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依言做罢，便被蔺晨打横从木桶里头捞了出来，仔细擦净了水放到了榻上，换了干净里衣躺着。
见蔺晨也要躺下，梅长苏往榻里挪了挪，觉得自己精神还好，便开口道：“蔺晨，你知道，翻案以来，这是我头一次在梦里见到我父亲。以往梦见他，都是满脸是血的模样。在悬崖边上，他握着我的手，同我说：‘小殊，活下去，为了赤焰军，活下去。’——那会儿我还是林殊。这么多年，每逢精神松懈的时候，有时是昏迷之时被你唤醒，多数还是父亲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提醒我，我不能松懈。”
蔺晨并未躺下，就着没有撤开的引枕靠在床头，伸手过去圈着梅长苏的肩膀：“我早说过，你就是在这点上过于执念，才会让你那样心神疲惫。”
梅长苏摇摇头，嘴角弯了弯道：“这次不一样。他重甲戎装与往次并无不同，轰天裂地呼啸而来，在那红黑地狱里救我于生死，没有因我力竭而训斥，也没有……”梅长苏咬了咬牙，顿了一下，“也没有见我换了梅长苏的模样，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蔺晨知晓这是梅长苏心结渐解，“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国士之行，正如言侯所说，他们以你为傲。”他也乐的开心，便在梅长苏额上印了一吻道：“长苏，如愿以偿。”
梅长苏轻轻握住蔺晨手臂：“阿晨，我很开心。”
蔺晨把梅长苏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侧身拿了毯子，“你可还记得我说，你好好睡觉，醒了有惊喜的事情？”蔺晨拿毯子盖到梅长苏腰腹，一脸轻松的调笑，复又把梅长苏的手握住，“虽然你梦见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但还算听话。蔺老师有奖励。”
“什么奖励？”
蔺晨下巴点点桌子，梅长苏顺着目光看过去。
两个甜瓜。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打奶飞流]正在上线。
　　蔺老师os：还打奶！还打奶！离经读条不知道啊！你苏哥哥死了不赖我！
　　*肾上腺素分泌得像流汗，描写出自龙族。
　　*标题灵感来自夏目友人帐。

　　chapter.13过尽千帆
　　说罢了心结所在，梅长苏一身轻松，神色激动的扯着蔺晨开卧谈会，灯都熄了，天南海北的又聊了近一个时辰，东方见白才睡着了。醒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蔺晨在案上写字，飞流坐在床榻边，撑着下巴看自己，见人醒了便朝着蔺晨那边看过去：“蔺晨哥哥。”
　　“醒了？”蔺晨也往这边看过来。
　　梅长苏朝着蔺晨点点头：“醒了。”弯了弯唇角看向飞流，小孩儿正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却不敢触碰，生怕是梦境一样。梅长苏伸手去握了握小孩儿的手掌：“飞流回来啦？”
　　“嗯。”小孩儿面露欣喜，点了点头。“苏哥哥也回来啦！”
　　飞流如狼似虎的扑上来，但显然是蔺晨嘱咐过了，只两只手臂轻轻抱了抱梅长苏的肩膀。
　　蔺晨那边抬手收笔，眼睛往梅长苏处瞟了瞟，眼睛里面晶晶亮亮的，梅长苏会意，伸手摸了摸飞流的后脑：“厨房里有新做的糕点，去叫黎哥哥拿给你。”
　　飞流点了点头就出了门，蔺晨这才起身过来：“你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非得把小孩儿支走了再说？”
　　梅长苏横了他一眼，嗔笑道：“作奸犯科这事儿可不是我能干的，再说了我也是在你会意下才支开飞流。”他摸索着起身，蔺晨见状去扶，给人抱起来倚在自己身上：“嘿你悠着点儿。”
　　梅长苏抬头道：“飞流怎样了？”
　　蔺晨一脸“你看我够意思吧？”的灿烂笑容：“你睡着这段日子，在琅琊山有老晏照顾，我家老头子也给看过，余毒已清，不用担心了。”他嘴上轻佻，手里动作却撒不了谎，紧紧圈着梅长苏的腰，方在那腰肢上捏了捏：“不错，小孩儿听话，你也听话，长了些肉了。”
　　“哎呀呀，不知是哪个人说的，保持良好的身材是世家公子的必修课。你把我喂成了球，就看你后不后悔～”梅长苏有点幸灾乐祸，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梅长苏揉揉肚子，“什么时辰了啊……好饿……”
　　“就快到未时。我看说你是小猪也不为过，一觉睡了十几个时辰，醒了就要吃的。”
　　梅长苏作二皮脸状：“能吃能睡说明我健康。”
　　事实证明这话说的确实是为时尚早，没过几天，梅长苏的身体状况就又出了岔子。
