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西湖去,或者说你想去别的地儿,你说吧,我们这就一起去。”
九尾本看着林惊羽,不知想到什么,视线又飘到红墙外西角的蓝天上,林惊羽正与他对视,一见视线飘走,心下一惊,明知九尾看的并非庙墙,仍如溺水之人一般急忙开口,“你是觉得这庙好么,那我们就待着。主持,我也想在这儿住,不知贵寺是否还有空余的房间,如果没有,我也可以去柴火房里睡,条件您随便提。”
主持不言语,对林惊羽微微颔首。林惊羽见得了应允,立刻将视线转回,却一眼撞见九尾眼底的怜悯。他心下蓦地一空,却不敢深想,只能挑无关紧要的轻声发问:“小七你会住下来吧?”
“林惊羽”,九尾知道他的恐慌,更明白不能给他无谓的希望。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褚红衣裳,“你看清楚,我不是小七,他对你笑同你好,而你于我,与芸芸众生无二。”
回避多日的隐忧被九尾直白地戳破:就算他找到了九尾,也可能找不回小七。
林惊羽失去了全部锐气,无措地低下头颅,他熟悉小七,熟悉到无法欺骗自己九尾只是在拿话诓他:眼前站着的,确实是另一个人,除了外表,没一处一致。
“想明白了?那就离开吧。”
九尾用与小七一模一样的声线下着逐客令。林惊羽沉默半响,突然抬头,眼底燃着一抹骇人的光,声线暗哑:“我想知道,小七还在不在?”
九尾叹了口气,“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林惊羽不为所动,“他还在,我就等他。”
“他不会再出现了。”
“那我也等他。”林惊羽看着九尾,眼神温柔,好像透过九尾看到他体内沉睡的小七,“我知道狐仙不老不死,我们或许再也无法相见,但只要他在那,我就无法放弃。”
九尾掂量着林惊羽话语里的分量,千帆阅过,对方眼底的热度还是让他心神一凛,“三年,我给你三年时间,如果你心意不变,再到这里找我,我会给你个交待。”
“多谢狐仙成全!”林惊羽抱拳,对九尾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九尾在九夔庙中住下,他一身褚红,本与沙弥无二,而眉目间藏不住的仙气却让见者肃然起敬,主持虔诚地为他奉上凡间的食物祭品,九尾尝了口,味道不错,又想着如果是小七,应该会喜欢,却再也不吃了。高原种植畜养皆不易,他又不需要,何苦浪费了世人的辛劳。主持知他不是凡人,也不劝阻,渐渐将斋食停了,只是每日晚休之前,都会去九尾所在的房间敬告一声,九尾多半是盘坐在炕上,见老人来了,也只是睁眼一看,微微点头。他与这供奉自己的寺庙的交集,也就仅剩这晚间一刻了。
高原的夜分外安静,九尾闭着双眼,神思却飘荡着潜进一片幽蓝无垠的心海。
海中有座小岛,岛上仅有白沙和嶙石,有人躺在白沙上,白衣隐没在白沙背景里,只有黑发被衬得分明。
九尾踏水而来,在那人面前蹲下,褐红衣裳与白衣一触碰,便迅速融合在一起,躺着的人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眉眼,他伸手,抚上白衣人的肩,轻轻推摇着,“小七。”
小七一直做着关于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梦,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白雪世界突然开始地动山摇,天空撕裂了一角,有只巨手从罅隙里探出,将他拦腰抓起,冷风刮着他,狂雪冻着他,他终于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模糊的一片白,渐渐地却又褐红染上来,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摇自己,用自己的声线唤自己的名字,“小七。”
“你是谁?”小七撑手坐起,一望无际的幽蓝让他恍惚,“这是哪?”
“我是你,这里是我的内心”,九尾也躺倒在白沙上,双手枕在脑后,“林惊羽来找你了。”
“惊羽……”
“他很后悔,想用把余生都交给你来弥补。”
小七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当日在太液湖畔生祭台上的心有多冷,现在听到这句话的震惊就有多大。
“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么?”九尾感受着小七内心的波动,无声一笑,他果然是放不下。
“……愿意。”
九尾翻身坐起,两双别无二致的琥珀瞳对望,“我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三年后他若来,我就把这副身体交给你。”
“那你呢?”小七不去追问关于林惊羽或是九尾的任何事情。
“反正我也没事,就在这里睡着呗,独夔要是再作乱,你会叫醒我的吧。”
小七看着九尾扯出一抹邪魅的笑,也笑出了两只卧蚕两个笑涡,“嗯。”
林惊羽下了西域高原,将与九尾约定的日期深埋心底,开始了为期三年的游历。他不再御剑飞行,而是用双脚丈量那片生生不息的土地。他去过最东北的查干湖,看穿着皮裘大衣的农户,在冻结深冰的湖面热火朝天地猎鱼;他去过京师庙会,喝过年轻的皇帝赏给百姓的御酒,看过胡人的新奇玩意和汉民的杂耍;他看过黄河开河,看奔腾的河水声势浩大地冲破残冰;他看过钱塘大潮,看着弄潮儿消失在浪尖,站在人群中也被拍了一身水;他经历了南越的台风,看着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默默地躲进山洞里;他回了趟清明山,山下的村庄已经有了人烟,还吃了黑金送他的几颗浆果;他从老三的家门经过,听到里面传来新妇的招呼和婴孩的哭啼;他去了金鹗山的长天宫,继续被贤衍和采莲虐出一肚内伤;他买下了西湖湖畔的那座小屋,把一直细心护着的手帕包搁在台案上,依稀还可以看出草编小狐狸的轮廓。
他把想与小七一起经历的事情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