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竟然被强行推开了，伊万便半闭起眼闷头笑了笑，他全然不在意来自于头顶的那两道犀利瞪视，反而是变本加厉了起来，就着姿势的便捷，干脆直接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身上，不仅如此，还必须要蹭来蹭去的才行。之后，就又继续用他那温度偏低的手掌心儿，去缓慢地碾摩着王耀胸前那一点精致的凸起。
　　其实王耀搁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够敏感，至于伊万那种完全不认真的小打小闹，说实话真的很难会让他起什么反应。而像是浴室的那一回，王耀估摸着，自己这辈子怕也是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所以……既然不会变得难堪，那么平时伊万喜欢亲亲抱抱的，王耀反正已经习惯了娇纵他，自然就会选择好好地回应。
　　但是，亲可以，抱可以，王耀都能接受。可这又掐、又捏、又要画圈圈的……“这小子，都他娘的是从哪儿学来的啊？！”王耀在心底咆哮。
　　总之，伊万那绝对称不上是正派的行为，在之后又持续了少许的时间。他还是一直等到王耀被弄得不自在了，开始胡乱蹬动起腿双，而自身恰巧被对方支起的膝盖给顶了一下肋骨，险些受到内伤，这才终于吃痛地将那只理应被上一次夹板儿来好好规矩一番的爪子，给悻悻地收了回去。
　　不过欺负归欺负，说真的，伊万确实还不急着和王耀做到最后的那一步。倒不如说，比起那较为直白，且现在还没有被切实实践过的“性爱”来，伊万其实更偏向于享受两个人之间这种恰到好处的“玩闹”——充满了暧昧的逗弄和露骨的示威，可彼此却又都能够做到点到为止，这难道不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吗？
　　然后，通过这种互动，还能将双方那份对爱欲的渴望，都一丝一缕一点一滴的，慢慢沉淀在各自的体内。而当伊万最终遵循着他脑内的某种“规则”，结束了那些“任务”，并自觉到已经可以和王耀在一起做了的时候，那份被积压了许久的欲望，便就可以在其后的某一天中猛烈地爆发出来。既诚挚得圣洁，又销魂得让人忘乎所以……足够让他们来享受一次极致热烈的交合。
　　——这虽然不算是伊万所追求的，但却也不免会让他沉浸在深深期待当中。毕竟，比起一个单独的结果来说，一个完完整整的过程，才更加的吸引人啊。
　　……
　　“王耀王耀……”伊万揉了揉肋侧，终于不再胡乱动手动脚了。他从沙发上翻身下来，蹲在刚好可以清楚看见王耀表情的位置，伸手牵起对方的一缕长发，于口中不断小声嘟囔了起来。他先是叫了几次王耀的名字，之后又用那绺黑发的发尾去搔了搔对方的嘴角，拖到了最后，才说，“王耀，来陪我睡个回笼觉吧。”

【第五十六章】
　　每一次，当伊万·布拉金斯基从王耀家那张对于独自生活的人而言，宽阔到就像是不小心买错了型号的大床上醒来时，他就总是会难以抑制地，于心中腾升起一股让人极为郁闷的虚无感来。特别是，在他将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
　　从睡眠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感官一下子恢复了知觉，现实的画面很快便取代了漂浮于黑暗表面的种种臆想。身下柔软的触感，鼻翼旁清淡的香味，墙上钟表的表盘内，走针细微的机械音，还有那环绕于他周身，近日以来愈发寒凉了的空气——一切都变得真实了起来。
　　真实到，他必须要伸出手去触碰到王耀的一部分 ——无论是头发、皮肤，或者哪怕仅仅是一小片衣角也好，才能用这份确然无误的现实，去驱赶走同样也是真实存在着的……他心中那份难以被忽略掉的空洞。
　　伊万觉得，那大约算得上是某种惩罚。是对他自以为“强大到可以掌控一切”的惩罚；是对他“从不坦诚待人”的惩罚；同时，更是对他一向不愿承认的，自己那“强烈的自卑感”的惩罚。
　　所以，当两个人在一起了之后，伊万仿佛就变得比以前更加缠人了。其中之一的表现就是：无论有没有必要，他都希望王耀能够选择和自己睡在一起。
　　因为伊万觉得，如此的话，每次当自己从睡眠中醒过来时，他就可以通过与王耀的亲近，来获得一份“力量”，并且可以以此，去赶在那种令人抑郁、焦躁的情绪将自己给完全浸没之前，就将其给轻轻松松地驱除干净，从而使得他的精神，能够维持在平时那种较为安定的状态上。
　　虽然很不讲道理，不过奇怪的是，伊万一个人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就没什么关系，但只要是在和王耀两个一起的时候，就总是会出现那样的问题。
　　就像现在，伊万醒来了，但王耀却不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那么伊万就觉得十分的不平衡。虽说在他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人的心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正常的衡量标准。但总之……伊万就是很不开心。
