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喂，还没摸够啊。”在黑暗中打断了伊万回想的，是王耀听上去十分无奈的这么一句话。“啊……不好意思，”伊万闻言，慌忙道了声歉，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对方的手，“是我吵醒你了吗？”他从床上坐起来，面朝向右手边贴近墙壁的那半侧床问。
　　“没有……”王耀打着呵欠也跟着爬了起来，对于伊万的话先是否定了一下，虽然他本身确实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被伊万那冰凉的温度给惊回神儿的，不过这种话，其实说不说根本没什么意义，因此王耀干脆就直接将其否认掉了。他盘腿坐在那儿捶了两下后背，然后徒然地环顾着四周，继续道，“这觉睡的昏天黑地的，现在要是不醒，我没准都能睡到明天早上去。”
　　房间因为被加厚的遮光窗帘给挡得几乎密不透光，所以根本看不清墙上挂钟所显示的时刻。伸手掀起窗帘的一角，隔着阳台，王耀见室外的光线充足，可却找不到太阳，于是便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时间。“我要把窗帘拉开了，小心别晃着眼睛。”总是忘不了考虑到其他人，王耀这么说完，才终于“唰”地一声，用力将面前的遮挡物给整个儿向一侧拨开。
　　秋日下午的清冷颜色差不多是在瞬间便填满了整个卧室，亮白的光与墙壁交相映衬着，让明晃晃的空气看上去显得有些干燥。伊万默然的待在另一半床上，当光明突然降落时，他下意识地将手挡在了眼前，待适应了两秒之后，才朝着窗口慢慢地张开了手指。
　　伊万从指间的缝隙中，看到王耀正盘膝而坐，似乎是侧了身子，刚好在面向着自己的样子。伊万第一眼触目所及的，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而当他再一次望过去的时候，王耀那从上到下都散发着初醒时慵懒气息的完整姿态，才总算是如同抹去了那层缭绕于周身的薄薄雾气，最终清晰地呈现在了伊万眼前。
　　他还是那身白色衬衣和灰色的宽松短裤，在此之下，光裸的小腿正放松地交叉于身前。大约是因为在夏天也没有经常见光的缘故，王耀腿上的皮肤比起那几处避免不了会暴露在外面的部分，看上去要更加白皙一些。他的脚踝和手腕一样，都非常的纤细，如果要精确的测量出数据的话，伊万觉得，那估计将会是一组相当惹人怜爱的数值。唔，倒不如说……王耀整体上就很小巧，因为哪怕是在伊万所见过的众多中/国人中，他似乎也属于是那种骨架偏小的类型。
　　王耀参差的长发此刻正松散的搭在肩上，比起睡前来要凌乱了许多，他的眼神还很朦胧，那副迷糊的表情和平时的干脆利落之间所存在的反差，让伊万光是看着，就想要去狠狠地欺负。不过很奇怪的是，尽管面前的这个人作为一个男性，已经好看到不能单单用“帅气”去形容，可他却从来不会给人留下一种十分女性化的“柔弱”印象。
　　精致，灵动，且具有力量——反而是这样的感觉。

　　嗯，好吧……姑且先不去管这些，看着王耀，伊万用已经抬起的那只手顺势碰了碰耳边的碎发，突然也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形象。他心想，现在自己八成就跟王耀似的，其实也正顶着一头乱发，和一张半醒未醒的脸吧。“老师，你都不问我是怎么爬到你床上来的吗？”伊万笑着揉了揉眼睛，在整理好了领口的围巾后，这么随意问道。
　　真是的，实在太不谨慎了，伊万于站起身的过程中如此考虑着：放着他这样“不怀好意”的“客人”在家中四处乱逛也就算了，作为屋子的主人，自己却跑到卧室里睡得那么安稳，这种放任他人去肆意进行犯罪的行为，本身就已经算得上是犯罪了吧……
　　王耀看伊万给自己让出了地方儿，于是也翻身下床，他一边回忆在此之前的情景，一边在地上寻摸着拖鞋说：“其实你进来的时候我应该是醒了一会儿的，多少……好像还有那么点儿印象。”他抻了个懒腰，在床尾找到拖鞋并穿好了之后，又继续说道：“开始听见门开了我还以为是猫，后来又觉得猫应该不会知道再把门给带上，就这么的，想着‘原来是伊万啊，那没什么关系’，睡意立马就返回来了。其实本还想跟你说一句‘累了就一起睡’来着，反正……床也足够大嘛，结果应该是没等说出来，我就又睡着了。”
　　王耀记得，一开始是因为他俩在客厅里抱着的那会儿，自己总感觉伊万的肩膀抵着他下巴硌得慌，硬邦邦的好像只有骨头似的，于是就顺手摸了摸他的腰。结果却发现，在伊万身上，什么肋骨啊胯骨啊，简直是根根分明，然后他就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张照片来，在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后，便下了个结论：
　　得亏了伊万是天生一副唬人的大骨架和一张圆润的脸蛋儿，再加上平时穿的又总是很厚实，这才显得能高高大大的。若没了这些东西在那儿撑着，伊万这孩子，怕是一眼看过去，就得是和那些灾荒年代的人们一样的竹竿体型了。
　　那时候伊万还正紧紧地贴在王耀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这说那，可殊不知，王耀捏着他身上那层细嫩的皮肉，其实内里早已经是心疼得不行。王耀倒也没有脑洞大开的把伊万的身体状况给往偏了想成是什么“这孩子为了给自己准备那些金贵玩意儿都吃不起饭了”，而只是觉得，这人……果然是太不会照顾自己。
