宫里的旧人。因为自己的厌倦，不想继续争斗下去，就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是自己犯下的罪。康妃不怪对手心狠，后宫争斗从来如此，没有例外。是她自己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以为那些人总可以留下一条命。却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以为自己得宠多年，犹能保住手下人全身而退。多么傻的想法！枉她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居然会做这种傻事。一念生，一念死。如今自己回到这里，无论想不想争斗，都由不得自己了。她隐忍这么久，不过是想逼着自己下决心。一旦出手，则再也不会留情。
康妃仰起头，看着屋顶繁复的花纹雕刻。多少人在天上看着她，她已经没有放弃的理由了。
如娟来看杨琼和千灵的时候，正看见杨琼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哄千灵吃药。大概是药汁太苦，千灵说什么都不肯吃。
“这么大人了，吃药还要人哄啊。”如娟笑道。
杨琼道：“如娟，你来得正好。你看看她，吃药也这么费劲。我好话都说了几箩筐了，她就是不肯吃药。“
千灵皱着脸，一脸委屈道：“这药也太苦了！”
杨琼不给面子道：“同样的药，你看我一下就喝进去了。再看看你，这么费劲。”
千灵皱皱鼻子道：“我真怀疑你的舌头是坏的。多苦的药你都能喝进去，我可比不了你。”
杨琼鄙视道：“我的舌头好得很。你就是找借口。我跟你说啊，要是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我可不理你。”
“你个没良心的，枉费我当初那么用心的照顾你。”千灵撅起嘴，一脸遇到负心汉的模样。
如娟一看这两个人眼看着就要上演苦情戏码了，急忙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的两位好姐姐，你们还都病着呢。少说话，多休息。娘娘吩咐的。”然后她拉着杨琼回到自己的床上，“娘娘特意吩咐你，不许出门，好好养病。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才许出这道门。”最后一句是如娟自己加上的。
杨琼道：“娘娘真的这么说？”见如娟点头，她轻叹一声，“你回去告诉娘娘，我会听她的话，把病养好的。”
如娟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娘娘就放心了。”

杨琼勉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如娟看杨琼这边搞定了，又去哄千灵吃药。要说还是如娟有一套，好说歹说终于让千灵把药吃了。她将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床上，终于放心地走了。
杨琼看着房门开了又关，心里暗道：果然是不想见我吗？有些话，真的不能说吗？一旦说了就无法见面了。
千灵一旁看着，觉察出杨琼的不对劲儿。轻声问道：“你是怎么了？娘娘不让你出门是关心你。我猜你大概是被娘娘宠坏了，随意地使性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你又教训我。”杨琼郁闷道。
“对你好才教训你。这皇宫里可不是只有咱们娘娘一位主子。你这般的不知进退，难保哪天不会惹祸上身，到那时，你就知道我今日说的话是心疼着你的。”千灵语重心长道。
“是吗？那如何才能不惹祸呢？”杨琼躺在床上，歪着头问。
“听主子的话，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该听的话听，该看的事看，其他的都不要管。如果不是能言善道，最好做个哑巴。这样总会活得长一些。”千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沧桑。
杨琼叹了口气。“果然在这里待久了，人心都变老了。”
“死人的心是永远不会老的。”千灵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一句，扭头睡觉了。
杨琼耸耸肩。她前段日子养伤就是整日里睡觉，现在哪里还睡得着？何况她中的毒已经被康妃送的香囊化解了大半，又被李太医的药解了剩下的，现在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她接连着受伤、生病、中毒，身体虚弱倒是真的。杨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比平日里都冷了几分。
那个女人……杨琼的脑子里又出现康妃的身影。自己初到这里，康妃迁居林芳阁。一身白色宫衣，素颜青丝，不染纤尘。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深宫里生存下去？就如同一朵空谷幽兰，被植入金阶御殿，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让人感觉到惋惜。
