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江阴育俊坊内邓宅。
向房内望去,满眼尽是缟素,正堂上摆着刻有正楷的“显考邓公讳汝舟,孝孙元初、元舒,孙媳盛氏奉祀”牌位。邓氏兄弟与盛氏身着齐衰丧服站在两旁,看着县城西南的兴国寺方丈印白带着几名徒弟做法超度。在九名老者殉国后,城上百门火炮齐鸣哀悼。可人们都明白,很快清国方面会集结更多兵力继续攻城,这哪里又是流泪的时候?
“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城内众生!”印白双手合十,默念祈祷着,“三位施主,此时此刻该回归原位,去尽本分之责。”
“可现在总不能……”盛氏念及如今还在丧期,不肯答应。但她看见自家官人和小叔没过多说什么,看来是默许了。
这些天,清兵携带数十门火炮连日彻夜地进攻,睡两个时辰的安稳觉都成了无稽之谈。城防的民兵们无论年长年少,眼睛都泛着红血丝,尤其是负责巡夜的。城墙经不住这样的破坏,多处都出现坍塌破损,修补的人手根本不够,厨房造战饭的妇女们皆赶来帮忙。最可怕的是,从裂口处纷纷飞进的炮弹,要了不少人的命。
邓元初官人昨日还听黄官人讲道,造火器的陈小官人这几日说话总是紧盯着对方的嘴,声音也没个调,很是奇怪。仔细一瞧,陈小官人的耳朵里竟渗出些许血迹,想来以后没人帮是不行的。邓官人没有把此事告诉弟弟,他知道邓元舒这段时间一直守在灵堂,茶饭不思,也没有哭泣,并且见到谁都是那副漠然的样子。阎典史等人当时前来邓宅慰问,一向极为遵礼的邓元舒却只是双手叠放作个揖便匆匆退下,一句话都不说。
第二天,顺着民兵们的目光,看官们可以瞧见邓氏兄弟穿着齐衰丧服,相扶拄着竹杖登上北城墙。
“诸位,如果说切肤之痛,谁又能比得上他二人?似这般为国舍家,才是真正的勇者啊!”阎典史向众民兵勉励道,四周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在拥挤的人群中,邓元舒一下子就看到了邱楚生,那个中溜个子、中溜身型、长相平平却带着股不可动摇精气神的小官人。“邓兄,一定要挺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