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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长福第五卷 内廷秋声 作者:澹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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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贵妃过世不久,皇十二女韫琅之母石修华亦撒手人寰。
石修华的死在众人预料之中,看在其养育了一位帝姬的功劳上,天子追封其为从三品昭容,之后的葬礼形式大过内容,不值一提。
内廷之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皇十一女韫修的婚事。
韫修是齐皇后所出的嫡次女,比九帝姬韫庆小两岁。和韫庆一样,韫修出生在弘义宫潜邸。韫庆因为是嫡长女,得到了德昌帝帝和当时的皇太子烛烈非同一般的重视,她的封号敬懋是所有皇子女中最先得到的。
而韫修出生,钦怀皇后喜怀龙嗣;韫修周岁,钦怀皇后难产撒手人寰;韫修三岁上玉牒,宗正寺依例请诏草拟封号时,惠帝退位,紧接着太上皇驾崩,天下守孝三年……
烛烈年纪轻轻膝下已经有十多位皇子、帝姬,皇子尚且关注不到,皇女更加无暇注意。嫡次女本来就和嫡长女有所不同,接二连三的之事使得这位帝姬没有享受到嫡皇女该有的仪制与特权。
齐皇后处处效仿宽仁端方的钦怀皇后,不敢有所怨言。韫修的封号便一拖再拖,直到雍宁五年烛烈第一次给皇女指婚时,才与其他帝姬一道定了封号。
由此,天之娇女的韫修生生养成敏感暴躁的性格。
与韫修定有婚约的东阳侯世子已行冠礼,大婚之事便刻不容缓。
天子之女为帝姬,成年后由公侯主婚,谓之公主。公主大婚,仪式繁琐而隆重。帝姬先要举行公主册封礼,接受天子诏令,成为大靖公主,然后举行及笄礼,再由太常寺太卜令占卜出黄道吉日,择日举行大婚仪式。
虽然嫔妃过世皇子皇女们无需守孝,但韫修大婚的种种事宜也要等两位嫔妃的葬礼完全结束才能开始着手准备。
这一等就等到四月中旬,韫修举行了公主册封礼,从瑶章帝姬正式成为了瑶章公主。
同一日,病了十多年的章贵媛悄无声息地过世了。


37楼2017-03-07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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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媛章氏,年十六入弘义宫,封淑人,诞育皇三女韫和,三岁幼殇,追封抚宁帝姬。雍宁元年,封正三品贵媛。温恭贤良,秉性柔顺,恪守女则,故追封正二品婕妤,谥号“简”,即简婕妤,附葬裕陵。
    章贵媛,不,简婕妤死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刻。这个生前默默无闻的女人,死后却引发了内廷里一阵骚乱。
    瑶章公主的及笄礼随着简婕妤的过世再一次被推迟。
    即使齐皇后手段了得,迅速处置了有关公主册封礼的种种流言蜚语,也阻止不了简婕妤葬礼的举行。
    宗正寺与内廷司齐心协力竭尽所能,用最快的速度将简婕妤的灵柩送入裕陵安葬。此时,连端午节都过了,若不再抓紧时间,韫修的大婚之礼怕是要拖到七月鬼节了。
    好在,接下来的及笄礼、纳采、问名等程序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直到浚王护送瑶章公主的送亲队伍离开京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出什么乱子了。
    但事情远未结束。
    迎亲队伍前脚离开京城,豫州快马急报,永嘉大长公主过世了。
    永嘉大长公主是惠帝排行最小的妹妹,算是公主中高寿之人,只是她偏巧在这个节骨眼上过世,就算再不信邪的也不免私下嘀咕几句,瑶章公主这大婚可真够折腾的。
    我倚靠着乌木凭几,静静地听着濛濛转述的内廷近况,转动食指上的青铜扳指慢慢思索着。
    漓贵妃是被自己的女儿气死的,永嘉大长公主属于正常的老死,石昭容之死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可简婕妤……怎么不早也不晚,偏偏就在公主册封礼那日过世?
    想要在深宫里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很困难,想要痛痛快快地死也不容易,可若自己有心寻死,想在哪一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也容易得很。
    像简婕妤这样病了十多年,又有哮喘之疾,只要稍微触碰花粉或柳絮,或者突然加大药量,保证死得再正常不过。
    可是,简婕妤为何要死在公主册封礼那一日?换言之,谁想让她死在那一日?