　　所以还哪管得了什么条件不条件的，王耀听着对方的话，心里便想：好小子，既然是你自己提的，那可就这么定了！放假这几天，就算你想走老子都得留着你！不说二十四小时监管，起码要保证起一日三餐！……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身体是本钱，年纪轻轻就垮掉了，将来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指望自己这么个“老人家”来养着他吗？——就这样，在应了伊万的那个请求后，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电视，一直等到后来感觉炖菜快要熟了，王耀就搭配着荤素，又做了汤和几个炒菜。伊万自觉伸不上手，干脆就一脸痴汉样的趴在门口看着，只是在最后才乐呵呵儿地帮忙端了几个盘子。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因为王耀烧菜做饭已经是个成手，所以只要食材足够，多大的桌子都能让他给摆得满满的。尽管长期以来都一个人生活，可王耀对吃却是格外的上心，知道秋天正是适合吃玉米的时候，而且粗粮养胃，对健康也有好处，所以早在中午焖饭的那会儿，王耀就直接在淘好的米里加了许多洗净的嫩玉米粒进去。盛饭时，打开锅盖后的那股浓浓的玉米香，简直让王耀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要夸赞一番。
　　“好像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粗细搭配日三餐，粗也香甜，细也香甜’，你看，这不就是粗细搭配了嘛。”王耀依稀记得，当自己说完这番话之后，伊万盯着面前的饭碗，好像眼睛都在发光了。见对方开心，于是王耀便就着话头，边吃边跟伊万讲着合理饮食的养生之道。反正他顶着那么一张年轻到完全看不出有三十几岁的脸，是怎么说怎么都有说服力的……
　　饭后，二人捡下碗筷先放到了厨房，又坐着喝了些茶水，大概也是忙了一整个上午的缘故，饭时一过，王耀就有些犯困。“既然答应了，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说是我陪着你，就当是你在陪着我吧。”他这么说着，为伊万简单指了下家里的格局，“电视、电脑，还有书房里的书，你要是想看什么就随意，不需要和我打招呼。啊对了，无线网络的话，在电脑旁边贴着，嗯……我想先去睡一会儿，”王耀顺手抚了下伊万的后背，笑着说，“你最好也休息一下哦，养足了精神，稍晚一点我带你出去玩。”
　　接着，他们一个有些缺乏睡眠的人，和另一个极度缺乏睡眠的人，就那么脚前脚后的……一直睡到了这天下午的四点钟。
　　……
　　……
　　……
　　因为每个房间都很大，室内的装修也很阔气，所以洗脸台前的那块位置，要站下王耀和伊万两人，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调了水温之后，王耀快速地洗了把脸，在等待伊万打理的过程中，他也稍微梳了梳头发。但由于王耀对自己的形象要求一直以来只停留在“整洁”的这个标准上，所以抓弄到最后，他也不过是像平时一样，只斜斜的扎了个辫子而已。
　　对着镜子瞧了瞧，王耀说道：“果然睡过一觉之后精神多了。”他做了一次深呼吸，而后转向了身边正在用毛巾一角缓慢擦着脸的伊万，开口问：“你昨晚其实都没怎么睡吧，怎么样，现在觉没觉得好一点？”被王耀用那样满是关怀的语气问到，伊万忽然就有一种……他们已经是处在同居状态了的错觉。而这个人身上，那种既像是恋人，同时却又是长辈的特质，也让伊万觉得非常的奇妙。
　　那大概……就是家庭的感觉，是伊万生命中，所残缺的那一部分。一种甜蜜的情绪在胸腔里轰然膨胀起来，于是伊万看着王耀，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就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笑容中隐约含着苦涩，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是老师，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幸福到……连心脏都要开始以疼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呢。

【第四十七章】
　　这一年的国庆长假，王耀觉得，自己过得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充实到，他和伊万明明在一起相处了有整整六天，但是在王耀的印象中，却仿佛只是恍惚一瞬般那样短暂。
　　对于从前的王耀来说，他所有有关假期的记忆都只是一个空壳，就像是个缺少了填充物的布娃娃，只单单是被冠有着“假日”的名字。他记不得自己每天都做了什么，除了回老家的那一日，余下的，总是任凭他再怎么回想，却都丁点儿也回忆不起来。浑噩、混沌、冗长，在那样的闲散日子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在他生命时间轴上特意盖个章来记录一下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却显然有着很大的不同。十月七日，王耀仿佛忽略了这已经是他和伊万所约定的“最后一天”，傍晚，两人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关了灯拉了窗帘后，就对着家里墙上的那面巨屏电视，开始看起了一个既没听过名字，也不知是哪国拍摄的恐怖电影。
　　影片血/腥又暴/力，同时充斥着各种意义不明的惊吓元素，剧情可以说是烂到了极点。王耀虽然不至于会被吓到尖叫，但每当那种惊悚的音效和惨烈的画面同时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的身子一抖。为什么非要看恐怖片呢？而且，还是那种租借来的古老光碟？
　　……啊！真是的！
