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L抱到了床上,他大概一时半会儿都不会醒来了。那些药片把他变得死气沉沉,连打人骂人都不会了。我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决定。
我把窗帘拉开,呆立着感受阳光温柔的抚摸,那双温暖的手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又背过身去,因为这阳光让我想到了母亲——我不愿意想这个。
我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好似金色麦田中的一块秃地。敲门声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要去开门。
房东Clara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个铁质的水壶。她低声问我。
“Daffy,发生了什么?”
我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回答她:“没什么…Clara。”
她显然不相信我,向屋内张望了几眼。
“不对的,Daffy。我听到Leslie在哭。”她笃定地说。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事实上我没必要怕,她听不懂粤语。可是我又怎么向她解释呢,说L是个抑郁症患者,因为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不不不。不不不。
“Daffy,如果你不愿意说,我理解。”Clara笑了,指指走廊尽头的楼梯,“从那里上去,我在楼顶养了好多花。花儿们或许可以让Leslie开心。”
我注意到,Clara有一个酒窝,它处在松弛的皮肤中,就像海面上的一个小漩涡。我突然很想把门关上,因为Clara又让我想起了母亲。
我看着她,深陷在那充满善意的蓝色瞳仁中,仿佛是剔透的海水包围着我。
“谢谢你,Clara。”我把门推开了些,垂下手。
她点点头,转身准备下楼。一股力量从脚底直冲上心脏,让我不得不迈出了一小步,又一点一点地退回来。她的背影像母亲。
“Clara,”我叫她,她便转过身来,重新让我看到她如母亲般慈爱的眼睛,“你可不可以进来看看他?”
我想我大概疯了。我怎么可以让一个刚认识的人看到这样虚弱的L。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瞧不起L?
可我很想她看看L,因为她很像个母亲。
人总是渴望母亲的。我是这样,L也是这样。在一个人最虚弱无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不是爱侣,不是挚友,而是母亲。母亲对L就像一粒药,可以安抚他,使他冷静,也可以钳制他,叫他死亡。他的母亲在地域深处看着他,并向他伸出手,日日呼喊着L的名字。她爱她的儿子,当她看到了自己眼中儿子的毁灭时,她也不惜毁灭自己陪葬。这爱多么伟大,多么可怕。
“Clara,我求求你看看他。”我的双膝发软,声音开始哽咽。我想要大声哭泣,就像一个婴儿面对母亲时那样。
阳光斜照进走廊,金灿灿的,洒了她半个胖胖的身子。Clara深深地望着我,望着这个奇怪的租客。冰冷的海水席卷而来,一下子叫我清醒了。可是我刚想向她道歉,她就来到了我面前。
我只好僵直着身子为她让开门。
Clara挤进来,没等我为她引路,她就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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