    简婕妤温柔腼腆,自从皇三女韫和夭折之后,她一直躲在敷春宫里吃斋念佛与世无争。就算放不下幼女夭亡而耿耿于怀,小门小户的章家也施不了任何援手,简婕妤没有恩宠,没有家世,想要对付齐皇后必然要投靠内廷高位嫔妃。
    如今内廷主位中,像简婕妤一样有着丧女之痛,且与齐皇后脱不了干系,又有能力为简婕妤出头的,只有丽景宫主位湛妃澹台氏。
    当年皇七女韫慧染了痄腮高热不退,身为东宫孺人的澹台氏深夜求医,弘义宫所有的太医吏目却被太子妃叫去椒风殿,守护患了痢疾的韫庆。
    韫慧持续发热数日不退,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夭折时年仅三岁。
    若说湛妃不记恨齐皇后,无异于痴人说梦。
    简婕妤死在瑶章公主的册封礼上,韫修的大婚便笼罩了一层阴影,再借着漓贵妃、石昭容、永嘉长公主之死做些文章,瑶章公主命硬的流言很快便会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宫廷之人,最不相信的便是因果报应,可也最相信鬼神之说。
    我一下一下敲着凭几,难怪百里炽繁会说如今内廷大乱呢,齐皇后只能压制那些表面的流言,并不能阻止其他人脑子里的想法。
    人言可畏,人心难测。
    韫修的命格不好,自然会连累到作为生母的齐皇后。若是让人联想到中宫之主命数不佳,当不起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笑了笑,齐皇后这么多年只生了三个女儿,指不定真的没有凤凰命呢。
    不过,若这就是湛妃的报复,未免太轻了些。大靖天子重视颜面,就算不喜爱皇后亦不会无故废黜。齐皇后处事圆滑,明面上没有犯过大错,想要借此扳倒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40楼2017-03-11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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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立夏尝新,是大靖民间流传的习俗之一,尝新的食物极为丰盛,有“九荤十三素”之说,九荤为河鲫、咸蛋、螺鰤、熄鸡、腌鲜、卤虾、樱桃肉;十三素包括樱桃、青梅、麦蚕、春笋、蚕豆、茅针、豌豆、黄瓜、莴笋、草头、萝卜、玫瑰、松花。
      天子在这一日,将上年冬天贮藏的冰块赐给宗亲、百官、嫔妃及皇嗣。
      宵游宫备有有庞大的冰库,不用内廷司千里迢迢地运送冰块解暑。
      自从百里炽繁那日下了禁足令,不准我随意走动,我最大的消遣便是从飞华院散步回长福殿。百里炽繁和延湛在我的长秋殿和长亭殿塞了许多新鲜物件,摆明了不想让我乱走。长日漫漫,散步、喝药、用膳、看书、拆东西,我权当在清思台守陵,即使有些寂寞也忍了。
      烛烈的书信在立夏这日送到我的手上,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他不放心我在宵游宫长住,等夏至前后便派人接我回宫,到岷山行宫避暑。
      我无可不可,反正夏天一到哪里都是睡。
      青惟水倒是日夜不休地翻看古书典籍,终日守着药炉,三日一次诊脉时的神情也越发凝重。她换了好几种药方,只要端起瓷碗便能闻得出来,我抬眼望着青惟水略显复杂的眼神,笑了一笑,仰头饮下。
      治得好如何,治不好又如何,世界之大,有许多事是要看天意的。
      才放下瓷碗,澄澄便呈上一套蜀地落花浣锦的高腰襦裙。石榴红的蜀锦上绣着连绵不断的海棠花纹,一只驻足于海棠花丛上的黄鹂活灵活现,黑色眼珠熠熠生辉,是黑曜石镶嵌而成。
      喝完药后更衣,免于一身药味不散。
      其实青惟水的药炉子早已熏得长福殿药味冲天。
      我带着全班人马开始散步,从飞华院慢慢走回长福殿,顺带欣赏初夏的美景,不甘寂寞的石榴像是被夏天催促着,爆开了满树如同云霞的千瓣红花。
      艳红的榴花扑簌簌落在身上,像一朵朵凌空燃烧的小小火焰,我伸手接了一朵,忽然就记起来,从前云阳宫里那棵上了年头的石榴树,每到花季时花开满树,热烈明艳,微风吹过,一地细碎的榴花红艳艳的,仿佛铺了一层华美的红毯。
      华愈和韫欢最爱捡落下的榴花,她俩在石榴树下追逐欢笑,鲜艳明亮的衣裙飞扬,像两朵生机勃勃的花儿。敬训站在一旁笑着看我们嬉戏,间或教几句诗词,都是石榴多子,多子多福的吉祥寓意。
      彼时,阳光灿烂,岁月静好。
      人在寂寞时总会比平常容易多愁善感。我在石榴树下盘桓了片刻,才怅然走开。


      43楼2017-03-1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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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长福殿已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落日熔金,倦鸟归巢,仆役们在长长的游廊两侧悬挂起红色纱灯,柔和的宫灯一盏一盏逐渐亮起来。
