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阿宁沉默不语，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种可能，然而从内心却不愿相信罢了。
“所以说，你这一次屈尊大驾，究竟是所为何事？”我问道。
“我希望能借助你们汉人的兵力，帮我找到父汗。我的手里只有一万人不到，在茫茫大漠里找人太难了，这件事情不能让其他部落知道，所以我只能想到你。”阿宁这句话虽然是对我说的，然而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哥的脸上，她很显然还没有搞懂我与小哥，究竟谁是吴邪——这件事，我自己也没搞懂。
我与潘子对视一眼，他点点头，匈奴汗王失踪，这不是件小事情，就算不去帮忙找，也必须要告诉三叔才行，算日子，三叔现在已经到达了长安。商议过后，我给留守瓜州的王盟写了封信，让他带着一队快骑，火速赶往长安，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而我，在消息传回来之前，先带着小哥和胖子去匈奴王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潘子依旧留守。
我们到了阿宁所说的填尸峡谷，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沙漠里蚊蝇不多，腐烂得比较慢。然而谷中无数已经发胀的尸体依旧触目惊心，脓水从层层叠叠的尸体流到土壤里，气味就不必说了，我看的头皮发麻，周围有很多士兵都吐了，我扭过脸看小哥，他脸色发白，显然也是不好受。
“阿宁，你确认一下，裘德考究竟在不在里面？”我忍着恶心凑到近处观察，这些尸体确实全都穿着游牧贵族的衣服，并没有士兵。
“我辨认不出……父汗穿衣服没有什么特色。”阿宁摇摇头，很显然，我们不能下到峡谷里面去一一翻找，没人愿意干这种事情。
胖子在一边刚吐完，一边抹着嘴一边说到：“都烧了吧，天气再热热，说不定会闹出瘟疫来。”
我刚要下令放火，却听见小哥说到：“先等一等。”
他催马绕着峡谷转了半圈，到了一个地方停下来，招呼我们过去。我硬着头皮跟过去，发现那里确实不太一样。
这里是一片戈壁沙漠，峡谷四周的地势较高，风吹开表面的砂砾，地表有一些裸露出来的红褐色岩石，小哥所站的地方，岩石的颜色偏深一些，是鲜血凝固的颜色，很显然，峡谷里的人是在这里被集体杀害的，无数血液洒下，以至于渗透了砂石，沁到岩石里。
“我也来过这里，但沙子流动性太强，在这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阿宁骑着马跟过来。
小哥看了阿宁一眼，向我问道：“如果你是裘德考，你想要将这些人杀掉，会选择什么地方？”
听到这句话，我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我扭过头看我们来的方向，突然明白了小哥是什么意思。从王宫出来，到达这里，需要绕上大半个圈，如果裘德考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些宫人和贵族杀掉的话，选择这里无疑是十分绕远的，最好的地方，是我们几个最初的站位。
“这里离着王宫远，会不会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走？”
胖子摇摇头：“不可能，天真你知道押解俘虏有多麻烦吗，而且这么多的人，你当这些人只长腿不长手而且没脑子吗。”我想也是，随着距离的增加，将千来人移动到这里的难度是成倍增长的，除非这些人是自愿过来的。
阿宁补充了一句：“我检查过王宫，里面的马车全都不见了。”
小哥说道：“叫人把这里烧了，我们回王宫看看。”
救小哥的时候我来得匆忙，而且是在晚上，并没有太仔细留意匈奴王宫里的建筑样式，如今进去一眼，各种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但又形容不出。
胖子是第一次来，绕着王宫转了一圈，一脸失望指给我看：“还以为他们这放羊的大王，住的地方有多好呢，小天真你看看啊，这夷不夷汉不汉的，墙上连花纹都跟咱们汉人的一样，我就说嘛，放羊的能盖出来什么好房子，还不是偷学中原的手艺……”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阿宁听见之后杏眼圆睁：“死胖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叫偷学！我们这王宫已经建了两百多年了，住到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无奈地看着阿宁与胖子斗嘴，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觉得异样，因为这里的建筑，太过于汉化。当时小哥叫我带他去放置铠甲的屋子，我之所以觉得那间屋子很重要，正是因为它位于这座皇宫的中轴线上，现在向来，在沙漠上盖房子，讲究中轴线显然是一件无比扯淡的事情。
西北的少数民族众多，其中以游牧为主，但也有部分定居或半定居的人口，这部分人多少有些汉化，但是通过我在哈密等胡汉混居的城市的所见，这些定居了的游牧所建造的房屋，无论是装饰还是建筑的结构，与汉人的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匈奴作为西北游牧最大的一支，如果我是汗王，建造房屋的时候，必定要最大限度地保留本族原本的特色，而不是最大限度地学习汉人。
我摸着下巴想到，难道修建王宫的匈奴汗王，是个“胡奸”？

