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迅速发现原来小城的生活竟可以是这样的惬意。
他每天早7:30准时被“豪迈”大人,也就是管理员——白玉堂已经学会了这个词的德文Hausmeister,经过他大脑的自动浓缩,就出炉了这相当符合其本人特征的简称(“豪迈”请念第一声)——除草机的轰鸣声闹醒。冲个澡、吃个早饭后,正好去学校上8:30的语言课。学校也建在沿湖这一带起伏的山坡上,从东区后山有条小路,穿过草地,沿着树林的边缘,不过步行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白玉堂至今记得曾经要搭地铁换公车穿越大半个伦敦城去上课的悲惨岁月,当发现学校就在自家后院里时,一开心,差点就原谅了要和6个人分享一个卫生间的痛苦。
康大是所年轻的大学,还不满半个世纪的历史。从某些方面而言,白玉堂觉得与其称之为大学,不如说是个高智商版幼儿园更为形象。这个只消看它的外部造型就明白了,整个是一后现代与高迪的完美结合。再看内部结构,除了“迷宫”二字,白玉堂想不出还能怎么形容这二十几个教学区挤凑在一起的庞杂建筑。说来白玉堂也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但在第一天去语言班报到时,就生生在那九曲十八弯里绕晕了脑子。当白玉堂发现他已第三次绕回主楼大厅时,终于不得不认命的去问路,这在一向自以为很酷的白玉堂眼里,无疑已经够得上“丢脸”二字了。
当然,让白玉堂赞叹不已的地方也是有的。比如图书馆,两百万册藏书,号称德国第三。虽然此时白玉堂能看的还只是一小部分,但能手捧十八世纪的藏书,坐在绘有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壁画下阅读,白玉堂觉得那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再比如,食堂。倒也不是说德国菜有多好吃——这是不可能的。而是风景,几乎是在整个大学的最高层,连绵大玻璃外,就是波登湖的潋滟碧色,还可眺望湖中花岛MAINAU,咖啡的味道也够浓郁。于是白玉堂常常在上午的课结束后,和语言班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家伙们共进个午餐、聊个小天什么的,渐渐也就混熟了。
下午没课。白玉堂四处找法子消遣。有了那么大个湖,这城市也算是个南德北瑞水上运动的据点。白玉堂新近迷上了滑水(汗~额家白老鼠这里不怕水滴说~),入了学校的俱乐部,天天过午就跳上快艇,呼啸着去泡水。几周下来,白皙的肌肤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麦色。
这样逍遥的日子几乎转瞬间,就过了两月。有一天白玉堂翻翻日历,发现再两日,老生就要开学了。这也就是说,展昭要回来了。
白玉堂并没有把他的房东抛诸脑后,事实上,他经常想起他。在学校晃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有中国人来打招呼,对话总不外乎这样的开场:“你新来的?叫什么?学什么?住哪里?”当白玉堂给出第四个答案,对方就会惊呼:“呀,那不是展昭的房间么?”于是白玉堂就又得一顿解释。然后对方就会了悟的点点头,完了马上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么?”
白玉堂对于这样的谈话总是兴致匮乏,于是很难有人能与他把问题进行到八个以上的。再于是华人圈子里就流传开了:新来了一个爆帅的家伙,但是那个酷,那个冷啊~,而且现在住在昭昭的房间里哦……
这些白玉堂是不知道的,也不感兴趣。他仍旧每天上课、滑水,有时晚上和同学出去喝一杯。德国黑麦酒一向合他的心意,本地自酿的白葡萄酒口感也不错。康城是个旅游业为主的城市,自然酒吧林立,有那么几家,格调对了白玉堂的胃口,也能让他逗留到很晚。有一次甚至碰到楼上的鲍尔,那小子正搂着一个胖胖的金发妞,看得出已经喝了几杯了,大着舌头对他说:“嗨~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你和展很不像哪~那家伙从不上酒吧~从不去party~事实上,我从不知道他都去些什么地方~那个家伙,安静的难以捉摸,就像猫一样……”
展昭要回来了,白玉堂放下日历,感到了一丝兴味。他每三周帮他换一次卧具,每周帮他浇一次花,每天拥着他的被子、闻着他的柠檬草香入睡。当前两天班上一个罗马尼亚女生问他:“白,你都用的什么香水?怪好闻的!说给我,我要买给我男朋友。”白玉堂才惊觉,两个月的时间,他生活在展昭的空间,竟已经沾上了展昭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白玉堂多少有点别扭,毕竟他是个高傲的家伙。但是两个月来,那株柠檬草又长高了不少,白玉堂亲眼见证了它新的嫩叶卷着抽出来,也习惯了半睡半醒间总是萦绕在鼻端的清香。他并不想把它从床头挪开。
反正展昭就要回来了,他想。展昭回来,他的合约也就到期了。白玉堂已经在西区找到了一间单人学生公寓,有独立的卫厨。白玉堂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和他一起滑水的一个哥们混康大学生会,据说给管房子的黑人大妈做过助理,于是等白玉堂申请再递上去时,黑大妈就说:房间倒是有一个,不过现在还住着人,要等到开学时人家才搬出去,先给你预订了吧。
也就是下周了。白玉堂想,下周他就要搬到自己的公寓里去了,然后他就会习惯没有柠檬草味道相伴的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