        长福殿的正门推开时,扯动檐下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越的鸣响。依序分列而坐的婢女们深深弯腰跪伏,淡青的裙裾与乌黑的发丝铺在一起,优美动人。
        我在门前停了一停,忽然有种被人凝望的错觉,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一群老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我暗笑自己多心,慢慢走了进去。
        滢滢向我请示晚膳摆在哪里,长亭殿的紫藤开得正好,夜晚欣赏紫藤花海也别有风味,于是脚下一转,往长亭殿而去。
        婢女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恭恭敬敬呈上。我坐在主位上,听着婢女们轻声报出菜名,不喜欢的便摇头,喜欢的则随手敲一下长案。
        木耳山药熘鱼片、鸡丝拌白菜、荠菜春卷、桃仁香菇、笋尖樱桃斑鸠汤俱是当下的应季菜肴。小厨房还做了青梅羹、樱桃酒酿、玫瑰棋饼几样新式点心甜汤,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青铜扳指连敲三下,让人送给青惟水做宵夜。
        守门的婢女前来禀告,百里炽繁会迟一点到长福殿小坐。
        我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扬起手召来溶溶,命她先回长福殿收拾打点。夜间的小坐往往意味着小住一宿。
        食不言寝不语,整个长亭殿只听得瓷器移动时轻微的声响,夜风徐徐,紫藤花开得如火如荼,随风而动时,像紫色的瀑布缓缓流淌。
        庭院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躲在浓密的紫藤花架阴影下,无声地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虽然是初夏,我却有一种全身被冰水浸湿的感觉,凉浸浸的,很不舒服。
        今晚我似乎有点想多了。我喝了几口斑鸠汤便再也喝不下去,百里炽繁不知何时过来,还不如早点回长福殿等他。
        出乎意料的,百里深泽居然等在了长福殿外,我很诧异。
        虽然他是百里炽繁麾下的心腹爱将,但他更像是这座私人府邸里的理事总管,日日在宵游宫中打理各项事务,比百里炽繁更难见其踪影。
        百里深泽的语气有些急切,把贸然上门的理由匆匆说了一遍。“……就是如此,刺客混在宵游宫的客人中,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历,侯爷怕此人趁机跑到后院来,故而让在下前来,提醒小主子早些休息,不用等侯爷了。”
        原来如此,我微微颔首,让溶溶送百里深泽出去。
        为了配合青惟水的治疗,近来每日添了两次药浴,一时半会让我早点歇息也没有睡意,我便命人取来巧环、华容道等玩器,一个人慢慢拆着玩。
        越光绫纤薄透明,用来做帐幔透气又凉爽,层层叠叠的越光绫微微拂动,无风也起浪。
        夜晚的长福殿很安静,我听得到帐幔拂动的簌簌声,庭院里小虫的鸣叫声,铜壶滴漏的水滴声……我突然放下拆了一半的巧环,所有服侍的婢女都退在门外随时听候我的传唤,我却感觉这里还有其他人。
        长福殿每一个角落我都了若指掌,如若真的有外人藏匿其中,却不被人发现……我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延伸在黑暗中的梁柱,刹那间,与躲在梁柱上的黑衣人四目而对。
        为何江湖之人做梁上君子时总喜欢穿黑衣,莫非是弄脏了不怕换衣裳?
        漫无边际的想象总是来得不合时宜。
        我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长案下的暗屉,百里炽繁习惯把装有琼英阁糖丸的玉瓶放在那里。我噙了一颗绿色的糖丸,又拿了一颗红色的扔给黑衣人,后者顺手接住,眼神闪烁。
        人都在百里炽繁的地盘里了,他还能逃到哪里去?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呢。我掂量了一下白玉小瓶的重量,还有许多颗糖丸,要不要再扔一颗给他?
        “阿九,益元丹可不是什么点心,别随随便便就送给不认识的人!”我还未动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比声音更快的是来人的动作,一道凛冽雪光从眼前掠过,我看到了越光绫在突如其来的气流中疯狂卷舞,黑衣人的身影如闪电般在层层叠叠的帐幔间穿梭,百里炽繁的笑放纵而恣意。
        “修罗场训练出来的人亦不过如此!”
        只听一声闷哼,黑衣人仿佛断线的纸鸢,重重摔落出十多丈开外,再也爬不起来了。那颗朱红色的糖丸亦跌落下来,骨碌碌滚出老远。
        “敢到宵游宫来闹事,宁教主未免也太清闲了。念在你没有伤及客人,我便网开一面,饶了你这一回……”
        百里炽繁负手立在我面前,一身银灰锦绣长裳纤尘不染,似乎方才出手打斗的激烈场面只是我的错觉。
        “记住,不管罗刹教想杀谁,都不许到我宵游宫里惹是生非。滚回去问问你们宁教主,三年前九珠连环的毒清了没有?”