　　当影片过半的时候，王耀不知第几次地，再度瞧向了伊万那张人畜无害，并且好像还确实是正蛮认真地看着屏幕的脸。他干吞了一口空气，吊着神经咬紧下唇，不由得在心中想道：自己，绝对是被这小子给坑了。
　　……
　　……
　　……
　　因为被王耀勒令必须饮食规律，同时还要增加运动量，所以这些天，伊万通常是一早就从学校出发，等赶到王耀家之后两人一起吃个早饭，接下来，才是安排这一天的行程。早餐有时是王耀自己做的米粥配小菜，有时又是王耀已经提前在楼下买好了拿上去的包子油条。伊万虽然在念书的这几年里一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不过……当尝试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他承认，自己也确实是十分享受的。
　　或许就如同王耀所说的，真实的情感能够让人感受得到。伊万能感觉到王耀对自己的心意，王耀每一个或是兴奋、或是失落的眼神，每一句或是赞赏、或是责怪的言语，伊万全都看得出……他全都能明白——王耀对他并不仅仅只是在乎。而是就像自己喜欢着王耀、深爱着王耀一样，那人其实，也打从心底儿里喜爱着自己。
　　所以两个人待在一起，才会觉得无论怎么样都非常有趣。不管是坐在桌前很平常地喝茶聊天，还是去公园进行一段不需要离得太近的饭后散步……这都是会令彼此感到无比开心的。那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陷入了恋情之中，他们仿佛都可以做到让对方忘记钟表指针的转动，从早到晚，经常眨眼就是一天。

　　……
　　七号这天下午，王耀又和伊万躺在一张床上睡了午觉。因为怕两人都一下子睡到天黑，所以从最初的那天往后，王耀午睡便开始只拉一半的窗帘了。
　　习惯性地将身体缩在靠墙一侧的床内，这次是王耀先醒过来的，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大概是又把被子给蹬掉了，他觉得小腿有些发凉，因而当眼前的视物终于变得不再模糊了之后，整个人就突然犯起了懒病，缩起双腿，不愿意下床了。纠结了半晌，结果还是不想动，于是王耀干脆就躺在那儿，死死地盯着伊万的背脊，开始细细地扫看了起来。
　　经过了几天的投食和调教，王耀发现，伊万后背上的脊骨已经不像一开始的时候凸出得那样明显了，这些日子下来，身上多多少少也算长出了些肉。合理的饮食加上锻炼，虽然从总体上来说，伊万还是很清瘦的一个人，但王耀看得出，他底子其实不错，只要不是自己在那儿一味的糟践，但凡稍微用心养一养，就能养出个相当好的体格。
　　懒懒地摆弄着伊万的围巾，王耀试着收拢了一下关于这些天的记忆。因为伊万整天都只是圈在学校里，也没个时间出去溜溜，而这次放假天气又难得一直不错，所以王耀带着伊万，几乎是满城市晃荡着的度过了这几天。
　　王耀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每到这种各大景点都人满为患的时候，也就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会知道哪里是真正值得游览之处。于是王耀就有心挑了几个清净又有好景色的地方，每每赶着上午有精神，就领着伊万往那群算不上多的游客里面混迹，然后打趣闲谈的度过一段时光。而有时见阳光过盛，他们就会去一些巷窄院深的老街里绕弯儿，王耀总是能在那样一群不起眼的楼座子中间找到便宜又美味的饭馆儿，可能是热气腾腾的火锅，也可能是酱香四溢的凉面……
　　虽然伊万被王耀控制着，刺激性的食物不准吃多，不过伊万觉得，哪怕是这样的记忆，也和那种能与王耀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吹着秋风躲太阳的记忆一样，仅仅是存在过一秒，就足够他开心上许久了。察觉到背后的轻微扯动，觉浅的伊万其实也很快醒来了，背对着王耀侧躺着，两人同床而卧，想法竟也是出奇的一致，同样都是在回味这几天的生活。植物园、老剧场、古董铺子……伊万还想起了王耀说的，他们之前去过的那种小吃街，无论是在哪片城区，都是那里的年轻情侣们会经常聚集的地方。
——没错，就是这样。在这几天里，其实还有更多、更多美妙的时刻，它们此时，正共存于王耀和伊万两个人的脑海之中。
　　啊，不知不觉的，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呀，时间过得还真快。伊万在心里痴痴地笑着，对于他们即将跨越的这层关系，莫名的竟突然有些不舍，不过他很快便把这样的想法给扭转了过来。“嗯……果然还是成为恋人更好啊。”伊万心想，这样的话……等下次再去那条小吃街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不就可以手牵着手了嘛。

　　……
　　继续呆然地用手指揪巴着那半截围巾，直到那块洁白的布料在两个人中间已经绷得紧紧的了，王耀这才察觉，伊万其实是在偷偷用身子和自己角力，于是便从后面“啪”地拍了对方一下，佯怒道：“你个小混蛋，醒了不早说！”而当看到对方闻言后翻了个身过来，双手合十搁在脸侧，一脸媚意的望向自己时，王耀就连装相儿都装不下去了，只好笑着伸出手去戳了戳对方的额头，问：“……哎，今天下午，咱们去淘点旧东西怎么样？”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王耀在头几天路过这条街上的最后一家音像行时，突然就想起十几年前和弟弟妹妹一起租碟片在家看电影的日子了，而他电视柜里的那台DVD，也确认过了还能继续使用，因此，就想着在今天和伊万两人一起去那边瞧瞧，看能不能租些碟回来。