第三十一章
这个时候我们进了正中的大殿，虽然屋门紧闭，但是西北风沙大，几个月的时间激起来的灰尘已经足够和泥了。
大殿内部十分宽敞，上方木质斗拱，用柱子支撑，柱子的材料润泽而略带通透，有些像是玉石；殿内正中有高出来一些的台子，边缘处有雕花的台阶，很明显是匈奴汗王的宝座，上面所用的材料也是这种玉石。西北是产玉的，这种劣质的玉石并不罕见，因此这间大殿虽然用的汉人的建筑方式，然而就地取材，造价应该不会特别的高。
皇宫我没有去过，但是各种寺院还是去得不少，不得不说，这殿内的布置，与中原的建筑简直是太像了。
扭过头，看到小哥若有所思地走到了台阶上，这种做法是很无理的，然而阿宁并未阻拦。很显然，在游牧人的心中，皇权并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东西。
小哥站在台子的一侧，摸着龙书案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目光淡然地环顾了下方所站的人群，不知道为何，就只是这简单的动作，小哥做起来却带着凝重的庄严与肃穆。这场景令我恍惚了一下，觉得似曾相识。
他突然说：“这里的宫殿结构和排布，与长安是一样的。”
“我说小哥啊，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胖子一脸猥琐，“又认得皇帝的字，又知道皇宫长什么模样，又是姓张……你别是什么皇族后裔之类的？”
“扯淡呢你，”我接茬，“皇帝他家姓秦！”
小哥摇摇头：“我以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忘了，只是觉得熟悉。”
“得，说了等于没说。”胖子呲了呲牙，开始找阿宁要午饭吃。
阿宁表现得很嫌弃：“你刚刚在峡谷边上，都吐成那样了，还有胃口吃东西？”
“小娘儿们你懂个屁呀，”胖子“这叫人是铁饭是钢，要是不吃饭，怎么样的起来胖爷我这一身威武雄壮的神膘。吐了又怎么样，待从头，收拾胃口，朝天阙！”
宫殿中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我相信以阿宁的性格，应该已经水银泻地一般地检查到毫无死角。
一直到了晚上，大家都不愿意住在宫殿里，毕竟里面阴森森的。
峡谷中的尸体还在燃烧，映红了西北的天空，浓黑色烟尘滚滚，像是未落的残阳。看样子一两之内天是烧不完的，我事先叫士兵浇下去不少火油，火焰灭掉之后，还要再撒上一层生石灰，防止滋生瘟疫。
军队在宫殿前方的空场处搭建了帐篷，火头营没有开火，因为所有人都不想吃东西，空气中弥漫着死尸焚烧的灼热气味。显然胖子是个特例，蹲在大殿的台阶上，就着烧酒啃完了两个饼子，难怪他胖。
我被小哥叫了出来，他一言不发，拉着我往宫殿群的深处走去。阿宁的人马也全部撤了出来，现在宫殿里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我有些害怕，但觉得问出来又显得很怂。
最后小哥的脚步停在了一件毫无特色的偏院前面，院门大敞着，他抬脚走进去，这里太过的偏僻与不起眼，以至于在搜查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进到里面去。
“小哥，这里是？”
“是我住的地方。”小哥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知道他说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暗含意思，就像是白天他站在龙书案旁边所说的话，他只是恰巧“想起来了”。
正屋的门上有一把大锁，看上去很新，小哥挥刀砍断锁头，带着我进了屋。
外屋的桌上放着一个烛台，我掏出火石点燃，发现屋中一片清冷，里面很整洁，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屋子一侧摆着书架，另一侧是兵器，转过墙角，靠墙放了张大床。床边上是一个立柜，我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套床褥，还有有限几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连褶皱都看不到。
我看到小哥还在外间，走出去发现他在研究书架上摆放的书，我把烛台端到近前，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小哥？你想起来了什么没？”
小哥摇摇头，摸了一下桌子上的灰尘，说到：“这里的灰尘厚度，和其他地方的基本上一样。”
“这也就是说明，在你离开后没过多久，宫里的人就全都走了？”
“其中间隔不超过五天。”
“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小哥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落满灰尘的书架：“天亮之后，你和我在这里一同找一找，说不定有重要的书信。”
我心中泛起了暖意，这是第一次，小哥主动邀请我介入他的线索之中，可能是因为书架上面书太多，他一个人找起来麻烦，或者是因为这项工作没有什么危险性可言——但总之，他不再拒绝我。
“我们今晚要睡在这里吗？”我转身问道，摇曳的烛火下，小哥的侧脸十分纯净，“我想知道，在这张床上，从前的你，是怎样入睡的。”
小哥什么也没说，走进屋里，把里面的被褥拿了出来，铺在床上。因为是放在柜子里的，所以灰尘并不多，这里天气干燥，也没有霉味儿。
当夜我俩和衣而眠，被子小，我把小哥抱得紧紧的，四周全是他的气息，我居然一点儿邪念都没有，我享受着这种宁静，毫无睡意。
“小哥？”我轻声问道，听见他“嗯”了一声，显然也是没有睡着。
“小哥，你知道吗，在咱们出来之前，我偷偷找潘子问过一件事情。”

