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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故事人生】转载!悲伤,是不会忘记的疼痛。疼痛是奔赴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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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里和海深走进了屋子,看见饭桌上热好的菜,还有袁石风刚刚拿来的热腾腾的饼。李爸在里屋看电视,没有出来,李妈朝他们努努嘴:“赶紧吃。”
  海里和海深重新坐到桌前,端起饭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5-05-09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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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珠子在台灯的照射下狡猾好奇的。
      “关你什么事儿?”海深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海里吃痛,捂着脑袋瞪着海深,想揭穿他,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低头继续写作业。
    海里知道,海深每天夜里都会打开窗户溜出去。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床和床之间拉起了帘子,划分起两个区域。每天夜里,海里都会听见窗户打开的响声,她悄悄地爬起来把帘子拉开一条小缝,就看得海深敏捷地跳出窗户。她也不作声,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过了好半会儿,又听得窗户啪嗒一声响,海深蹑手蹑脚地爬了进来。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出去。
    海里放下笔,闷闷地看了海深一眼,拿着作业本走出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5-05-09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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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11:4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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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儿?”李妈看着海里拿着作业本出来。
        “问石风哥作业去。”海里回答。
        “海深不会?”李妈又问。
        “他不会。”海里一脸嫌弃。
        李妈点点头,觉得海里这般勤奋学习了,是好事儿,挥挥手让她去了,叮嘱:“礼貌点啊,问完了赶紧回来。你石风哥也要学习的,别吵着他。”
        “知道了!”海里拿着作业本就跑,传来踢踏踢踏的拖鞋声。
        袁爸又出门运货了,袁娘在灯光下踩着缝纫机,脚踏板踩得咯噔咯噔响。村子里就是有这点儿好处,家家户户都不用闭门,门不上锁,也不会有人进来偷东西。海里进屋的时候,袁娘惊喜了一下:“呦,海里来了?”
        海里挥了挥作业本:“我来问石风哥数学题。”
        袁娘指了指里边的房间:“石风在里面。”
        海里跑过去,敲敲门,等也不等石风回答就把门推开了。
        上次袁爸回来后,就给石风买了一盏台灯,这台灯对这个岛上的人家来说算是顶好的家电。一拍,微微亮,再一拍,更亮了一点,再拍一下,最亮堂了,再再一拍,又灭了。这台灯刚刚买来的时候,海里和海深就定好奇的围在旁边,一玩就是一下午,还是被李爸拧着耳朵拎回去的,怕这么珍贵的东西被这对泼皮猴子整坏。
        海里进屋的时候石风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海里。
        “有道题不会做。”海里蹭上去,把作业本瘫在他的面前,指了指最下面的一道数学题。
        应用题。
        石风扫了一眼,撕下一张草稿纸按在手下,用笔头悄悄题目:“读一遍。”
        海里颠着脚尖凑上来,用食指点着题目,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某厂计划三月份生产电视机400台,实际上半个月生产了250台,下半个月生产了230台,实际超额完成计划的百分之几?”念完,抬头,无辜地看着石风。
        石风看也没看她一眼,用笔尖在上半个月和下半个月上画了下划线:“三月份一共生产了多少台电视机?”
        海里踮着脚,看了看,眨巴眨巴眼,茫然又无辜地抬头看着石风。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5-05-09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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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人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5-05-09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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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深出去的那一晚正逢月食。红铜色的圆月亮挂在涌炀岛的天上,大得渗人,似乎一个浪头打过来就会把这颗月亮震得掉下来。岛上老一辈的人说,这月亮红得出奇,这个年头定是要出事儿的。岛上的人都认为天能决定人,而不是人能控制天。
            在月全食发生的早晨,果真应了老一辈的话,出事儿了。
            李家老大死了。
            海里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早上,她被李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吓醒,她睡眼朦胧地穿着拖鞋走去院子里看,院子里围满了人,一圈又一圈。她最先看到的是袁娘,袁娘旁边站着煞白了脸的袁石风。他高高地站在人群里,穿着白色的汗背心,蓝色的大裤衩,一脸呆木。在海里的记忆里,袁石风永远是冷静的,但这一次,他眼睛一眨,眼皮就一直闭着,没再睁开。
            她挤过人群,想挤到石风旁边嘲笑他,刚刚挤过两个人,海里就被袁娘抱起,袁娘的手指冰凉,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睛里还有眼泪,她把海里抱起,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袁娘说:“海里乖,先到我们家去。”
            海里的视线升高了,在袁娘的怀里,透过袁娘并没有并拢的手指缝,一下子看到了人群中心,平放在地上的海深。
            海深浑身淤泥,闭着眼。李妈跪在旁边哭得异常难听,她从没有听见李妈发出过这么刺耳难听的哭声,她跪在地上摇他,一边叫着他:“海深!海深!”
