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容吧 关注:12,142贴子:328,994

长福第五卷 内廷秋声 作者:澹容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长福第五卷正式开始,敬请关注!


1楼2017-01-10 18:05回复
    福王老王妃云氏出席了雍宁九年的皇族除夕家宴。
    她已经不再年轻,鬓边眼角也有了隐约的细纹,可眼神仍然澄澈。她只着一身简约素净的王妃翟服,发髻上随意几样蓝宝石、白玉首饰,通身透着一种沉静的味道。
    她不多话,亦少笑容,偶尔抬起手轻轻掠一掠鬓发,举手投足间,竟把一干华服艳饰的宗亲皇族女眷都比了下去。
    美人迟暮……我饮下一盏香桂郢酒,被辛辣猛烈的酒力一冲,微微蹙眉。福王老王妃自从老福王纯禄过世之后,一直闭居王府,潜心向佛,极少在宗亲皇族的聚会上露面。父皇驾崩前,烛烈登基之后,她从未出席过各种家宴庆典,想不到今年忽然出来了。
    季通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已悄无声息地撤下了酒壶。随侍的宫人往我的酒盏里倒了三分之二的美酒,淡淡的酸甜气息,分明是内廷司新造的果子露。
    我举杯,与坐在武将席上的百里炽繁遥遥致意,抿了口清淡的果子露,忍不住又看了云氏一眼。
    延湛长得一点也不像她……莫非延湛的容貌神似他的父亲老福王纯禄?


    2楼2017-01-10 18:05
    回复
      敬训长公主的国孝未过,今年的除夕家宴在雍宁帝的默许下,显得中规中矩。
      承华宫的承乾、交泰、缓福三殿里,惠帝一辈的老亲王、雍宁帝的兄弟、雍宁帝的皇子皇女、文武大臣、内廷宫眷、外命妇们,各色人等依序分席而坐,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皇子席以皇太子恒宇为首,皇女则以凝晖帝姬韫馨为首,往下十多位皇子、皇女整整齐齐, 估计再过几年,承乾殿都要挤不下了。
      呼延洛和延溯被安排与九皇子恒襄同席,即使有延溯竭力周旋,阿洛与恒襄之间仍然暗流汹涌,刀光剑影。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在家宴上闹起来。
      我瞥了一眼,便笃定地转移了视线,在大庭广众之下保持一种面和心不合的状态已然足够,再演绎兄友弟恭都多余。
      齐皇后带领内廷宫眷们是另外一席。齐皇后经过将近一年的调养,虽然能够出席这样的场合,苍白的脸色却非胭脂水粉所能遮掩。
      往下数,湛妃是个病秧子,漓妃病歪歪的,章贵媛更是病得出不了门……我猛然一惊,如今内廷里多病多灾的嫔妃不是育有皇女,便是皇女已经夭折,这难道是巧合?
      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笑容得体的齐皇后脸上一掠而过,意外还是人为,我或许要好好想一想了。


      9楼2017-01-12 10:54
      收起回复
        皇长女韫媖,生母韦淑容,九月幼殇。
        皇次女韫娱,生母夏侯修仪。两岁幼殇。
        皇三女韫和,生母章贵媛,三岁幼殇。
        四皇子恒康,生母岳修仪。两岁幼殇。
        皇四女韫颖,生母宋昭仪。七月幼殇。
        皇七女韫慧,生母湛妃,三岁幼殇。
        ……
        广德三年,德昌帝下诏,恩准年仅十二的六皇子烛烈入住弘义宫,赏赐官女子、家人子各十二。
        众人心知肚明,持续数年的立储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同年,第一批进入弘义宫侍奉六皇子烛烈的姬妾中,有四五人几乎同时怀有身孕。人人都摩拳擦掌,为了抢先生下意义非凡的皇长孙,无所不用其极。
        令她们大失所望的是,弘义宫里接二连三出生的都是姬君,直到粗使宫女柏氏生下皇长孙恒宇。
        也许是怀孕期间承受心理与身体的巨大压力,前四位皇女都由于先天不足,未能活到四岁即夭折。
        我翻看了太医院呈报的皇嗣脉案记录,发现了几件颇为古怪之事。
        第一,所有过世的皇嗣都是在弘义宫生活时夭折的。
        第二,皇三女、四皇子失足落水致死,皇七女患痄腮不治身亡。
        其中,皇三女、四皇子同时在弘义宫的锦鲤池落水,巧合的是,皇三女、四皇子与皇七女出事时,适逢烛烈奉诏巡视各地州府,不在宫中。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漓妃的皇八女韫娴与齐皇后的敬懋公主前后相差只有月余,漓妃却难产了。
        再加上那三个偏偏夭折在烛烈不在宫那段时期的皇子女……我合上脉案册子,微微眯眼冷笑。
        这其中的桩桩件件,都与齐皇后脱不了干系,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以指证是她所为。龙子凤孙,说得金贵,可也最不值钱。大靖皇族枝繁叶茂,人才济济,活得下来的才是皇子皇女,活不下来的只是安陵里的一抹幽魂。
        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除了宗正寺与内廷司每年上香祭奠,除了这些皇嗣的生母,还有谁会真正记得他们?我默默数了数无声无息死在弘义宫中的姬妾数量,韦淑容、夏侯修仪、岳修仪、宋昭仪……“忧思成疾”真是个完美的理由,不是吗?
        我弯了弯嘴角,不得不说,齐皇后有些时候与郦长公主母女颇为相似,既心比天高,又喜欢自以为是。
        连我都能察觉到其中的蹊跷,烛烈怎么可能不清楚?
        齐皇后为人处世的确比当初的孝平皇后圆滑精明,可私底下动过的手脚比孝平皇后还要多,坏事做得多了早晚都会露出行迹,何况齐皇后这个皇后从未得到烛烈的完全信任。
        烛烈对齐皇后的信任与敬重,迟早会被她的种种举动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我想清楚了这一点,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
        齐皇后的性格与眼下的内廷形式注定了她不会就此罢手,她的战场在内廷,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多此一举,乖乖坐着喝茶看戏岂不美妙?


