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半原创师团】错觉

三十三）颠倒阴阳：
月光下的死啦死啦看起来很可怕，孟烦了缩瑟了一下：“团座儿……”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那儿听得，又听到了多少。张立宪镇定一些：“怎么都起来啦？”
他显然是想糊弄过去，孟烦了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推搡着龙文章回屋：“您睡您睡…瞧我就睡不着找人聊聊，怎么把您老都给弄醒了。”那显然不是个好办法，死啦死啦用力地把他推开——力道大得像是对着南天门的鬼子开枪的狠劲儿。
张立宪摔在孟烦了旁边灾情惨重地一时爬不起来。
孟烦了以为他要爆发，可他没有——孟烦了宁可面对着他那种井喷式的爆炸。死啦死啦平静地对不知何时聚拢的人群宣布一个信息，他甚至没有回避还在拽着孟烦了裤腿拔河玩儿的雷宝儿：“迷龙死了。”
死啦死啦环顾着围着他的人，只是那些脸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死在缅甸的要麻；南天门上照着用刺刀拼成的镜子的康丫；还有兽医——郝西川带着慈祥地看着他；张立宪变成了何书光的样子，他的小圆框儿带着和孟烦了截然不同的书生味儿；迷龙站在最前面冲他笑得没心没肺地：“哟，你个鳖犊子玩意儿。”
他瞅着不知何时又能看见了的死人们，声音里近乎是和他们一样的死气：“我骗他们活人的，我看不见你们。”郝西川过来拍拍他的肩：“娃儿，没事儿啦，我们都到家啦。”所有鬼魂冲龙文章笑着，一个个地消失。
死啦死啦就低头，低声地念出一长串名字——他记性是真的好：“要麻该死回四川、康丫该死回山西…迷龙得死回东北。”等他抬头的时候又看见面前的孟烦了们。死人都消失了，可龙文章他该死的宁可看见那些死人也不想看见那些未死却将死的同袍。
孟烦了觉得自己快疯了，事实就是所有人都快疯了的看着龙文章——他的语调像是在缅甸吟着招魂的乐章，一个母亲在垂死儿子床头的唠叨。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山上的雾气他妈的不是死人在飘，死人又怎么会回来，可他们又是拼命地希望那是战死的弟兄们在俯瞰着涂炭的人间。
死啦死啦这个招魂的沟通阴阳，活人冷漠地看着他从阳间奔向不存在的阴间，然后带着不存在的死人的安慰跑回阳间——总有一天他要累死在路上或者像现在这样阴阳不分地崩溃掉。龙文章现在就安静地站在与阴间只差一步的地方，安静的死寂。
死寂中《月牙五更》的调门在迷龙的帐篷里响啊响。
小侯就戳在那里进去也不是走开也不是。最后他还是喏喏地回他张哥旁边，张立宪就木然地看着他：“师座电报上还说…军里天亮就要来提人，入他们手就惨了。所以得在天亮前行刑——我们来执行。”
孟烦了挤了过来：“谢谢，把枪给我吧。”他没等小侯拒绝，就已经顺手地把那枝勃朗宁摸过去，小偷小摸的技巧向来娴熟。张立宪眼尖拽住他：“你别做傻事儿。”小侯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了已经易了主的配枪才后退一步脸上是有人要反的惊惶。
孟烦了摇头：“没事的。我只是帮他…”他喏了喏站的还算远的死啦死啦，声音真心实意地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假，“立宪，你也帮帮我，好么？”
张立宪默然，然后他郑重地点头。