　　蔺晨同飞流打赌捉山雀，只许徒手，谁捉得多，而且捉的数量是个偶数便赢，查完了数还要把山雀放回去，所以不能掐死。商议好了由梅长苏裁判，若是飞流赢了，蔺晨便要给一大家子做上一顿饭，若是蔺晨赢了，飞流就要当着大家的面来跳舞。
　　结算之时，梅长苏看着飞流一闪一闪的大眼睛，还有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笑着开了黑裁，直接把蔺晨撵去做饭了。
　　蔺少阁主多年美食浸淫的老饕，做饭的手艺自然不差，他看着护短的梅长苏和血泪控诉他欺负人的飞流，留了句：“你们这是一家子什么人诶！”然后飘去厨房做饭。
　　什么君子远庖厨，呐，老婆孩子开心，这才是重要的啊。
　　忙活了半日做好了饭菜，也带出了黎纲甄平还有吉婶的份儿，什么精致的吃食都有，还特意给梅长苏弄了碗泡椒的鱼皮。
　　饭桌上吃的尽兴，梅长苏就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了。
　　蔺晨十分冷静的勒令一众人等出屋，然后把人抱起来放到床榻上面按压心肺实施急救。二分熙阳诀内息入体，等到梅长苏脉搏平稳血行正常的时候，蔺晨坐下来休息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满满的都是汗。
　　所谓心不动则不痛，这话的目的当然不是叫他不动心，而是痛了千次万次，锤炼成钢，这些痛楚和焦灼就不能影响他的精准。
　　蔺晨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这突如其来令他心悸，即使他自己做好了万般准备，如何应对梅长苏日渐虚弱的身体还有梅长苏的死亡，可真到了这时候，他仍然不能常心面对。
　　废话，如何常心面对。
　　你知道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你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与天争久长。你就是不想让他死了，长眠在那冰冷的地下。等着清明或者中元之时在他的墓碑前面倒下一杯酒说，“长苏，好久不见。”
　　这场景就在眼前，那种糟糕的感觉就像是在胸口悬着锋利的匕首，每次呼吸一口，它就随着动作深深刺进去。时刻提醒着你，他就要死了，可你什么都做不了。
　　哦，或许你还能做点儿什么。
　　可他就要死了，你能做的只是减轻他的痛苦，极端一点儿，一刀扎在他胸口，给他杀了。
　　可你不舍得，你就得这样看着他死。
　　房里就他们两个人，梅长苏侧卧在床榻上，蔺晨坐在床边，翻那本翔地记，上面满满的都是梅长苏的批注，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一字一句都是自己的字迹，又不是自己的字迹。
　　他想起来琅琊山上那个重新学着写字的梅长苏。学着他的字迹写“惠风和畅”，皓如新雪的纤细手腕在他的手下带着，一笔一锋。
　　一页一页翻过去，最后一页有一幅炭笔速涂的自己的素像。蔺晨想象得到，梅长苏是怎样嘴角带笑的去画这幅画儿，或许他沾了满手的石墨，可他眼里都是温柔的光，一直很安静。
　　

梅长苏像是松了一口气：“你负责治我的病，我负责相信你。于医患而言，从来都是。于朋友而言，我信得过你，对于蔺少阁主，梅长苏全心依赖，如废人无差。这些都让我安心把后背交给你……”
梅长苏说着眼泪盈满了眼眶，有些哽咽。蔺晨见状伸手拂去他的眼泪，梅长苏方才继续说道：“可打心眼儿里，蔺晨，作为恋人，甚至说到现在婚姻已成，我心里都是慌的。”
“甭慌。”蔺晨笑得灿烂，“你既说经历，于我也是宝贵的存在。长苏，爱这个东西，很奇怪的，我们都不能说得出来它到底有什么明晰的地方，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到牵挂你，到心悦你，再到就是爱你只能爱你——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在作祟。你对我的意义始终是不一样的。”
梅长苏说自己亦然，蔺晨听罢笑笑：“我这人脾性你知道，今日明确告诉你，你梅长苏前脚死了，我后脚便娶上十几二十房姨太太，”蔺晨咬了咬牙，发了狠道，“你若不想有那十几二十房姨太太来鸠占鹊巢，便乖乖听话，好生活着。”
梅长苏哑然失笑：“是是是，谨遵官人教令。”
“长苏，夜要尽了。”
“是，天也要亮了。”
陪梅长苏度过漫长岁月（完）
I标题《狂流》齐秦
II^来自《参商》*来自《浮生辞》
III一只猎犬的故事，灵感来自《滚蛋吧肿瘤君》
试水篇结束，感谢您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
愿你找到一个与你共度漫长岁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