        10楼2017-01-12 10:55
        收起回复
          软如新竹管初齐,粉腻红轻样可携。
          谁与诗人偎槛看,好于笺墨并分题。
          阿洛从御花园里摘回了今年最早的木笔花,木笔花外紫内白,花瓣艳丽,在早春的烟雨中悄然绽放。
          我轻轻拨弄了一下湿润的花瓣,几点零星的水珠从花瓣上流淌下来,仿佛花朵无声无息的眼泪。
          阿洛扬声叫宫人端花瓶蓄水,一边兴致勃勃地说:“我刚刚看到绥西侯方才入毓德宫觐见,想来陛下今晚定然有所赏赐。”
          我捧着那一大束木笔花,淡淡一笑。
          绥西侯,赫连氏。
          太祖皇帝登基时,为了防止出现文重武轻、或者武重文轻的局面,太祖立下了文不封侯、武不拜相的祖训。
          为了抵御来自边疆的异族侵扰,高宗在位时在大靖四方边疆设置了节度使,由节度使掌管一方兵权。节度使长期盘踞边疆,非常容易拥兵自重。曾祖父成帝在位时,驻守东越、南疆的两位节度使联手起兵谋反,被成帝派兵剿灭,同时废黜了边疆节度使之职,改由平反有功的严氏、俞氏将军镇守东越、南疆,这两个家族就是后来承袭百年的东阳侯、南宁侯。
          两大军侯世家屹立百年不倒,反而在与异族一次又一次的对抗中积累了功劳与声誉,逐渐成为了大靖帝王倚仗的武将重臣。在烛烈履行惠帝的承诺,一次性指婚两位嫡公主之后,东阳侯、南宁侯名望迅速达到了最高点。
          严氏和俞氏目前看起来仍然对天子忠心耿耿,可若和齐家联姻,搭上齐皇后这条船,天长地久,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动小心思?
          欲壑难填,得寸进尺,向来是人的本性。
          于是烛烈选择扶持同样军功累累却始终得不到帝王重用的幽州呼延氏。他册封呼延津为定北侯,呼延济为安北候,有生母敬训长公主的高贵血统,以及呼延氏三百多年的将门功勋,只要加以时日,塞外双侯的名望,自然不会逊色东阳侯和南宁侯。
          当然,烛烈也没有忘记西域。
          虽然是为了监督护卫西行商队而成立的西域护军都尉,可也镇守大靖西域边疆最重要的军事要塞,第一任西域护军都尉赫连将军因此成为了绥西侯。
          至此,大靖东越、南疆、西域、塞北四大军侯鼎立之势已成定局。
          不仅如此,烛烈还着意体恤,打算为丧妻的绥西侯从皇族贵女中挑选合适的继室人选,绥西侯也正是为了此事而入京觐见的。
          “绥西侯此番入京,势必不会停留太久,唔,不知道陛下会指婚给哪位贵女……”
          阿洛见我不住摩挲手指,立即示意宫人端来笔墨纸砚,鹄白纸散漫出层层流云纹路,弥漫着浅淡的“棣华”香,我冲他会心一笑,执笔疾书起来。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
          我吹干了墨迹,把笺纸简单折叠成方胜块,挑了朵含苞欲放的木笔花塞了进去,又含笑看了阿洛一眼。
          他会意,立即命宫人捧着花朵与信笺火速前往毓德宫。
          真真长进不少。
          我忍不住捏了捏阿洛的脸颊,难怪烛烈和百里都喜欢捏人家的脸……反正阿愈早就嫁入,他绥西侯娶谁与我何干?