            每一声呼唤后面都是像要喊破了喉咙,喊出血来。
            从那一天起,海里知道了,真正的哭声都是很难听的,特别难听,随时都像要死过去似的。
            海深死了。
            死真是特别热闹的事情,送葬的队伍在大清早排成一长条,吹着喇叭,哭丧队从家一直哭到墓地。
            海里穿着丧服,挎着小篮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纸钱,在喇叭声中,在李妈哭也哭不出来的沙哑声中,她拿起小篮子里的黄色纸钱,一直撒,一直撒,黄色纸钱被抛到半空中,幽幽地落下,覆盖在地上,覆盖住了海里最幸福的年少时光。
          海深的生命止步于17岁。李妈跪在海深的坟前久久不肯离去,李爸伫立在一旁,用手遮着面。海里也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她眼巴巴地抬这头看着天想,以后,她再也没有哥哥了……这样想着,干涩的眼睛红了,最后,仍旧是哭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5-05-09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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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稀听到别人议论海深是怎么死的。
              说海深是摔在了十番里地下。十番里是一条小道,小道一边是田,还有一边是很抖的坡。海深就是从这个很抖的坡上摔下去的。如果是平时摔下去顶多只是断了骨头,可那一晚,陈家正在造新房子,搅合过的一池熟石灰就瘫在坡下。坡下还有一串脚印,议论的人说,估计是海深摔下坡后,摸黑往前走,不小心掉进了石灰池里,这一脚踩下去,越陷愈深,再也没上来。
              陈家人早上开工,发现石灰池里一截手臂,捞上来一看,就是李家老大。
              海深就是这么死的。
              也有人说,这好端端的娃子怎么会深更半夜的出现在十番里地?于是也有另一种说法冒出来,说当天晚上是红月亮,海深恐是被附了魂。
              海里听着这些议论,一直不吭声,她穿着孝服站在坟前,脚下满地的黄纸钱。
              她想起再小些时候,她屁颠屁颠地跟着海深的屁股后面跑,希望他带着自己玩,海深老是嫌弃她,跑在前面想甩掉她,远远地跑出一截路,她气得在后面蹲下来哭,哭着哭着海深又折回来了,不耐烦地说:“慢死了,那你就跟上啊!”
              她跟在海深的屁股后面继续走,海深臭着一张脸在前面走。
              她看着海深的背影,知道哥哥这个词,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自己。
            但还是抛下了。
              至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哥哥了……她成了李家独苗。
              海深下葬的那一天,海里在送葬的队伍里看到了那个女孩。
              海深每天放学都会像条哈巴狗似的跟在她的后面。女孩会坐在海深的自行车后面,双手环着他的腰。她在笑,海深也在笑。再再后来,她跟李爸告了海深的状,她再也没见过海深载过她,但每晚他都偷偷地爬窗户出去……
              海里在想,如果她没告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者,她干脆再把海深每晚都会溜出去的事情捅给李爸,是不是一切又会不一样?
              女孩在人群里哭。发丝吃进了嘴角她也没发现,一直哭,一直哭,很多人都在哭,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石风走上来了,袖子上别着黑布和红布,没人要求他这么做,他自己别上去的。女孩看着石风,眼泪滑落脸庞,一直摇头,一直摇头,海里盯着她的嘴型,看清了,她说——
              我对不起他。
              海里用手抹了一下眼,转过头,没再看了,李妈拉着她,把她拉到海深的墓前,点上蜡烛,香,她随着李爸李妈一齐跪下。
              李妈说:“海深啊,走好。”
              悲泣的红烛,灰烬的香,成为了海里这辈子最不愿意碰触的东西。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5-05-09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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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里常常坐在教室里发呆,学校的人因为忌讳海深的死而对她退避三舍。王冬是唯一不怕的,在海里发呆的时候,王冬就坐在她旁边陪着。王冬很想逗她开心,可他嘴笨,说什么她也不会笑,于是王冬就想着去扯她的辫子把她惹生气,用手扯了一下她的辫子,海里仍旧没反应。
                王冬懊丧地叹了一口气,不由说:“在我第一次扯你辫子的时候,你哥就和你邻居来把我揍了一顿,尤其是你哥,拔掉了我好多头发,说如果我再欺负你,就把我拔成光头。他还……”王冬一愣,忽然意识到这是极不应该提及的话。
                没想到海里却转过头,紧紧地盯着他:“我哥还说了什么?”