就这么焦虑地侧卧在那张足够睡下三个人的大床上，伊万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四处搞一搞破坏的冲动。平日里他虽然是个习惯忍耐，并且也擅于忍耐的人，但不能否认的是，有时，他却也是个完全不懂得忍耐，而且一旦开始了行动，就会变得不管不顾的“疯子”。
　　这很可怕，没错，这样的人非常可怕，尤其是当他还很年幼，同时手中又有着一把能够被熟练使用的手/枪的时候。
　　而就在伊万差一点便决定了他要像平时一样，随手摸到个什么东西就狠狠地摔出去，或是操起某样工具，抬手便胡乱挥舞一番的那一刻——
　　“停下来！这可是王耀的家啊……”余留下来的那些理智，却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他的行为给控制了起来。

　　“……诶？”
　　我又……
　　“啊……对呀，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里，可是对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王耀……他的家啊。”
　　真是……对不起。
　　“而且，王耀其实也并没有离自己很远吧……他只是，在厨房忙着给自己做饭而已。”
　　我到底是在生谁的气啊。
　　“嗯……要乖乖的，乖乖的才行。还不能被王耀发现自己的秘密……”
　　只有好好听话，才能不被……
　　“暴露本性的话，他……是会离开自己的。”
　　我，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啊。
　　……
　　……
　　……
　　绝对不能吓到王耀——这种顾虑简直让伊万烦闷极了。而等伊万扫了一眼钟上的时间，他这才发现，自己从被王耀按在床/上躺下到现在，也只不过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什么都不能做啊，接着睡下去算了……”于是，就这么想着，伊万便打算闭上眼睛再去缓一缓自己那正紧绷着，而且在事实上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得多的神经。
　　可就在伊万为了让脖子更好受一些而小心翻了个身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在自己的腿弯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拱动了几下。
　　“……”
　　因为王耀家的屋子很难一眼就看清全貌，所以伊万就总是会不小心忘记“家里面还有那么一只从来不会向王耀撒娇的黑猫”的这个事实。所以，等伊万把手伸进被子，沿着自己大/腿与床面的交线一路向下摸过去，直至最后抓出了一个黑色的毛团时，他这才恍然想起来，“哦，是那只被王耀起名叫了‘猫’的猫啊。”
　　“唔，你怎么会睡在我身边啊？”像是一个对小动物充满了好奇的天真孩子，伊万盯着黑猫黄澄澄的眼睛问道。
　　当然，除了一声细微的猫叫之外，不会有更多回答。
　　“呵呵呵，你好轻啊，王耀有让你好好吃饭吗？”
　　“就像……他每天催促我的那样。”用右手不怎么温柔地提着黑猫的后颈，在这么单方面地轻声问了几句之后，伊万前一秒还一脸的纯良无害，可后一秒，他却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从而忽然露出了一个阴恻而怪异笑容。
　　抖了抖手臂，他抬头半眯起眼，估测了一下天花板的高度。
　　“那，就让我们两个来玩一会儿吧。”

　　将时间倒转回半个小时之前，也就是王耀与伊万两人还在客厅里的那会儿——
　　被准确地说出了年龄，又被王耀提起了……那个姑且已经算是临近了的生日日期之后，尽管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不过，伊万还是不由地在心里惊讶了一下。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自己的年龄还是生日，应该都是些他还没有对王耀直接说出过的信息。
　　当然，虽然伊万自己确实是那种喜欢一点儿一点儿扒开别人的隐私，并且还打心底儿里愿意把这样的“解剖”行为来当做一种娱乐消遣的人，不过他却可以保证，他亲爱的王耀王老师，可绝不会是那样无耻的家伙。
　　因此……顺着记忆开始向上捋顺，思索了半天，到最后伊万所能够想到的，也就只剩下最开始的那件事情了。
　　“怎么，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嗯……也对，我自己的那些事，好像也都没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王耀有些无奈地移开目光，将挑着对方下巴的手收回来。在手心调转向上之后，便把还蹲在沙发边儿上的伊万给拉了起来，接着，又牵引着对方到自己身边坐下。