          13楼2017-01-16 14:43
          回复
            是夜,雍宁帝于缓福殿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绥西侯。
            小内侍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路,他手中的宫灯摇摇晃晃,倾泻出昏黄温暖的光。一重又一重涂了金粉的游廊在黑暗中淡淡反光,夜风送来一阵阵喧哗之声,急管繁弦,欢声笑语,离我越来越遥远。
            我轻而易举地从今晚的宴会上脱身,毕竟我不是这场盛宴的主角。
            有烛烈和百里炽繁作陪,想必要闹到入更才结束。我深深呼吸,游廊下的白蔷薇开了,在早春料峭的夜风里散发出浅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烛烈对绥西侯的重视出人意料,他竟然金口一开,为绥西侯许诺了一位帝姬。
            眼下永训宫中已经长成、还未许配的帝姬中,属漓妃所出的皇八女韫娴最年长。漓妃当年生产十分艰难,膝下只有韫娴一女,如今一朝被天子许给了绥西侯,还不知暗地里伤心成何等模样。
            我笑了笑,烛烈当初把两位嫡帝姬指给东阳侯与南宁侯,如今又有意扶持刚刚起步的绥西侯,无论如何,牺牲一个帝姬亦十分划算。
            不论烛烈指婚哪位帝姬,又与我何干?
            雍宁十年开春,雍宁帝下诏,册封皇十三女为训成公主,指婚绥西侯赫连氏。
            绥西侯奉诏镇守西域商道,往来的商队途经此地都会打点上下,因而绥西侯此次进京述职,也为天子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宝。琉璃、铅锌、钻石、雕像、珊瑚、琥珀、珍珠……数不胜数,彩光耀耀。而葡萄、石榴、胡桃、无花果等西域水果,亦是内廷司近来供奉的新鲜品种。
            这位即将成为天子乘龙快婿的绥西侯出手阔绰,为皇族贵臣准备了丰厚的礼物。
            比如此刻握在我手中的朱雀玉爵杯。
            爵杯以上等和田白玉雕琢而成,构思巧夺天工,朱雀的尾部形成喇叭口,掏空雕成一只爵杯,朱雀则气宇轩昂、雄浑豪放地迈开大步,十分洒脱。朱雀胸部雕一只小小螭龙,爵杯下部口沿雕一只活环,由一块整玉雕琢而成,精湛异常;朱雀头顶的羽毛形成一个小环眼,正好可以拴绳佩戴。
            若用它饮酒,未免暴殄天物了。我把玩片刻,将朱雀玉爵杯置于一旁,又轻轻拿起同样为羊脂白玉质地的龙凤纹玉环。
            双面透雕的玉环为璧形,内外两环,里环一游龙居环心,前后足及尾延伸出外环,外环有一凤立于游龙伸出的前爪上,回眸与游龙对视,凤首的高冠及凤尾的长羽上下延伸成卷云纹。主次分明,疏密得宜,温润光洁,实乃玉中极品。
            朱雀,象征四方星宿之一的神兽,龙、凤则是大靖天子御用的图腾纹路,绥西侯这份礼物,即使送给正一品内亲王,也称得上十分慎重了。