        黑衣人挣扎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百里炽繁既然放他走,宵游宫便无人再阻拦他的离开。


        45楼2017-03-30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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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女们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悄然退下。
          我用脚尖轻轻碾着那颗糖丸,冲百里炽繁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两百多年前,江湖上有个传说,无双城历代城主交替时,会传承一件举世无双的宝贝,以此作为城主信物。”百里炽繁悠然走上前来,慢悠悠地讲起了江湖故事。
          据说,那件宝物拥有神奇的力量,若将宝物随身携带,不仅有死人复活、白骨生肌的功效,还能令人青春永驻、芳华不老。医者可以用它救治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美人可以用它驻容养颜,而习武之人拥有它,则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修为猛进,功力大增。
          正是因为有了这件独一无二的宝物,两百多年前的开山祖师将其门派命名为无双城。无双城的实力发展得极为迅速,凭借着祖师留下的满满一个书库的武功秘籍,经过两百年的发展积淀,逐渐成为大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无双城在两百年后亦和其他门派一样,陷入了不断纷争内斗的境地,直到三十多年前,上一任无双城主站出来力挽狂澜,挽回了慢慢走下坡路的颓势,逐渐平定了内乱。
          再后来,老城主传位给了自己的大弟子柳千鹤。此人野心勃勃,胆略兼人,年纪轻轻便将无双城的事业经营得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但是,除了两任城主没有人知道,作为城主信物的宝物在多年的纷争内斗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因为那件宝物非常神奇,历代棠棣馆馆主对无双城的动静十分上心,几乎是宝物失踪没多久便知晓了此事。
          柳千鹤低调而隐秘地追查宝物的下落,棠棣馆亦从未放弃。事过多年,难免漏出些蛛丝马迹,有垂涎宝物之人意欲从玲珑阁与无双城两处找线索,却担心暴露真实身份,便找上了专门做杀手买卖的罗刹教,才有了方才一幕。
          “其实当年的福王叔调查得比无双城还仔细,他怀疑是被当年无双城的第一高手棠姜带走了。”
          百里炽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而听完整个故事的我也有了睡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觉得他刚刚对黑衣人说的那番话极有深意。九珠连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那件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串腕珠而已……不要想那么多,阿九该睡了。”
          百里炽繁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柔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他宽衣解带,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乖,早点睡吧,过几日我送你回宫。”
          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哼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卷着被子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青惟水的治疗彻底失败了。
          青惟水看了一眼装青龙芝的紫檀匣子,歉然道:“小公子的病,恕小女实在无能为力。让馆主失望了,无功不受禄,这青龙芝还请收回,小女自会遵守之前的誓言,终生不离开积云谷一步。”
          延湛不为她所动,淡然道:“当初与青谷主立誓时说得清清楚楚,不论成功与否,这青龙芝总归谷主所有。谷主已竭尽所能,在下不会怪罪,只希望谷主依照誓言,从此隐居深山便可。”
          青惟水深吸了口气,她需要青龙芝,再推辞下去就显得虚伪了,但无功受禄于心不安,即使被逼隐居山林也弥补不了她的愧疚感。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积云谷青氏家族传承两百年,历来医术绝学只传给本族嫡系子孙。但家父在世时违背祖训,收了我师兄为徒。我师兄虽然入门晚,可天资卓绝,悟性极佳,是我这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才……后来家父临终前,不知为何将他逐出师门,从此下落不明,杳无音信。如果有我师兄在,小公子的病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延湛极有耐心地听完青惟水的家族秘事,态度温和道:“敢问谷主,不知贵师兄名讳?”


          46楼2017-03-30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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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惟水走了,带着那枚青龙芝,即使后半生都要在积云谷度过,她亦无悔。
            我望着青惟水的背影有些感叹,为了自己的弟弟,青惟水竟然能心甘情愿地隐居终老,姐弟情深,令人感动。
            延湛摩挲着下巴慢慢道:“找这位师兄不急于一时,索性你也到了休眠期,先随陛下去岷山行宫避暑,等天凉了再说。”
            我顺从地点点头。
            福王老王妃数月来卧床不起,延湛十分担忧,便没有回棠棣馆,只留在王府陪伴老王妃。去行宫避暑,少不了武将护送天子仪仗,百里炽繁自然也要随行。


            47楼2017-03-30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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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的,很多时候一点更新的欲望都没有吖


              49楼2017-03-31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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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山行宫坐落于京城西北郊,是大靖著名的皇家行宫之一,面积五千二百余亩,一百五十余景,此处林木葱郁,泉水清澈,有许多奇峰怪石,风景秀丽,夏季凉爽。大靖许多帝王喜欢每到盛夏时来这里避暑巡幸,并处理朝政,直到入冬才返回京城皇宫,故而岷山行宫也称“夏宫”。