　　“不，不是……我想猜一下。”伊万用否定的词语表示了自己对此并非毫无兴趣，之后，就套近乎似的歪倒在王耀身上，同时还将脑袋靠上了对方的肩膀。他把整个身子都委在沙发里面，又乱七八糟地左右滚动了几下，最终，竟然就那么挪蹭到了王耀的大腿上。
　　轻轻地往乱里揉着对方的头发，王耀相信伊万猜得出来，区别只在于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于是便笑了笑说：“好啊，我看你能不能很快想得到。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嗯？聪明的坏小子。”伊万的脸颊紧紧的贴在王耀的腿面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如果不是在其他什么地方看到了我的档案的话，那应该……就是在第一次我向你借书，然后把学生证放在了你那里的时候。”没过一会儿，伊万就仰起脸看向王耀，然后将那样的一句话，平平缓缓地给说了出来，“哪一个？只能是这样了吧。”之后，他求证似的抬起一条手臂，使胳膊和身体形成一个直角，在王耀眼前摆了摆自己的手。
　　虽然还有一个不相干项，不过也算是说对了。于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王耀眼见伊万的大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于是便看准了时机将其一把抓住，然后在他无名指第二个指节的指背上，深深地印下了一个吻。
　　“是后面的那个，算你猜对了。”王耀把伊万的手按回到对方胸口上，有些脸红地又继续道，“不过你别误会啊，纯粹是那个日子比较特别，又加上我记性好，这才记下了而已……当时才是第一次接触嘛，我又不可能那会儿就开始对你有意思了，是吧？”

　　王耀说的不是假话，他从来都没真心有过去欺骗伊万的打算。包括曾经的事情，如果伊万想要去了解，王耀大抵也是不会避讳的。
　　总之，这也就是说……关于伊万生日的那串数字，王耀的确就只是在翻他学生证的时候，不小心给记在了脑子里的。毕竟，91年12月的25号，近代史有好好学过应该就会知道，这其实还算是个蛮特殊的日子。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其实，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在这种问题上，王耀本没有害羞的必要，但他却还是没好意思往下说，而是到了最后，就只丢给了伊万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王耀低头看着伊万，只见对方好看的紫眼睛里，映着窗口明亮的日光，他的表情是微微笑着的，然后忽然，就从嘴角漏出了一丝叹息。伊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回想起了当时的苦涩心情，所以才叹息了这么一声，不过不管怎样，那份煎熬的单恋对于他来说，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过去的事情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好经典的问题啊。”他抬起臂膀，似乎还想从王耀那里要来一个亲吻。
　　王耀在顶上看清了伊万的意图，虽然也微笑着慢慢把脸凑了过去，不过这次，却是在对方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等松开牙齿后，王耀便“啧”了一声说：“别打岔。”颧骨下方的两片，依旧是红着的。
　　伊万这才终于学乖，垂下眼之后很便快开口回答：
　　“嗯……是半年前，我第一次上你的课的时候。喜欢你，爱你，都是从那天开始的，这并不冲突。”
　　……
　　……
　　……
　　在伊万说完那句话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就一直很好。
　　没错，很好。
　　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王耀把伊万推到床上睡觉，他自己则是去厨房照常准备午饭。
　　很好。
　　一直到，王耀又端着盘子路过客厅，然后听见不远处卧室里，传出了凄厉的猫叫的那个时候。

【第五十七章】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黑猫尖锐的叫声震颤着空气，从那道窄窄的门缝之间挣扎地钻了出来。那声音简直就如同是一把尖刀，仿佛想要追逐着王耀的听觉，先不由分说地扎进他的耳朵，然后再狠狠刺穿他的耳膜。
　　“伊万……？”王耀虽然并未慌乱，可心中却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妙，于是他就一边叫着伊万的名字，一边快步凑到门边。接着，就连须臾的犹豫都不曾拥有，便抬起手来，在情急之下用力推开了房门。