            14楼2017-01-17 11:28
            收起回复
              我摩挲着龙凤纹玉环细腻光滑的纹路,漫不经心地听着宫人复述的天子诏令,微微惊了一下。
              被指婚的不是皇八女韫娴,居然是皇十三女韫姝!
              皇八女韫娴比已经下降的敬懋公主早出生月余,由于种种原因拖延至今仍未许配。她没有被指给绥西侯,想来漓妃从中出力不少。只是,好端端的,这个人选如何会落到皇十三女韫姝的头上?
              坐在旁边的百里炽繁懒洋洋道:“这有何难?阿九莫非忘了……当今成年皇女中,唯训成公主无母!”
              我心神一动,是了,百里炽繁所言不错,韫姝被选中就是因为其母庄氏充容早逝。
              虽然绥西侯如今身份贵重,炽手可热,但在育有皇女的嫔妃们看来,他人已中年,容貌平平,其原配早年病逝,留下三子两女,实非良婿。
              堂堂皇女,做人继室已是自降身份,更何况原配留下的嫡出子女仍在,将来绥西侯世子之位的传承恐怕少不得另起风波。
              皇八女韫娴有四妃之一的漓妃,皇九女韫庆与皇十一女韫修为早已指婚,剩下皇十女韫馥、皇十二女韫琅、皇十三女韫姝。
              韫馥之母艾修容一早就投在齐皇后门下,求齐皇后在天子面前说几句好话不成问题;韫琅之母石修华去年得了消渴之症,缠绵病榻一年多始终不见好转,太医院众位太医断定石修华捱不过今年,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韫琅嫁人?
              如此一来,没有生母依靠、没有母族倚仗的韫姝便成为了指婚的最佳人选。
              无非柿子捡软的捏罢了。
              我转念一想,如今四方军侯已有三人与天家结亲,唯独呼延津、呼延济仍然是单身汉,不免有些唏嘘。
              “东阳侯、南宁侯都尚了公主,陛下也不能对绥西侯有失偏颇。阿九别急,等国孝一过,陛下自然会慎重考虑定北侯和安北候的婚事。”百里炽繁看出了我的心结,一面从宫人的手里端过热气腾腾的汤药,一面柔声安慰。
              敬训在世时,呼延津、呼延济两兄弟的婚事须经过天子钦点方能行事。彼时兄弟二人年幼,敬训又要照顾我,无暇顾及其他,便拖到了烛烈登基。没多久太上皇驾崩,国孝家孝,加之敬训有意在京中选媳,挑挑拣拣,没有挑到她满意的儿媳人选,便猝然离世,紧接着呼延老将军过世,呼延津和呼延济的婚事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了下来。
              等他俩出孝议亲,少说还有两三年。
              我哑然一笑,真真是瞎操心,有烛烈在,呼延津三兄弟的婚事毋须我费神。可一看到那碗颜色深沉、热气腾腾的汤药,我便不快地拧眉,喝了一年多的苦汁子都毫无动静,还有喝下去的必要么?倒不是怕苦,再好的药膳补品坚持一个月都受不了,何况一年?
              再这样喝下去,我都要变成药罐子了。
              “再忍忍罢,等绥西侯事了,我陪你去长福殿多住一段日子。”百里炽繁将一碟缕金香药放在我面前,笑道:“太医令不济事,外面总会有些世外高人的。听说积云谷青家这一代的衣钵传人年纪轻轻却医术卓绝,已经让延湛去请了,很快就有回信。”
              所谓的世外高人真的可靠吗?万一治不好我的病呢?我撇了撇嘴,望向百里炽繁的眼神是明晃晃的不相信。
              百里炽繁冷冷一笑,道:“若是徒有虚名之辈……哼。”
              我端着瓷碗的手一顿,身上一冷。
              百里炽繁的杀伐之气越来越重了。


              16楼2017-01-23 20:04
              回复
                雍宁十年春耕之前,雍宁帝率领诸位皇子、宗室亲王、文武官员于京城南郊的观耕台举行藉田礼。
                孟春之月, 天子乃择元辰,亲载耒耜,置之车佑,帅公卿诸侯大夫,躬耕籍田千亩于南郊。冕而朱纮,躬秉耒,天子三推,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
                立春时节,阳和起蛰,万物皆春。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藉田礼是大靖帝王每年一度的大型祭祀活动,祭祀农神,祈求丰收,藉田礼的结束意味着雍宁十年的真正来临。
                烛烈近来颇为沉郁,举行祭祀时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藉田礼结束后亦绷着脸上了仙游辇。绥西侯带着新娶的训成公主前几日才离了京,朝廷上风平浪静的,烛烈怎地会心情不虞?我暗自纳闷,思忖着要不要回宫后去慰问一番,仙游辇就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烛烈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淡淡道:“上来。”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作为天子出行的御用辇车,仙游辇历来只能由帝王一人独坐。可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委婉拒绝,似乎又会驳了烛烈的面子。
                然而季通已经俯下身等着我了。
                我默默登上仙游辇。