　　王耀在当时其实根本没说清楚那是什么东西，而伊万在这边也还没接触过这些，自然就不会知道，但因为伊万觉得自己只管听王耀的话就好了，于是那会儿，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结果……结果哪成想，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
　　王耀清楚伊万一开始的那个请求，是为了让自己在同意跟他在一起之前，能够更加了解他一些。了解他最日常的那一面，了解他，最想用来和自己相处、生活的那一面……好的，王耀体会到了，他这次真的，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我说……为什么你看恐怖片也笑得出来啊！刚才那个镜头，他内脏都喷出来了好吗！”乌漆墨黑，只有荧幕的亮光在房间里不规律的闪烁着，王耀抱着沙发靠垫，蹲坐在沙发的一角，如此欲哭无泪的哀声道。伊万转头看着王耀瑟缩的小模样，于是在心里紧接着“怀旧”之后，又给王耀加上了一个“受不了恐怖片”的标签。
　　“为什么笑的话……”伊万用手指敲着下巴，思考着说，“因为，刚才那个手法很老套嘛，很容易就猜到了。对了，那个……如果老师真的害怕的话，下次觉得有东西要出来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声哦。”话音落下后，他往王耀的身边凑了凑，把一条手臂伸了过去。王耀心想着，这货要是真在意他害不害怕，怎么不干脆换个片子……于是赌气地摇摇头，拒绝了对方那个“来抱我胳膊吧”的无赖邀请。
　　伊万见王耀不领自己的情，倒也不强求对方，只是笑了笑，继而，说出了一些真假参半的话：“嗯……这是最后一天了，就陪我把电影看完吧……而且老师，说真的，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但是呢，我这里啊，有个秘密，它能让老师当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算是看着这样的电影，也不会觉得无聊。”
　　“啊？”王耀对伊万的表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秘密啊……”
　　即便是如他那般的艳丽瞳色，落在这样阴暗环境下，也是再看不出有什么异处，而只能反射出电视屏幕的白光了啊……莫名地这样想着，然后王耀就见伊万更加甜蜜的笑了笑，在放下手臂后，又将围巾的一段递给了自己，与此同时，就用他那轻轻软软的声音开口说道：
　　“唔，现在还不行呢，要等到明天晚上的迎新会，明天迎新会……我再悄悄地告诉你。”
　　————————
　　不用太担心露子的身体问题的……
　　只是因为幼年时期的经历，导致了心理存在一些小毛病，加上长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所以有点儿虚……老王中医能给他调养过来的（信我）。
　　唉……还没在一起都能腻成这样，看来这文就是个大甜饼没跑了……

【第四十八章·告白】
　　假期结束了，一切仿佛又都回归到了正轨。早上的时候，王耀一边蹲在地上清理猫砂，一边心塞地用脖子夹着手机，和伊万愤愤地抱怨，说自己这次都没能占上串休的便宜。
　　“要是补周一周二的课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两天加起来总共就只有三节课，不多不少，从放假到上班，轻轻松松的正好当个缓冲。学校这么安排可倒好，三节变成五节，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不平衡……”王耀几乎是用鼻音哼哼出了这么几句话，小铲子在猫砂盆儿里翻来搅去，语气莫名的像是个社会奴隶一样，显得有些愤世嫉俗。
　　伊万那会儿正坐在他宿舍的电脑前，不慌不忙地码着一份谈不上多有存在必要的资料。“老师，这种话不要随便对学生说出来啊……好好去上班嘛，大家都很喜欢老师的课。”听着对方撒娇耍赖似的的论调，伊万其实就连自己都没发觉，他在回答王耀的时候，态度简直宠溺得一塌糊涂。
　　伊万虽然比王耀幸运了些，周四的课表上下一趟儿白花花溜干净儿，整整一天都没有课程的安排。不过因为晚上就是迎新会了，作为国际部成员兼晚会的后勤人员，伊万也闲不下来，待会儿打完了手头上的这张表单，他就得赶到演播厅，去看他们晚会的全员最后一次彩排。
　　嗯……等这一遭结束，自己就能完全从活动中抽出身了。伊万手里握着电话暗暗想道。再之后……可就全都是属于他和王耀两个人的时间了。
　　“那个，我今天没课，上午是晚会最后一次彩排，如果中间没出问题的话，等结束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啊……现在已经改成冬季的时间表了是吧？嗯，六点，在喷泉那边的演播厅前面。”他和王耀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着，“我知道老师有第四节课……那，是我先去哪里找你，还是等到六点左右，老师直接过来？其实晚一点也无所谓，唔……还是六点半吧，都是一年级的学生，在室外，估计还要整顿一下纪律。”说到这儿伊万轻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因为去年我们就是这样的嘛，所以我猜，多少要耽搁一会儿才能正式开始。”
　　王耀在那边听了伊万的话，收拾好之后，便起身将手里的小袋子扔进了垃圾桶。他瞄着时间，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出发去学校了，于是就走到衣架前，边说着边从上面取下了出门要穿的衣服。“诶……才只过了一年，就变得这么有模有样了啊，不错不错。”
