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尼基·希特系列第四部：《破冰》中文版

（四百九十八 20160609）
他们三人走上满是磨损的大理石台阶，通过神圣的木制大门进入门厅。“我猜你知道NEC是一个国家级地标，”教授说，“美国最古老的私人音乐学校。当然，在它创立时，我不在场。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在保安处登记，清水教授说：“我为我的注视而道歉，但是我忍不住这样。你和你母亲看上去一模一样。”老妇人满脸微笑，让尼基感到一阵温暖，“亲爱的，请将这作为一种最高级的赞美。”
“欣然接受，教授，谢谢。”
“既然今天我休息，称我为由纪可以吗？”
“我是尼基。”
“大多数人都称我为鲁克，”他说，“但是詹姆森也可以。”
“我在杂志上读过你的文章。”
“谢谢。”他说。
女士眨眨眼：“我没说我喜欢。”她又朝尼基眨眼，然后带他们走向右侧的走廊。即使她的白发表明她已经超过76岁，但是她仍然充满活力，步伐稳健。一点都不像是休息的样子。
他们经过一个排练大厅，学生们盘腿坐在周围，听着iPod，等着轮到自己，身边放着背包和乐器箱子。从排练厅里面，“博列罗（一种西班牙舞蹈，译注）”的节奏从关着的门里传出来，充满震撼。鲁克凑向尼基，充满挑逗地耳语道：“博列罗，嗯？”
在他们前面，清水教授停下来并转身。“鲁克先生，你喜欢拉威尔（法国作曲家，译注）？”她问道，明显她的听力没问题，“几乎和快闪一样性感，对吧？”
她带他们下楼到燧石音频库，她已经在这里为会面安排了一个隔间，安静而且私密。他们都坐下之后，她再次关注希特，说：“尼基，你当了警察，对吧？正如同苹果从树上掉落的理论。”
“事实上，我自己想要当一名警察，”她说，“我就在附近的东北大学上学，在我母亲被杀的时候，本来计划要拿舞台表演的学位。”
清水教授很惊讶。老妇人向尼基靠过去，拉住她的两只手。“我无言以对，我们都知道那种空虚无法填满。”
鲁克能够看见，在那位女士坐回去的时候，尼基在眨眼以免眼泪流下来，所以他替她开始谈话。“教授，我们可以说回到苹果树的暗喻吗？”
她转向旁边的尼基：“作家。”
“你觉得她妈妈很有希望成为一名演奏家？”
“我们来谈谈我的这个学生的全部吧，詹姆森。这所学校的目标不只是像做香肠一样打造演奏者。这是一所学校，它也是一个集体。我们强调合作与成长。这意味着艺术性，更重要的是成为一个人。他们相互关联，才能达到精通。”老教师转身向尼基介绍，“简单地说，像你的母亲这样能够展现这些价值的人，在我过去六十几年里很少见到，包括学生和教员。”她停顿一下以示强调，“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吗？”希特和鲁克都笑了，但是教授表情严肃，“你的母亲也讨厌我，尼基。她学习，她练习，她调查，她尝试，然后深入学习再练习——她所有获得的激情，可以让她实现成为首席钢琴家的梦想。我知道她会实现的。她本来会在从德意志留声机公司得到第一份录音合同的时候，展现她的天赋。

（五百〇六 20160617）
“不。”
“但是在所有人当中，你父亲不是——”
“不能这么做，好吗？算了吧。”
她的坚决让他无言以对，只有一句：“继续？”
两人看的第二册描述了杰夫和辛西娅的相爱，这是年轻情侣在欧洲的纪念册，包括在巴黎的照片，但是仍然没有出现尼科尔。鲁克问，她会不会在婚礼上出现，尼基说没有婚礼。七十年代的结果，她的父母进行后嬉皮士式的反抗和私奔。接下来一系列的照片是尼基在纽约的婴儿时期，包括她在蹒跚学步时一张滑稽的快照，她扶着格拉梅西公园的铁栏杆，透过栏杆愤怒地盯着镜头。“我在大多数被你抓进监狱的犯人脸上见过这个表情。”她笑了，但是合上相册。“这就结束了？拜托，刚刚看到有趣的。”
“我们看完了。其他的大多数都是我最傻乎乎的样子，而且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你开心或者让我出丑。我在七年级的时候已经受够了。我知道一个事实，这里面没有尼科尔。”
“我有另一个疯狂的想法。”
“你，鲁克？可以想象。”她一边说，一边重新给他们倒酒。
“事实上，没那么离谱。自从今天上午我们知道她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字可能就是取自尼科尔？”他看着她皱眉，“哈，现在不觉得这么疯狂了吧？”
她不作理会：“只是我法定名字不是尼科尔。”
“所以？尼基，尼科尔。差不多。这不无道理，而且她们是这么亲密的朋友……虽然，从这上面来看，”他指着相册说，“尼科尔似乎更像是个虚构的朋友。”
尼基走到她在客卧的办公桌，打开手机查看关于查案进展的邮件，等她回来，她发现鲁克盘腿坐在起居室中间的地板上。“你认为你在干什么？”
“无可救药，还能怎样？这是我的工作。”他在旧式录放机上按下播放键，电视上开始放出尼基的录像，她坐在一架大钢琴旁边，她的母亲站在她身边。日期是1985年7月16日。“
“好吧，鲁克，得了吧，把它关掉。”
“你当时有多大？”
“五岁。我们已经看得够多的了。行了。”
