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洁吧 关注:18贴子:817

第四章:回春散(7)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娘子忙闪避开,回答说,

  “这是从何说起?医家可不就是治伤治病的?我那也是急昏了头,碰巧而已。”

  胡爹连连摇头,“娘子啊,你可知道,伤我的那东西是什么?”他伸出一只巴掌晃晃,“五步蛇!吃他一咬,人抗不过五步去,巨毒无比,我还没听见过有谁能从它口中逃生的!你那草药,可真是仙药呀!”

  胡爹感慨万分。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很远。就又有那被毒蛇所伤的人投奔了来,娘子仍是将几味草药嚼碎了敷到伤口处,竟都有奇效。慢慢地,就琢磨出了“回春散”这主意:将那草药制成了成药。一个小小的生药铺,在这边地荒村,开起来了,卖专治蛇伤和解五毒的奇药“回春散”,也兼配其它,掌柜的又兼当坐堂先生,虽说只有一个学徒和小伙计,可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至少,有了熟悉的气息。

  许宣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那胡爹是个有心人,虽说死里逃生,却一直心存蹊跷,他想,什么仙草,有这等回天之力?他还想,祖祖辈辈,吃这山林,住这山林,怎么还不如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识得这山林的宝贝?他又想,日日在山里,捉蛇捕蛇,吃蛇的肉,喝蛇的胆,剥蛇的皮,怎么反不及一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有降服它的绝技?心里这样疑惑,对那“回春散”就分外地好奇:知道那是一宗大宝贝。他悄悄对金郎说,

  “儿啊,自古以来,学艺就是偷艺,你可要上心。”

  如今,这一家人,和许家走动的如同亲戚一般。那顺娘,不光爱粉孩儿,也喜欢年龄同她相仿的小青儿,当她是姐妹。顺娘问青儿,“贵庚多少?”那是学金郎文雅地说话。青儿不懂什么是“贵庚”,就反问,“你贵庚多少?”

  “十七。”顺娘回答。

  “比我小多了。”青儿高兴起来,原来“贵庚”是指年岁,“我贵庚十六。”

  青儿真的不知道人的年岁该怎样计算,她也不大懂数字,就信口胡诌。顺娘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喊哎哟,“哎哟青儿哟,你这样伶俐,原来不识数啊!”

  青儿也笑了,知道自己弄岔了,就说,“逗你玩呢!”

  顺娘说,“我看你,恐怕还没有十六岁,和我家金郎差不多。你得叫我姐姐呢!”

  青儿一抬眼,看见那金郎,正在院子里收草药,小小的个,还没长成,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金灿灿的,真的成了一个金人儿。青儿扑哧笑出了声,“顺娘啊,你和金郎加起来,也不如我大呢!”她像怕晃眼似地眯细了眼,“我一千岁了呀!”

  这是一句不能出口的话。她忽然起了深深的乡愁。她想起了蟠桃园,想起了从前无忧无虑、无知无觉、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的那些岁月,和平、安静、悠长,没有历史,一千年如同一天,一天如同一千年。她为什么要离开那里来这人间呢?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有谁,能从这条来路上走回去的。不管你遭遇到什么,不管你被欺凌、伤害、作践成什么,你都回不去了。

  青儿眼睛潮湿了。


26楼2008-08-22 11:39
回复
    那一晚她大醉,狂呕不止,搜肝刮胆,最后呕出鲜血来。她哗哗流着眼泪,醉话连篇。她一遍又一遍地说,“青儿啊,我来人间,不是为了做一个妖啊!”青儿抱着她,把她抱在怀里,青儿也哭,青儿哭着说道,“姐姐呀,你不是妖,你是人,你是人里面最好的好人……”青儿其实想说的是,“人算什么东西?那些人哪里配得上你?”她依然泪如泉涌地摇头,说道,