　　王耀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他那会儿似乎就光顾着读书了，除了各种竞赛，根本没参与过什么娱乐性的活动，如今想来，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遗憾。“有点事做挺好的，就是……你也别太忙活了。”两人前几日在一起相处得惯了，这时候王耀猛地一想起，今天他大概要直到傍晚才能再见着那个生活习性满是缺陷的小年轻儿，心中就不免升起了许多牵挂来。他琢磨着，反正都在学校里，到时自己找过去就行了，能不让伊万瞎折腾是最好的。
　　想了想，于是王耀最后决定道：“那就六点半吧，人那么多，在喷泉池内侧要是成圈儿的坐我也挤不进去，你们当“工作人员”的不应该都在后台吗？我就直接进到楼里面去找你好了。”有句话，王耀其实都不想再说了，但出于心中那份对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人最真挚喜爱，在挂掉电话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又嘱咐对方：
　　“……记得听我的话好好吃饭，知道吗？”他声音柔柔的，如同是在诉说着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一般，仿佛于这逐渐转凉的秋日里，引来了一袭情热的夏风吹向伊万，“你要是不乖，咱俩之间的事儿可就没准儿了。那……我马上要出门，你晚上等着我。”
　　说完后王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直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轻轻的应声，这才算安了心，然后浅笑着，最终挂断了电话。

　　……
　　……
　　……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十分钟，这时天已经擦黑了，藏蓝的夜幕中不见星月，天的颜色深沉得好像要压下来一样。伊万就站在那片被高楼所圈起来的夜空之下，躲藏在树木的阴影里，没什么目的性地用鞋尖扫着地面上的枯叶。
　　他最终还是没能听王耀的话好好吃上一顿饭，而是在忙完了那些有的没的之后，便直接去超市买了些糖果放进口袋里，走在路上，时不时地就剥出一颗送进自己口中。伊万发誓，他绝不是有意要去违背王耀的，没错……不是违背，只是他这个人本质上就没有那么乖巧罢了。伊万重视规则，但却并不怎么在乎承诺，他总觉得，那些只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而已，在不会被对方识破的情况下，破坏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嗯，反正……都是可以用谎言来蒙骗过去的东西。
　　伊万远远地看着那些憧憧的人影，看他们在自己眼前毫无秩序可言的呼啦啦经过。人声嘈杂，有在期待的，也有在抱怨的，他对这些人的想法毫无兴趣，但是像这种人群聚集的场面，对伊万来说却是十分有趣的，于是，他习惯性地笑了笑，又往嘴里丢了一颗糖果。
　　台子被搭在独立演播厅的室外空场处，舞台的灯光早已经亮起，远射灯左右摇摆着，向天空中打出了一根根炫彩的光柱，像是要以那夸张的色彩，来撑起这片暗淡的夜空。“是时候该到楼里去等着了……”伊万将围巾略微扯紧了些许，然后就迈开步子，绕过那些看不清面孔的学弟学妹们，独自进入了那座有着三层楼高，但实际上却只有两层的演播厅室内。
　　……
　　“我现在啊，嗯……刚进大门。真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小房间，你具体是在哪边？我看外面主持人可是已经上台了。”王耀打从十几分钟之前就从他办公室开始往出走，等慢悠悠的溜达到了地方，时间就刚好是距离六点半还差五分。他站在演播大厅门口，隔着玻璃门，望着外面舞台荧幕的背面，一边小心地让过进进出出的学生，一边和伊万通着电话。
　　因为怕影响到室外的舞台效果，大厅入口处就只点了两盏昏黄的小灯，而两侧的单个房间由于光透不到外面，所以从一旁看过去，倒还能看得出来内部是相当明亮的。“你这就下来吗？那好，我就在门口的角落那儿站着不动。现在人杂，还挺暗的，应该不怎么好找，我用手机照着墙，谁先看着谁了，就招呼一声。”
　　撂下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王耀看着外面呼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有点儿紧张，但是在紧张之上，更多的，却是激动与欣喜。因为他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那代表的不仅仅是两人之间关系的转化，而是如果就像伊万所说——他是认真的。那么自己接下来的这个决定，或者说自己的一个回答，所要改变的，也许就将会是他们二人今后的生活。
　　草率吗？仔细想想，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草率。毕竟……王耀认识伊万才多久呢？算下来，前后也不过一个月左右而已。
　　……可是，和一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所谓的“在一起”，中间到底要经过多长的时间，又才能算得上是合适呢？王耀不知道……不明白，也不想知道、不想明白。因为王耀心里清楚一个很悲伤的事实，那就是他对伊万的了解，其实并没有多少。至今为止，他所知道的对方的性格、能力、家庭条件，就连仅有的这些，也大都是凭借着猜测而得来的。王耀不知道对方的“认真”究竟能达到何许程度，也不知道……他究竟还会在中/国留下多久。毕竟，曾经的那个人也很认真啊，是的，在一开始的时候……说得很认真，做得也并不含糊，但是到了最后，不也还是走了吗。

　　唉……真是，为什么突然又想到这些了呢?