                此次前往岷山行宫避暑,雍宁帝只带了三四个未曾承宠的宝林、更衣。
                理由都是现成的,湛妃病入膏肓,已日薄西山,而皇十四女韫如得了痄腮,病势沉重,今年又是大选之年,齐皇后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皇宫。
                槿妃在修缮其寝宫主殿时被人告发违制使用花椒刷墙,因而被雍宁帝下诏禁足含凉宫百日,抄写宫规百遍。
                内廷高位嫔妃只余下滢妃、湄妃二人辅助齐皇后管理内廷事务,雍宁帝也就没有带上其他嫔妃随扈。所有亲王、能够走动的皇子倒是一个不少,全部随行。
                因为此次出行带的嫔妃人数不多,岷山行宫里的寝殿安排极为简单。
                天子住乾元殿,亲王分住澄碧堂、漱琼轩、寒香阁、临溪馆,诸位皇子中,皇太子恒宇住同德殿,其余皇子分住和明院、秋水居、玉粹堂,三四个宝林、更衣住在翠寒堂。
                我放心不下阿洛,把他和延溯也一道带了过来,季通早就等着我去乾元殿休息,顺带转述了天子的口谕,让呼延洛与延溯一起住在昆昭台。
                昆昭台离乾元殿最近,我放心了,终于抵不过扛了许久的睡意,回了乾元殿倒头便睡。
                即使我整个夏季都处于休眠期,但只要我意识清醒,前朝内廷的动静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我面前。
                湛妃没有熬过六月,她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岷山行宫。雍宁帝依例下诏追封其为德妃,以正一品妃的仪制下葬裕陵。
                没过多久,皇十四女韫如幼殇,她是齐皇后所出的第三个皇女,虽然没有到册封的年龄,雍宁帝依然追封其为蓬莱帝姬,入葬安陵。
                自开春以来,内廷接二连三的死亡给皇宫蒙上一层阴影,就算在行宫避暑巡幸的雍宁帝也很难有好心情。没人乐意看到自家后院不断死人,天子也不例外。
                为此,今年的盂兰盆节祭祀更比往年隆重盛大。祭奠阵亡军士、设孤魂道场、放水灯等仪式繁多,雍宁帝亲自持服食素斋戒半月,祭奠先人,超渡亡灵。
                同时,雍宁帝派遣皇太子前往皇陵,祭拜大靖皇族历代先人。早年夭折的几位皇女亦得到了天子的追封。
                皇长女韫媖,九月幼殇,追封长泰帝姬。
                皇次女韫娱,两岁幼殇,追封良信帝姬。
                皇四女韫颖,七月幼殇,追封润仪帝姬。
                皇七女韫慧,三岁幼殇,追封嘉善帝姬。
                这种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八月。
                经受了丧女之痛的齐皇后病倒了,雍宁帝取消了今年的万寿节与中秋家宴等一系列庆典活动,若非连最后一批秀女已经进入皇城,大概连本届大选都要取消。


                52楼2017-04-07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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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睡醒醒,错过了烛烈和百里的生辰,却不妨碍季通郑重其事地将那条绛红绮丝曲裾深衣裙送到我面前。
                  雨后榴花般深沉的红色衣裙,在袖口、领口、下摆处,用相同颜色的深红蜀锦缘了边。锦缘上以玄色丝线绣出许多蛟龙,在层层流云中穿梭飞腾。每一条蛟龙都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能从衣料中飞出来。而看似单调的绮丝上实际铺满了百福流云纹路,缠枝的石榴、蔷薇、与牡丹纹路穿插间错,这些交织的暗纹静止时一点都看不出来,而有行动时,衣裙随动作起伏,照射到衣料上的光线角度随之变化,那些纹饰才会逐渐显现。
                  即使见识过无数华美衣料的我,也要感叹一声精美绝伦,可转念一想如此奢华名贵的曲裾有朝一日要穿在自己身上……我顿时有种回去继续睡觉的冲动。
                  烛烈轻轻抚摸了一下裙裾,微微一笑。“这是十个绣娘不眠不休连续四个月才赶制出来的,阿九确定不要?”
                  呃……如果我说不要,这件曲裾便会落得挫骨扬灰、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换了新衣裳,打算去御花园里转转。
                  适逢初秋,御花园秋意醉人,丹桂、银桂香飘十里,秋海棠、紫丁香欣欣向荣,比起百花盛开的春天亦毫不逊色。
                  我慢慢走,慢慢看,依稀记得漾碧池附近的银桂开得最好,不知眼下如何,心念一动,便掉头往漾碧池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便遇上已经升为丞相的沈韶,他身边跟随着一个穿水红高腰襦裙的美貌少女。
                  “微臣参见内亲王,祝殿下长乐无极,福寿安康。”
                  我微微颔首,身为一品重臣的沈韶,行揖礼即可。我目光一转,望向他身边的少女,不是外命妇却能够在内廷和沈韶一起走动,想来是沈家今年备选的秀女。
                  当行礼时不行礼,这沈家的家教还欠缺点火候。
                  “民女沈丽居拜见殿下,愿殿下年年岁岁,万福金安。”少女在沈韶的暗示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慢吞吞地跪下行大礼,抬起头来时脸色忽然一变,下意识叫了起来。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猛然一怔,旋即大怒,转头怒视着沈韶,沈家当真好家教!


                  53楼2017-04-07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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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掖庭令的监牢阴暗潮湿,即使立秋早过了仍然闷热不已。
                    沈丽居呆呆地蜷缩在牢房的一角,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前几日被扔进来时,她还会打翻馊臭的饭食,面对成群结队的老鼠蟑螂惊声尖叫,但住了这么多日,她也逐渐适应了。
                    她犯下滔天大罪了!
                    那一日,沈丽居在御花园拜见长福内亲王受了惊吓,没有经过思考便说出那样大不敬的话语来,素来波澜不惊的大哥刹那间脸色惨白,她便知道,自己犯了极为严重的错误。
                    大靖律法规定,凡是对内亲王忤逆不敬之人,视为十恶之罪当中的大不敬之罪,按罪当诛!