杨琼苦笑。惋惜又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康妃娘娘，尚且不能自救，自己一个小小宫女又能做什么？别说是康妃，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这皇宫，看起来富贵荣华，其实完全是金银堆砌下的牢笼。锁住了所有的自由和梦想，锁住了所有的希冀和渴望。
空谷幽兰，注定是要枯萎的。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护花，让其枯萎得慢一些而已。
胡思乱想间，时间过得很快。外面已经打过二更了。杨琼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微细小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自从上次刺客事件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了。此时她的反应非常迅速，披上床脚的外衣，穿上鞋子来到门口。外面下着小雪，云层遮住了月亮，到处都是黑沉沉的，看不清什么。
杨琼瞪得眼睛都快瞎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索性不去看了，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果然听到了一些有用的声音。有人在开锁，听脚步声，来的不只一个人，应该有三、四个人。
杨琼辨了辨方向，发现是自己房间后面的柴房。她暗自骂自己白痴，明明在后面，自己贴着门有什么用？她一步一步轻轻挪到后窗处，将耳朵贴到后窗户上，这下声音明显清楚了。
那些人似乎已经进了柴房。杨琼想到如娟说过，查出来的那个宫女千柳就关在这间柴房里。另一个太监常喜关在更远的一间柴房里。
难道要杀人灭口？杨琼觉得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她的手放到窗闩上，准备随时翻窗出去，抓个现行。
突然里面一声闷哼，是个女子的声音。杨琼反应极快，拉开窗闩，一翻身就跳出后窗户，几步来到柴房外面。她将身体贴在门边，借着门上的缝隙看里面的情况。见里面很黑，只有一个灯笼发出幽暗的光。借着幽光，她看出里面站着一个女子，地上倒着三个女子。她刚想踹门进去，却感到一只手在拉自己的胳膊。此时此刻，杨琼哪里还会多想？回手一拳直接击向对方。待看清来人后，她硬生生将自己的拳停住了。此时她的拳头距离来人的脸堪堪只有一线之隔。
康妃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拳头，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待她镇定下来后，伸手挥落杨琼的拳头，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听话？”
杨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是里面人的同伙，所以打算先打倒了再说。”
康妃冷哼了一声，也不理她，直接叫人开门进了柴房。杨琼这才注意到康妃身后居然还跟着三个人。三个她很熟悉的人。一个是小厨房里的厨子张晏，一个是庭院里洒扫的三等宫女春琴，还有一个竟然就是嫣巧！这是个什么组合？杨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进去了。
柴房里，站着的宫女竟然是元香！这个元香杨琼印象很深。是专门负责整理小库房的宫女。小库房里放的都是皇上赏赐的各种珍贵物品。有一次杨琼奉命去小库房找一个官窑烧制的斗彩云纹瓷盘，元香不假思索，立刻就带着杨琼找出瓷盘，还嘱咐杨琼捧着盒子需要注意什么。实在是个细心而谨慎的人。

第44章 谜局
元香见康妃来了，急忙俯身施礼，然后身子一侧，让出了位置。康妃过来看看，问道：“就她们三个？”
元香回道：“是。”
康妃吩咐道：“都捆了吧。明儿一早送去执刑司。”
“是。”康妃身后那三个人齐声回道。
杨琼趁着这个工夫才认出那三个宫女。她们都是在小厨房或者院子里打杂跑腿的。平日里也算勤快，并不怎么引人注意。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康妃抬头看了看一脑袋问号的杨琼，道：“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杨琼在众人面前对康妃还是非常尊重的。闻言道：“谢娘娘，青烨告退了。”
康妃微微点点头。见杨琼离开了，转头对其他四个人说：“咱们也回吧。今夜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了。”