三十四）事犯东窗：
张立宪问小侯要来了第二把勃朗宁；孟烦了拐着去找第三个盟友——丧门星那把卷了刃的刀砍不了人却可以砸人，绝对一下子能把人砸晕的那种。董刀明显的不忍心…和不放心：“打死了咋整哟？”
话虽然这么说他集合到张立宪的那个小团体，余治被缓过来的张立宪拉过去，然后克虏伯跟着。孟烦了用着他忽悠新兵当排头的口舌说服他们的最后一个成员：“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过去和你说。”阿译站着的位置着实危险地离死啦死啦太近，说实在孟烦了也不指望阿译能做什么。
孟烦了们结束了毫不靠谱的规划的时候天正微亮地现出薄薄晨曦来。人好似无序地又散开：丧门星和阿译靠的又离龙文章近了些。
张立宪还是和孟烦了站在一起：“真的…能行？”孟烦了苦笑，却也是坚定地：“不行也得行。”他偏头看着张立宪，“死啦死啦能撑住咱就不能了？”张立宪抿唇，最后捏捏他的掌心无声地给他鼓励。
孟烦了瘸到三步之内去：“团座。”龙文章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子弹，他珍而重之地把它压进科尔特——还是虞啸卿的科尔特。然后他提了提气，站得最远的小侯都听见他提气的声音：“老子的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夜色也瞬间变做了晨光，那两口子在帐子里收拾。后来帐篷的帘子动了一下，孟烦了龙文章除外的所有人便下意识地低头，孟烦了用眼神拼命示意：抬头、别怂了！张立宪们、丧门星们这才犹犹豫豫地把头抬起来，抬得很搞笑的心虚。
迷龙老婆瞧了瞧那些昂着头梗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噎死的，然后她对着龙文章躬身：“团座真对不起。我来给迷龙送个饭，这就走。”从孟烦了的角度看不见两个人的表情，死啦死啦挥了挥手，就背影看官架子是拿得十足：“行了。”
行了那就走，迷龙老婆轻易就找到了雷宝儿的所在，她牵了雷宝儿就走。她走得很平静。
死啦死啦转回了身，他的手扣在枪上，走向了帐篷。这回不用孟烦了示意所有人都跟上。迷龙眯着眼躺在那里还哼着小调儿，孟烦了觉得死啦死啦看上去倒比迷龙更像个要死的：“你愿意在里边还是外边？”
迷龙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看着他：“外边吧…死不回东北我也要向着老家不是？”他不等死啦死啦叫人拉扯他就自觉地蹦起来，一条腿地蹦去外面。
他手上脚上的链子叮叮当当地响得很好听——就像当初南天门上机枪子弹打在何书光背上的声音一样，好听得让所有听众都忍不住捂上耳朵。孟烦了们便觉得自己进去的多余，又跟着龙文章轰轰地出来。
迷龙看着跟出来的死啦死啦：“你来成吗？”死啦死啦扬了扬科尔特。迷龙有些悻悻，嫌弃的哼唧声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虞啸卿的枪…”龙文章正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就是这个时候！孟烦了冲他们打了个手势。于是不自何时靠近了的克虏伯和余治、连阿译都扑了上去摁住龙文章，然后丧门星拿着那把只能用来砸人的刀冲过去想打晕他。死啦死啦愣了一瞬，真的只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了：他挪了挪手中的枪，手指还扣在扳机圈里地冲董刀开枪。不是要打人，只是借着那股冲击力把丧门星手里的刀给撞脱开手。
孟烦了急得大喝：“张立宪！”他已经扑上去加入了摁住他们团座的行列，唯一他们中还空着的就是迷龙…和张立宪了，张立宪带着阻止虞啸卿自尽的那种狠劲儿那枪托狠狠地敲在他后脑勺。