                王冬半张着嘴,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最终还是说:“他让我帮你打饭,帮你打扫卫生,帮你提重物,让我帮着你不受别人欺负……”
                话刚说完,海里哇的一声就哭了。
                王冬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这时候他知道了,只要跟海里提起海深,海里就不会再发呆了。
                站在门口的海里从巨大的发愣中回过了神,脚步转动,关上院子的门,低着头往前走。没走几步,听到后面有关门的咯吱声。
                袁石风骑着自行车上来,一个刹车,脚尖点着地,停在她的旁边。
                海里抬头,看着袁石风。
                袁石风说:“上来。”
                海里没动。
                袁石风皱眉,又重复:“上来。”
                海里走上去,侧坐在后座上。
                袁石风蹬了一脚脚踏板,载着海里往学校骑去。
                海深不在了,袁石风代替了海深的位置。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5-05-09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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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里的流言蜚语是盛得很厉害的。海深的死被迷信化,弄得人心惶惶。村子里的人大抵是不再怎么敢亲近李家,怕沾了晦气。海里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也成了常事儿,但幸好有王冬,王冬长得膘肥体壮的,往海里身边一站,也没几个人敢欺负她。
                  袁家是最不怕这些流言蜚语的了。日子照旧过,袁娘有了好看的布料会留下一块给海里做衣裳,袁爸爸开货车回来会给海里带上一大罐的玻璃糖。袁娘一有空就帮李妈来串贝壳项链。有些人家瞧着袁娘这般,会小心翼翼地上来劝:“别怪我多嘴啊,我是担心你,你家石风也快中考了,别整天往李家跑,李家老大似的蹊跷,不干净的。”
                  袁娘笑而不语,点点头,算是应声了。
                  李家在巨大的悲痛中渐渐地缓过气来,也是知恩图报的老实人家,对雪中送炭的袁家感激得不得了。李妈时常叮嘱海里:“你得记住你干妈的好,又给你送来了好瞧的裙子,石风也是,每天载着你上学放学的。你长大后也得对他们好的。”
                  海深不在后,李妈时常会唠叨,似乎在她的心里,海里不是小学生了,是跟海深同岁的大孩子了。
                  海里怕她说着说着有会想起海深,于是赶紧点头:“我记住了!”
                  天气爽朗的晚上,李家会把饭桌摆到院子里来,炒了大锅菜,炖了鸡,把袁娘和石风也叫过来,一起围在院子里吃。西瓜用脸盆装着,放在水里镇着,吃完晚饭后,天还未全黑透,李爸把西瓜从水里捞出来,拿刀剖成了几瓣,海里把西瓜端在桌上,一人一块分了,咬一口,里头的瓜瓤冰爽又清甜。
                  海里吃西瓜不吐籽,一口咬下去大半个西瓜就没了。
                  李爸看得直摇头,对袁娘说:“我家这女儿养得比石风还蛮横。”
                  海里捧着西瓜又咬了一口,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子,用胳膊擦了擦满下巴的西瓜水,转头看了一眼袁石风,袁石风穿着白背心,白的没一块污渍,她的衣领上早就滴满了红色的西瓜水。
                  石风也朝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又把眼神移了回去,咬了一大口西瓜,可是海里觉得他的吃相当真是斯文的。
                  对面的李妈问袁娘:“石风这回中考一定是要考到镇上去的吧。”
                  袁娘笑,她从来没有担心过石风:“想让他考到外面去。”
                  李妈和李爸连连点头:“好啊!能考到外面去是最好的。”说完了,忽然又想到了海深,海深跟石风一般大,也聪明,如果他还在的话,如果他能参加中考的话,也得像石风一样,让他考到外面去,离开涌炀岛,出息。
                  海深永远是他们不经意间总会泛疼的记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5-05-09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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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11:3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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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爸看了一眼忽然发愣的李妈,立马岔开话题,转头看石风:“学习紧就别每天上学放学地接送海里了,她长着两条腿,让她多走走。”
                    石风笑:“不打紧的。”
                    他是这般模范的好少年,村子里每个人都觉得他能成为个榜样。谁家教育小孩都是拿他做例子:“你看看袁家的袁石风,成绩那么好,那么乖。”
                    李爸继续说:“中考好好考,考到外面去,在外头出息了,在外头买房,把你爹娘接过去住。”
                    石风微笑:“好。”
                    海里埋着头,闷声不响地啃完最后一块西瓜,把西瓜皮丢在桌上,站起身。
                    袁石风转头看他,看不清她的脸色,她的小脸被刘海挡了一半。
                    李爸问:“吃好了?”