翌日一早，杨琼被千灵起床的声音惊醒。她转头看千灵的床，发现她已经下地穿衣了。
“我吵醒你了？”千灵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起来干什么？”杨琼也跟着起床穿衣。
“我的毒已经解了，昨个儿躺了一天，身子也没事了。今天该去娘娘面前跟前侍候了。”千灵收拾好自己，就要推门出去。
“哎！”杨琼拦住她，道：“你的身子还没复原，现在不许出去。”见千灵不以为意，她又威胁道：“要不然我去告诉娘娘。”
千灵好笑道：“我的青烨，你就别闹了。我不过就是中了毒，毒解了就没事了。不比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染了风寒，这次又中毒，自然要好生养着。我啊，天生劳碌命，躺在床上反倒会躺出病来。”说着，她拉过杨琼，推门出去了。
杨琼撇了撇嘴，觉得千灵真是有福不会享。她坐在床上，盯着门发愣。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急忙跳下床直奔门口，和正推门进来的嫣巧撞了个满怀。
“哎哟，撞死我了！”嫣巧夸张地大叫。
杨琼也被撞得不轻，她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嫣巧抚着被撞的胸口，神秘地说：“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昨晚上的事？”
杨琼眯起眼睛看着她，问道：“你肯说？”她再傻也看出来嫣巧是康妃的人。这丫头还真是潜伏的高手，整日里装傻卖痴的，连自己都被她骗过去了。
嫣巧缓过这口气，拉着杨琼到床边坐下。“是娘娘吩咐我过来的。说你是个急性子，我再不过来，保不齐你就又跑出去了。”
杨琼垂着眼眸，“我在她眼里便是这般不成事的？她其实还是不愿意见我是吗？”
嫣巧皱着眉道：“你说什么呢？对娘娘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娘娘是为了你好。你说说，这珑华宫上上下下，除了你，谁敢违抗娘娘的旨意？娘娘没有怪罪你，是对你的恩典。可是你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我……”杨琼抬起头，冷冷一笑。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虽然冲动，却还没有昏头。有些话，她只能对康妃说。她原本想说：我为了她当真可以不要命！好在及时住了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思？这种愤懑，这种不平，都是因何而来？自己不是施恩望报的人，救了康妃一次就无法无天、乱了规矩。可是每次面对康妃的隐瞒，自己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杨琼有了危机感，她知道，无法控制自己的人，是无法成大事的。
“喂！你发什么愣啊？”嫣巧的手不停地在杨琼眼前晃悠。杨琼回过神，打掉嫣巧的手，道：“你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嫣巧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我是为娘娘办事的，昨天入夜的时候娘娘吩咐我、春琴和张晏候在柴房后面，如果听到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是你们三个呢？”这是杨琼最不理解的地方。
嫣巧的表情有点小得意。“当然是得了娘娘的信任啊！”
杨琼表面上一副恍然的表情，心里却持了保留意见。她原本以为这三个人都是康妃的心腹，但是听嫣巧这话又不像。难道康妃是有意考察他们的忠心？这三个人如果有一个人漏了口风，柴房里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只是这样想着，杨琼就觉得康妃这一招使得高妙。无论成败，都是获利者。
“为什么没有春阳呢？”春阳怎么说也是管事宫女，而且这段时间已经得到了康妃的信任。
嫣巧道：“娘娘根本不信任春阳，所以也不信任她揪出来的宫女。娘娘故意拖延到今天才将人送到执刑司，就是为了诱使幕后的人派人来杀人灭口。”
“那春阳呢？她会是幕后的人吗？”杨琼问。
嫣巧摇头。“娘娘说暂时无法确认，所以不要动她，留着钓大鱼用的。”

放长线，钓大鱼。康妃倒是深谙钓鱼之道啊。如果春阳真是幕后的人，那三个人一出事，春阳势必慌了手脚。执刑司里一番严刑拷打，鲜有人能够挺住。一旦挺刑不过，最少也得把春阳招出来。到那时就要看春阳对于她的主子是不是忠心到底了。
“娘娘果然好计谋。”杨琼赞道。虽然有些奉承之意，却也是发自内心的。
“青烨。”嫣巧正色道：“娘娘让我告诉你，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在即，她需要你的保护。所以希望你能够好好养身子，不要让娘娘担心了。”
杨琼点点头。
嫣巧正事说完了，又变得机灵活泼。贴近杨琼的耳朵道：“往后可有好戏看了。你好生养着，免得到时候错过了看戏。”