　　“我的天！伊万！你在干什么啊？！”
　　呈现在王耀眼前的，是一幅可谓触目惊心的景象。
　　“啊……王耀。”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当伊万猛然转过头，同时也看见了正一脸焦急的朝自己跑过来的王耀时，他可以说是十分下意识地，怔怔地低喃出了那么一句。
　　然后，伴着依旧不停歇的猫叫声，就在王耀一脸茫然地在伊万身边单膝跪下，却又因为根本不知该怎么理解眼前的状况，而将微微发着抖的双手伸向伊万的那一刻——
　　面对着那位总是对自己操心过度的恋人，伊万竟然像是此时于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任何一处值得人去过分在意的地方似的，而就那么放任了自己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的手臂，随后十分坦然地笑了笑，将手中那只仍在不断扭动嘶叫着的黑猫给放开了。
　　炸了毛儿的小黑团子疯了似的逃跑了，落地时蓬松开的大尾巴擦过地面上还未凝固的血滴，抽打在王耀光裸的脚踝上，扫出了一小道不规则的血痕。伊万坐在床尾，双脚稍稍叉开分落在地上，他略微侧低下头，以一个俯视的视角看着王耀，于是接下来，在那间安静的卧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们这四目相对的两人。
　　但是，当一眼就对上了王耀那副不知道该叫他怎么去形容的焦虑神情时，伊万最先说出的话，却既不是要求止血包扎，也不是对王耀好言安抚，而是在不明意义地轻轻抿了一下双唇之后，以一种……就好像要急着为自己辩驳什么似的奇怪态度，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试着抱一抱它而已，不过可能是方法不对，所以……稍微被抓伤了。”
　　嗯？……他说什么？
　　稍微？
　　王耀将的双手还僵在空中，虽然没有伸得更远，但是也没有收回去。他心想着：喂，不对的吧。那个，明明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很痛了好吗！
　　伊万那种明摆着是对自己的身体满不在乎的用词，说实话，让王耀真的很想立马扑过去赏他一记爆栗。苍白手臂上纵横着殷红的血色，那刺眼的红深深地刻在王耀的眼底，就好像，哪怕都已经把目光转开了，它却还是会顽固地盘踞在眼前一样。久久都消散不去。

　　——在伊万两条小臂的内侧，各有着数道大小不一的伤口，最严重的一道在右边，大约有五厘米长。而其余程度较轻的划痕也有着不少，多数还都在缓慢地向外渗着小小的血珠。虽然它们在位置上的确就像是伊万所说的“是被猫抓伤的”，但是很奇怪，那道看上去相对严重的划伤却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仿佛在破损处缠绕着某种令人胆寒的恶意一般，竟然会使得伊万的手臂一直流血不止。
　　这哪里像是猫挠的了！在发现了情况中的某些不合理处后，王耀看向伊万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存在严重青春期问题的自残少年——虽然王耀很清楚，这人应该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龄阶段才对。
　　“你……哎呀！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过来！先处理一下再说！”王耀本来是想把伊万拽起来，可用视线扫了扫，却发现对方的胳膊根本容不得自己下手，于是就啪啪拍了两下对方的膝盖，在与伊万一同站了起来后，才又急急忙忙地跑去客厅，从电视柜里翻出一个小药箱。
　　用纯净水仔细清洗了伤口，又用外伤药帮伊万做了一下简单的处理，这才总算是帮伊万把血给止住了。
　　其间，那个几乎已经被误会是有着自残倾向了的俄/罗/斯青年，始终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位善良的东方恋人的表情。他很喜欢王耀给自己缠纱布时那种认真又带了些自责的眼神，很小心，很温柔，让伊万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被这个人给珍视着的。
　　如果伊万真的是一个极容易被满足的人，那么对于他所自愿承受的这一点点疼痛而言，能得到王耀那样的一个眼神，说不定也就已经足够了。但十分可惜的是，几乎所有在伊万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容易满足”和“容易感动”，却都只不过是一层浅浅的表象而已。
　　确实，伊万会因为王耀时不时的一些小举动而变得心思荡漾起来；同时，毫无疑问他也会为了将自己表现得更加不具有侵略性，从而频频去向王耀示好。但这些，其实都只是伊万为了掩饰他贪婪的内心，所有意展现给王耀看的其中一面罢了。