      “青儿啊,你别宽慰我了——我的泪是冷的,我害怕雄黄,三杯雄黄就毁了我三千年苦修才换来的珍宝……说到底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可为何我也不能像你一样,甘心情愿做一个妖?若我是个快乐的真正的妖精该多好啊!若我是个真正的不掺假的人该多好啊!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是——”

      她不是问青儿,她是问天,问地,问神灵和造物。她不知道自己是一个错误,是一个神的错误。神也是会犯错的啊!神给了她一颗人的心,却又给了她一个蛇的身体,让她忍受这种撕裂的巨痛。她是造物的怪胎,生而不幸,不管是做人还是为妖。

      “青儿呀——若有来生来世,让我变成石头吧,让我变成草木吧,我们等,我们一起再等三千年……”

      那一夜如同地狱,青儿眼睁睁看着她受难,却没有丝毫解救的方法。她抱着她,不知道她的痛楚是来自身体的哪一处地方。她的手上染了她呕出的血,红得触目惊心。天快亮时她们方沉沉睡去,梦中,忽听她大喊一声“官人哪——”青儿被吓醒了。青儿怔怔地流下泪来,终于明白,原来,她对那无情无义的官人是如此地不舍,如此地痴迷。原来,舍不下一个尘世间的凡人竟是这么煎熬可怕的事。

      从第二天起娘子就病倒了,昏沉沉卧床不起,吃不下饭,咽不下水,吃进一点东西就呕出来,呕到最后就是血花四溅。青儿没了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街上去,请来了给人看病的郎中。那郎中隔着帐子诊了一回脉,一拱手,对青儿说道,

      “恭喜恭喜,娘子这是喜脉。”

      青儿听不懂,“人病成这般模样,怎还会有喜脉?”

      “娘子这是有喜啦,”郎中说,“有小官人啦。”

      这话,如雷轰顶。送走那郎中,青儿一撩帐子,只见娘子竟然起身靠在榻上,满脸是泪。

      娘子怔怔地发问,“青儿,我不是做梦吧?”

      青儿回答,“恐怕不是。”

      “我真的有喜了?”

      青儿点头,“有小官人了。”

      “阿弥陀佛——”她猛然双手合十冲天念了一声佛,“我怀上了我官人的孩子!我怀上了人的孩子!”

      一切病症,如同奇迹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病愈的娘子如同蛇蜕一般出落成了一个新人。她一下子能吃能喝,脸上有了光辉,眼睛里汪着活水。她安静下来,再也不胡闹。她常常凝神静气,聆听身体深处那神秘的巨变,一点小动静也让她惊喜不已和害羞。青儿被娘子这变化弄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是桩好事还是坏事,可冥冥之中,她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时刻,她要为她的姐姐坚守这个宝贵的时刻。“青儿呀,”她告诫自己,“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啊。”她陪在娘子身边小心翼翼,规规矩矩过着人的日子,但娘子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这小蛇妖无限怀念着刚刚过去的欢乐和疯狂。看着小心翼翼的青儿,娘子心里生出无比的歉疚,她把青儿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她说,

      “青儿呀,姐姐今世给了人间,姐姐来世还你。”

      青儿笑笑,青儿说:“我不给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也不要姐姐的来世。能和姐姐今生今世在人间高高兴兴,我心满意足。”

      那一刻,娘子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清风白月。


    27楼2008-08-22 11:39
    回复
      碧桃村接二连三倒下的,俱是青壮年。胡爹最偏怜的幼子金郎也染上了这瘟病。到第三天头上,胡爹跑上山来见娘子了,胡爹一进门,扑嗵一声长跪不起,胡爹说道,

        “娘子,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家金郎!”

        这话,让娘子心惊肉跳,她看见了一个万丈深渊:她明白他这话是大有深意的。可是到此时娘子哪里有回天之力能扑灭这大灾大疫?娘子脸白了,说道,

        “胡爹啊,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若我有回天术,或是有特效秘方,我能眼睁睁见死不救不成?”