杨琼笑道：“有你这个包打听，想错过去也难。”
书房里，康妃正在写字。
“事情都对青烨解释清楚了？”
嫣巧在一旁边磨墨边答：“回娘娘，都解释清楚了。”
“她怎么说？”康妃提笔写下一个“宁”字。
“她说娘娘您果然好计谋。”嫣巧如实答道。
康妃停下笔，微微一笑，“倒是懂得奉承本宫了。”嘴上说着，心里却明白杨琼已经完全明白了她这一招的目的，不禁非常欣慰。
曲高和寡，知音尤难。
她身处高位，用的这些手段，身边的这些人已经很少能够看懂了。所以杨琼的通透才被她所看重。奴才是不需要太聪明的。可是杨琼不是奴才，所以康妃放心地教她，直至引为知己。
午后，周锦妃派人来请康妃去看戏。康妃便带着春阳和嫣巧去了鸿晖宫。杨琼听到消息后，心里隐隐觉得，这珑华宫里还有事要发生，也许就在这个午后。
千灵忙活完事情回来时，杨琼正在写字。
“怎么想起写字来了？”千灵看见杨琼在宣纸上涂鸦一般的字，奇怪地问。
杨琼道：“不许我出门。我又不想睡觉。只好练练字打发一下时间。”
“练字不错啊，能够修身养性。说句实话，你的字也真该练习一下了。”千灵最后这句话让杨琼再度郁闷起来。
千灵说归说，倒也不袖手旁观。亲自教杨琼如何写比较好看。千灵穷苦人出身，没多少学问，但是字写得还算端正，怎么也比杨琼的强得多。杨琼足足练了一下午，还是觉得自己的字实在不堪入目。
晚膳前，康妃带着春阳和嫣巧回来。千灵也去了康妃的寝殿里侍候。杨琼觉得自己待在房间里，对于外面的事一点都不清楚，实在很郁闷。想推门出去，又想起嫣巧传来康妃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如果不能保护康妃，她就没有资格站到康妃的身后。而这些，是需要身体做本钱的。
到现在杨琼的身上还在缠着纱布，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她需要时间养好身体，前提是不能再出事。
康妃回来用过晚膳，以练字为由摒退了如娟之外的其他人。大幅的宣纸铺在案几上，康妃手中狼毫蘸饱了墨汁，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如何？”
如娟道：“娘娘的字，可是皇宫里最好的。”
康妃上下看了看，似乎有些不满意，示意如娟收了这张，重新铺一张纸。“写字如做人，谁能沉得住气，谁就能把字写好。”
如娟点头。“今天午后娘娘走了不久，扫院子的千兰说帮忙提水，出去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跟了吗？”康妃笔下寿字一撇，写得极为霸气。
如娟回道：“奴婢亲自去跟的。千兰在小竹林里跟个路过的宫女遇见，说了一些话，然后就分开去提水了。奴婢怕露了形迹，没敢跟太紧，所以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康妃寿字写完了，搁笔。“你认得那宫女吗？”
如娟说：“奴婢认得。她是芊柔苑冯美人的宫女。”
“冯美人？”康妃思索着，这件事怎么会和冯美人有关？
冯靖凡是镇远将军的女儿。论出身不算低，但到底是武将家的女儿，书香气少了些。入宫一年能够封为美人，也算是沾了刺客的光。上次康妃宴请这些低等宫嫔，也曾仔细观察过冯靖凡。见此女端庄温婉，模样虽然不出挑，气质倒是很好。如此女子，若是卷入了这一场争斗之中，倒是可惜了。

第45章 写字
“去叫嫣巧过来。”
如娟叫来了嫣巧。康妃问：“冯美人的宫女你认识几个？”
嫣巧回想了一下，“回娘娘，奴婢只认得她贴身的宫女碧雅和碧函。”
“说来听听。”康妃吩咐道。
“是。”嫣巧道：“上个月奴婢奉娘娘的命令去打听芊柔苑三位美人的事。正巧在御花园外面看到冯美人带着碧雅和碧函进园子。奴婢装作偶遇，上去闲聊了几句。后来有一次，奴婢去尚寝局领蜡烛。看到碧函和霍婕妤的宫女友儿在一旁说话，看样子很亲密，说话的内容也都是些宫女之间常说的。引起奴婢怀疑的是碧函给了友儿一个香囊。”
“宫女之间给个香囊也不是什么大事。”康妃虽然这么说，却知道嫣巧要说的绝不仅仅是这个。
“是。但是她们的动作很隐秘，生怕让旁人看到似的。娘娘您不知道，奴婢流落京城的那段日子跟着个偷儿讨生活，对这些小动作十分在意。”嫣巧老实道。
康妃心里自然相信嫣巧的能力。只是这样一来，又牵扯出一个霍婕妤。事情不但没有理清，反倒是更加复杂起来。想到这里，康妃忍不住苦笑。
“嫣巧，去查查碧函和友儿的底细。”
“是，娘娘。”嫣巧领命出去了。
康妃又转头对一旁的如娟说：“这几天，你看紧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让元香帮忙。”
“奴婢遵命。”
康妃想了想，又问道：“青烨最近怎么样了？”
如娟道：“听了娘娘的吩咐，终于老实了。每日就在房间里闷着。偶尔写写字，看看书，听话得很。”
康妃叹道：“倒也难为她了。”忽然觉察到什么，问道：“她会写字？本宫可从来没看过。”
如娟笑道：“娘娘您还是别看了。青烨那字，奴才十岁时都比她写得好看。”
“当真这么差？”康妃起了好奇的心思。命令如娟去把杨琼写的字拿过来看。