                17楼2017-01-23 20:04
                回复
                  仙游辇里极为宽敞,傍晚的阳光从象牙镂雕九龙纹华盖的缝隙透进来,一条一条,像老虎的须。
                  即使没有外人,烛烈依然端坐如山,深深浅浅的余晖落在他玄黑的衣袍上,金光灿然。我不由得看呆了,连方才想问的话都忘了。
                  “怎么,哥哥龙章凤姿,容仪俊伟,居然连阿九也看得入迷了?”烛烈伸手一揽,只在我肩胛处捏了捏便皱起眉来。“怎地又瘦了?知道你不喜欢喝那苦汁子,先忍忍罢,下个月去长福殿补补。御膳房新进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好鱼羹,今日到毓德宫试试手艺,如何?”
                  到毓德宫用晚膳啊……我一想到鲜嫩滑润的鱼羹,忍不住食指大动,日日喝药汤吃药膳,再好的胃口都败了,当下毫不犹豫点头。
                  烛烈展颜一笑,喟叹道:“若韫娴她们有阿九一半乖巧就好了,越大越不省心。”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
                  韫姝与韫娴从小在永训宫长大,亲密无间,感情深厚如同胞姐妹。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被指婚给绥西侯的居然是自己,其中的奥秘不问可知,到了此时韫姝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没法对韫娴摆出好脸色。
                  反正到了西域就鞭长莫及,韫姝索性撕破了脸,不但将韫娴和宣耀宫送来的大婚贺仪统统拒之门外,还断然拒绝了韫娴的临别送行。
                  韫姝做了绥西侯夫人,快马加鞭地离开了京城,留下的韫娴却被她接连羞辱了两次,在一众皇子帝姬面前大失颜面。韫娴又羞又恼,心灰意冷之余,竟然连自己的生母漓妃也记恨上了,与漓妃大吵一架之后,把自己关在永训宫银安殿里,赌气不去宣耀宫请安,连漓妃派遣上门问候的人都不见。
                  漓妃本就宿疾缠身,体格孱弱,因担忧韫娴的婚姻大事才一直强行支撑到如今。到头来她为了韫娴全心全意的筹谋与付出却被韫娴当成驴肝肺,视自己为洪水猛兽,漓妃仿佛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觉得寒意森森。
                  被亲生女儿视为仇敌是什么样的感觉?漓妃至此一病不起。
                  大靖以孝治天下,不论漓妃如何,韫娴的所作所为足以称为忤逆不孝。齐皇后当机立断将有关韫娴的流言全数弹压了下来,又对外声称漓妃旧病复发,才让众人不再注意此事。
                  漓妃之病瞒得了外人,瞒不过烛烈。
                  难怪他近来心绪抑郁。我想了想,顺势倒在烛烈怀中,慢慢捻起他右手腕上从不离身的迦南香珠手串。
                  凭心而论,漓妃并没有做错什么,身为人母想要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加幸福美满,人之常情;身为嫔妃,为了自身的利益而牺牲他人,天经地义;漓妃在内廷盘根错节的势力中挑选了一枚最微不足道的小棋子,没有触碰到任何一方的利益,行事滴水不漏,就是我看了也要赞叹一声高明。
                  能在深宫中有这样一位母亲是何等幸事,韫娴却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韫娴被漓妃保护得太好了,天真无知到了令人反感的地步。如果没有贵为四妃的母亲,她早几年就和阳安公主一样和亲异族,落得背井离乡、孤独终老的下场。她还有何资格顶撞生母?齐皇后只罚韫娴禁足抄书,罚得未免也太轻巧了。
                  韫娴唯一的靠山漓妃眼下病势沉重,还不知将来如何,如若漓妃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24楼2017-02-06 20:26
                  收起回复
                    回了毓德宫烛烈似乎轻松了一些,语调柔和地问我要不要召阿洛过来一起共进晚膳,我自然求之不得。
                    为天子供奉的御厨手艺精湛,用不同鱼类做出来的菜肴十分美味,奉诏前来与天子共进晚膳的呼延洛和延溯看起来也很乖,只是,为何延溯给阿洛夹菜的动作流畅又娴熟,仿佛曾经练习过许多遍。虽然当初我交代过要他好好照顾阿洛的,可看着阿洛一脸坦然地吃下一块鱼肚,总有一种延溯在喂儿子的错觉……
                    “尝尝这道水晶黑鱼片,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正为自己的联想差点笑出来,烛烈夹了一块黑鱼片放在我的碗里,又命人将那道浇汁活鱼端到御案上。“好好吃饭,小心鱼刺。”
                    我一下子被他噎住,刚刚才笑话阿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烛烈反击了一回。烛烈待我,可不就是拿着弟弟当儿子养么。
                    门外一阵骚动,烛烈示意季通前去查看。季通马上回来了,脸色凝重地俯身道:“宣耀宫派人来报信,漓妃娘娘……不大好了。”