        胡爹直勾勾望着娘子,不说话,忽然咚咚咚以头碰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把脸埋在地面上哀求,

        “娘子,求你救救金郎!”

        “不是我不救,是我……救不了!”娘子悲伤地回答。

        “你能救!”

        “我非仙非道一介肉身,如何能普救众生?”

        “你能救!”胡爹言之凿凿。

        娘子愕然。

        “此话怎讲?”

        “你有‘回春散’。”

        “回春散不灵验呀!”

        “那是因为它缺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实不相瞒,娘子,老朽做了一梦,梦见观世音菩萨告诉了老朽这秘方,菩萨说,若解此症,只需在‘回春散’中加一味药引,这药引,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全在娘子身上了。”

        “是什么?”

        “血,”胡爹回答,“就是娘子的血。”

        “为什么非是我的血?”娘子此时反倒镇静下来。

        “我哪里知道天机?菩萨只说,非娘子血不能解大疫,言罢即去。娘子冰雪聪明,想来能猜中其中奥秘?”

        胡爹豁出去了。大难临头,唯有一搏。整个碧桃村,整个前山后郭,加上整个寿安城,只有胡爹有这过人的洞察力,有这临危不乱的心智和胆识。“回春散”是端倪,而那闻笛起舞的粉孩儿则是铁证。他是在用绝大的心智来和娘子较量了。他想着“以毒攻毒”这句老话,总觉得那是最后的希望,唯一的生机。也许观世音菩萨真的降临在他的梦中,给他指点了迷津,也许是子虚乌有,但是不管怎样,他来和娘子摊牌了。

        血从她身子里流空了,娘子面色如纸。

        他的话,每一句,每一言,她都听懂了,明白了。那个噩梦般的早晨,当她看到在笛声中狂舞的粉孩儿,就像看到了太阳在眼前砰一声坠落。她的儿子,她想留给世界的那个洁白无暇、没有她前世的拖累、肉身凡胎的一个真正的小“人”,原来,是不存在的,一个无辜的证明是不存在的,一个纯粹父亲的孩子是不存在的。那一刻,她心痛如割,她的梦破灭了。她不知道这孩子将要在人世间遭遇到什么,她也不知道这孩子将带给人世间什么。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质问自己,三千年的梦想,三千年来如此执拗地要做一个“人”的梦想,是否是一个绝大的错误?她,她的孩子,她孩子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完美无缺的——人。

        胡爹是又一个法海,可怕却又无辜。法海以“情”挟制逼迫她饮下雄黄现身,胡爹则是用了“救命”的天理将她从如此渴望融入的人群中驱逐。她不知道她的血是否真有解除大疫的奇效,她从没这样想过,也根本不愿意这样去想。但是此刻,面对这下跪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为救儿子孤注一掷的可怕的父亲,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就在这时她的官人许宣忽然从门里冲出,跪倒在了胡爹面前,许宣满脸热泪,说道,

        “胡爹呀,我一家,没有亏待过你们的地方啊,你如此说话,让我家娘子如何担当得起?”说着他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血滴下来,“来,你来拿我的血,去做药引子吧!”

        胡爹不动声色。

        娘子鼻子一酸,搀起了许宣,她把他滴血的手指噙到了嘴里,他的血,灼热,腥甜,像从她心尖上滴下来。她落泪了,她说,


      33楼2008-08-22 11:42
      回复
         一、《法海手札》

          救我的是我的仇敌。

          我喝了她的血,涂了她的血。她的血是大疫的克星,她是在我昏迷不醒奄奄待毙的情势下把血灌进我口里去的,我若是清醒时,我会喝她的血不会?就算知道那是救命的唯一法宝,我会喝她的血不会?