如娟来到杨琼的房间，偏巧杨琼又在写字。其实杨琼的字并不难看。只是一直用钢笔写字写习惯了，换成这种软软的毛笔，实在无处着力。这几天通过千灵的指导，再加上她自己的练习，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听说康妃要看她的字，她动作奇快地将写完的宣纸一圈，藏到背后。
“你这是干什么？”如娟奇道。
“我的字这么难看，不要污了娘娘的眼，还是别给娘娘看了。”杨琼暗道：开什么玩笑？康妃的字是连皇上都称赞的。自己的字这么烂，被康妃看了还不笑掉大牙？自己为什么要在她面前丢脸？坚决不能给她看。
如娟道：“刚说你听话，如今又使性子了。娘娘要看的东西，你说不给就不给？快点给我，一张也行，莫要让娘娘等急了。”
“你就说我写的字都扔了不就行了？”杨琼后退了一步，继续和如娟周旋。
如娟又好气又好笑。“欺骗娘娘，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杨琼转着圈躲着如娟，就是不给自己那涂鸦一般的字。最后如娟也生气了，叫道：“你再闹，我就回复娘娘去，让你自己亲自写字给娘娘看。”说完，一扭身，开门走人。
“哎哎！”杨琼急忙拉住如娟。看对方的样子是绝对不会通融的，想着康妃不想见到自己，自己又何必去讨那个嫌？于是从被自己抓成一团乱的宣纸里挑了一张勉强还能看的字交给了如娟。
如娟完成任务，长出一口气。笑道：“你应该高兴。万一娘娘一时兴起，点拨你一下，你就受益无穷了。”说着，喜滋滋地出门复命去了。
点拨？杨琼心里鄙视。如果书法练到一定程度，得了高人点拨，立刻就能突飞猛进。可惜自己连最基本的比划都写不好，神仙来点拨也没用。

不想出丑还是要出丑。谁让自己手贱，没事练什么毛笔字？练来练去还是像鬼画符。她似乎已经听到康妃的笑声了。长叹一声，杨琼想了想，还是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毛笔，老老实实地继续练字。她就不信了，成不了大家，写出正常人的字还是可以的吧。
康妃看着杨琼的字，忍了好久才没笑出声来。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人写出来的字像个刚会写字的孩子一样。康妃看了一会儿，发现杨琼的字还真和孩子不一样。仔细看每个字的间架结构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落笔虚弱无力，笔锋皆无。康妃奇怪，这个杨琼到底会不会写字呢？难道她那个年代的人不用毛笔写字吗？不用毛笔又能用什么写字？
康妃命如娟铺纸研磨，在宣纸上写了一些最基本的字。又叫来千灵，吩咐道：“你的字在珑华宫的宫女里也算好的了。平日里多指点她一下。她的字还真不能见人。你把这个拿回去，让她照着练。练好了字，也免得日后丢了我珑华宫的脸面。”
千灵接过字退下了。如娟道：“娘娘对青烨真好。”
康妃一笑，“怎么？你嫉妒了？”
如娟急忙道：“奴婢怎么敢嫉妒？青烨当初拼死保护娘娘，奴婢对她一直是感恩的。”
“是啊。没有她的舍死忘生，本宫早就死了。所以，本宫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希望她能明白本宫的苦心。”康妃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怅然。
如娟安慰道：“娘娘你放宽心。青烨不是个蠢人，这些道理一定会想明白的。”
康妃点点头。她也相信杨琼会明白她这一片苦心。可是杨琼的心思她就不是很明白了。杨琼虽然偶有迷糊的举动，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守规矩的人。为什么最近总是做出一些不守规矩的事呢？青烨还是杨琼？这很重要吗？
晚膳后，春阳端了一小碟太和饼进来。“娘娘，小厨房的张晏看您晚膳用得少，特意做了这个。”
康妃示意她将碟子放下，“张晏是个有心的。可惜这珑华宫里这样的有心人太少了。”
春阳一听立刻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道娘娘还是因为青烨千灵中毒一事生气。这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敢不承认，只求娘娘能够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保证不会再犯错了。”
康妃听了也不让她起来，“春阳，你是宫里的管事宫女。在这珑华宫的奴才里属你的地位最高，地位高责任就大，本宫相信你的能力，可你也要给自己争口气。知道什么叫尸位素餐吗？”
春阳能做到管事宫女自然不是个文盲，康妃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奴婢明白。奴婢会做好的。”
“罢了，你起来吧。那三个送去执刑司的宫女你了解多少？”康妃的语气徐徐，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春阳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缓了一下心情才答道：“回娘娘，那三人都是宫里的粗使宫女，平日里干活也算上心。奴婢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会去害千柳的。”