                    25楼2017-02-06 20:27
                    收起回复
                      呼延洛和延溯算是外男,入夜后不能留在内廷。烛烈当机立断把他们俩打发回昭俭宫,却示意我同他一道去宣耀宫。
                      我踌躇了一下,立马跟上了烛烈的脚步。十二岁的年龄,七八岁的长相,估计在其他人看来我还是个垂髫幼子,去内廷探望嫔妃亦不失礼。
                      一上龙辇烛烈就吩咐加快速度,一众随扈宫人、内侍、禁卫脚下如飞,紧赶慢赶,来到宣耀宫主殿外时,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夜空。
                      我心下一沉,糟了!
                      烛烈面沉如水,脚下不停,匆匆跨进主殿,漓妃贴身服侍的嬷嬷、大宫女等人已黑压压跪伏一地,裕华帝姬韫娴抱着漓妃的身体,坐在床头失声痛哭。
                      当初不思孝顺体谅母亲,这会儿哭又有何用?
                      我抿了抿嘴,冷眼看着季通上前劝说韫娴放开漓妃遗体,好让宫人为其梳洗更衣,韫娴却置若罔闻,只一味痛哭并不放手。
                      “从前忤逆你母妃之时,怎么没想到有今日?是了,漓妃从小就对你百依百顺,哪怕是你顶撞了她,也要等她给你赔礼道歉是不是?”
                      烛烈冷然望着悲痛欲绝的韫娴,言语越发犀利。
                      “漓妃当年为了生你,难产两日两夜,差点连命都丢了;七年前,你患斑疹,永训宫封宫,漓妃小产不足月就下了床亲自到永训宫照顾你;三年前,为了不让你和亲东胡,漓妃深夜跪求三个时辰,直到朕许诺了她才肯起身。她为你落下一身的病痛,你都做了些什么?这就是你给她的回报?如今你还想让她走得不安心吗?”
                      主殿里鸦雀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烛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韫娴就抽搐一下,等他说完,韫娴已全身发软,慢慢瘫倒在地毯上。她哭得不能自己,脸上全是泪水,纵横交错,全然没有一点帝姬的仪态,拼命摇头仿佛在否认自己母亲曾经做过的一切。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值得……不值……”
                      韫娴拼命摇着头,这么多年来母亲的所作所为她怎么会不清楚?如若不是为了她,母亲怎么会百般算计千般筹谋?她与母亲大吵了一架,不是因为母亲算计了韫姝,也不是自己被其他姐妹嘲讽排挤,她只是想好好地和母亲谈一谈,自己不值得母亲这般拼了性命的维护啊。
                      从母亲倒下的那一刻韫娴就有了一种天要崩塌下来的感觉,即使她昼夜不休地坐在床边照料,仍然未能挽留住母亲离去的脚步。
                      她抱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却再不能让母亲望她一眼。
                      父皇所说的那些她不记得的、不知道的事情,像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口上,一次又一次渗出细细的血花,痛彻心扉,无法愈合。
                      韫娴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是自己活生生逼死了母亲。
                      她不孝!
                      主殿里响起了越来越多的哀泣之声,追随漓妃多年的宫人、照料皇女的乳嬷嬷、内侍……渐渐地,哭声一片,惨淡悲伤,令人肝肠寸断。
                      我掉过头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漓妃留给女儿最深沉最漫长的惩罚,韫娴永生永世都不能忘怀。


                      27楼2017-02-13 18:56
                      回复
                        雍宁十年三月,漓妃皇甫氏病逝于宣耀宫,因其肃雍德茂,性行温良,被雍宁帝追封为正一品贵妃,以超一品夫人仪制下葬。
                        漓贵妃之女裕华帝姬悲恸至极,在贵妃灵柩前截发立誓,愿为母守孝终身不嫁。帝姬的纯孝坚贞感动了雍宁帝,雍宁帝为此下诏册封其为裕华公主,准其前往昭宫带发修行。
                        漓贵妃的灵柩入葬裕陵之后,裕华公主带着自己的乳嬷嬷、贴身宫女等人,坐上油壁宫车离开了皇城。
                        我站在城楼高处,遥望着公主的仪仗簇拥着那几辆宫车缓缓驶出苍泽门,惆怅之感油然而生。韫娴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座皇宫留有她所有的回忆,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遗憾的,令她每每回想都无法呼吸。
                        韫娴的天真幼稚既伤害了漓贵妃,亦伤害了自己。
                        漓贵妃的死是横在韫娴心上的一道伤疤,不敢触碰,永不消退。她不能亦不敢嫁人生子,她要用此生剩余的光阴来忏悔自己对母亲所犯下的罪,向神明祈求来生再做母亲的孩子,做一个真正孝顺懂事的女儿。
                        有的时候,一时错,一世错。韫娴的青春年华注定在皇家修道的昭宫慢慢消逝。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我看了片刻便转身下楼,我也该出发了。