          多少人都喝了她的血了。一路上,我听到多少人在说,奇药,奇药!那些病家的亲人端着用她的血配出的“回春汤”如获至宝!夜晚,我看到多少条火把的长龙,都是奔着她的“奇药”而去。我心里疑惑,不知这妖孽的所谓“奇药”是什么。如今我知道了,如今我们身子里都有了这妖孽的脏血。如今这人世间是一个妖血遍布的世界。

          


        35楼2008-08-22 11:44
        回复
          村人怕过人,不让我进村,山沟里有个破草棚,不知何人搭建,他们就在我昏迷时将我远远弄到了那里。天天来为我送汤送药的,没有别人,都是她。据说我昏迷了七天,昏沉中影影绰绰总是她的脸。七天后睁开眼,她盘腿坐我身旁,对我说道


          36楼2008-08-22 11:45
          回复
             “法师啊,我何德何能,劳你这样不顾性命穷追不舍?”

              我回答,

              “为了尽除天下妖孽。”

              她笑笑,

              “佛家最讲慈悲,众生皆有佛性,何谓人?何谓妖?”

              我惊一时语塞。

              她喂我汤水,我别过脸。她放下了瓦罐,说道,“你若还想替天行道,就得把身子养好,现在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你这病,会过人,没人敢来服侍你,你若想活命,还就得吃我这妖精做的汤水饭菜!我放在这里了。”说完她转身而去。


            37楼2008-08-22 11:45
            回复
              草棚里,弥漫着她的妖孽之气和阳光。我闭上眼,初冬的太阳也依然是温暖的,照在身上,尤如佛光,尤如生之欢乐。我闭目静思,她说的不错,我得吃饭喝水,养好气力。我吃的是大地养育的五谷。忽然间我省悟到,我是一个刚刚活过来的人,是一个再生之人。我六根未净,“生”让我欢乐。

                她为何救我?一个妖孽为何要救一个除妖人?要么是大阴谋,要么就是……

                “众生皆有佛性,何谓人,何谓妖?”


              38楼2008-08-22 11:46
              回复
                我开始琢磨这句话。我挣扎着坐起,吃瓦罐里的汤水粥面。长长的一天,无人打扰。只有阳光、鸟鸣和流水的声响。草棚建在溪水边上,是破草棚,无门无窗,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山峦和树林。我心很静,山川流水亦很静,是我们对垒决战前的大静。

                  第二天她又来了,送来一瓦罐汤水粥面,一钵药汤。她放下东西要走,我叫住了她,


                39楼2008-08-22 11:46
                回复
                  大概意思就是,

                   法海说她没有经历人间中的苦,所以不能容她


                  40楼2008-08-22 11:55
                  回复
                    她听得很认真,听罢,沉吟许久,说道,“你这话,有道理,我还从没有这样想过,”她抬起了眼睛,“法师啊,汝非妖,又怎么知道妖没有生之大苦?”她眼睛里好似起了一层云翳,“一个妖,来到人间,想做一个人,呕心沥血终是做不成,这大苦痛,这大无奈,‘人’知不知道?”

                      说完,她不等我回话,转身去了。走出草棚后她忽又止步,背朝着我说道,

                      “法师,‘妖’也是众生中的一个生灵啊。”

                      又是长长的一天,我静思。她送来的药汤还有粥面使我力气恢复得很快。我甚至有气力走出草棚,面对山峦负暄而坐。山溪淙淙,树叶飒飒,一片天籁。与其说我在想她的话,莫若说我在想她的声音,那声音里有真的无奈和悲伤,是善的声音,如同这流水,这风。这妖孽真是一个大惑。我取出我的钵盂,走到山溪边,舀了一钵山水,我照见的仍旧是我自己的脸:一脸溃破的疮口正在消肿、收痂。这一回,我没有饮那钵盂之水,我把它倒回了小河里,让水消失在水中。望着那消失在水中的水,我忽有所悟,骤然停下了手中的倾倒……这是一个从任何经文与苦修中都不可能得到顿悟——人归于人,水归于水。


                    41楼2008-08-22 11:55
                    回复
                      我像一个负暄的老人一样睡着了,也许只是打了一个盹。忽然睁开眼,只见一个人跪在我面前。是那不堪大用的小子许宣,他终于来见我了。他不等我开口就先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

                        “法师饶恕小生。”

                        我不想苛责他,因我从没有对他寄大希望。我尚且惑之,何况这沉溺于情海中的白面小生?我让他起来,他不,却又是咚咚咚磕头,再抬起脸来,已是泪流满面,

                        “许宣求法师放过我家娘子!”