康妃凤眸微眯，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你对本宫说不知道？”
春阳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行了，夜也深了。估计明日执刑司那边就会有消息传来，本宫也不急在这一刻。你下去吧，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当差。”
春阳如蒙大赦，低着头从康妃的寝殿里退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她是管事宫女，所以是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的，可是现在她的房间里，赫然坐着一个人。
“你来干什么？”春阳看到来人大惊，立刻回身朝外面看了几眼，见外面没人，赶紧将房门关上。
“娘娘知道了你这边的情况，让我来告诉你，自己的事自己摆平。如果你敢牵连出娘娘，你知道后果是什么？”来人不无威胁地说。
春阳苦笑，“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娘娘多虑了，我不会背叛娘娘的，你回去请娘娘放心。”
“如此最好。别说娘娘不帮你，眼下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如果你做得好，还是过得了目前的难关的。”
春阳听了眼前一亮。来人招手示意她附耳过去，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好好利用，娘娘还是心疼你的。”来人说完，悄悄地打开门，见外面没人，便溜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康妃去凤慈宫给皇后请安。一进门就看见柳淑妃穿着一袭胭脂色的宫衣坐在座位上和旁边的几位美人说话。柳淑妃本就是花一样的年纪，样貌也是出挑的，再配上这颜色艳丽的衣服，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看到康妃进来，柳淑妃瞟了她一眼，就继续和周围的美人说话去了。只是她敢这么做，那几位美人却没有这个胆子。立刻过来给康妃见礼。康妃道了“免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老早就看到一直在养伤的周锦妃也来了，笑着拉住周锦妃的手道：“姐姐终于肯出门了。”
周锦妃笑骂道：“又来打趣我。这不是太医说扭伤养不好很麻烦，我才这么仔细的。”说着又朝着柳淑妃那边努努嘴，“你看看她那轻狂的样子，真当自己是后宫第一人了吗？”
康妃笑，“姐姐也说她轻狂，何必跟她较劲？真正的后宫第一人都能忍，咱们如何忍不得？”
周锦妃挑了挑眉，无奈道：“你这不爽利的性子啊！”说归说，周锦妃也清楚，在这后宫里，正是康妃这般隐忍才能笑到最后。她向来只懂得直来直去，大砍大杀，结果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还被旁人看了笑话。若非身边这个女子相助，多年下来，只怕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第46章 狐裘
不多时，皇后出来，众人见礼。落座后，皇后道：“今冬塞北新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狐裘，可惜数量少了些。顶尖的只有四张，本宫想着给贵妃、锦妃、淑妃和康妃各一张，可是皇上下旨赐给本宫一张。这剩下的三张却不知道如何分了。众位妹妹们不妨说说有什么法子。”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死寂。
康妃的嘴角微弯，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锦妃，彼此心照不宣。
皇后的目光在四妃的脸上逐一扫过，却也不开口。
这是就听一声娇笑打破了沉默。“皇后娘娘，既然是贡品，那还是请皇上来分配吧。无论结果如何，臣妾想各位姐妹们都不会有意见的。”说话的正是新宠柳淑妃。她会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拿到一张。
康妃闻言笑道：“淑妃妹妹说得倒是有道理。可是皇上心忧国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也要劳烦圣驾，是否小题大做了呢？”
柳淑妃一听脸色就变了，不过随即恢复了一张笑脸。“康妃姐姐难道是怕得不到皇上的赏赐？”