                    海里已经转过身,朝屋子里走去:“嗯,我写作业去了。”低着脑袋,掀开门帘,进屋,啪的一声,屋子里的灯亮了,投出了海里坐在书桌前的影子。
                    袁娘悄悄地对李爸李妈说:“海里挺乖的。”
                    李妈点头,笑:“是挺乖的了,成绩也上去了。”
                    石风看着窗前倒映出的海里的影子,半敛下了眼皮,把吃好的西瓜皮,叠在海里的西瓜皮上。
                    坐在桌前的海里,拿着笔,看着习题本,一道题也看不下去,她忽然有些想哭,巨大的失落和无措。她忽然意识到,过几天石风就要中考了,以他的成绩一定会考到外面去,他还会在外面参加高考,读大学,工作,他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他会像海深一样,海深是一下子就走了,他是慢慢地走,越走越远。
                    她啊,连这个哥哥也快没有了。
                    海里转身看着对面的墙壁,那里曾经摆着海深的床,海深死后,李妈哭着把床拆了,这成了她一个人的角落。
                    是不是,人这一辈子就像这样,从拥挤到独自一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5-05-09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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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石风把自行车推到李家门口,等着海里出来,收拾碗筷的李妈看见石风,连忙走出去说:“石风啊,别等了,今天海里自己去上学了,早走了,你自己赶紧去上学吧。”
                      石风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好,跨上自行车往前骑去。
                      他没有直接去学校,沿着海里上学的路骑了一遍,一直骑到小学门口也没碰见海里,想来她是早他一步到学校了。
                      连自行车都追不上,这小丫头是走得有多早?
                      石风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的时候,王冬背着书包从旁边经过,看见袁石风,王冬吓得一缩脑袋,赶紧埋着脑袋快步走,但石风一眼就发现了他,叫住王冬:“你过来。”
                      王冬站的原地,不敢动。
                      石风抬抬下巴:“过来。”
                      王冬没办法了,磨蹭着脚尖挪过去,没敢挨石风太近,委屈大发了:“我真没再欺负过海里,谁欺负她我都有帮她揍回来的!”
                      石风皱眉:“有人欺负她?”
                      王冬点头,抬头瞧着石风的表情:“就是因为海深的事儿,都不带海里玩了……”
                      石风心头一拧,没有说话,点点头示意没事儿了,让王冬赶紧进学校去。王冬走到一半,回头看看袁石风,他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愣,慢慢跨上自行车离开了。王冬背起书包,快步走进教室,一进教室就寻找海里,发现海里趴在桌上睡觉,两只手上下交叠圈着,把脸埋在胳膊上面,看不到表情。
                      王冬一屁股坐在她的前面,小声说:“我看到你邻居了诶。”
                      海里没回应,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王冬奇怪:“你今天自己来的,这么早?”
                      海里还是一动不动,王冬等了半响,没等到她的回答,想着她应该睡着了,于是没再问,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书包坐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5-05-09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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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中考的日子,初中的数学老师戴着眼镜,咬紧嘴唇,攥紧了粉笔,绷紧了肌肉在黑板上抄着密密麻麻的数学题,粉笔在开裂的黑板上一划,笔头就小了许多,最后粉笔只剩可怜的一点,在粉笔殆尽后,数学老师才有空匆匆转身换了一根长点的粉笔,刷刷刷地继续在黑板上抄写着,一边抄着一边教育底下的学生:“这些题目都得做的,考试的时候肯定都得考到的。”
                        学生们大气也不敢出,头顶上悬着吊扇,丝毫没有减少他们额头上的汗,脑袋抬一下,看一眼题目,脑袋又迅速低下去,把题目抄写在本子上,有些同学练就了好本事,头也不用低,光看着黑板,手就能把题目准确地抄下来。
                        谁都在跟搏命似的记题,笔杆子唰唰的舞动,只有袁石风不紧不慢地晃动着笔杆,记两笔,看看黑板,停下笔,觉得这些题大同小异,没必要全都记下来。思绪的空隙,他总是会不由得看向海深原来做的桌子,海深走后,这个桌子就落空了,没人敢坐,桌面上还留着海深以前的涂鸦,大抵还有些叛逆的粗话。海深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窗,他总是看着窗外开小差,看着别班的人在体育课上打篮球,海深会伸长脖子,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奔到操场上来个三分秒杀全场,看着看着,老师就会在讲台上骂:“李海深!你看哪儿呢!”