三十六）疑信参半：
虞啸卿看安静闭着眼的死啦死啦，孟烦了相信他有和自己一样的错觉。他的唇翕动了一下：“别…”别什么？孟烦了来不及听清后面一个字虞啸卿就站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用右手去抹了下眼角，只是那个动作快在任何人发现之前。丧门星便把累倒的团座拖进屋子的床上“休养”。
他去看迷龙：“你真个是能闯祸的，我不要命的突击队长。”迷龙用他的鼻孔来表示对虞啸卿这种拉近关系的说法的不屑，虽然事实上他们还都是隶属虞师的。
孟烦了倒吸了口气，他毫不怀疑脾气火爆的师座下一秒就要掏枪喂迷龙颗枪子儿补上他刚才没做完的步骤——毕竟电报上说了，今日天亮前处决。虞啸卿还是一脸喜怒不形于色——在张立宪的暗讽和龙文章的玩笑之后他对迷龙的蔑视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他转身对着小侯：“拿来吧。”小侯拍了拍腰间的钥匙表示疑问，虞啸卿点头——孟烦了却奇异的感觉到一丝不悦，他重申着命令：“拿来。”小侯于是很乖的过去，很乖地用双手奉上那串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是很悦耳，张立宪感觉自己的眼在发直——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发直。
虞啸卿前脚接过了钥匙后脚就随意地丢给了孟烦了。孟烦了克制住那股冲动，死啦死啦倒下的时候他就只能坚强起来。他代替他倒下去的长官发问：“迷龙是不是不用死了？”虞啸卿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地回答：“愣着干嘛，开锁。”
开锁，哦，那就开锁。孟烦了蹲下去开锁，脸上还带着发蒙的神色。虞啸卿看着他动作：“张立宪带上迷龙和我回西岸。”一直温顺的迷龙终于开始反抗，他使劲儿地挪开了伤腿不让孟烦了开他的脚链儿：“老子死也死自家地盘。”
“你从必死无疑的战场上下来了，我就不会再给你死。”虞啸卿辩解，可他的名字已经不能再给他的保证带来半分的可信度。他自己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许是想起了在收容站的豪言壮语他叹气——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个优点。
孟烦了小声恳求着去抓那只不配合的脚：“迷龙，好迷龙…我们现在只能信了。”迷龙眨了眨眼，他还是没有特意地放低声音：“那就让他在这里打死我，老子还不稀罕一个在战场殉职的名头。”
虞啸卿没有理会他类似寻死的话语。他掏出张便签条子，在上面写了几句，然后招呼傻站在那儿的余治：“带人上我那儿一趟去。”
余治犹豫地看了张立宪一眼没动，直到张立宪冲他点头他才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但他一瞅单子就几乎要蹦起来了：“师座，这…上军需吧。”虞啸卿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把什么东西给斩断了：“余治，你跟了我十三年了，你该知道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的。我说上我私库。”
私库这两个字被他说得光明正大，余治最后给虞啸卿敬了个礼——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一个告别。于是他扯上克虏伯往外走，他一个人搬不过来。迷龙哼哼唧唧地瘸起来：“老子总有一天整死你…”张立宪苦着脸去扶他。
虞啸卿看着这一切不知是无动于衷还是麻木不仁地：“快点，我们得赶在天亮前回西岸。”

七夕番外）白头偕老：
七十岁的虞啸卿坐在檐下喝着茶，在他三十五岁的人生之后又过去三十五年的岁月，禅达无战事的时候这里确实是个安家的好地方。
今天是七夕，无风无月星河天悬的好天气。他抿了口亲随递过来的普洱，终于从南天门挪开视线发问：“他呢？”
回话的人显然是知道那个‘他’是谁的：“副钧座开了您的威利斯出去了…”虞啸卿就不焦不躁地，那脾性自南天门之后就治好了：“我是问，去哪儿了？”
孟烦了还没瘸进前厅耳尖地听见那个问题在外面答话：“团座儿跳大神去啦。”他有些期待某人的老头样儿急着进去，结果被虞啸卿家的横栏一绊差点摔倒。张立宪就连忙上前几步挽着他，那横栏修得对一个瘸子来说着实高了些。
虞啸卿也是欢迎这个嘴毒的瘸子的。人老了就念旧，故人相逢也算是意外之喜：“烦啦，果然我是一见烦啦就开始烦啦。”他开着玩笑，以前的虞啸卿打死都不会开的那种玩笑。
张立宪依旧可以透过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到属于他师座年轻时的样子还有黑耀石般坚忍的灵魂：“师座…这么多年真是没变呢。”所有人还是沿用着旧称呼，虞啸卿自嘲地笑笑：“和你们一比可不就是老了么。”他喏了喏在一旁偷乐的孟烦了，“你家的都在数我几条皱纹了。”
被正主抓包于是孟烦了从偷着乐变成光明正大的乐，张立宪无奈：“好啦好啦，正经点。”他潜台词说这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过也正是这一把年纪看开了那些弯弯绕绕，世界才再次变得单纯起来。
虞啸卿掩饰自己的失态复端起茶杯，轻咳一声：“怎么想到过来的？我记得小张月前来信，你们不是应该在北平？”这种正经的谈话孟烦了插不上嘴，张立宪恭谨地答：“走之前给师座写的信，团座儿说什么七月半什么的，反正就是来祭拜弟兄的。”
“七月半，鬼门开。”虞啸卿重复，和龙文章神棍的样子学了九成，“这不果然今天又上南天门去了，也不叫我。”张立宪沉默了一下：“迷龙说的，小何的事…”虞啸卿也跟着沉默，有些事情却是时间带不走的。
他怅然地叹：“我迟点再去吧，迟点再去。”
三人一时间无话，孟烦了研究着虞啸卿的那套茶具，张立宪的目光有些失焦地想着真的是隔着相当久远的岁月里的何书光，虞啸卿低头喝茶。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门外响起由远及近熟悉的马达轰鸣的声音。
死啦死啦脸上已经是放下了一切悲悯天人、无忧无虑的笑容，那笑容又让他看上去年轻上几岁：“师座师座，我回来了。”虞啸卿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龙文章还是他该死的有魅力：“回来了，你招待下你自己的副官。我进去看书了。”
他没等龙文章说出拒绝的话就干脆的进了内室，死啦死啦耸肩。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反正虞啸卿的《阅微笔记》还没翻上几页死啦死啦就已经摆脱了三步之内的倒霉副官溜了进来，他讨赏似的：“圆满完成任务，师座大人。”虞啸卿放下书，似笑非笑：“还叫师座？…你没点什么想说的吗，龙文章同志？”
死啦死啦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啸卿…嗯，我该说什么吗？”虞啸卿笑骂：“招魂日子都招忘了？…”他见人还是一脸摸不着头脑，暗叹一声从衣袋里掏出捆红线来：“我当这种习俗你比我热衷呢。”
“真当自己还能再打次南天门啊，还不记得自己加衣服。”虞啸卿执起龙文章微凉的手——刚从山上下来尽管穿得委实不少手也还是微凉，他在他小指缠上红线：“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吧。”而那团红线的另一端绕在虞啸卿本人的小指：“今天是乞巧啊。”
内室桌上的被镇纸压着的墨痕已干：“龙行风露过元年，文曲星照月满轩。章华玮武隆景化，我与天地俱清闲。爱子杨花落川江，拟把衷情诉苍天。”
“七夕快乐。我的妖孽。”

