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客栈,晓霜便呆楞住了。客栈虽破,但仍有许多客人,然而,所有的人竟然在做着同一件事——望着客栈的横梁,就连跑堂的伙计见有客人上门,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看,复又瞧向横梁,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稀世珍宝。晓霜觉着奇怪,也不由将目光投向梁上,然后,便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少女和一——只奇怪的猫。
已近入冬,那少女竟还穿着一件夏日的湛蓝丝质薄衫,偏偏肩上还搭着件毛绒绒的白狐毛披肩,显得甚是突兀。此刻正半躺在横梁上,啃着一条羊腿。那只猫儿通体雪白,眼珠却是如那少女的薄衫般湛蓝湛蓝的,正俯在一只大酒坛上喝酒。喝一口,眼儿一眯,显得悠闲慵懒。
如此奇怪的人与猫,让晓霜也移不开视线。那猫似是因酒水下降而喝不到了,眼神一利,“喵”了一声,跳进酒坛里。“啊!”晓霜忍不住低呼,却被一下子炸开锅的声音给掩住:
“第五坛了!”
“神猫已喝了五坛酒,仙人已吃了两只全羊,还有没有谁要再加注的?”
“我......”一时热闹不已。
晓霜在江湖上行得久了,转瞬便明白这是在赌钱。与普通赌场赌骰子、双陆等的不同,虽赌得文雅些,却也有输得倾家荡产的。她曾行至大都,连科举的三甲、哪位公主会嫁哪位王孙都赌。仿佛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打赌的。但这么小的猫儿竟能以那么小的身躯喝得五坛酒,那么小一个姑娘竟能吃两只全羊,倒不由叫人吃惊。
正想着,那猫儿已从酒坛里跳出来,站在酒坛边缘。它喝了那么多酒进去,身体仍未变,但摇摇晃晃,竟似有些醉了。轰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都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女,看她是否会再叫一坛酒或是一只羊。猫儿醉眼朦胧地舔舔前爪,突似看见了什么,眼神一变,抖落浑身酒滴,“喵”地一声扑下梁去。
晓霜本充满兴味地看着,心想:萧哥哥、柳姐姐还有花生都是酒中能手,却不知能不能像这猫儿一样喝上五坛?普通人喝上一坛都已是醉得不行了。突地察觉有一白色物事往自己冲来,欲避已是来不及。念头才转,那物事已落到自己肩头,随即感觉到有一湿热东西正舔着自己的脸,却是那一只白猫。
少女见得猫跃下横梁,本觉奇怪,待它落到晓霜肩头,眼神不由一亮,手微拍木,轻飘飘地落到晓霜面前,笑道:“姐姐,你好象观音娘娘哦!”晓霜一愣,这少女方才吃羊腿时面无表情,虽自有一份悠闲,却似远离尘世。这一笑,却似牵动了整个红尘,让见到这笑容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晓霜听得她的说话,回笑道:“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宝相绝世,我又怎的会与菩萨像?莫是折煞人了。”“可是真的很像啊......”那少女转过头去望向一干客人,“你们说是不是?”一干人的目光本就在两人一猫上打转,听得少女问话,细细打量晓霜,但见她的容貌与庙中观音是绝计不象的,但那一身淡定柔和的温暖气息却如庙中观音般叫人安心。时人信佛,一时竟不敢答话,生怕这人当真是白衣观音下凡,若给人喝破,便要返回天上了。
见无人附和,少女顿觉无趣地嘟嘴,道:“今天就到这了。”话音一落,客栈又热闹起来,有人欢喜有人叹气,庄家竟然是掌柜,此刻满面笑容,想是赚了不少。少女转过头,伸手掐那只猫儿的颈项,叫道:“酒鬼猫儿,一身酒气还好意思去弄脏姐姐的衣服!”那猫似听得懂人话,脑袋在晓霜脸上磨蹭了几下便跳到了少女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