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其变,是四人商议之后的一致结论。既不知来者何人,从诗句中也瞧不出目的何在,敌暗我明之时,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对策。
议定之后便各自散了,金希澈不耐呆在家中,拉了韩庚去逛市集。东海陪李特又说了会儿话,也回房歇着去了。
送走东海,李特随手从架上抽出一卷书,看那名目,竟是《莺莺传》。千百年间反复上演的俗套桥段,世人偏偏乐此不疲。公子佳人于后花园私定终生,明知是祸却如扑火飞蛾一般欲罢不能。一夕欢愉终抵不过世俗伦常,步非烟被丈夫虐打而死,崔莺莺则被金榜题名的张生抛诸脑后,其间辛酸苦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翻了几页,终是嫌它过于矫情,失了兴致,丢在了案上。看看沙漏,已将至晌午,难怪闻着房里安息香的余味感觉困倦。李特掩口打了个呵欠,脱了外裳,准备在午膳前小睡一会儿。
上床躺定,倦意浓浓袭来,再撑不住眼皮,沉沉地跌进黑甜乡,窗纱外有人影一闪而过。
李特的睡眠一向极浅,是以每夜均需焚了安息香方可安睡。从未试过在白日里如此困倦的,竟是无梦,只耳边一直有箫声隐约响起,断断续续的,甚是扰人。
渐渐的,吹箫之人似乎熟悉了曲调,箫声连贯舒畅了,倒也能入耳,仔细听去,分辨出吹奏的乃是《兰溪棹歌》。
凉月如眉挂柳湾
越中山色镜中看
兰溪三日桃花雨
半夜鲤鱼来上滩
箫声似一丝细线直贯脑海,在内里翻腾搅荡,一波一波延展开来,到最后,除了这箫声,天地间万籁俱寂。
李特慢慢坐起身来,披衣下床,推开门出去,院里静谧,想是都歇下了,没有半个人影。一径步至大门前,拉了栓阀出了门去,竟也忘了关门。
耳边箫声反复地吹奏,音调时强时弱,似在为李特引路。就这么从玉笙巷一路来到市集中,喧闹的人声让箫声有一瞬的消逝,李特静静地立在街中,眼神空茫。直到一个灰衣人进入眼帘,箫声也同时再度吹响,似加了两分气力,音调比方才强劲许多,竟将市集上鼎沸声音也压了下去。
灰衣人朝李特招了招手,随后自顾转身前行,似料定李特必会跟来。李特竟在灰衣人迈开脚步同时踏出左脚跟了上去,步伐行动间与灰衣人如出一辙,眼中只有前方那个灰色背影,再无其他。
摊铺前金希澈正与韩庚兴致勃勃的挑选荷包,不经意的抬头:“唉?”
“怎么了?”韩庚扭过头来。
顺着金希澈手指的方向,韩庚也看到了前方街道上那一幕。一眼望去并无任何怪异之处,不过就是李特同他们二人一样在逛集市而已。再仔细看,就发现李特眼睛只牢牢锁定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上只有一个灰色背影,李特走路时出脚顺序、步伐间距与那人一般无二,就如牵线木偶一般,看得久了甚是令人毛骨悚然。
“特哥怎的就像失了魂魄一般?”
金希澈眯眼瞧了半响,用肘拐了拐韩庚道:“定是先头那人有古怪,我们跟上去看看。”
韩庚一把拉住欲冲上前去的金希澈:“那人既能迷了特哥心魂,必是有些门道的,你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对付得了?”
金希澈呼地沉下脸来,一掌将韩庚推的趔趄两步:“怎的,你想袖手旁观不成?”
韩庚眼眸中略有暗淡,仍温和笑道:“我何时这么说来着?我在后边缀着他们,你回去叫东海,让他带了蛊虫来,多少也能应付。”
面对韩庚的笑脸,金希澈有些尴尬和歉疚,讪讪道:“谁叫你方才不说清楚。我这就回去,你……小心点儿。”
韩庚笑着点点头,回身跟了上去。金希澈看他走得远了,也飞奔回去李府。
东海正在床上迷糊着,冷不防被冲进来的金希澈一把拎了起来,迷迷登登听他说了两句,立马就炸了:“什么?你说哥哥出事了?”
金希澈掏掏耳朵:“废话少说,韩庚正跟着他们,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对付人的蛊虫,赶紧拿了我们走。”
东海也不多说,大力将床头案上蓝纹笔洗按压下去,在金希澈瞪大的眼中冲进密室,不多时手中握着一个小瓶冲出来:“走吧。”
“这个……”金希澈指着东海手中的小瓶:“是啥?就这么点儿个小东西?”
东海面上闪过一丝冷笑,拉着金希澈就朝外飞奔,看他这样,金希澈知道瓶中必不是什么善物,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跑了几步,东海突然回过头来:“韩庚哥又没有给你留下记号,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笨!”金希澈飞奔中也不忘敲了东海一个“暴栗”,“城里就一条路通往城外,他们还能去哪儿?顺着路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