“你爸爸呢？”鲁克问。她耸耸肩，就好像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在二十五年前的旧录像中，小尼基·希特，穿着一件黄色套头衫，坐在凳子上，两只脚前后摇晃，满面笑容。她向镜头喊道：“我要弹沃尔夫冈·阿马多伊斯·莫扎特（莫扎特的全名，译注）。”鲁克本以为会听到“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之类的儿歌，相反，那女孩对着镜头，自信地宣布：“我要弹他的第十五奏鸣曲。”辛西娅点头示意开始，尼基的手停在键盘上，让自己沉静下来，然后开始演奏，这是鲁克非常熟悉的场面。他向电视靠近一些，至少算是钦佩。这一曲相当有挑战性，但是这双小手可以做到，而且她弹的所有音符都没有出错，虽然对乐谱是在死记硬背，但是说到底，她当时只有五岁。在小女孩的演奏过程中，她的母亲向她靠近，说道：“做得好，尼基。但是不要着急。就像莫扎特说的，‘音节之间的空隙也是音乐。’”

（五百〇七 20160618）
希特让鲁克沉湎于他的窥探心理中，但是在歌曲结束的同时按下了停止键。鲁克为之鼓掌。他转向房间另一侧的钢琴：就是这架钢琴，摆在录像中的相同位置。“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忘了。”
“拜托，专场演出。”
“不行，表演结束了。”
“求你了。”
尼基坐在沙发上，让自己的位置远离钢琴。她拒绝的态度让他想到了那幅她在波士顿避开的萨金特画作。“你要明白，自从她被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打开琴盖。”她的表情僵硬，而且脸色苍白，“我无法让自己演奏，我就是做不到。”
******
午夜时分，一阵警笛声在她的窗下呼啸而过，把尼基吵醒了。有人处于紧急状况或者被送进监狱，就如同老鹰乐队唱过的那首关于纽约的老歌（老鹰乐队，成立于二十世纪70年代的一支美国乐队，此处说的是老鹰乐队的《New York Minute》，译注）。床头柜的上的闹钟显示3:26AM。她的手在床上鲁克一侧落下，发现人不在，而且床单是凉的。
“请告诉我你不是在看**网站。”她一边说，一边系上晨衣的带子。他穿着内裤，在昏暗的光线中坐在餐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
“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没错。作家的**网站。”他抬头看她，刚起床时的乱糟糟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没那么疯狂，“怎么回事，急着要在谷歌上搜什么？有点像是禁忌的性爱。你会奇怪，我应该还是不应该？但是你不能放弃这个想法。而且，你还需要知道的是，当你得到了真正需要的东西，你会满头大汗而且气喘吁吁。”
“那么，如果你宁愿自己一个人……”
他把MacBook转向她，所以她能看到搜索结果。“伦纳德·弗里克。记得那个在你妈妈的录像上拉大提琴的人吗？”
“另一种称谓是大提琴手。”
“他也在与尼科尔的室内三重奏上吹单簧管。多才多艺。”鲁克向屏幕伸出手指，“伦纳德·弗里克，新英格兰学院毕业，目前被王后交响管弦乐队聘为首席单簧管手。”
“他也演奏单簧管。”
“这就是为什么我放弃了大管。规矩太多。”他站起来，“这家伙一定也了解你妈妈和尼科尔。我们要去见见他。”
“现在？”
“当然不是，我得先穿上衣服。”
她搂着他，双手抚摸他的臀部，然后将他的头转向自己。“现在？”
他解开她的晨衣，感受着她肌肤的温暖向他的胸口扩散。“我猜我们可以先回到床上。你知道，就一小会，在我们去分局的路上还有时间去见见他。”

（五百〇八 20160619）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希特和鲁克在她家附近星巴克门外的步道上等绿灯过马路，她手里端着三杯咖啡：他们俩每人一杯，还有一杯是留给鲁克召来的租车服务的司机，司机在东23街对面，靠在黑色林肯的挡泥板前等着。绿灯亮了，街上的车辆停住，他们开始过马路，但是走到一半，他们的司机喊道：“当心！”他们听见引擎的轰鸣声，转头看见一辆褐红色小货车的保险杠只差几英尺就要撞到他们了。他们后退，勉强避开，而货车则通过十字路口，呼啸而过。在震惊中，他们赶忙穿过马路。
“见鬼，真是吓到我了。你们还好吧？”
尼基看见自己仍然拿着咖啡盒的一个角，她没什么问题，用餐巾擦擦洒出来的咖啡。“那家伙在干什么？”她问，“在发短信？”
“不，肯定是喝高了或者嗨了，”他们的司机说道，“他正盯着你呢。”尼基停止清理污迹，朝路基走了一步，想看看货车的车牌。但是货车已经走远了。
******
“我是嫌犯？”伦纳德·弗里克问道。那个一度瘦削、穿着燕尾服、长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的青年，经过几十年之后，已经变成一个胖子了。现在，在皇后学院亚伦·科普兰音乐学校的排练场里，坐在他对面，希特看着他穿着休闲鞋，头发都掉光了，山羊胡子已经变白了，在他微笑的时候，胡子和酒窝组成一个圆括号。
“不，先生，”尼基说，“这纯粹是为了进行背景调查。”
鲁克问：“你没杀她们吧？”
“当然没有。”然后他对尼基说，“他不是警察吧？”
“不用管他。”弗里克笑了，脸上露出酒窝。对于有访客到来，他似乎很开心，然后告诉他们，他的事业自从七十年代开始起起落落。首先有一个临时的工作在东北地区的小交响乐队。然后经历几个许诺测试的失业状态，直到他得到了稳定的工作，在几个百老汇的乐队补缺，包括《歌剧魅影》、《猫》、《摩登蜜丽》，后来他进了皇后学院的交响乐团。