　　在对待王耀的事情上，伊万始终都非常贪心。他一早就想要把王耀给扒得干干净净的，尽管王耀给他带来的诱惑可以说是出奇的多，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当然了，“扒干净”指的自然不是衣服，如果是的话，那就未免太过容易、也太过无趣了。伊万想要知道的，其实是那些被王耀隐藏在心里，并且已经融入进他行为了的东西，但考虑到王耀或许根本没有打算对自己隐瞒什么的意思，伊万决定换一个说法，嗯……那就说，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将王耀给影响了的那些东西”好了。
　　伊万想要搞清楚那是什么，所以他觉自己得有必要了解王耀的过去。为此，就连他这个无神论者，也尝试着装模作样的在句末加上一句Аминь，悄悄地向神明祈祷过几次。可是，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他的祷告会有什么作用吗？这个伊万也不知道。

　　但是在事实上，伊万却一直都是十分幸运的，哪怕只是一时起意的行动，往往也总会很神奇的，在最后为他带来他想要的结果。伊万喜欢算计，喜欢谋划和编排，他本性如此。可是像这天一样，偶尔地来做一些冒险的事情，他也完全不会讨厌，除非，事态是向着他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展开的。
　　“王耀，你肯定从来都没给猫剪过指……啊，疼……”他想强行用来活跃气氛的那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因为王耀最后固定纱布时的那用力一勒，而乖乖闭上了嘴。
　　“别想把锅甩给我。”王耀虽然满脑子疑惑和不满，可是听见对方喊疼，又看到那人差不多已经眼泪汪汪的在望着自己了，于是终究还是没忍心让伊万继续受苦，就轻叹着伸出手，轻轻帮对方放下了袖子，又道，“还有，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出那么多血啊？”至于他到底对自家猫干了什么，这事儿倒可以先放一放。
　　王耀在上药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伤口，确实不深，就连看上去最吓人的那个，其实也没有他一开始想象中的严重，可是……
　　“千万别告诉我你是有什么血液病之类的，我可受不起这韩剧套路，”王耀低头说着说着，竟就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出了血根本止不住什么的……然后，血型也很特殊，到后来再不小心出个事故……失忆啊、生死边缘挣扎啊……我的妈，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伊万站在王耀面前，听着对方很小声的碎碎念，几乎都要被他这份可爱给逗笑了，于是就扯过王耀的双手，在两人之间有规律地摇了摇。
　　伊万笑得相当开心，也相当单纯，浅色的睫毛半覆盖着眼睛弯起的弧度，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身高一米八的孩子。而那四条手臂摇着晃着，就促使他们两人慢慢抱在了一起——啊，简直是标准的结局。
　　伊万把王耀拉到怀中，用自己依然存在着疼痛的小臂从下往上地扣住王耀的肩胛骨，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对方的后背，如同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随后张了张口，轻声说：“没事啦，只是维生素C缺乏症而已，而且最近已经在好转了。你也知道的， 现在我刷牙的时候都不会出血了……”伊万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话题牵引到他所希望的那一部分，一边继续道，“还有，我只是普通的B型血而已啦。”
　　听了伊万的话，王耀总算是放了些心，但是在暗暗拍了拍胸口的同时，他心中疑惑却也更强烈了几分。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逐渐成型。因此，在对方话语的尾音完全消散了之后，王耀就默默推开伊万，继而直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有点犹豫，可却十分认真地皱眉说道：“所以，你是明知道自己的伤口不好愈合……”
　　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幼稚！
　　“就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吗？”
——————
不好意思，没有按套路出牌。
第十六章牙龈出血的伏笔总算圆上了……

【第五十八章】