对不起…我高估了自己…。
开学…大约断更一些日子…大约15号能回来吧。
总之…十分抱歉。

我滚回来了！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不然请抽死我。x

四十二）机关算尽：
龙文章的反应也够快，敬礼、逃跑似的关门，远去的脚步声和着那句“打扰师座了”还飘在房间内。叶珮篙尴尬的放下手，虞啸卿心虚地没有追出去的意思。他看着关上了的门面无表情却小声：“欠的…”说的也不知是谁。
叶珮篙相当明智的不去问，可虞啸卿有意像是倒苦水一样把迷龙的来历泄了个一干二净：“你不是问我那个新来的嘛。南天门上的川军团立了大功，但转头回来就给我闯了祸惹了人……”他揉了揉额角似乎是头疼的样子：“这不，明了来求我暗了来算军心，那团长保定了这个兵，我没办法就给带回来了。其实要不是他…小何…”
后半句的欲言又止在空气里很安静，叶珮篙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说着自己的打算。“那也不是个办法，大局啊…我本想去沟通一下是不是提前把物资送过来，我们几个师的团都分散着，最近也就零零星星的小打。铜拔下了以后就继续西进，如何行军都没个定数，不如拉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后面的事好似就和龙文章迷龙没什么关系了，叶珮篙的提议很好，虞啸卿是知兵的，但迷龙一人身上牵扯的又何止只是虚无飘渺的军心。他重复着不知多少次在他人眼里站不住一丝跟脚的缘由：“军心重要。克扣他是不敢，但也不会配合。”到底是为了那句曾经的信得过，虞啸卿摇了摇头。
叶珮篙知道之前虞啸卿和唐基闹就是因为这个也不便坚持：“反正到时钧座那儿肯定就说是物资到位可收录不齐，没法儿提前派送…不过聊有胜无，如果把禅达的军需库搬来你觉得大概能坚持个几天？”他看着虞啸卿扫过去的眼刀忙带上最后一句：“…我出人手。”
虞啸卿叹：“没啦，投了三十八天哪还能有剩的。五十次能抢到一次算不错的，其他全补给竹内去了，但为了那一次我该投还得投…乒乓球要么。”他冷不丁问了句似乎是无关的话，叶珮篙摇头：“打仗那玩意儿能干嘛…当然不要啊。”
“喏，美国人送来的玩意儿。”他嗤笑，“实质还靠我自己存下来的东西，之后阵地上的弹药都是当天现运的。没办法的事儿，保险起见这段时间就只能节衣缩食些了。”
叶珮篙点了点头：“我没有问题，但八十二师和一零六师那里…”他恰到好处的收声，虞啸卿看了眼地图眼神莫测：“那个就再说吧…再说。”然后复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瓷杯，叶珮篙恰到好处的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锋芒。
虞啸卿站起来走到窗边，从窗子可以远远的看见张立宪和迷龙，他沉默一下：“天要变了，学长早点回去驻地的好。”叶珮篙会意，起身招呼了下门外的：“嗯，是该走了，回见。”
他等着门被关上，然后脚步声远去。虞啸卿才走回桌边放松地任自己跌进沙发，他有些费力似的抬头怔怔的瞅着地图——他计划中迷龙会“死”在那片横澜的高地，想起来叶珮篙的年轻副官好像和何书光年龄相仿。
他摊开手，骨节分明的十指带着握枪留下的白色薄茧。再望向窗外的时候，张立宪和迷龙正动作夸张地跑着进屋，雨开始下了。