“好吧，不是纽约的菲尔，但这是个了不起的团队，联合的利益，再加上每年我有一次公开的单簧管独奏，表演盖希文（美国著名作曲家，译注）的‘蓝色狂想曲’。整个过程都是值得的，只为列出伟大的上升记录，并且看见乐队所有人都能开心一笑。甚至大管的表演者也一样，虽然他们都是傻子。”鲁克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伦纳德向尼基表示慰问，“我爱过你妈妈。我爱她们两个，但是相信我，你的母亲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曾迷恋她。所有人都这样评价。你和她非常像。而且有这种特殊的天赋，这种……力量让她争强好胜，而且脱颖而出，但是她和同学们关系很好。甚至能够维系。而音乐学院竞争激烈是出了名的。”

（五百一十二 20160624）
“好吧，你知道这背离了你最可笑的阴谋论之一。”
“好吧，你有得乐了。”
他夸张地摸摸下巴，享受这种用了警探的话回敬她自己的机会：“我宁愿处理艰难的状况而不是仅仅满足于自己的一点直觉。”
“你想被我泼一身咖啡吗？”
“莎伦·希尼斯伯格。”
在艾兰斯招她到玻璃办公室做简报时，希特仍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消息。她知道他的注意力不会持续太久，而且将简报简化成大致的框架以免他跑题，于是她开门见山：“自从我昨天从波士顿给你打电话汇报鲁克和我发现无名女尸和我母亲的联系之后，我们已经在关注在尼科尔·伯纳丁身上会有什么发现。”
“你从那边带海鲜回来了吗？”
“抱歉，警监。”
艾兰斯向后靠在皮椅背上，他的体重导致皮椅的一声呻吟。“老天，我喜欢波士顿蛤蜊。合法的海鲜是每次旅行的必备。”
“没错，众所周知。”她说，但只是应付一句，然后继续说双重谋杀案的正事，“所以，我们现在确定了伯纳丁的身份，我们获得了新的线索，我们从她的市内别墅得到鉴证科的线索有限，但是我们可以从她的银行账户、工作、私人关系、以及其他方面调查她的生活，现在还没有收获，但是——”
“鲁克写了什么关于你们去波士顿的文章了吗？”
“长官？”
“写进了什么新的杂志文章吗？”艾兰斯在椅子里坐直，椅子的金属弹簧发出砰的一声，“这就是他之前说过的，要把某件事写进另一篇杂志文章里，而且我很好奇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手了。”也许他的注意力不是不能持续，而是他只是在关注别的事，“你今天早上看见有小报提到我了吧？”
“对，事实上，长官——”
“你应该让鲁克看看。让他知道别的记者也在瓜分这个消息。”
她没有错过提到他的那份报纸。“鲁克不仅知道那篇文章，也知道是有人泄露了情报，长官。在我的小队里面。”
“我们有人给《文汇报》传消息？”艾兰斯歪着头，从身后的大窗户看着办公区，“知道是谁干的吗？”
换成其他任何人，希特都会说不知道。“希尼斯伯格警探。”她说。
“莎伦？你确定？”
“是的，长官。”
“呃，好吧，他们肯定从某个地方得到消息。”他拿起咖啡杯，似乎不在意泄密的事，喝了一口之后又说了一句，“把消息泄露出去可能是件好事。”
“我不同意，警监。”希特不喜欢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从他脸上看见自娱自乐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这个案子处于我们不想将其公开的阶段，而且还要应付随之而来的马戏团。不能在我们有机会调查所有线索的时候。”
“啊？那要怎么做，警探？”在她看来，他的微笑让这句俏皮话效果更糟，这不只是满不在乎，而是表明了一种封闭的思维方式。

（五百一十六 20160629）
“不用，谢谢。”鲁克说。他注意到杰夫身边椅垫上潮湿的圆圈，他知道，杰夫一直在这个位置放上一个新的杯子，这让他感到遗憾。
“不管怎样，我们的一名投资人也在电影方面投了钱，所以他派我去参加著名导演费里尼（意大利著名导演，译注）举办的鸡尾酒会。酒会上有很多大明星，比如罗伯特·雷德福（美国导演、演员，译注）和索菲亚·罗兰（意大利女演员，译注）。我记得费·唐娜薇（好莱坞女演员，译注）也在场，但是我关注的是酒吧旁边那个弹钢琴的火辣女孩，而且每个喝着免费香槟的人都忽视了她。我们相爱了，但是我们都在到处旅行。我们更认真，而且无论她在哪里，我都在同样的地点安排日程。”
“鸡尾酒会的演奏？”鲁克问。
“有时。她主要是花一周或者一个月在某个富有家庭的豪华别墅里当家庭音乐教师。就像我说的，她在浪费天赋。本可能完全不同……”他陷入一阵黯然，而这时雷声响起，雨滴叮叮当当地落在窗台上。
尼基说：“我们要回去了。”她要起身，但是鲁克还有别的想法。
“或许她害怕登台？”
“不可能。我认为都是尼科尔害的。她是个派对女孩。每次我觉得终于可以再次说服她认真点的时候，尼科尔就像是出现在她肩膀上的恶魔，而且，我知道的另一件事情是，辛迪去圣·佩罗兹（法国城市，译注），或者摩纳哥（欧洲的一个城邦国家，译注）、沙木尼（法国东部城市，译注），靠贱卖她的天赋来换路费。”他转向他的女儿，“你出生时情况开始好转。我们在格拉梅西公园有了自己的家，你妈妈安顿下来照顾你，而且她喜欢这样。她非常爱你。”当他说这些时，他的脸上浮现昔日杰夫的神采，而且鲁克能看见他的表情和尼基在微笑时完全一样。