                    沈丽居一想到被扔进来之前,雍宁帝的总管内侍季通慢条斯理地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就忍不住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没有人会救她的。从小父亲和大哥都把自己当成空气一样对待,除了衣食住行无忧,所谓的沈家姬君就是个笑话而已。
                    她的母亲放着好好的季家嫡姬君不当,偏偏要死要活硬要留在已有原配的父亲身边,做一个冠冕堂皇的贵妾。贵妾,再好听也是姬妾之流。她母亲的做法硬生生撕破了沈家与季家两姓的世交之谊,又把季家所有姬君的名声都毁了个干净,到头来换回了什么?
                    她的母亲眼热父亲对正室夫人一心一意的钟爱,趁着夫人怀了第二胎的时候下了毒手,害得夫人一尸两命,搅得沈家鸡犬不宁。就算父亲看在她怀了身孕的份上,没有活活打死,也待她生产之后直接送到别苑清修。也连累了她,明明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从一出世就没有得到父亲的关爱。
                    大哥就更不用提了,面对杀母仇人之女,他从来就没给过好脸色。这次大选原本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没想到触犯了内亲王,说不定还要牵连到大哥的仕途生涯,他若伸出援手,那才叫忘恩负义。
                    如今沦落到如此境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沈丽居又打了个寒颤,她已经被抓了这么久,为何没人来审讯拷打?莫非,真的是大哥在内亲王面前求了情?
                    沈丽居正胡思乱想间,听得哗啦哗啦牢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身着正二品文官制服的年轻男子施施然踏进了这间牢房。“沈姬君近来可安好?”
                    大理寺卿季越未,她母亲的亲侄子,她的亲表兄。自从她母亲害死了沈夫人之后,沈家彻底与季家断绝了一切往来,季越未虽然与沈韶是同窗师兄弟,却从未把自己这个表妹放在眼里。
                    沈丽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尽量把自己退到角落中去。
                    雍宁帝居然让大理寺的官员来审理此事,那就意味着,天子不打算看沈韶的情面了。沈丽居虽然没接受良好的姬君教育,但起码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她住进来这么多日,沈家连一个问候的下人都未来过,岂不是说她已经被父亲放弃了?
                    沈丽居越想越害怕,连季越未手中捧着的小小香炉也没注意,那造型朴素的小香炉不知点了什么香料,白烟氤氲,气味香甜,比沈丽居平日里闻过的香料都清爽一些。
                    沈丽居闻着闻着,渐渐地放松下来,整个人神经绷得太久太紧,一放松她便觉得昏昏沉沉,有点想睡觉的冲动了。
                    季越未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打扰了她的睡眠,轻得像一缕风,无声无息。“沈姬君好些了罢,还记得什么时候进宫的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是今年七月二十三日进宫的,一入宫就被分在揽翠宫……”
                    无论季越未在沈丽居耳边说了些什么,都像隔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听不清楚。沈丽居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可是很想说话,季越未问的问题她乖乖地回答了,不由自主地越说越多。
                    “御花园中,你为何对内亲王口出恶语?”
                    当这个问题轻飘飘地抛出来时,沈丽居顿时委屈了。
                    她又不是故意的!


                    54楼2017-04-07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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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丽居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最贴心的乳嬷嬷。
                      ————她曾经重生过。
                      前年夏天,沈丽居在花园里赏玩盛开的莲花,不小心掉进了莲花池。沈丽居被人救了上来,担惊受怕,加上感染风寒,她大病了一场,等到沈丽居完全病愈,她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记忆。
                      沈丽居的上辈子跟如今没有什么不同。
                      有个拖她后退、在别苑里清修了一辈子的母亲,漠视她的父亲与兄长,沈丽居顶着沈府姬君的高贵头衔,一直过得默默无闻。
                      沈丽居十六岁那年入宫大选,却被不想与皇家扯上关系的沈韶暗中阻拦,被刷了下来。她被父亲许配给了京中一门不高不低的官宦之子。有一个身为丞相的兄长,即使她的出身招人诟病,那家人还是不得不好好供着她。
                      夫家人一边想从沈韶身上捞更多的好处,一边又暗地里嫌弃沈丽居的出身。沈丽居就这样在夫家过着冰火两重天的日子,她从小没有生母的悉心教导,父兄又缺乏关爱,被人设计了亦不知情,始终没能生出自己的子女,在后院里争斗了一生,最终郁郁寡欢,悄无声息地死去。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当年丞相府里的沈姬君,沈丽居忍不住大笑,真是太好了!她居然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上一世的沈家,因为有精明能干的沈韶在,不但没有衰落,反而日益兴盛。沈韶是雍宁帝的肱骨之臣,一生都受到天子的重用,沈丽居很清楚,她日后想要过得好,就必须拉拢沈韶。
                      沈丽居收起从前莽撞暴躁的性子,小心翼翼地讨好沈父与沈韶,为的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不被刷下来。只要她不被刷下来,便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嫔妃,就算沈家不想她出人头地,也会看在她是沈家之女的份上照拂一二。
                      她有沈韶做靠山,有母亲的美貌,想在后宫占得一席之地绝非难事。至于日后如何发展,她信心满满。前世的记忆中,中宫之主齐皇后一直未能生出嫡子,而皇太子恒宇并不得雍宁帝欢心……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御花园里遇上长福内亲王。
                      长福内亲王烛熙,惠帝花甲之年才得到的嫡皇子,他的生母钦怀皇后被惠帝誉为千古第一后,他的身份尊贵非凡。长福内亲王自幼在雍宁帝膝下抚养,说是兄弟情逾父子,极为溺爱。只是内亲王早早过世,令雍宁帝哀恸不止。
                      当年的那场空前绝后的盛大葬礼轰动了整个京城,沈丽居作为有诰命在身的文官夫人,自然也参加了长福内亲王的出殡仪式,因此记得清清楚楚。
                      沈丽居重生以来,一直在为自己的锦绣前程而努力,对外界之事一概漠不关心。那日去御花园散步也是为了和沈韶联络感情,懵懵懂懂行了礼才发现自己跪拜的是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人,当场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等沈丽居恢复神智冷静下来,她已经被禁卫扔进了掖庭令的大牢。
                      是啊,离长福内亲王的死亡还有好几年,她怎么就昏了头,一时口快说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言?难不成中邪了?