　　一但开始了浸入式的思考，王耀整个人就像离了魂儿一样，会忽略掉周遭的环境。结果，在等待着伊万的那几分钟里，他就一直是那么怔怔地举着手机，然后静静地望着自己在墙上打出的那一轮光圈发呆。
　　确实，有一些事情，有一些信息，其实都是十分重要的，作为要共同生活下去的基础，作为要成为恋人的基础，是十分重要的。但是，伊万却从没对王耀说过，而王耀自己，也竟傻乎乎的从没主动问过。呼……不过，没关系的吧，王耀心想，因为伊万，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啊。虽然都是留学生，虽然，都在追求自己，但是，伊万和那个人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因为——
　　“啊，老师，你在这里呀！”思绪被打断，于人群的嘈杂中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声音的瞬间，王耀将头转了过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从头到脚，颜色都浅淡的像是能够发光的俄/罗/斯青年。将手中的光束向着对方照射过去——尽管由于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而半闭合了起来，但王耀还是看见了，看见了，伊万那双无比令人沉沦的、让自己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深深陷落了进去的……美丽的紫色眼睛。
　　伊万皱起眉，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来遮挡在眼前，可笑容却依旧停留在脸上，只听他委屈地叫道：“唔，太亮了，老师……你这样我什么都看不清啦。”
　　“啊，不好意思！我就习惯性地一扬胳膊……”王耀回过神后慌忙辩解了一下，随即快速将手机的电筒关掉，“没事吧，现在还看得清吗？”他有些自责地笑了笑，这么说着的同时凑到伊万身边，伸出五指来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伊万是不一样的，没错，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得知了伊万的心意后，他既没有遭到逼迫，也没有自我妥协，而是……出于他自身的意志，并且，就连他的“心”，应该也已经清楚的觉察到了——
　　自己，确确实实是喜欢上伊万这个人了。
　　“没事的，一瞬间而已，不信你看……”伊万说着轻轻抓了一下王耀晃动在他面前的手，似乎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因此便很快就放开了，“还很清楚吧。”
　　其实在刚刚那一刻，伊万的意志动摇了一下。他自然是很想就那么一直握着王耀的手，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虽说大约谁也看不清谁，不过要谨慎行事，总归还是没有坏处的。“既然外面要开始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不然就要赶不上第一个节目了。”伊万用足够他们两个听清，却又不会很大的声音稍微催促了一下。他其实很想早点结束掉这拖沓的一切，但是，他在心里却又必须考量着，什么时候才是说出那些话最合适的时机，因此伊万决定——
　　果然还是先去看节目吧！既然是已经决定好要在今天说出的话，那么自己就绝不可能将其再无故拖延到今日之后，所以……顺其自然就好，根本不必有什么担心。
　　然而伊万却没有料到的是，这会儿也正处在煎熬之中的，似乎，还有一个比他更加焦急的人呢……

　　“哎，伊万，我说……”就在伊万即将带领着王耀去往舞台前方，寻找一个适合他们的位置的时候，王耀却忽然扯住了伊万的袖口。然后，就在对方猝不及防的那一瞬间挨近了他的身体，接着便用不大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还是，直接找个地方……把话给说完吧。”
　　伊万心中猛地一惊，以至于他愣在了那里好几秒，差一点就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王耀松开了自己的袖子，并且在昏暗的光线下仰起脸模糊的看着自己，又言道“别告诉我你没准备那样一个地方，我不会相信的”时，他这才难以抑制地咳笑了一声。沉默半晌，最终干脆地答道：
　　“那……就跟我来吧。”
　　……
　　……
　　……
　　“不愿意再那么吊着了”——王耀在那时，就只是这么想了一下而已，他根本没猜到，事情竟会由于自己的那么几句话，而突然展开成了这样。
　　不，不对，其实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叫正常。一直以来，分明是他们两个太过“矜持”了，总是彼此试探着，引诱着，可却都迟迟不肯下手，当真是叫人心急。因此，或许眼下的这番情形，才是他们双方都最想得到结果的也说不定。
　　王耀紧紧的跟着伊万，一路上努力低头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各种人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几阶楼梯，而只是在最后的那一扇门打开又关上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伊万登上了演播厅那块算不得很高的屋顶。“来这边，这里面不会冷。”伊万拉着王耀，顶着头上的一片夜空，抬手就打开了坐落于楼顶之上，一个占地只有六、七平方米大小的小屋的铝框拉门。
　　楼下的灯光和音乐在传达上来之后，内容就变得不是十分清晰了，“节目都不看了吗？”伊万待王耀也走进屋内，小心关上了门之后这么说道，“我本来还想着……多少要看上几眼晚会，然后才会进行到这一步呢。”他垂着眼，害羞的神色下有着难以掩饰的雀跃。
　　小屋里空荡荡的，真的就只是一个毫无陈设的空屋，虽然现在室外的温度还不算太低，不过夜风已经很凉了，关上门之后，像这样一个小小的屋子，倒的确是一个避风的好场所，而且……被光秃的四壁夹在中间，似乎还会勾起人一种想要在这个地方做些什么坏事的冲动。
　　“别逗了……”与伊万一同被圈在这样的狭窄空间中，王耀反而放松了起来，“说得我好像不知道似的，你原本不就没把心思放在那些东西上吗？”他和伊万中间只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此刻，王耀心中几乎是抛除了所有的杂念，而就只等待着伊万的那一句话了。