                        28楼2017-02-13 18:57
                        回复
                          青惟水,梅岑积云谷神医世家青家的嫡系传人,悬壶济世,医术卓绝,兰心蕙质,她的美貌与医术并称双绝,在惊鸿宫的红颜榜上排名第六。
                          青惟水并非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子,却是真正意义上温柔如水的女子。无论是她的笑容,还是言行举止,永远都不疾不徐,安安静静,如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愉。
                          她坐在长福殿里,仿佛置身于山野林间自在,微微一笑,声音婉转动人。“小女从未见过此等怪病,不敢在馆主面前妄言,小女能够治愈的把握……只有三成。”
                          只有三成。
                          我下意识转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延湛,延湛不置可否地笑笑,将一只打开的紫檀小匣推向了少女。“青谷主不妨先看看诊金如何?”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灵芝,长约三寸,形如蛟龙,栩栩如生。
                          青惟水的目光在看到灵芝的一刹那变得灼热起来。
                          《本草经集注》记载:青龙芝,味酸平。主明目,补肝气,安精魂,仁恕。
                          作为世间罕见的灵药,七芝之一的青龙芝有使盲者明目的神奇功效,因其生长在海外仙山难觅踪迹。积云谷青家数百年来收藏草药无数,却也找不到一枚真正的青龙芝。
                          青惟水只惊喜了一瞬,旋即黯然。棠棣馆轻而易举地拿出了价值连城的诊金,所求之事她却并没有十足把握,她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馆主抬爱,小女承受不起。小女对小公子的病症实无把握,青龙芝……还请馆主收回罢。”
                          “青谷主自继承青家族长之位以来,死骨更肉、妙手回春,江湖人尽皆知,何必妄自菲薄?青龙芝乃百年难遇的灵药,谷主等得,不知青家小少爷还等得起?”延湛微笑着又轻轻往青惟水心上戳了一戳。
                          青惟休,青惟水同胞幼弟,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酷爱钻研医术,幼时在炼制丸药时被焰火灼伤双目,药石罔效,双目失明。身为神医世家的青氏族人集全族之力,殚精竭虑潜心治疗多年都不见起色,青惟水对着唯一的血亲更是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她太需要这枚青龙芝了。
                          延湛慢条斯理地捋了捋绣着云雷纹的宽大衣袖,嘴角微挑,冲着左右为难的少女露出一个堪称惊艳的笑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们做一个交易罢,青谷主?”
                          “不论你能否治好舍弟的病,这枚青龙芝都是你的。不过,如果真的失败了,你必须立下两个誓言————”
                          “第一,不能将有关舍弟之事透露给任何人知晓;第二,积云谷神医世家青家之主青惟水,终生不能离开积云谷半步!”


                          30楼2017-02-19 12:04
                          回复
                            四月的宵游宫,最值得期待的便是牡丹。
                            牡丹品种繁多,色泽亦多,以黄、绿、肉红、深红、银红为上品,尤其黄、绿为贵。昆山夜光、玉楼点翠、桃花飞雪、贵妃插翠、锦袍红、乌龙捧盛……数十种牡丹争奇斗艳,玉笑珠香。
                            牡丹之后,应季的花卉紧随而至。清香流溢,绰约多姿的芍药,素净香浓的木香,繁茂艳丽的杜鹃,百卉含英,生气勃勃,直教人恨不能终日流连于花丛之中。
                            向江湖人和商贾开放的宵游宫不用百里炽繁刻意提醒我也不会涉足,光是他的私人府邸就足够我慢慢熟悉赏玩了。
                            用来款待重臣宗亲的旭辉殿,招揽江湖贵客的复香院,姬妾居住的漱琼轩、霞旎阁……基于这两处宅院里住着百里炽繁的男宠姬妾,我十分知趣,只站在霞旎阁院外打量墙头数枝雪白的荼蘼。
                            微风过处有清香,知是荼蘼隔短墙。
                            此时此刻这句诗最为应景,我一想到便不觉心情大好,唇角微微上翘起来。
                            “搅扰姬君,在下……”陌生男子的嗓音响起的刹那,我嘴边的笑容一滞。霞旎阁位于百里炽繁私人府邸的西边,怎么会有外人出现?
                            比我反应更快的是婢女,溶溶等人呼啦一声立刻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严严实实,滢滢则上前套话,语气不善。
                            “此处乃内眷所在,公子怎能随意擅闯!我家小主子不能见外人,还请见谅,不知公子到何处去?”
                            “冲撞了姬君是在下的失礼,在下并无意冒犯……还请姬君见谅,在下只是迷了路……”
                            十二个婢女把我团团围住,连一丝衣角都看不到,我自然也看不到正在与滢滢攀谈之人的长相。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随风飘来,“姬君”“小主子”什么的听得我青筋直冒,若非今日穿的海棠色宝相花纹曲裾深衣是延湛送的生辰贺礼,我一定要把它扔到火盆里烧个干干净净。
                            滢滢给那人指了路,那人没有停留,立刻离开了。
                            我亦不敢再留在原地,连忙带着一众婢女打道回府。