“那是一段幸福时光，”她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然后她去摸车钥匙。
“虽然这些事情没能持续是吧？到了你五岁的时候，她又变回老样子了。给富有的纽约人当家庭教师，有时和他们的家人离开几个星期，或者很晚才回家，甚至彻夜不归。而她从来不和我谈这些事。只说她需要保持独立，并且做些她自己的事。把我甩到一边。”他停顿，好像要做个决定，然后说道，“我从没和你说过这些，但是我怀疑你母亲有外遇。”
尼基将钥匙交到右手。“好吧，也许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鲁克问：“你告诉过警察这些怀疑吗？”尼基用手肘轻轻地捅他，而他完全不理会，“可能他们需要知道。”
“我没提过。”
“因为你们已经离婚了？”这次尼基捅得更用力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她没有外遇。”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下嘴唇在颤抖，“这对我很尴尬，特别是在那些事发生之后。”尼基在沙发里向前移动，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我很惭愧——但是我雇了一名私家侦探去，呃，跟踪她。”然后他恢复一些，补充道，“毫无收获，感谢上帝。”
******
闪电划过，同时公寓后面的森林里响起雷声的轰鸣，这是在催促他们赶快上车。等他们上了车，希特检查手机，发现一条来自她的格斗教练唐的短信：“今晚打一场？是/否。”

（五百一十七 20160630）
鲁克问：“案子有最新消息？”
她摇摇头，发短信回了个“否”，然后给车子点火。他肯定已经明白了她的情绪变化，鲁克尊重她，在回曼哈顿的路上保持沉默。
整个小队勤勤恳恳地工作，但是他们的调查结果仍然没有让案件有任何进展。纽约和波士顿的法国领事馆在近期没有和尼科尔·伯纳丁打过交道，她也没有固定电话记录，而且她的手机通话都是普通的订外卖和预约去体毛。奥乔亚带回了两项证实，她打手机在最后一分钟取消了“剪发与染发”不太正常。她的发型师，那个人对于失去了一个最优秀的客户感到悲伤，说她人很好，虽然觉得她最近有些头发散乱。对于她被杀的问题，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鲁克打出租车回他自己家，留下希特去更新谋杀板。很不幸，她要给每个工作事项打勾，但是没有得到新的消息。
这天傍晚，鲁克家大楼的电梯门在尼基面前打开，那个复健宝贝莎琳娜拖着按摩床的两个轮子走出来。“嗨！”她说，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朝尼基挥挥手指，让她的三头肌抖动一下，“他完全归你了。”
“呃，谢了。很感激。”在电梯门关上前，尼基最后看见的是那排完美的白牙，这让她反思她面前的那只笑脸猫，她怎么会只见笑容不见傻瓜，却从来没有只见傻瓜不见笑容。
等鲁克冲完淋浴出来，她已经在长条桌前将开胃菜装盘并且给他们都倒了一杯酒。“考虑到今晚我们不会出门，那我们就简单吃一点。”她说。
“我没问题。”他看看酒的标签，说，“哦，灰皮诺（指一种用于酿造葡萄酒的白葡萄，口味独特。译注）。”
“耶，茶树油和费洛蒙的完美搭配。”他们碰杯，“我在上楼时碰到了你那顽皮的护士。你的‘康复’怎么样了？还有，这是打引号的。”
“很不幸，我的最后一次治疗。但是我需要继续，因为今天下午你的手肘击中了我的枪伤位置。”
“真的？”她叉了一块意大利火腿，并将它滚成一个干奶酪球。“这不太可能，你当时根本就没意识到。记得吗？你被设定为小丑，让我爸爸免于麻烦的？”
“对，完全是角色翻转，对吧？”
她放下食物，用餐巾擦擦手指。“这个预设情况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准备给你做干扰，但是你没有提任何问题，所以就由我来问了。”
“鲁克，我们去那里不是提问的。我去是礼貌地向我父亲传达案件情况，因为你的前女友把它登在街头小报上了。”
“我们忽略你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做出的第二个妒忌的评论，把话题关注于拜访你爸爸。”他咬下一小块橄榄并将余下的放在他的盘子里。“对，我们去那里是有一个目的，但是他讲述的情况让我们想知道更多。他对于婚外情的怀疑很重要，我们不能放过。但是你什么都不说，我认为你是出于感情的关注，所以我接过空挡。他从没和你说起过吗？”
“你听到他说的了。他说了没有。”
“而你毫不知情？”
她又喝了一口酒，当她转动杯脚，看着酒在酒杯里晃动。“我能和你说点事吗？”

（五百二十一 20160705）
她不能告诉他所有这些。或者也不应该。这些事情，以及几十种其他混乱的记忆片段，都是尼基几乎不可能让自己进入的冒险旅程。就像房间另一边的钢琴盖子，这些事情太痛苦了，所以她不能触碰。也许鲁克是对的。也许她的防护真的竖起了一道城墙。
就像她母亲那样？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真的存在性格的缺陷，或者仅仅是辛西娅·希特用实例教给她女儿的一个更有价值的生活课程？就像是示范怎样在按下琴键之间形成间隙？因为这也是音乐？