　　报复？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耀的用词还是相当准确的。
　　尽管这个和和气气的中/国人本身根本找不出多少与自己足够亲密的朋友，但是他在看人识人……也就是指人际交往这方面，确实称得上敏锐。
　　王耀不光很擅长辨识一个人的脾气秉性，还很擅于发现来自对方的欺骗。虽然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就找到那个足以让他识破对方谎言的理由，但他却总是能在听到谎话的那个瞬间，就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最初的那会儿，伊万还以为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关系特殊，王耀那份本事只是针对自己的，所以便没怎么在意。可是当他和王耀相处稍微得久了一些，对方的这个能力就开始越发清楚地在伊万眼前显露了出来。直到有一次他们在饭时闲谈，两人聊着聊着就提到了这个话题，于是王耀便笑着和伊万讲了些他大学刚毕业时的故事，而伊万也正是在那时，结合着王耀话语间流出的信息好一通琢磨，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那个人所拥有的，其实是一项颇为厉害的外交能力。
　　因为王耀在早年曾有过一段时间考虑着要去经商，打算像他弟弟现在一样，做个正经的商人，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最后他又放弃了那个念头，直接去当了老师。
　　哪个男人在年轻的时候没有过当领导者的梦想呢？虽然那些原本应该被王耀用于学习商业交涉所读过的书本，最后都随着他那颗刻满了“钱钱钱”的利欲心一起慢慢沉淀，埋葬在了时光深处，可是在那其间，他学习的很多……能帮助自己更好地去察言观色的知识，却是到了现在都没能忘记的。
　　毕竟学到了的东西就是学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王耀至今都还保有着那种“看人要看到细微处”的习惯的具体原因了。尽管近些年王耀差不多是将自己整个儿给封闭了起来，可仔细想想，王耀第一次和伊万近距离接触……哪怕他怯怯的几乎都不敢去直视伊万的眼睛，但不也是在偷偷地打量中，记下了伊万的大部分特点吗。
　　总之，虽然他们两人才只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可现在的王耀却已经能够做到清楚地感知出伊万什么时候是在假笑，什么时候是真的觉得开心，什么时候是有事瞒着自己，而什么时候，又是在随口胡诌地骗人了。
　　不过对伊万来说，这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经常性地被识破谎言，它对于两人眼下这甜蜜到腻人的关系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一来，是因为伊万的那些行为，属于早期形成，且长期存在的“顽疾”，可以说已经融入到他这人的骨骼血肉中了，王耀既不能帮伊万纠正，也无法帮他纠正，而从本心上来讲，王耀其实也没打算要去帮伊万纠正。这二来，就是因为伊万觉得……或许更多时候，王耀的那份敏锐，都是在偏帮着自己的忙的。

　　就好比刚刚王耀说伊万是在“报复”，可伊万的行为，真的就是在埋怨王耀没有和他一起躺下来好好睡个上午觉吗？也许、也许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不过，能让伊万做出那种近乎于“自残”行为的全部理由，绝对不会仅止于此。
　　见对方这么容易就受到了自己的牵引，伊万在心中揣测着二人对话的发展，于是在那双棕褐色眼睛的注视下，伊万也垂眼看向王耀。他耸耸肩，说道：“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接着，正如他所料的，王耀在重重呼出一口气后，立刻开始了反驳：“你就骗我吧，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你说你，平时都把自己捂得死严实的，偏赶在那会儿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干什么？再说了，猫都躁成那样了，你还非要抱着，可不就是故意让它拿爪子蹬你吗？”王耀说着推开伊万，走去厨房打算看一眼蒸锅。
　　没错，这样就好了，慢慢地，一步步走入我的陷阱。伊万这么想着，颠颠哒哒地跟在王耀的后面，似乎一点都不怕对方生气的样子。