                            35楼2017-02-27 18:42
                            回复
                              我前脚踏进长福殿,百里炽繁后脚便跟了过来。
                              方才发生的事情自然都瞒不过百里炽繁,他不仅带来了内廷司新进的绮丝,也顺带苦口婆心地提点了一番我的人身安全。
                              ……又来了。我默默以手扶额,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斩金截铁的百里炽繁,说起话来啰嗦得很。
                              有口难言的心情很复杂,我只能打量起那匹有着雨后绛红蔷薇一般瑰丽色泽的上品绮丝。
                              来自大靖云州的绮丝自古便是进贡皇室的贡品,其用料考究,织造精细、图案精美、锦纹绚丽、格调高雅。绮丝是用金银线及蚕丝、绢丝,加以孔雀、翠鸟等鸟羽等织造而成,这些价值昂贵的材料使得丝织物更加华丽、独特、美轮美奂,在不同光线的照射下,绮丝会折射出变化多端的色彩,异常华丽。
                              因为其制造工艺极其复杂繁琐,即使最熟练巧手的绣娘一个月也只能织出尺余,又有寸金寸绮之说。
                              只是一想到这匹珍贵的绮丝会做成精美的衣裙穿到自己身上,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何烛烈会听信济度大师的话,非要逼我在第一个本命年里必须全年都做姬君装扮?
                              到头来不仅烛烈信了,所有人都坚信济度大师占卜的准确性,就连齐皇后也准备了应季的皇女服饰送到了我“正在休养”的扶荔行宫。
                              百里炽繁见我不住地摩挲冰凉的绮丝,以为我很喜欢,不由地笑逐颜开。“怎么样,好看吧?今年云州只进贡了两匹,除了你,也就齐皇后得了一匹。陛下连花样都选好了,让绣院最出色的绣娘赶工,到万寿节那时穿出来,肯定艳惊四座!”
                              我嘴角一抽,狠狠瞪了百里炽繁一眼。
                              后者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咳,错了错了,咱们阿九品貌非凡、美如冠玉、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才貌双绝……哎哎哎!”
                              我忍无可忍,拂袖而起,掀翻了满满一碟樱桃,圆润娇嫩的樱桃骨碌碌滚了百里炽繁一身一地,模样好不狼狈。
                              百里炽繁索性坐下来摊开了手脚哎呦哎呦地叫疼,活该!我翻了个白眼给他,转身就走,哪有人被樱桃砸伤的?
                              百里炽繁又笑起来,扯住我腰间的团锦结流苏穗子,顺势抱我入怀,我挣脱不开,只能用杀气腾腾的目光刺向百里炽繁。几颗樱桃被碾碎了,嫣红的汁液从他的衣摆渗到我的衣裳上,再不起身换衣服,这条曲裾就要糟蹋了。
                              然而和以往一样,百里炽繁把我的怒目而视当成了空气,在我身上捏捏揉揉搓搓,一边质疑长福殿的膳食质量,一边唉声叹气地向我诉苦。玲珑阁里的人谈买卖总是磨磨蹭蹭,烛烈交代下来的差事做了一件又一件,厚王府最近蠢蠢欲动,意图劝说百里炽繁重新续弦……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溶溶进来,提醒我喝药的时辰到了,百里炽繁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罢了,先喝药吧。最近宵游宫里有无双城和玲珑阁的贵客,阿九还是留在长福殿别乱走的好。”
                              提到无双城,我忽然记起他曾经说过无双城有意往内廷送人的事情,顺口问了一句。“无双城打算何时把人送给哥哥?”
                              百里炽繁一愣,旋即大笑出声。“哪有那么快!如今内廷乱得不行,陛下可不乐意有人在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内廷……大乱?


                              36楼2017-03-07 19:4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