                        因为海深总是看着窗外,于是他总是第一个知道外面开始下雨的。雨点子打在窗外,海深就会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完了,下雨了,又要去接那小鬼,麻烦。”
                        小鬼自然是指海里。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5-05-09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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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在这么多回忆里,石风记得最深的就是下雨天载海里放学的场景。羊肠小道,都是穿着雨鞋,撑着雨伞放学归家的娃子,他和海深骑着自行车在这些归家的娃子中穿梭,一打车铃铛,这些娃子就会自动退到小道两边。海深的后头载着海里,海里开心地哇哇大叫,把身子钻进海深后面的雨衣里,海深一骑自行车,风从前往后打进来,把后面的雨披吹得飘起来,一飘起来,后面的海里就会淋湿。海里会死死抓住雨披裹紧自己,她这一拽,海深的雨披往后一拉,雨披的帽子就移到了海深的脖子上,海深的头发被雨水打得透湿,一缕一缕地黏在脑门上,他眯着眼骂:“懂不懂爱护兄长啊李海里!”
                          海里依旧抓紧雨披包紧自己:“谁让你只带一个雨披的?”
                          海深一路骂到回家。
                          石风骑在他俩后面,看着海深的黄雨披飘啊飘啊,后头只露出海里的两条腿。
                          这样普通的黄雨披,在海深去世后,也被李妈装箱封起来了。
                          海深不在了。石风也学会了时常看看窗外,窗玻璃上能倒映出他的影子,能倒映出海深空空的课桌。
                          在海深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忽然发现玻璃上一点一点的出现水印子,一点一点,细细密密,毛毛雨。
                          夏季的阴天,将下雨未下雨,显得越发闷热。
                          原来,海深发现下雨时,说着“完了,下雨了,又要去接那小鬼”时的心情是这样的……
                          放学铃响了,班上同学还坐在位置上解习题,袁石风一分钟也没多呆,收拾好东西,在同学的目瞪口呆中走出教室,跨上自行车骑向海里的小学。他的放学时间要比海里的晚,通常海里会在教室里玩一会儿然后乖乖地站在校门口等他,但今天石风没有在校门口看到海里,走去她的教室看了一下,门窗紧闭,应是早走了。
                          石风又埋头骑着自行车去追,毛毛雨终于下得越来越大,老天也顾影自怜地发泄着情绪,石风顾不上穿雨披,迎着雨往平常栽她回家的路上骑去,终于在田埂小路上看到了湿淋淋的海里。
                          不知怎的,瞧着低着脑袋,背着书包,一个人慢慢走着的海里,石风的心里无端的生气。
                          突然就怒气了。
                          骑上去,车龙头一把,刹在海里的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为什么不在校门口等我?”
                          海里一震,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石风用这样的分贝吼话。
                          俩个人都狼狈不堪。


                        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5-05-09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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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里的白袜子上沾满了泥泞,长长的麻花辫湿嗒嗒的黏在胸前,齐刘海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石风的脸上都是雨水,不住地下滑,眼睛一眨,睫毛上的雨水就落了下来。
                            海里忽然很委屈:“我就不想你来接我送我,以后都不要了!”人小,力气倒大,推开石风的自行车头就走。
                            石风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扯出篮子里的雨披,自行车“呯”的一身倒在地上。他上去一把将海里逮住,把她套在雨披里,海里穿着雨衣,雨衣长了一大截,拖在地上。她的嘴一扁一扁,忽然就哭了,这一哭就止不住,哇哇地哭着,一边哭一边说:“你又不是我哥,你管我做什么!”
                            石风蹲在她的面前,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皱紧了眉头:“我就是你哥!”