　　而伊万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并不是因为伊万相信王耀的好脾气，觉得哪怕对方在识破了自己的“把戏”之后依旧会对他的可怜动以怜爱之心。而是这一次的事情，伊万敢打包票，只要自己表现的能足够让王耀动容，对方就一定猜不出，自己做的这些，其实只是想向他求证一下……某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以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伊万是绝不会选择去那样做的。如果只是为了向王耀表达他的不满，或是为了惹来对方同情，就任由一只猫对自己蹬鼻子上脸，伊万会觉得自己很亏。
　　虽然伊万确实是个怪家伙，在他的本质里，有着让人难以否认的半分天才半分疯癫的特点，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伊万所有的喜好和习惯，就必须全都要与正常人背道而驰。
　　事实上，和大多数人一样，伊万也不喜欢疼痛。倒不如说是因为疼痛这东西伊万从前就遭受的足够多了，以至于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想再主动凑过去承受那种让自己不安的感觉了。所以在通常的情况下，伊万宁愿去伤害别人，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他其实是属于这样的类型。
　　对伤痛能避则避……当然，如果是不小心受伤的话就没办法了，毕竟，那些不由得他控制的情况得算是另外一码。
　　自己不去找灾难，灾难却偏要找上自己……吗？反正，无论这种想法是真正的无可奈何还是什么高明的自我欺骗，只要自己能继续那样认为下去就可以了。伊万的潜意识似乎是这么告诉他的。
　　因此，如果将这一次的事实逐条梳理出来，那么伊万的用心，大抵就应该被称之为“残酷”，而非是像王耀所说的“幼稚”了。不过，不出意外的话王耀是不会知道那些的，毕竟那个善良的男人直到现在，都还一点也不认为他可爱的伊万……内里其实有着一副扭曲极了的冷漠心肠。
　　而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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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伊万刚刚醒过来的那个时候，因为满脑子都是的混乱想法（主要是王耀不在身边），所以他便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休息。然而恰巧，那只显然是粘错了人黑猫，却很“适时”的在伊万腿边动了动，成功地吸引了伊万的注意。
　　正处于迷蒙、恍惚状态，同时又很无聊的伊万看着黑猫，他的神经紧绷着，理智的那条线也几乎处在崩断的边缘。而他，竟然像那么看着看着，就莫名其妙地突然起了玩心（真的）。
　　伊万盯着自己手中黑色毛团，心想：猫，似乎很喜欢高处呢。而这个小东西，好像就连王耀也很犯愁它总是要从窗台跳上冰箱，然后用爪子扒拉掉一些瓶瓶罐罐的那件事……
　　既然自己现在都这么无聊了，啊，无聊的简直快要吐血了。那不如……就让他们一起玩一个抛接游戏，来消磨消磨时间好了！
　　抱起来，再用力丢上去，呵……这么轻的小东西，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唔……它会觉得有趣吗？自己会觉得有趣吗？它应该会觉得有趣的，自己也……
　　哦，不。自己，应该还是会很无聊吧。
　　不过没关系！眼下只要能有和什么事情做就好了，待会儿，王耀就会做好饭，然后，两个人一起……两个人一起，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
　　于是，伊万冷冰冰地笑着，终于不再提着黑猫的后脖子，而是开始尝试用自己的双手，去卡住黑猫两条前肢的里关节。如果想象成是在抱人类婴儿的话，大约就是用两边手掌的虎口掐在对方腋下的那种姿势。
　　也许是感受到了伊万眼神中的不善，嗯或者是这个姿势让黑猫觉得并不好受，总之，就是在伊万拎着猫，即将从床内移动到床边的那个时候，黑猫却突然开始了挣扎。
　　因为没能好好控制，所以猝不及防，伊万的手腕被抓出一道血口。而诚如伊万对王耀所说，他有维生素C缺乏症，并且已经是严重到会明显影响到伤口愈合和血液凝固的那种程度了，哪怕是小小的一个伤口，往往也需要很久才能长好，所以伊万总是会尽可能的避免让自己受伤。
　　在当时，似乎是被自己的血色给刺激到了，伊万竟一下子回过神来。顺应着，他那本应该引以为傲的理智，也总算开始慢慢归位。“我……这是……”他的双手抖了抖，虽然口中喃喃地如同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一样，但事实上，伊万其实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自己刚才打算对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做些什么。虽然伊万对于黑猫倒不会抱有什么内疚感，但他总还是要对自己这偶尔的难以自控，去进行一番深刻地自我谴责。