                      沈丽居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肯定是中邪了……内亲王明明是景祐二年夭亡的,我怎么会记错呢?真是的……”沈丽居浑然忘记有外人在场,一个人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说着说着傻笑起来。
                      季越未捧着香炉的手指攥得越来越紧,却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用王母珠与摩罗春这两种植物的花粉研制而成的香料,有安神催眠之效,能够让戒备心最强的死士吐露实情,何况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雍宁帝派季越未前来问话,就是看中他方正无私,不偏不倚的行事作风,没想到香炉一点燃,沈丽居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底细掀了个彻彻底底。
                      死亡?重生?简直是无稽之谈!
                      季越未觉得冷汗正从自己脊背上一粒一粒冒出来,慢慢打湿了官服。他可以将沈丽居的话当成疯言疯语,谁让她说得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呢?
                      但是,这些疯言疯语竟然扯上了长福内亲王,还言之凿凿地定下了内亲王的死期……他不敢回头,唯恐回头看到某人此刻的表情,想想都不寒而栗。
                      沈韶,沈家这回当真遇到大麻烦了。
                      季越未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表妹似乎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软软倒在稻草堆上自顾自地傻笑,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无论沈丽居有什么样的下场,和当年他姑母一样,都是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少女的傻笑声回荡在大牢里,越来越响。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刺得我耳朵生疼,嗡嗡作响。
                      在隔壁的牢房里偷听,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恶作剧,没想到却让我听到了一些惊心动魄的东西。
                      景祐二年,长福内亲王死亡。
                      在清思台里做过的那些噩梦,曾经被我遗忘的那些噩梦,在沈丽居梦呓似的喃喃自语中被一一掀开,就像揭开了陈年的伤疤,疼痛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一个人做噩梦,那么两个人呢?沈丽居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和我有关的事情?如果真像她所说,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睡梦之中的,难道是命运给我的一种警示?
                      我眼前一片恍惚,什么也看不见了。
                      如果那些都是曾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实……那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如果当初往幽州多送几个太医,敬训也许就不会死。
                      “雍宁八年十月,敬训长公主薨,内亲王号痛呕血,哀毁骨立,暗哑无声。”
                      我心下默默念着在梦中反复出现过的那段话,惨然一笑。若当年的我有沈丽居一半的警醒,或许就可以……
                      不,我已经与机缘失之交臂,不能回头。
                      “她在胡言乱语罢了,阿九不用理会……”烛烈的声音忽远忽近,听起来不太真切,他显然对沈丽居的疯狂行为极为反感,满满的杀气四溢,我毫不怀疑他在下一刻把沈丽居碎尸万段。
                      “你不舒服吗,阿九,阿九?”
                      我脚下仿佛踩着棉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百里炽繁伸手扶住,我从未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语气里饱含担忧。
                      “别听她的!那就是个疯子!阿九你没事吧,脸色怎么白成这样?这里太闷热了,还是早点出去……”
                      烛烈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别怕,阿九……来人,来人!”