四十三）心猿意马：
龙文章靠在大门平复跑了一遛的急促呼吸，他也分不清一瞬心上怎样会酝酿出那样一股酸涩的情感来，说到底虞啸卿想怎样左右也轮不到自己管吧。
他不是来问迷龙的事儿的么…死啦死啦抹了把脸，悻悻的又拐回刚被自己摔上的门前，于是叶师的人看着难得正装却形迹可疑的少校团长在门口踱步踌躇了半天是否要敲门这样的小细节，又在叶珮篙开门前飞快地藏到廊下，想着刚才门内似乎是无意的对话。
虞啸卿在听到敲门声的前一刻便逼自己挺直了腰，他估计着来人是张立宪，或者说下意识的念叨着可千万别是龙文章，于是不情不愿地：“进。”
可来人就是虞啸卿这个时候最不希望见到的人，死啦死啦落落地推门：“师座。”虞啸卿没挪屁股，只是抬头：“嗯，怎么想到来了？”龙文章虽然是俯视的姿势，气势上却依旧及不上坐着的：“我想师座了。”
是想念还是怎么想，亦不知之于下属还是他心猿意马的意味。虞啸卿愣了一下，却在被他发现之前回神：“南天门之前，你要这么说我还信。”他站起身，抬手似乎是想去抚龙文章的脸，却在半空垂下。
龙文章敛眉：“师座过了南天门也不想我了，不是吗？”知道他那样的性格断然不会直言着想着谁谁这样的论调，有时候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的性格。
“你说事儿…”果不其然他皱眉岔开话题，龙文章摇头：“我没事儿，真没事儿，师座。”虞啸卿几乎是松了口气，庆幸龙文章跟着他的话题走了下去，然而随之的情绪则是愠怒：“那你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嗯？”
“卑职说想师座了，师座不信怎么怪卑职了呢。”龙文章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虞啸卿和他对视：“迷龙的事…你听见了？”龙文章答：“是，门外听的很清楚。”
虞啸卿便无从解释地沉默，龙文章倒是好奇他从哪儿听来的经过，他自己都讶异于自己此刻的平静：“我没想师座是这么想的。”虞啸卿揉揉太阳穴：“我若说没有…算了左右你不会信。”后半句轻得像只是自语。
死啦死啦便问：“那你还会救他吗？”虞啸卿似乎是想对他露个笑的，可最终扯了扯嘴角他还是没能笑出来。龙文章只看着他点头——斩钉截铁地像是南天门之前的信誓旦旦：“我答应过你。”
为了你，我会。
龙文章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信，初次的尝试就惨痛到让他刻骨铭心。加上虞啸卿曾经无意地对他流露出过真心…于是他也不敢赌面前的人现在的刚强有几分是对他强装出来的。他们本质还都是相像的能抗，无非是师座大人的演技更无懈可击。
虞啸卿可能也理解他的顾虑便不再说些并无建设的空话，仿佛是若无其事地埋首到那张地图：“算了，你去后院和你宝贝的炮灰兵会合去吧…顺便叫张少校过来，记得关门。”龙文章终于愣了下，答非所问：“迷龙在这儿？”
虞师座便发出一个简短的鼻音表示肯定，不然呢？不然……龙文章依言把门关好，上后院。他似乎想错了，便下意识的更加心虚地快速离去。
龙文章对虞啸卿的感情似乎总比虞啸卿对他的要细腻纤细许多，如此只要他是有意识的，哪怕如此微小的负面错觉也能让他感到负罪。然后随着他的脚步渐渐接近后院，那张脸上的涎笑便越加真实起来，直到迷龙们看见的他与南天门之前别无二致。