淋浴的水声停止，这让尼基集中精神问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她不可否认地将自己置身于十字路口。为什么？但是，随着浴室门打开，希特知道这不是最迫切的问题。眼前的问题是，她会在这个充满风险的夜晚做些什么。
他走到走廊，皮肤泛光，除了一条毛巾围在腰上别无他物。“我相信你提到了喝啤酒的事。”他说。在过于纠结之前，她拉开冰箱门，拿出两瓶啤酒，然后放在他们之间的长条桌上。他们碰杯，而且每人都喝了一口。“明天肯定要浑身疼了。”他说。
这时他们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知道会是谁吗？”他一边问，一边走到门口。
鲁克有钥匙，但是也许他想要谨慎一点，所以她小声说：“别说话，看一眼就好。”她绕过长条桌，想着应该如何解释，而这时唐的毛巾滑落在地上，而且他没有抓住。他转向她，眨眨眼而且狡猾地一笑，然后向前靠，从门镜往外看。
猎枪在门上打出一个大洞，巨大的冲击导致唐的身体向后倒下，而且头部先着地，就在尼基的脚边。本来应该是脸部的位置血如泉涌，脑子的碎片戳进她的胸口和腿上。
柒
如果任由恐惧控制自己，那么她就会瘫倒在地。如果她思考面前的恐惧，她肯定会被干掉。所以在各种感觉的海啸压垮自己之前，尼基能够稳住自己，启动自己的警察模式。她关闭自己的感情，鼓足勇气，开始行动。
让自己身子压低，尼基在地毯上往后滚，到达门厅对着长条桌的角落，而且关掉灯。起居室里仍有一个桌灯亮着，但是任何昏暗的环境都能帮助掩护。以墙面做掩护，尼基站起身，双腿颤抖，从花岗石长条桌上抓起西格·绍尔和手机。她的手臂碰在一瓶啤酒上，啤酒掉进厨房，撞在烤箱门上。当她跪在唐的身边时，那瓶子仍在旋转，她一边打911，一边将两根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

（五百二十六 20160710）
但是枪手听到了。他回头，正看见希特在追上来，于是开始在道路中间的花坛之间来回移动，一会儿转进北向的车道，一会儿又折回到南向一侧。穿过十字路口跑向东21街，尼基却被一辆加长版悍马派对豪车挡住了，司机发现她时已经躲不开了。他跑过去了，而她则被豪车挡住。等到她绕过车子的时候，枪手已经拉开一个街区的距离。
但是他变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希特能看见他灰帽兜衫的胸口上有一块红色污迹在变大。在22街，他不跑了，但是没有放弃。他用猎枪指着一个等在红灯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司机立刻举起双手下车。那嫌犯坐进了司机位置，开车闯过了红灯，蹭到了横过路口的另一辆出租车的车尾，但是在一阵甩尾之后，重新控制住，朝尼基冲过来。
希特上了道路中间分隔处的台阶，但是不管怎样他都朝她冲过来，朝她在路边所在的位置大喊。她准备要开枪，他看到了，向右急转方向盘，干扰她的瞄准，然后将猎枪从侧面窗口伸出来，准备在经过时开一枪。尼基没有俯身找掩护，反而站稳，确保有一个清晰的瞄准视野，在他经过时连开三枪。两枪打在挡风玻璃上，因为他再次突然转向以躲避，但是第三枪，就在他经过时，通过打开的侧窗命中目标。她看见他帽兜的布料被撕开，可以看见他的肩头，而且他的头猛地歪向另一边。他疯狂地在车道上摇摆，但是重新控制住并继续加速向南离开。尼基记下出租车号，开始回家。
为了完成射击报告，她也记下了她开枪的地点。就在莫顿·威廉姆斯超市对面，就在她十年前噩梦开始的地方。
******
当希特向十三分局的警探完成陈述，劳伦·帕里在她对唐的尸体的检查中暂停了一下，递给她一杯橙汁。“在你的冰箱里找到的。喝了它。可以给你补充血糖。”尼基喝了一小口，然后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你几乎都没喝，怎么回事？你觉得恶心？胸口痛吗？头晕吗？”法医检查她的脉搏，确定尼基状态稳定，又给她的朋友递上一盒纸巾，“我得回去做初步检查。你自己清理一下。”她示意希特手臂和腿上的干涸的血迹和组织，在她离开时又补充道，“还有，别忘了你的脸。”
尼基什么都没做，只是将纸巾盒放在橙汁旁边，目光呆滞，看着她朋友的尸体。通向走廊的门口有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奥乔亚警探第一个进来，表情严肃，但是谨慎地向他的女朋友劳伦微微挥手。他的搭档莱利，跟在后面，表情阴郁地走进来。希特起身去找他们，刚走了两步，莱利转身看身后。他小声朝身后走廊的一个人说道：“你确定你现在想看见这个？”鲁克出现在门口，向他点点头。

（五百三十 20160715）
她独自一人的状态被一支忠诚的小队破坏了。费勒警探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只比莱利和奥乔亚晚了一点，虽然凌晨两点，她在自己的公寓向他们道了晚安。兰德尔·费勒已经私下打电话并发短信给他在纽约警局出租车小队的同伴，要他们额外关注前端受损、挡风玻璃上有两个子弹孔的失踪出租车。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劳奇在接线台核查来电，他们整夜去查医院急诊室、未经预约的私人诊所、药店，看是否有遭枪击的或流血的人去寻求急救或大量止痛药。