　　真糟糕！真糟糕！真糟糕！差点就坏了事！
　　伊万姑且先把猫安抚了一番，然后将之放回到了床上。那会儿的猫还相当平静。
　　可那会儿，因为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伊万也终于开始比以往更加卖力地思考起了……自己会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思来想去，伊万串联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总算是在心中敲定了一个结论。

　　——他明白了。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而在弄明白了某件事的同一时刻，伊万那当真是能力超常的大脑，也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就为他拟定出了一条计策。
　　于是，又暗暗地推想了两遍之后，伊万下定了决心：
　　好，就这么办。
　　在那之后，伊万轻轻挽起了自己两侧的衣袖。手背、手腕、手臂都十分苍白，不过相较于一个月之前，大约是被王耀喂得长了些肉的原因，看上去比那时候顺眼多了。
　　横陈在左手腕间的第一道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不过伊万无心去管这些，他有些急，因此很快就用那两只苍白的手，以之前抱着黑猫的那个姿势，又再度将它给抱了起来。
　　“抱歉哦，为了我……嗯，还有王耀，就只好辛苦你一下了。”伊万将黑猫捏在手中，他那双紫色的眼睛似乎失去了往日里魅人的光彩，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冰冷与寒意。
　　手掌逐渐收紧了力度。接着，就只听伊万语气中不带什么感情的，小声对黑猫说道：“你看……我会很用力地把你掐在手里。不会死，但是也很难受吧？所以，就用你那脆弱又锋利的小爪尽情的攻击我好了……”
　　“拼命地攻击我，让我……受伤。”

【第五十九章】

　　走到电磁炉前稍微调了下瓦数，讲真的，王耀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其实他能感觉到伊万此时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可是，那家伙却好像在被自己驳回了“受伤是意外”的说法之后，就再没吭过一声。
　　如此一来，话题无法继续下去，这就会让王耀觉得，自己若是单方面的对伊万劈头盖脸责骂一通，或许……就不是什么正确的做法了。而要是过早地转变了态度，只单单拿好话过去哄着对方，则又无异于是以水救水、助长了不正之风——那便更是不对。
　　于是总结下来，当前，除了幼稚和任性，王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伊万的行为，而他一时，也真想不出什么比较好的解决方法，所以就只好静静地站在灶台前，呆呆地盯着那被不锈钢锅盖的光洁表面所倒映出的，满脸无奈的自己。
　　两人就那么傻乎乎地僵持不下，放任了厨房里各种电器的运作，由得它们仿佛交响一般，在这间宽敞的厨房里此起彼伏地争相嗡鸣着。
　　不过到头来，果然还是比王耀更加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伊万最先开了口：“明明都说过了，我还小，需要你的照顾，你怎么不信呢？”
　　只见他稍稍向前跨了一小步，整个人在贴近王耀的身体后，便慢慢俯下了身子，同时，又将自己长袖下还裹着纱布的双臂，轻柔地缠上了对方的腰——最后定格下来的姿势，简直就和他第一次踏入这间屋子时，所给予王耀的那个拥抱一模一样。
　　相似的感觉、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时间，此时此刻的一切，都与那一天是如此的相像。这让王耀恍惚了一下，险些错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一个月之前。
　　“你看，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很容易就会受伤。”依旧是那样冰凉的苍白手掌，依旧是那样小声的轻软语调，除了眼下的这个情形比那时的还要令人糟心之外，其余的……似乎真的并没有太大不同。
　　话说回来……伊万好像确实很容易受伤啊。
　　王耀倒是也知道，伊万在学校里是一个叫什么什么部的下属成员，每次一赶到活动最多的开学季，他们就就总是要帮其他社团准备各种道具。
　　那伙儿人给王耀的感觉，就是经常需要拿着工具去敲敲打打，拆了这个然后拼成那个，貌似……还挺有难度的样子。王耀也不清楚伊万具体是怎么搞的，反正在那段时间里，他有留意过好几次，如今回想起来，伊万的手上确实是时常带着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