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入了夜,我见小哥已然睡熟,偷偷溜出门去,到宫殿群的西偏门,果然解雨臣已经站在了那里。
“你倒不笨。”他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知道我是叫你来这里。”
“你与小的时候比起来,很不一样。”我说道,若不是他在假装王盟的时候,说到前去伊犁的事,我也不会百分百地信任他。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年关时候爷爷带我去长安解家,我遇见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孩子叫小花,聊家里亲戚的时候,他说他的叔叔谢连环,我说我也有个叔叔,在伊犁。他问伊犁在那里,我答不出,只能往西面一指,说大概就在那个位置。他笑道,那里明明是西偏门么。
不知为何,这件小事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我对小花的印象不深,但是他一说起,我就能肯定,这正是解雨臣其人。他的身份没什么可隐瞒的,所以我想不通,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假扮成王盟混进我的军营里。
“因为我不清楚你这里的情况,我的身份敏感,如果主事的人不是你,我将会很危险。王盟嘴硬得很,见我不使硬的,就什么都不肯说,”小花低头笑了一下,“他是个好伙计,比我那些废物要强。”
“京城出了什么事?”我问道,小花之所以暗示我半夜出来,当然不是因为仰慕我要和我幽会,而是有些事情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这也就说明,军营中是有奸细的,但小花不能判断那奸细是谁。
这件事情是在意料之中的,如今看来,既然小花会来找我,那么这里与京城的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如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敌对的组织,那么他们的势力渗入到我方,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从王盟身上搜出了你写给你三叔的信件,很抱歉地说我看过了,我觉得上面的情况和京城很像,或者说,和你三叔的情况也很像。”
“难道说还有人失踪不成?”
小花摇了摇头:“我不是指这个,你也清楚,陈家在大约一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现在朝中很混乱,单凭我与霍家根本不能压住局势,眼见就要翻天覆地——虽然我对改朝换代没什么兴趣,但是我作为解家当家,至少得保家族无恙,所以那套铠甲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这是老九门共同的东西,我准备说动其余几家联手。但是觊觎这套铠甲的人必定大有人在,谢家早就没了兵权,现在老九门手里有兵的就只有你们吴家,所以我才来找你。我之所以说这里的情况与长安像,是因为我觉得你三叔的失踪,与匈奴王的失踪一样,都与这套铠甲有关。”
我听得云里雾里,那套铠甲在我手里放了好几个月了,虽然知道它神奇,但撑死了是一套铠甲而已啊,怎么就这么重要,成了争相瓜分的绝世宝藏了?
“它、它已经在你手里了!”小花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他原地走了一圈,手举起又放下,似乎很难消化这个事实,“不是……你就把它放自己身边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这东西是会成精还是有毒啊,放哪里哪里死人?”
小花抓住我的肩膀:“现在在哪里!”
我说在我屋里,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拍脑门:“坏了,我把它跟小哥单独搁屋里了……小哥睡那么死它该不会趁我不在对小哥做点什么吧!”
小花把我拽住说跑什么啊媳妇又丢不了,我怒了,说那可是我媳妇当然着急,却觉得抓我胳膊的手格外熟悉,回头一看,发现抓我的不是小花,而是张起灵。我咽了下口水,不知道小哥听进去多少,他要是打我的话我要不要还手?
随即我发现小哥的眼神很严肃,我不由得提起一颗心来,问怎么回事。
“刚刚阿宁来找我。”小哥淡淡地说道,“她把铠甲拿走了。”
这一个多月我闲的蛋疼,把大多数的军队都派出去找匈奴王裘德考了,胖子阿宁什么的三天两头出去巡查,审问小花的时候,阿宁并不在现场,我以为她也是闲的没事出去了。
最近并没有打仗,我将铠甲放在一口箱子里,因为除了我和小哥,其他人根本拿不动它,所以也就没有上锁,我平时也不会去查看。现在想来,审问小花的时候,那间屋子里并没有人。
而那把刀则一直被小哥带在身边,睡觉的时候就枕在枕头下面。小哥睡觉很沉,但若是周围有危险,却会被惊醒,这是他的本能。所以在阿宁企图盗取黑刀的时候,小哥醒了过来。
回到屋里,我看见里面一片狼藉,显然小哥与阿宁经历了一番恶战。“铠甲穿在她身上,我没有打过,让她逃了。”
我见小哥眼底的歉意,不由得心中柔软,赶紧给闻讯赶来的胖子使了个眼神。
胖子心思快极了,岔开话题说到:“这小娘们儿了不得啊,胖爷爷我都拿不起这铠甲来,她是怎么倒腾走的?难道她也是……你们那劳什子门的后人?”
“不可能。”小花插话道,“老九门的每个人我都知道,遗漏的可能性很小,除非——”
“除非什么!”我最烦别人卖关子。
小哥对我说道:“她是西夏王族的后裔,裘德考收养她不是偶然。”
合计了半宿,我们得出来最合理的结论是,阿宁本来就是和裘德考一伙儿的,她知道匈奴汗王的计划,但假装为受害者,接近我们是为了盗取铠甲。
她显然很有耐心,已经等了一个多月而丝毫没有露出破绽,但是小花的到来令她急躁,才选择在今晚动手,但是没料到小哥惊醒,她只带走了铠甲。
“所以说了这么半天,那套铠甲究竟有什么说头?”我向小花问道。
小花却没有看我,而是先扭头与小哥对视一眼,然后选择了沉默。
我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小哥的眼神,但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所以说,你们决定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吧?”我苦笑一声。
“吴邪,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这说明吴家从一开始就决定将你置之事外,动用一切可能将你保护起来,甚至让另一个人来代替你去做匈奴的人质。我最然猜不出他们为何要如此,但还是不要辜负他们的苦心,你——”
“我他妈的能置身事外吗!怎么都这样!告诉我一句你们能死是吗!哪一天我死在这上面我他妈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一只手把小花拎起来,他的身手比我好得多,但是并没有反抗,只是皱眉看着我。
胖子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想要叫小哥过来劝架,小哥却站起身来走掉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是山外的青云一样,淡然与世间毫无关系,我觉得他才是最绝望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