很快整个小队集合开晨会，每个人都在，除了莎伦·希尼斯伯格，她又迟到了。他们在白板前集合，开始更新消息，希特看了一眼玻璃办公室，竟发现艾兰斯警监已经到了，他正拿着一支红铅笔在处理统计数据表格。也许，她认为，今天早上，钢铁侠把目标放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尼基开始开会，没有希尼斯伯格也没关系。
希特从唐的谋杀案开始，这事他们都知道了，所以她长话短说。没人提问。她们都知道这事很敏感，而且，和尼基一样，急于转到别的事上。
调查尼科尔家附近的印伍德街的巡警说，附近有人看见一辆地毯清洗货车最近那里出现。“目击者不记得那公司的名字，但是既然正巧是在发现尼科尔死亡期间，我想费勒和莱默去那里跟进。在周围询问一下，看看你们能问到什么，车的颜色、印字、诸如此类。
“还在等毒性测试结果，”她继续说，在白板上这个问题旁边又写了一个问号，在问号下面，她擦掉了“指纹”（仍然没有查到，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他们已经查明了身份。）然后写上“印伍德地毯清洗”。
莱利报告尼科尔的猎头生意没有线索。“NAB集团由‘改善业务’和几个贸易组织注册，但是没有按约定足额付款，没什么收获。基本没有对她的行政调查和安置的投诉，因为似乎就没有什么记录。这个女人给谨慎下了一个全新的定义。”
马尔科姆和雷纳德报告没有查到和尼科尔·伯纳丁的笔记本电脑有关的销赃或者被盗财物接收情况。尼基告诉他们给当铺发电邮并且检查易趣网。莱默警探说他仍和IT极客一块查她的网络数据存储。“没有线索，但是他们强调‘暂时’，他们完全是因为有挑战而感兴趣。加上他们仍然想知道能否拿到一份你在鲁克那份《第一报道》封面的签名照。”
“可以，”她说，“只是不能挂在洗手间。”
莱默笑了：“不，我很确定这帮家伙会卷起来带回家。”
雷纳德警探报告说，法国领事馆没有新消息，他也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调查尼科尔·伯纳丁。但是她的名字在那边没有任何发现。但是，他说尼基说得对，他在纽约路跑俱乐部有收获，“她是终生会员。”
“讽刺。”费勒忍不住说道。
“尼科尔参加他们夏天傍晚在中央公园的训练，跑第五大道，跑过几十英里，但是在那里没有得到她的社会关系，”雷纳德说，“基本上，她就是个会员编号。”
他们都完成了报告。有些收获，但是仍然毫无头绪。甚至莱默，他私下查过了业余管弦乐队和音乐家协会，看看尼科尔这位前NEC的小提琴天才，是否和那里有什么联系，但是一无所获。他们所有的工作都把他们带进了死胡同，就像尼科尔夏季在公园里跑圈，最后把他们带回了起点。

（五百三十一 20160716）
小队解散时，尼基发现自己条件反射性地转向鲁克的空椅子想听听他稀奇古怪的想法。在他的想法把她推进一个漏洞百出的焦油坑之前，她有案头工作要忙。至少，她认为自己还算幸运，现在办公区里已经过了嘀咕八卦消息、或者要面对关于她私生活的争论的时候了。然后，希尼斯伯格警探一阵风似的进来了，新的麻烦开始了。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吧？”莎伦问道，监督她的时间有点太多了。但是尊重别人的隐私和她无关，“肯定很难受，就发生在你家。”她弯下腰，压低音量，“而且那是你的男朋友。尼基，我非常遗憾。”
“他不是我男朋友。”希特希望自己没有被打扰。
“好吧，不管你怎么说。这肯定很痛苦。老实讲，我认为你没有牵涉进去。”
希特拉一下戴手表的袖口：“很明显，你没有。你当时在哪儿？”
“在处理艾兰斯警监交给我的任务。”最初，尼基认为她在撒谎，但是这太容易核查了，所以她知道问题在于分局指挥官是站在她那边的，挖走她的小队成员而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但是紧接着，希特想到他挖走了哪一个。而且没有莎伦在场不是更好吗？希尼斯伯格走到她自己的办公桌，扔下她那巨大的手提包，说：“我本可以早点到，但是你知道他是怎么看待加班的。所以既然昨晚我必须开车去斯卡斯代尔，他告诉我今天可以晚点上班作为补偿。”
尼基透不过气来。她大步走到希尼斯伯格的办公桌，转而侵入“她的”私人空间。“你去斯卡斯代尔干什么？”
另一位警探小声说道：“嘿，实话实说，我真的以为他告诉你了。”
这对尼基就像是二次伤害，让她一阵头晕。“你去找我父亲？作为一项任务？”
在她能开口之前，希特已经朝警监办公室走过去了。希尼斯伯格徒劳地喊道：“对，但不是作为嫌疑人，只是作为在意的人。”
希特重重地把门撞开，力气太大，以致半栋楼的人都会认为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余震。如果有人在艾兰斯的办公室里，那么他已经感受到了。
“老天，希特，搞什么鬼？”沃利·艾兰斯在他的椅子里不仅像兔子罗杰一样跳了一下，而且已经在推动椅子的滚轮往后退了，双眼圆睁，嘴巴张开，这完全是本能反应。希特警探走向他的办公桌，就好像要越过办公桌朝他扑过去。
“搞什么，没错。搞什么的是你，派该死的莎伦·希尼斯伯格去找我父亲？”希特很少骂人，如果进门的方式不足以表明她的愤怒，那么这句“该死的”也足够了，“去我父亲家，警监。”