                        我沉默不语,心里却惊愕,这许宣,与当日涕泗横流求我救命的许宣相比,好似脱胎换骨一个新人,现在的眼泪与过去的眼泪有霄壤之别,如今这张泪脸上有了担当的、沉毅的气概。

                        “我问你,许宣,”我开了口,“我为何要放过一个妖孽?”

                        “我也问你,法师,”许宣回答说,“当日,你为何要迫我重回一个妖孽身边?”他一点也没有退缩,望着我,“因为你知道,这妖孽,她绝不会伤我。你看似冒险其实是胜券在握。同样道理,我求法师放过我家娘子,是因为我知道,她绝不会伤人害人。一个不伤人不害人的妖精,一个生灵,泱泱世界,为何就容她不下?”

                        我微笑了,想起那妖畜的话,我说,

                        “汝非妖,又安知妖孽本性?你又怎能知道她的真心?”

                        “当日,是你告诉了我九叶还魂草的来由,是你告诉我,我家娘子为救我性命几乎丧生。你说,看来那妖畜对你是有一点真心……法师亦非妖,法师又从何知道妖心?如今我与娘子,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亡命天涯,已逾两年,她是我孩儿的亲生母亲,我若不知她,别人就更不知她!这次大疫大灾,本是人作下的孽,却要用我家娘子的血,一个妖精的血来救人的命!多少人来喝我家娘子的血呀!举着火把,排着长龙,不舍昼夜!我家娘子的血,流了一钵又一钵,流了一碗又一碗,好像那是天泉,流不完,流不尽!到最后,她十个指尖都成了透明的冰柱!……法师啊,你也喝了我家娘子的血了,你也是一个妖精的血救活的人,试问,天下可有这样‘害人’的妖精?”

                        我大惊。就是在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所谓“奇药”是什么东西!人们翻山越岭端着捧着视若至宝的是什么东西!我一阵恶心,这妖孽用她的脏血亵渎了我,亵渎了人间!我头晕目眩,冷汗涔涔,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只觉数不清的金虫在嗡嗡乱飞。只听许宣冷笑了,

                        “法师啊,你好虚伪。你若不喝我家娘子的血,早没命了。你死不足惜,你可知你还要传多少人,害多少人?多少人要因你而死?出家人讲慈悲,你可有一点慈悲心肠?你一心要灭杀‘人’的异己,可面对天下万物一切生灵,难道人就不是异己?”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去的。我打坐,念般若波罗密心经,让自己静下来。太阳是何时落山的,我不知道,月亮是何时升起的,我亦不知。起了山风,起了林涛,干干净净的山风把我透彻地吹干净了。我一夜诵经,等我再睁眼,黎明的霞光洒在我身上,那霞光,美若西天胜景,我几乎落泪。我起身,用我的紫铜钵盂去溪边取水,饮了个痛快。然后,我回到草棚,等着她到来。

                        但是,我等来的是别人。

                        他说他姓胡,是这碧桃村山民。他问我,

                        “法师啊,你远路迢迢来这人人害怕的瘴疫之地,是路过,还是专为来此?”

                        我回答,“依檀越看呢?”

                        他笑笑,他的眼睛狭长,眼光闪闪烁烁,“我给法师说件奇事吧,”他说,“法师可曾见过蛇孩儿?长得和人一模一般,可是性情却是蛇性,像蛇一样在地上游,听到捕蛇人的笛子,就狂扭起舞。依老朽看,法师冒险来此,十有八九,和这蛇孩儿有关。不知老朽可猜对一二?”