                            雨打着的田埂,满路的泥泞,这句话,无可厚非得牵扯了他们的一辈子。
                            车轮子在田埂小路上起起伏伏的转着,一个水汪塘,捡起一片水泥泞。石风穿着雨披,海里坐在后头,缩在雨披后面,她转着石风的白衬衫,脸埋在他的背上,贴着他背上的体温,海里还在细细地哭着,她说:“我想海深,想我哥……”
                            石风喉结一颤,说不出话。
                            在他湿漉漉的脸上,不知道有没有眼泪。
                            这次,海里躲进了石风蓝色的雨披里……


                          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5-05-09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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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风无疑成了海里的自尊,成为了海里的勇气。
                              被整个村子视为最有出息的石风每天都载着海里穿梭在小道上,车铃铛张扬地一打,铃铃铃,挡在前头的娃子们一边靠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石风快速地驶过,后面的海里抓紧了他的白衬衫,俩人说着什么,笑容在海里的脸上腻成夏天的阳光。
                              于是,连那些冷落海里的娃子们也开始羡慕起海里了。在趋于平静的日子里,因为太平静,所以太珍贵,又因为珍贵,所以让人担惊受怕,想一想,珍贵,也是扎心尖的词。
                              中考倒计时十天的时候,别家的孩子都关在家里复习,石风载着海里去海边,赤着脚丫子沿着沙滩捡海贝壳,捡些漂亮的回家给李妈串项链用。捡满了一箩筐,海里和石风就会躺在沙滩的草铺上,海水带着腥味一阵一阵的袭来,海风是咸的,天上的云白的很透,味道也应该是咸的。
                              海里闭了闭眼,又睁开眼,转头看着旁边,旁边躺着的石风用手枕着后脑勺,闭着眼,眼睫毛投下小小的一片阴影。
                              海里问:“石风哥,考试你有把握吗?”
                              石风没动,“嗯”了一声。
                              海里转过头,盯着一片空旷的天,这天似乎就挨着脸,像要盖到身上来似的。海浪往脚底下哗啦哗啦地掀起来,一阵接一阵。海里一想到石风要考到岛外去了,心里就觉得难受。
                              她忽然理解了语文书上第九课的单词,孤零零,老师让同学们把这个词在生字本上抄写十遍,强调注意“零”字的笔画,孤零零,孤单的意思。
                              抄一遍,念一遍,看到这个词就想哭呢。
                              她大抵觉得自己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不,是完全理解。


                            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15-05-09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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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11: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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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里小声地说:“其实咱们岛上的高中也很好啊……不一定要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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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说,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了。
                                如果石风走了,她将再一次回到“李家独苗”,当独苗的感觉不好受。
                                孤零零,她曾经在抄写本上把这个词一笔一划地抄写了十遍,是让人害怕的词,担心的词。
                                石风没有立即回答他,过了半响,他的手拍上来,按在她的脸上,不知道是石风的手大还是海里的脸小,石风的手掌能遮住海里一整张脸蛋,把她的脸像捏橡皮泥似的一捏:“吵,安静会儿。”
                                海里紧闭着眼,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转头看他,石风躺在她的旁边,离她这般近,闭着眼,倒像是真的睡着似的。海里转回脑袋,看看天,觉得天空比起石风来,倒像是离她更近。
                                日子随着石风的中考变得加快了节奏,海里怕极了石风离开这座小岛,因为害怕来临这一天,所以觉得每天都过得好快好快,在好快好快的日子里,石风终于迎来了中考。
                                中考这天,袁爸还在外头送货没有回来,袁娘起了大早给石风做了丰盛的早饭,李家也忙得不可开交,李爸大清早就从镇上买了好大一块牛肉回来,准备晚上给石风好好庆祝一番。海里也起得早,自然醒,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一咕噜就从床上翻坐起来,穿上裙子,连忙跑到院子,头发没绑,乌黑色的头发披在了腰上。
                                李妈围着围裙站在院子口,拍着石风的肩膀,低声叮嘱:“别着急,你可以的。我们石风嘛,铁定没问题。”
                                海里没有过去,踮着脚尖,望着他。
                                袁石风的目光一偏,也看到了她,在她身上定格良久,又将目光移回李妈身上,微笑:“好。”
                                李妈不住地点头,给袁石风整理了一下领子,又给他掸了掸衣服,这动作是这般熟悉,她曾经也这般送海深去上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李妈转头,看见了站在院子里发愣的海里,连忙把她叫上来:“你石风哥要去考试了,过来,你石风哥这么忙每天还要送你上下学,快来送送你石风哥。”
                                海里慢慢地蹭过来,站在李妈旁边,抬起头,她总是要抬起头才能看到石风的脸,海里抿尽了嘴唇:“祝你考试顺利……”
                                石风微笑,不说话,眯起的眼睛里有些许不一样的情绪,藏得很深,露出了一点,又隐在了眼帘下。石风抬头,跟李妈挥手:“我先走了,回来见。”背起包,在袁娘的陪同下离开了。
                                袁娘一定要送石风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15-05-09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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