                      我想笑,但嘴唇抖得厉害,我想开口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我眼前猛然一黑。


                      58楼2017-04-14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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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选秀女沈氏突发恶疾,暴病而亡。念在她是丞相沈韶的庶妹,雍宁帝额外施恩,准许沈家人领回遗体自行下葬。
                        雍宁十年的内廷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个秀女的死亡不过是芝麻大小的琐碎事,风轻轻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皇十女韫馥的生母艾修容莫名其妙地得了急症,又十分迅速地死在了八月中旬。
                        烛烈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予艾修容高一品级的追封,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蓬莱帝姬的痄腮是湛妃做的手脚,她利用韫馥与韫修的姐妹情深,把沾染了痄腮脓液的流苏、香囊等配饰通过艾修容之手,巧妙地送到仪鸾宫,成功地害死了年幼体弱的蓬莱帝姬。
                        齐皇后不是等闲之辈,从丧女之痛中一挣扎出来,立刻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湛妃的手段不算高明,计划也并非完美无缺,但她死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湛妃一死,齐皇后想找她算账报仇都做不到,转而记恨上了艾修容。
                        艾修容也不是傻的,湛妃这几个月来无缘无故送了她多少好衣料好东西,那些配饰又有多少出现在韫修的身上,再联想一下蓬莱帝姬突然得的痄腮,她立刻什么都懂了。
                        艾修容素来胆小如鼠,知道了此事便终日吓得魂不附体。她既害怕雍宁帝知道了谋害皇嗣会抄家问斩,又害怕齐皇后的报复打击,还牵挂着自己年幼的韫馥,担惊受怕之下,很快病倒,活活把自己吓死了。
                        艾修容的死亡,让今年原本就中规中矩的大选更显惨淡。
                        齐皇后还在病床上起不来,四妃空缺了两位,沈丽居折腾了一回,如果没有季通极力劝说,烛烈恨不能把这些秀女统统遣返回乡。
                        最终烛烈挑挑拣拣,选了几个家世、品行上佳的秀女指给了宗亲皇族做侧妃、庶妃,其余的全部放出内廷。
                        天子的大公无私不知文武大臣们作何感想,但嫔妃们肯定极为满意。
                        槿妃在含凉宫禁足也不安分,总闹腾着想插手今年大选之事,口口声声为皇后娘娘分忧,把齐皇后气得够呛。烛烈十分大方,又给槿妃加了三个月的禁足,还是皇太子为母求情,烛烈才酌情减免,不管怎样,槿妃直到年底才可能出来了。


                        60楼2017-04-20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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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廷里一年折损了四五位嫔妃,空出的分位惹人眼红,又没有进新人,不少人暗中蠢蠢欲动。
                          她们的盘算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次烛烈没有从世家秀女中选妃,为的是就把这些空出来的分位留给预定之人。无双城的美人,就是其中之一。
                          但眼下烛烈显然更重视其他的事情。
                          烛烈对沈丽居当日所言极为在意,三尺白绫赐死不说,甚至私下派百里炽繁去泰华山,找慈恩寺主持济度大师为我演算天命。
                          等我从打击中缓过神来,百里炽繁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百里炽繁这番回京一路惊险不断,纵然有飞羽卫与谛听暗中保护,他仍然是被人抬回来的。
                          为了保密,前来接应的百里深泽马不停蹄地把百里炽繁送去了宵游宫。
                          若我能开口说话,我一定要把这两个先斩后奏之人骂个狗血临头!我一气之下,在穆德殿摔了烛烈最喜欢的那方凤池歙砚,立刻冲出了毓德宫。
                          好在是夜晚,足够掩人耳目,烛烈命谛听暗卫随行护送,我一路纵马疾驰,赶到飞华院时已天际发白。


                          62楼2017-04-24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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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着写着,差点写不下去了


                            65楼2017-04-26 10:53
                            收起回复
                              我没等马收住脚就跳下来,摔开了前来扶持的婢女,气冲冲地直接扑向百里炽繁的主卧。
                              百草霜、卷柏、三七、珠子参、地锦草、墨旱莲……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一滞,继而闻出了房间里各种止血药材的苦涩药香。
                              这么多的药材都未能掩盖住血腥气,百里炽繁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
                              百里深泽带着几个服侍的大夫婢女向我行礼,我懒得理会,径直掀起了山水素墨绫帐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凝神细看————
                              百里炽繁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没有缺胳膊少腿,肉眼看得到的伤势全部被妥善包扎处理好了,昏昏沉沉地熟睡着,我闹出这么大阵仗都没有被惊醒。
                              我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摸了摸百里炽繁的脸。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聊胜于无。
                              百里深泽道:“侯爷受了内伤,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小主子放心罢,找宵游宫最好的大夫给侯爷诊治过了,又灌了琼英阁的救心丹,性命无大碍,以侯爷的本事,损伤的内力也能很快恢复的。”
                              什么叫他的本事?百里炽繁的本事就是不断受伤,然后自己愈合?
                              突然之间,我恨极了自己没有办法说话,只能抓着百里炽繁垂在一边的手,他的脉搏也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这怎能让我安心?
                              我忽然想到了脖子上的迦南香珠,那是钦怀皇后生前供奉在佛祖面前的佛珠。
                              佛珠可以庇佑我,庇佑烛烈,也应该可以庇佑百里炽繁。我马上取下香珠解开绳结,拆了一半的珠子,用床帐边的朱红流苏缨络串起来做了个手链,套在百里炽繁的左手上。
                              大小刚刚合适。
                              我微微松了口气,我不信佛,不信命数,但我相信,如若钦怀皇后在天有灵,一定会像庇佑我一样,庇佑待我如亲兄长一般的百里炽繁。
                              我相信。


                              68楼2017-04-3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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