“你得让你自己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回答我的问题。”
“警探，我们都知道你经历了一个痛苦的夜晚。”
“回答我。”他一言不发，她拿起他的半杯冷咖啡，全都倒在他的警务数据表格上。“马上。”
“你完全失控了。”
“我才刚刚开始——沃利。”

（五百三十七 20160722）
还有半个街区走到21街，车轮尖叫，然后她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喇叭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混蛋，现在不能通过！”尼基转身去看路口，但是只看见一辆车的尾灯转向西边，还有克莱斯勒大厦银色的光芒在北面一英里远的地方。她继续走，但是无法停止前一晚的画面在脑袋里重放。穿着帽兜衫的枪手跑过她家的屋顶的脚步声；他跑过脚手架的木板的脚步声；他跑过公园大道南的沥青路面的脚步声。她只是因为缺乏睡眠而感到紧张？还是这真的可能再次发生？当有个想要干掉你的人在逃、而且在寻找下次机会的时候，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为什么这么晚她却还要待在街上？希特想念原本放在她腰上那两磅重的安慰（指她的枪，译注），而现在艾兰斯警监已经剥夺她的配枪权。她备用的贝雷塔950（一种手枪，译注）放在她公寓写字台的抽屉里，现在用不上。尼基加快了脚步。
闯红灯过了东20街，她真的听到和她一致的脚步声，而且当她停下，脚步声也停下了。她转身，但是步道上空无一人。她想要扔下地毯快跑，但是她家就在街区另一边的视野之内，尼基轻推一下地毯，沿着格拉梅西公园的带刺铁栅栏快步前进。
她想到可能有人埋伏。如果这家伙有个同伙，从她前面的台阶冲出来，那么她可能正在冲向陷阱。她开始计算如果是一对一则更有利，特别是如果她用一个突然的转身吓对方一跳。在公园的角落，栅栏没有修成直角，而是修成了一个圆弧。希特快步走过去，然后蹲在地上。
尼基等待同时倾听。可以相信，慢跑的脚步正在接近，但是在还有十五码的位置停下。她的视线被公园的灌木挡住，但是她听到那个人气喘吁吁。还有一个男人清喉咙的声音。她将一只手掌平放在石板步道上，同时靠向左边，发现他的身影反射在街对面餐厅的窗户上。只能通过公园柔和的光线中看到他黑色的身影，但是她认出他的帽兜衫和棒球帽。他恢复追赶，继续前进，她看不到他了，但是希特已经准备好了。
他慢跑到步道的转角。当他跑过来，尼基向前冲，准备用那一大卷土耳其羊毛地毯打他的脸。而这时，她认出那追赶者是鲁克。
希特勉强控制住自己以免打到他，但是他吓了一跳，大喊：“哇哦，不，不！”防御性地抬起双臂，同时失去平衡。他向前倒下，弯腰，绝望地与地心引力和失去平衡斗争。鲁克摔倒在地，同时叫了一句“噢！”至少在努力避免自己的脸撞在地面的石板上。
“老天，鲁克，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在保护你。”从他身下的袖子里，传来他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翻身坐起来，但是两个鼻孔流出了血。
******
他们走进她的公寓，她说：“请别把血滴到地板上，我刚擦干净。”
“我爱这种同情。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她让他坐在吧椅上，又拿了一盒纸巾，用昨晚劳伦·帕里留给她的湿纸巾帮他清洗。在她轻擦他鼻子上和上嘴唇上干涸的血迹时，她说：“鲁克，回想去年。你就不明白不要跟踪我吗？”
“很明显，不明白。噢。”
“抱歉。”

（五百四十 20160731）
在这个时间，他们从四个十九世纪以前的寄宿公寓的沙龙中选择一个，她说能感觉到一位博客主所说的“低调奢华”。鲁克选择图书馆，因为在书的围绕中温暖而宁静。品过一口曼哈顿鸡尾酒之后，他环视房间，看到屋子里满是埃德加·艾伦·坡、马克·吐温、还有埃德娜·圣·文森特·米莱（以上都是美国著名作家。译注），而且好奇是否有一天这里会摆满Kindle和Nook（两种电子书设备，理查德·卡塞尔的小说有这两个版本的电子书，译注）。
她订了意式沙拉，他则点了烤章鱼，在他们吃东西的时候，鲁克说：“对于你的强制休假，我有个想法。你有没有想过应该展示一下肌肉？”
“你说要把沃利·艾兰斯打倒在地？”她问，“如果只是你我聊聊，当然。但这只能作为一个幻想。”
“不必费那个力气。用政治方式。来自下城区的力量，尼基。这也是我最初得到和你共乘的方法。你应该通过第一警察大厦向那只黄鼠狼发出警告。”
“扎克·汉奈尔？得了吧。”
“你不必喜欢利用他的影响力。而且他就是干这个的。你曾跟你自己说，这家伙看上去就像是会对着拉姆·伊曼纽尔（奥巴马的白宫幕僚长，这个典故见尼基·希特第三部：《崛起》中，尼基和汉奈尔第一次见面时，尼基对汉奈尔的评价。译注）的照片感到自豪。
“我从没这么说。”
“哦，也许我透露得太多了。你认识什么好的心理医生吗？”
“要我给‘锤子先生’打电话，没门。”她向鲁克摇摇头，同时也是向她自己，“就是因为不想沾上这个政治化粪池，我才放弃了晋升。”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时接受晋升，你就不会被沃利·艾兰斯撵回家了？”