　　“难道要直接这样讲吗？”彼此心里都有着准头，虽然表达的隐晦，不过二人倒也都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伊万看了看外面闪烁的灯光，又看了看王耀，“我本来还想要酝酿一下的。”而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竟然莫名其妙地递给了王耀几块糖果，对于这个行为，伊万做完后甚至连自己都没能理解，不过王耀却看出来了，那其实正是他面前的这人，此刻因为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中，而变得不知所措了的证明。

　　“没听说过告白还要有前戏的……而且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给我水果糖。”王耀接过糖果后，半是叹息的嘟囔出这么一句，可尽管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剥出了一粒放进嘴里。然后，也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接着就转身望向外边天空中的光景，继而淡然道，“来吧，现在我没看着你，所以不用有压力，要牵手还是拥抱就都趁早……这可是长辈的关怀，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了。”
　　那话说的乍一听上去很有底气，但仔细品味着里面的咬字顿挫……伊万听后就捂着心口笑了起来。“还真是说了相当厉害的话啊……可是，明明都慌得不行，就别再逞强了嘛。”
　　既然王耀已经自甘示弱，那么一心渴求着控制一切的伊万，又怎可能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于是话音未落，他就顺势扯过了王耀的手，面对着面，将对方拉至了自己的胸前。“不过，只要是能遂你的心愿就好了，”他低声说道，“所以……这个呢，是牵手。”接下来，就只见伊万将双肘慢慢抬起，在绕过王耀那窄窄的肩臂之后，又将手掌轻轻的搭在了对方的后腰上，“这个……就是拥抱啦。”
　　借着相拥的姿势，说完后，伊万便就那样俯下身体，将额头先是埋在对方的肩窝处蹭了蹭，继而又慢慢抬起来，去与对方的额头相抵。那一刻，两个被恋情冲昏了头脑而导致心理年龄骤降为七岁的人，都互相较劲地不肯闭上眼睛，所以在气息相互交缠着的那个过程中，他们双方，就都能看见彼此的睫毛，在距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微微颤动着。
　　颤动着，使得那贴紧了的胸膛内，两颗炽热的心脏也合着频率，开始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王耀终于忍不住伸手环上了对方的身体，而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就让暧昧的气氛霎时间填满了整个屋子。王耀能感觉到伊万鼻尖冰凉的温度，面对着这个惯会撩拨自己的大男孩，他觉得，自己要再这么下去……怕是就要窒息身亡了。“你还不打算说吗……”王耀率先闭上眼睛，心中那份难耐的情感，让他几乎是擦着对方的唇角，按捺不住地说道，“我都这么问你了，就别让我太丢脸了，行不行。”
　　伊万其实早已经看见了，看见王耀眼前那层因为他的触碰而氤氲上的情动的雾气，看见王耀那半开着的，如同是正在急切地邀请着自己的淡红色的嘴唇。可他却依旧只是坏心眼地轻轻蹭了蹭王耀的鼻梁，嗅着对方嘴角溢出的甘甜香气，然后小声说道：“老师，你记不记昨天晚上，我说过……我有个秘密，它能让老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怎样都不会觉得无聊。”
　　听了伊万的话，王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在那之后，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伊万的腰。“哎，疼……唔、我说、我说还不行么……”承受着对方的小脾气，伊万吃痛地作势踉跄了一下，表面上摆出了认错的态度，可实际上却是把王耀给楼的更紧了。

　　地上的四只脚距离近得几乎要绞在一起，抱着怀中人纤细的身体，伊万也不愿再闹了，他在思虑了两秒后，终于决定认真起来，于是与对方暂时略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窗外的灯光频繁地闪烁着，颇富色彩地点缀起了这个小小的空屋。伊万注视着王耀的眼睛，他笑了，嘴角浅浅的上扬，眉眼也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才是开口，用他一如往常的轻软声音清晰地说道：
　　“那个秘密就是——我知道，老师你喜欢我。”
　　在窗外光芒大盛的时刻，王耀清楚地听见了伊万所说出的那句话。同时，王耀似乎也看见了，在伊万那双清澈的眼睛中，虽然虚渺，但却不是幻觉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王耀……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在王耀还怔着的间隙，伊万突然猛力地再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近乎自暴自弃地说了出来。这是伊万生平的第一次告白，也是第一次，将自己对待一个人的感情冠以了“爱”的名号。伊万想着，王耀的眼神是那么温暖，他给过自己的关怀，也是数都数不完……
　　他一定，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所以，成为我的人吧。”两人的面庞近在咫尺，伊万这么说着，稍稍歪了一下头。他虽然不能不顾一切的就那么吻下去，但是，却可以给对方创造出许多诸如此类的机会，不是吗？
　　王耀见状便笑了起来，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这个吻，他没有丝毫的胆怯与迟疑——只需要踮起一些脚尖，微微仰起头，然后将自己的嘴唇递过去与对方的相互重叠，停留两秒，再慢慢移开……
　　虽然并不热烈，但这样，便就是一个吻了。
　　“觉得还不够？”在那个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结束之后，看见对方还在恍惚着的神情，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王耀笑了笑，如此问道。而在对方点头之后，王耀就从伊万身后撤回了一只手，接着，他的手指便慢慢顺着伊万的胸口一路向上攀爬，最终，轻触上了那两片自己刚刚才亲吻过的嘴唇。他挑逗似的往那儿吹了一口气，温暖的微风里满是糖果香甜的气息，“还来吗？”