小剧场：
其实这章总结一下就是：
团座儿上西岸，偶然目睹因南天门的冷战基友【什么鬼。】似乎私会情人【叶师座：我冤！】冲冠一怒去捉奸【都说了并不是。】后想起与师座正在冷战于是『羞怯』的跑了，后来一想：我心虚什么劲儿！你对不起我嗳！再说我是为正事儿来的！
师座本来是平静的：“你怎么来了？”
在团座儿看来就有点埋怨的味道：“你干嘛这时候来啊？！x”【神脑补。x】
团座儿于是相当不是滋味：我们还没分手呢！“我想你了，不行吗！你还是我基友嘛！”
师座一听，槽儿和好有门啊，搞定迷龙估计就能一起过好好日子了，表衷心！
“我以为…因为冷战你不想见我…”我才躲开你，你开心我也不必看你难受…【这八点档剧场。】
师座本来都想发大招了【抚脸杀《—这啥。x】前奏还没来得及…
结果团座儿以为师座又傲娇了，团座儿开始自怨自艾：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都说了不是。x】“你冷战都已经不想我了，你有新欢了…”
【未完待续…】

我理理…有点乱…

然后我继续小剧场_(:з)∠)_：
师座…师座表示他好憋…算了说熊孩子…【话说你肯定不是专门捉奸来的…果然是为熊孩子来的[FACE WITH TEARS OF JOY]我多心塞…等等我刚说了熊孩子坏话他不会…】
“你听见了？”
“门外清清楚楚。x”
师座内心：卧槽。
不过…意思意思辩解一下吧：我没有…_(:з)∠)_算了你也不信…
团座儿说我不管你…你就说救不救我家熊孩子。
师座最后顺把毛：“救救救！我答应你的，为了你我也救。x”
【完。】
救完我们家熊孩子咱好好过日子！BY：团座儿
的感觉。xxxx

四十四）色厉内荏：
张立宪跑进前厅就有些惊喜于在西岸能看见死啦死啦，他还没来得及问候一下令他感到久违亲切的上司迷龙凑过去给了他一肘子：“醒啦你。”死啦死啦瓷牙咧嘴熟练地防住那一下：“我还不想睁眼了就看见你的尸体。”东北佬的嘻笑怒骂便仿佛不再属于此方世界：“瘪犊子的。”
龙文章耸肩，他转向张立宪：“师座叫你。”然后他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四川佬一下子垮下的半边脸，要说还有个人能理解和龙文章自身相似的那种对虞啸卿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那估计就是张立宪了——张立宪是敬虞师座到骨子里，相同的，龙文章是爱虞啸卿到了骨子里。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最终张立宪泄气地领了命离去，龙文章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迷龙便也难得安静地看着自家团座：“就跑来看我死没死呐？”
不止…还来看他，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肩上还挂着彩倒还是依旧蹦跶的欢。龙文章把视线收回来，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看看师座的态度…你是差不多了啊。”他作势要去捶迷龙的样子，和在祭旗坡相似的玩闹。迷龙也笑开，带着他的诙谐幽默转身在前厅绕起了小圈子。
远离了前厅廊里是一片死寂，除了脚步声静到让人心慌的程度。张立宪在那扇门前站住，唯一的声源也消失：“师座，虞师特务营营长张立宪特来报到。”那真是正式得没边的报道方式。龙文章野路子出身才不知道用这种方法更能让虞啸卿感到明显刻意的生分，然后张立宪便耐心地等着里面的人叫他进去或滚蛋。
可没有，屋里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张立宪皱眉，虞啸卿叫他来…应该是有正事的，从另一个角度也是理解虞师座不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来给他难堪。
于是他再次伸手敲门，稍微放大的声音形成单薄的回音：“师座？您在吗？”依旧没有回音。张立宪犹豫了一下，他不知如何面对虞啸卿、更吃不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是不是还能像一个多月前那样能毫无芥蒂地推门进去。
好在张立宪也没有纠结太久，屋里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响得很清晰。他愣了一下，然后疯了似地推门进去——虞啸卿有过在单独一人的时候把枪对准自己脑袋的前科。然后映入眼中的画面让他感觉寸寸血液都冷下来：虞师座倒在地上，旁边是被他自己带翻了的椅子，生死不知。
临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张立宪还是感到无措，就像那次沙盘战之后虞啸卿倒下时一模一样。毕竟三十八天只是把仰慕酝酿成怨念，而非完全的怨恨。只怕龙文章也从未想过，那个人有朝一日会倒下、死去。
他六神无主地走到近前去，没有血迹，更让人万幸的是上次被拿来指着脑袋的南部还好好地呆在抽屉里。张立宪像是傻了一样把抽屉关上，这才轻手轻脚地跪下身让虞啸卿平躺下来。
许是压了右肩的伤口，虞啸卿咬得很紧的牙关才泄出一声呻吟。
【注：标题成语是在下终于暴露了自己其实并没有文化的事实。x
不过我在辞典上查了大约…也是可以用来形容看上去身体强壮，实则虚弱的意思，虽然这个成语一般不是用来形容人的身体状况。】