“我当然想过，但是我的回答仍然是‘不’。让我欠他个人情不值得。而且相信我，扎克·汉奈尔会盯上这个机会。不，”她又重复了一遍，“不。”
“我想我明白了，”他说，“这是我的备选方案。”
“那条地毯已经把你累垮了？”
“听我说。我知道你有多么痛恨这次停职，但是，既然你被迫如此，那么你应该做些可以放松的事情。”
“我们不会去毛伊岛。”
“不，我是说我们继续查案。当然我们一块查。拜托，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能在夏威夷放松下来？我们不去那儿。”
她把叉子放下。“去？我们？……哪儿？”
“当然是去巴黎。”他打翻了酒杯，“我掏钱。在坐出租车来这里的路上，我都搞定了。”
“哦，你真的做了？”
“当然，万事俱备，尼基·希特。首先，不管怎样，你能脱开身。其次，现在你离开这个城市可能不是最糟糕的时机，毕竟你那个拿着猎枪的伙计仍然在逃。”
“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他或者其他任何人而逃走。”
“还有第三，”他不理会，“劳奇和小队里的其他人在这边查案，我们可以去调查你妈妈生活中落单的袜子，1971年的夏天是她放弃梦想的原因。”
“我不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波士顿也是这样，而且你看。”他看出她想起了那件事，继续说道，“有价值的线索不多，已有的那些要么进了死胡同，要么被钢铁侠搞砸了。唯一能推进调查的就是背景。我说的对吗？”
“对……”

（五百四十九 20160812）
“没错。”埃米尔向尼基眨眨眼。只是出于本能，她问了那个人的名字。“泰勒·韦因。一位很有魅力的先生。这些年我通过他得到了不少生意。他很喜欢联络国际投资人，而且认识很多在巴黎有影响的人。泰勒不仅慷慨地向我提供帮助，不，不。不管什么时候尼科尔从波士顿回到巴黎，他都会帮她找暑期打工，去给某个他认识的富人家的孩子当音乐教师。对她而言，这是很好的体验，而且报酬优厚。”
“而且让她可以远离麻烦。”鲁克说。
埃米尔一根手指向上指：“这是最棒的部分。”
尼基想一想，然后请他继续：“所以这位泰勒·韦因也在那个夏天为我母亲找到了当家教的客户？”
“没错。而且辛迪做的很好，不久，她每天都有预约。泰勒给她找到了更多的预约，而且一份工作又带出了另一份。有时她的客户要去度假，他们就会带你母亲和他的家人一块去别墅继续教课。这一周在波托菲诺（意大利港口城市，译注），下一周在蒙特卡洛（摩洛哥的地中海海岸城市，译注），然后是在苏黎世（瑞士东北部城市，译注）或者阿马尔菲海岸（意大利海岸城市，译注）。旅行、住宿都是顶级的。对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士是不坏的生活，对吧？”
“除非应该有另一种生活。”她说。
“哦，再说一次，尼基，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既尽职尽责又美丽动人。”他喝了一口酒，“记得我们的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在人类的心中，有一个永恒持续的激情，一个激情的目标消失了，几乎会造就另一个激情的目标。’”
吕塞特兴冲冲地带着一个纪念盒回到起居室，盒子大概是鞋盒大小，盖着暗红色和白色亚麻布，上面用同样暗红色的缎带绑着蝴蝶结。“我知道我已经离开很久了。埃米尔又在引述名言了。”她站在尼基面前，说：“这盒子里是我保存的辛西娅的旧照片从她和尼科尔在一块的时候开始，还有你母亲的旅行照片。辛迪是个了不起的通信者。如果你愿意，我现在不想和你一块看。我认为我现在承受不了。”然后她递出盒子，“给。”
尼基犹豫一下，伸手接过来，用两只手摇一摇。“谢谢，伯纳丁夫人。我会小心保管，明天就会归还。”
“不，尼基，你都拿走吧。我都记在这里呢。”她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的记忆还要在盒子里等着发现。我希望这些能让你和你母亲更亲密。”
******
这是一场斗争。即使是自称延迟喜悦的女王，她也忍不住要在坐出租车回酒店的路上打开盒子。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对失去其中一张照片的恐惧打败了要命的好奇心。
鲁克给希特留出了一些空间。他出去找个地方让他有双倍的蒸煮咖啡，能有足够的咖啡因提供整整一下午的效果。她则留在酒店房间里，盯着从伯纳丁家得到的意外礼物。半个小时之后，他回到酒店，带着一罐她最喜欢的冰的意大利气泡柳橙汁，发现尼基盘腿坐在床上，面带喜悦地一排一排地分类整理快照和明信片。“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有用？”她问道，“很难说什么是有用的。有趣还差不多。看看这个。她真可爱。”尼基拿起一张她妈妈的照片，照片上她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下，傻乎乎地大笑，手里拉着威尼斯船夫的胳膊。“翻过来，反面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