                        我不语。

                        “不瞒法师说,这二年来,好好一个碧桃村,怪事不断,祸事亦不断。古往今来,没听过、没见过的奇事、祸端,连三接二,单说今年秋天,那一场惨绝人寰的人蛇大战,怕就是旷古未有的奇闻!依老朽看,法师来此,定和此事有些关联?”


                      42楼2008-08-22 11:56
                      回复
                         我仍不语。

                        又发不上来了,然后,这个人就继续说,这场疫病来得蹊跷,什么药都没办法救,只有她的血能医,然后问法海来这里是不是为了这场灾难


                        43楼2008-08-22 13:47
                        回复
                          我坐正了身子,开口说道,

                            “贫僧冒昧问檀越一句,檀越家可曾有人染病不曾?”

                            他闪烁的目光聚了一下,回答道,

                            “小儿金郎,曾染此病。”

                            “可曾服那‘奇药’?”

                            “自然服过。”

                            “如何?”

                            “自然是好了。”他回答,“可老朽终有一惑不解,还请法师赐教。”

                            “檀越请讲。”


                          44楼2008-08-22 13:48
                          回复
                            她又来送饭。瓦罐里是新鲜的粥面饭菜,粗碗里是还是掺了她的血的药汤。她见我打坐没有扰我,放下东西即去了。我望着她背影,想她的话,“众生皆有佛性,何谓人,何谓妖?”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人为自己设想出这样一个完满的终级退路即可放心大胆地为恶,她舍出一腔鲜血救人,人为何不能容一个不作恶的妖异共生共存?

                              多少人喝了她的血,就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这是我后来知道的。那一天,我坐在户外,诵经,静思,肉身和内心争论,自己和自己争论。太阳依然很暖,甚至热,一点不像冬寒十月的太阳。她送来的粥面,素净,却清新养人。这夜我睡得很实,很沉。到早晨,神清气爽。我以为这神清气爽的一天会平静地过去,但就在午后忽然有人朝这沟里来了,一群人,五六个老者,为首那人柱着拐杖。他们一见我就呼啦啦跪下来,口里说道,

                              “法师救命!”

                              我请他们起来,席地坐下。我已知道他们的来意。果然,为首那柱杖的老者率先开口说,此地出了妖孽,请我除妖禳灾。

                              “请问檀越,你们怎知出了妖孽,征兆何在?”我有意这么问。

                              “法师明鉴,那蛇孩儿就是明证,那孩儿,还不会走路,却会闻笛起舞,怪诞无比,淫邪无比,人绝不会像那样子狂扭。天有眼,让小人们看到了征兆。”

                              “举凡妖孽,必祸害地方,请问檀越,可能举出此妖的劣迹恶性?”我又问。

                              “啊呀法师啊,碧桃村向来风平浪静,可是今秋以来,出多少祸事?最大的祸事莫过于这大瘟大疫,百年不遇的大疫,死多少人?不是此妖作怪,又是什么?”老者以拐杖触地义愤填膺。

                              “贫僧有一事不明,既是此妖作怪,为何她又舍血救人?”

                              “这也恰是老朽们最担忧的地方,谁知她包藏何种祸心?若当初我们知道那‘奇药’是什么东西,谁还会去喝那妖精的妖血?如今悔之晚矣!听人说那妖血在人身子里会作怪,若真是那样,可如何是好?还望法师出头,勘明真相,早日镇邪除妖,碧桃村赤子苍生感激不尽。”

                              我沉吟片时,回答说,

                              “既如此,檀越们先回去,莫声张,且别打草惊蛇,等贫僧勘明实情再做理论。”


                            46楼2008-08-22 13:51
                            回复
                              没办法。后面的完全发不上来,
                              说需要审核。

                              http://book.sina.com.cn/nzt/novel/lit/yezhaoyanrenjian/33.shtml

                              没有病毒,新浪的。可在线阅读


                              47楼2008-08-22 13:5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