四十六）弥天大谎：
多雨初秋的天气虞啸卿却没有穿太多，龙文章吃力地扶着他坐起来脱下那间黄呢大褂之后不得不让他再躺回去——终于体会到上次在师部哪怕是睡着也不放半分力道到自己身上的隐晦体贴。
他喘了两口，现在虞啸卿身上只留下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然后龙文章就看着他有些跑神，因为看惯了虞啸卿一身戎马却还没见过他穿常服的样子。明明他的相貌性子都是睥睨桀骜的，敛眉阖目时端端有了种宁静致远的味道——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其实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很久以前，对虞啸卿产生的仰慕就足以让他一旦面对他便生不出任何贬义的形容。龙文章觉得看得够了才坐直身子，他的手便又开始不老实地去解扣子。
倒没注意到虞啸卿睫如蝶翼微颤了颤，然后竟然睁开了眼。
他被吓了一跳，任了谁碰上这样的状况都会感到尴尬，在最初查看伤口的意图似乎早已不再单纯倒像是个借口：“师座，我……”
死啦死啦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虞啸卿叫出的名字噎住。虞啸卿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流淌在龙文章脸上，他虚弱地唤：“慎卿。”
这个名字唤起龙文章对那个有着腼腆笑容的少年的记忆，那据说是虞啸卿的袍弟，正是死在怒江之边，被自己的兄长亲手处斩。这不由他不想起南天门之后虞啸卿的歉疚，无力得就好像那天虞啸卿茫然地看着他说：“这血…是抱慎卿的时候沾上的。”
他不由自主地蹂躏衬衫的衣料，直到听见虞啸卿的痛哼才落落地放开手离远些。
虞啸卿的眼里终于有了神，然后他才认了人：“文章…？”龙文章几乎是一震，他想起南天门上的梦，然后轻声地应了那个称呼：“是。”但死啦死啦悄悄地往外又挪了挪，准备瞅准个机会就落跑——当然得跑，不跑难道等虞啸卿彻底醒了挨打？
可虞啸卿还沉在梦境里：“你怎么也死了？”
死啦死啦有些哭笑不得，可偏偏虞啸卿的表情很认真地悲伤：“你为什么要死呢？你怎么能死。”
“不，师座…您和我都活着呢。”他抽了抽嘴角，虞啸卿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那句话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虞啸卿闭了闭眼，然后忍着痛自己坐了起来——这才算是真醒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死啦死啦一字一顿，那样的眼神甚至让死啦死啦感觉刺痛：“我不想哪一天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龙文章露出个浅淡的笑：“这其实也要师座说了算。”虞啸卿愣了下，兀自露出苦涩的神色：“我能要说了算就好了…”他撑着沙发，第一次是带着商量的语气而非命令：“我再给你一个川军团，你能还带着你的人，这样都不行吗？”
死啦死啦摇头：“不是，师座，您还是没懂…”他将要对虞啸卿说一个谎——一个很过分的谎言，比冒充一个团长还要罪大恶极。最后他叹息：“我给您打水冷敷，等您好了再说吧。”
但虞啸卿很急，他气息不稳地抓住龙文章的手：“我不懂，但你可以说。你想要什么，我若…咳咳……”他说了一半忍不住咳意，咳上一声还牵扯到伤处更加深刻的疼痛。
于是死啦死啦便轻易地挣开了他，虞啸卿目送着他逃离似的背影，闭上眼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