我以为上次更到29章，结果今天开电脑一看，居然还在下面的框框里没有发出去，不知道是当时网络不好还是我忘记点了发送。
之前有肉的两章，哪怕是图片还是被删了，我只能用加密链接的办法来弄，各位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

@清明雨碎心 @爱笑的飞羽520

精分的吴邪

艾玛！楼楼我来咯～

来顶

顶

第三十五章

这时候，小哥犹豫了一下：“吴邪，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
“什么事情？”我在床边坐下来，把新沏的热茶喂给他喝。
“按照书里所说，人质的期限是十年，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我在这里待了不止这么长时间，我问过一个眼熟的宫人，她说是十六年。”
“在这之前的人质是谁？”我问道，显然小哥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回答道：“是个姓陈的女人。”
“陈文锦！”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我很熟悉，她是老九门陈家的独生女，当初差点成了我的三嫂，但是后来却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叔那段时间回到江南，低沉了好一段时间，当时我还很小，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按照时间来算，正好和小哥说的十六年对应上了。
我把我所知道的大致描述了一下，小哥点点头：“也就是说，我多出来的六年，其实是替她承担的——吴邪！”
我见他样子焦急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说陈文锦是独生女，”小哥光裸的手臂从被子伸出来，搭在我肩膀上，这姿势有些暧昧，但他的表情很严肃，“那她的父亲还在世吗？”
我说刚去世不到一年啊，陈家在镇江，我来长安之前还顺道去吊了唁……
“卧槽！”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小哥表情这么严肃，陈文锦在十六年前就失踪了，必定是凶多吉少，现在陈老爷子也死了，这也就意味着，老九门的陈家已经绝后了！
老九门的血脉直接维系了本朝的国祚，如今一门已经没有了，那么长安——我突然想到皇帝急匆匆召三叔回去，难道已经出事了吗？
我有些着急，站身起来，因为一旦长安出了事，我三叔一定也在危险当中，想到他离开前一副嘱咐后事的样子，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此去危险重重吗？
“应该没有这么快，”小哥捏住我的手腕，这种恰到好处的力道令我安下心来，“其实这个血盟一开始就是不稳固的，不也持续了二百多年吗？”
“为什么？”
“那时黑背六爷已经身死，是他的儿子代替他完成的血祭，因此漏洞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所以即使是一门断了血脉，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致命的反噬。”
我觉得小哥说的有道理，心里轻松了不少，想到已经派了王盟去长安找三叔了，大概一个多月就能知道消息，也就没有那么紧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王盟回来。

插

自带板凳

顶

吴邪好有情趣

卧槽有一章的肉渣忘记截图，结果被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