　　还来吗？
　　……当然！
　　伊万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一刻——“王耀答应自己了！”“他们已经是恋人了！”“自己可以亲吻他了！”“怎么办！好想扑倒他！”——伊万的脑子难得的不争气了一回，因为受到了王耀的故意引诱，而几乎要被这些充满粉红色的想法给填得饱胀。没错……不只是亲吻！除此之外，他还想得到更多！只要是属于王耀身上的一切，他其实全都想索取过来！

【第四十九章】
　　在一起了之后，两个人相处起来和以前会有什么不同吗？
　　伊万没谈过恋爱，因此，刚刚和王耀确定关系，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行为尺度暂时还有些拿捏不准。周五这天的第三节是王耀的课，伊万照常维持着他好学生的作风，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不过他也没有那种铁打的精神，所以每每当见到王耀站在讲台上，不经意地做出抿嘴的动作时，整个人多少还是会有些分神。
　　这大概是因为昨晚他们二人吻得实在过分热烈了的缘故，以至于现在，伊万的舌尖只消一触到嘴角那块被王耀咬破了皮的地方，就要忍不住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昨晚，他们在终于亲够抱够了之后，因为想着总不能就那么一直呆在楼顶上，所以到了后来，就又拉拉扯扯的，像两个半大的孩子似的跑下了楼。他们手拉着手一直走到一、二层之间的长楼梯那儿，兴许是心中都有所顾虑，觉得这里人多眼杂，别是才刚在一块儿，就被熟人给看到了然后传得沸沸扬扬。于是在停下脚步时，便都互相用指尖勾了勾对方的掌心，随后就将手给放开了。
　　肩并着肩，听着音响里稍微有些震耳的音乐声，二人心照不宣地在舞台后面闲晃荡了一会儿。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有认得伊万的，就抬手打一声招呼，而伊万通常也能好好的回应，等转过头，就会和王耀说明一下那来的人是谁。
　　“感觉你人缘不错嘛，好像和其他系的同学们相处得也都挺好的样子……”待他们绕到舞台侧面，看见一群高挑的女孩子在上面又唱又跳的，王耀就拿手肘顶了下伊万的胳膊，然后这么说道，“而且你瞧，”他还用眼神略微示意了一下前方，“现在的小姑娘打扮得多好看，你干嘛不在这些里面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听对方这样来调侃，伊万瞅了一眼王耀，只好笑着摇摇头。他对于王耀的那后半句话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反倒是捏着他前边儿听到的那句“人缘好”，在这会儿认真地辩驳了一下：
　　“嗯……我呢，和同学大概只是表面上过得去而已，如果说是那种很要好的朋友，我自认为，自己是没有的。”伊万伸出手来，在身前轻轻握成了拳之后又慢慢松开，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有些苦恼地开口道：“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容易惹人讨厌吧……以前就是这样，好像只要稍微离得近一些了，大家就会开始害怕我了。”
　　他想了想又把手插回到口袋里，然后将身体往王耀身上象征性的倚靠了一下，权当是刚刚王耀用胳膊肘撞了自己那一把的小小回礼，“你觉得呢？”
　　王耀没想到伊万会突然这么说，于是在撇嘴回了他一句“答非所问”后，紧接着就扯过伊万的袖子，带他绕开了舞台正前方那一大群搬了小板凳在空地儿上坐着的一年级生，像是这就打算离开了。

　　伊万也不反抗，只一直乖乖地跟着王耀，而等两人均跨过了那条成环形分布、将学生们给圈在了圆环当中的喷泉池后，这才又在池子的外围停了下来。
　　那个时候，伊万的内心是十分平静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就是觉得非常、非常的平静……平静得好像是无风月夜下的一泊湖水，让他觉得在这个时候，甚至能把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都向王耀尽数倾吐出来似的。
　　不过想法归想法，有些事，眼下伊万确实还不能说，因为他觉得……还没到可以说出来的时候。
　　“我是不知道你对除我之外的人都是个什么态度啊。”静默了半晌之后，王耀突然这么开口说道。而伊万看见，王耀在这么说着的同时，竟还弯下腰身，从池中舀了一捧水出来。流动的水还算干净，反射出远处舞台的灯光，在他曲起的手窝中显得闪闪发亮。
　　王耀就那么捧了好一会儿，直到伊万说出一句“水凉，冰手”，这才将十指张开了些许，然后看水流顺着指间的缝隙滴滴答答地淌落了下去。王耀望着伊万的侧脸，考虑着对方先头儿说过的话，心想——他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接受伊万，那么他所接受的，就将会是这个人的全部，好的方面自然没什么可说，但如果是坏的方面，也是能改则改罢了，哪怕真的改不掉……那些也都是构成伊万这个人的一部分，而绝不是什么仅仅因由他王耀看不惯，或者是不符合大多数人的评判标准，就必须得将其划归为恶类，并要绝对摒弃、剔除的东西。
　　“人呐，对内对外，对自身、对他人，总是会有些差别的，那不是什么大毛病。”王耀这么说过之后，因为想要甩掉手上余下的水珠，于是就以一个在大晚上看着可能会显得有些诡异的姿势，向前直起双臂，继而弹了弹指尖。
　　水滴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幅度很小的轨道，又落回到了喷泉池当中。这时王耀忽然抬起一条腿，接着，还不等伊万反应过来，就踩上了水池的外沿。瓷砖砌起来的平台比王耀的膝盖还要高，可他只是稍一使力，就那么轻轻巧巧地跳了上去。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变成傻瓜，王耀站在上面，只是因为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俯视着伊万，而就忽然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在窄窄的瓷砖上稳稳地走了几步，直到看见伊万担忧地向自己伸出一只手，这才借着对方的肩膀，又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