自从柳元儿被封淑妃以来，皇上确实多半时间都去了玉宸宫。去珑华宫的日子自然就少了。入宫这么多年，康妃对这种事已经看得很淡，但是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康妃渐渐失宠的信息。
康妃没有答话，这更让柳淑妃得意。“皇上的赏赐是天家恩德。自然是给值得赏赐的人了。皇后娘娘，您说是吗？”柳淑妃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转头看皇后的时候却发现皇后并没有附和她的意思。
康妃的表情依旧淡然，一旁的周锦妃这时候却道：“淑妃妹妹这话难道是说，没有得到赏赐的都是不值得赏赐的人？”周锦妃性子是直，但那是天性使然。并不是说她不过权谋心机。借力打力这种事，在宫里生活久了的人如何会不懂？
柳淑妃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转头望向四妃之下的众人，顿时看到大家目光中隐隐的不满。周锦妃这一句话，把她俨然说成了所有得不到赏赐的人的对立面。要知道狐裘只有三张，得不到的可是大多数。可是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在她眼里，九嫔及下面那些婕妤、美人们哪够资格和她相比啊？她真正要打败的其实只有康妃一人。谁让康妃是天下皆知的后宫第一宠妃呢？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贵妃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在诸位姐妹中年纪最大，素来不喜出门，也用不上那狐裘。不如就将那三张狐裘赐给锦妃、康妃和淑妃妹妹，您看这样可好？”
郑贵妃的退让，让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皇后看着下面的四妃斗法，心里却暗自摇了摇头。这个淑妃啊，她看着家世好、相貌好，以为是个能成事的。可惜得宠是得宠，却是个少脑子的人。几句话就被康妃和锦妃联手绕进去了。今天自己这一招投石问路，得到的结果可不是自己想要的。想罢皇后赞同了郑贵妃的建议，夸奖了郑贵妃的识大体，另外允诺再用其他的贡品补偿，然后就让大家都散了。
众人陆续出了凤慈宫，康妃上步辇后，正好碰上了也刚刚上了步辇的柳淑妃。两人互望一眼，柳淑妃道：“康妃姐姐多久没见过皇上了？”
康妃的神情黯然了一下，没有接话，对手下人道：“回宫。”
柳淑妃捕捉到康妃那一瞬间的黯然神色，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入宫以来，看多了康妃宠冠后宫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康妃那样的宠爱！
康妃的步辇走了没几步，周锦妃的步辇从后面追上来。
“你当真舍得这样委屈自己。”周锦妃有些气不过。
康妃笑道：“受不得委屈的人，如果才能笑到最后？”
周锦妃自然知道康妃这样示弱都是为了捧杀柳淑妃。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康妃究竟要将柳淑妃捧到什么程度？
回到珑华宫，用了早膳，春阳搀扶着康妃回到寝殿里。康妃将头上的步摇摘下来，吩咐春阳收到首饰盒子里。
“娘娘……”春阳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康妃靠在湘妃榻上，懒懒地说。
春阳低着头，一脸地犹豫，等了一会儿才道：“奴婢知道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对娘娘说。”
“你这话问出来，不就是想说的意思吗？”康妃笑得温婉，却令春阳觉得自己说这话实在不智。
“是。奴婢知道什么人在青烨的药膏里动了手脚。”春阳说得很慢，偷眼细细看着康妃的表情。
康妃没什么表情。“春阳，你在这皇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宫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无端诬陷旁人可不是什么小罪过。”
春阳听了立刻跪地道：“娘娘，奴婢对您尽心尽力，绝不敢无端诬陷！”
“好，你说下去。”康妃示意她起来。
春阳起身道：“有天娘娘吩咐奴婢去看青烨的时候，奴婢发现小厨房的云巧从青烨的房间里出来，样子鬼鬼祟祟的。奴婢心里担着责任，就跟在她后面。发现她回去小厨房将一个东西埋进小厨房后面的土里。奴婢觉得奇怪，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挖出那东西，发现是一个小瓷瓶。”说着，春阳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小瓷瓶。
康妃一眼就知道这是装药的瓷瓶。她接过来凑到鼻端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去请李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