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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风势很强劲。
在早上尚未营业的酒楼前，节坐在停在门口的人力车座位上，听着屋瓦发出的声响。
这是现实吗？节看着自己穿好袜套与木屐的脚进行确认，但还是没有真实感。如果说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的话，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原文是，“如果说这不是现实而是梦境的话”。感觉逻辑不太对。】
这一天节被菊代老板娘从棉被里挖起来，不过才是不久前的事。当时菊代和柾臣好像已经谈好了。夜宿酒楼的柾臣似乎是在一大清早直接找菊代谈有关于带节外出的事情。当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穿着和服的柾臣早已做好准备，在昨夜留宿的房里等候。
“请把这个交给守门人。”
节听到菊代向柾臣说话的声音，他从车篷的小窗户偷偷瞄着店门口。
二人面对面站着，在屋檐下避风。柾臣将某个东西收进怀里。那大概是带节离开大门时必须准备的酒楼许可证明吧。如果少了它，节就无法离开大门。
楼主还在休息。节可以想象等他起床之后发现节不在店里，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有点担心起自作主张的菊代。
也许是感觉到节暗自担心的视线吧，菊代突然朝这边看了一下，大步大步地走过来。接着痛快地将一只脚踩在人力车上踩脚的地方，上半身往前倾，食指用力往上挑起节的下巴。
“真不知道是像谁了？一看你这张松懈的呆脸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菊代挑着眉用鼻头发出笑声，节哑然盯着她的脸瞧。由于对方太过蛮横，节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接着节立刻生气地瞪大双眼，生气地拨开菊代抬着自己下巴的手指，同时心里的忧虑跟着一扫而空，看起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个女人。
菊代有点骄傲地俯视节，轻轻地凑近他的脸，以近到唇瓣就快要贴到耳朵上的距离悄声说着。
“好好表现哦。”
节惊讶地蹙着眉头，菊代眯起一双眼对他一笑，迅速转身走到车篷的另一头，柾臣似乎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两人交谈片刻。
“让你久等了。”
柾臣坐到隔壁，轻轻地搂住节的肩膀往自己的身边靠，他像是要说悄悄话似的，将一只手放在嘴边。
“她好像很厉害呢。”
“不就是个性不好的女人嘛。”
节怒气未消，出口骂她。但是他立刻噤声。畏畏缩缩地偷看身边，对方认真地正视着节。他们两人尴尬地对视。柾臣冷不防地露出笑容。

“开车吧。”
柾臣对车夫说毕，车把被人抬起来。感到车体稍微往后落下的震动，两人的肩膀轻轻地碰了一下。
“……对不起。”
节小小声地道歉，柾臣低着头，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抖动双肩笑了出来。刚才那张嘴才口出恶言，言犹在耳，现在同一张嘴又老老实实地谢罪，大概是这中间的落差让他感到很有趣吧。
“不要这样笑我嘛……”
节悄声发着牢骚，但是因为这件事让他开始有股真实感。
人力车轻快地走在花*街的大道上。
“没想到……”
节盯着自己交叠的手背轻声说道。
“我真的没有想到您这么快就能实现我的心愿。”
他静静地抬头，脸半朝着柾臣的方向。
柾臣以令人联想到阳光般的爽朗表情回看着节。
“因为好事不宜迟嘛。”
他开玩笑地说着。接着，柾臣将原本歪着的脖子转回正面，眼神像是盯着远方。
“我能待在大阪的时间也不多了。”
“咦……？”
节抬头看着柾臣侧脸的瞳孔瞬间放大。
原本倚靠在椅背上的背跟着抬起来。
“您要回东京了吗？”
节茫然地问道。
柾臣歪过头看着节，以眼神肯定。
“什么时候？”
问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想最晚下个星期之前就必须回去了。”
他的回答毫无犹疑，看来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吧。
胸口仿佛开了一个空洞似的，突然有股寂寥的感觉。跟着个不过两天前才认识的人道别，心里有种郁郁寡欢、依依不舍的感觉，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吗……”
节慢慢地低下头，将重心放回椅背。他现在一定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虽然柾臣担心地看着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再说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久等了电脑终于弄好啦！打开新文档开始录的时候才想起之前有录过一点，但是系统重装把它给装没了QAQ。。。

“还好吗？”
柾臣像是呢喃般向他确认，节像是低头似的点点头。
车子又慢慢启程，节静静地开口说。
“应该是孩子的天真吧！就算出了大门，明明也没有地方可以去的……”
他的心悄悄回到过去。
坐在旁边的柾臣看着正面的下方。他沉默不语，并没有回应，但是节知道他一直听着节的话。
“走出大门之后，我一心想着要跑到海边去。但是我明明连海在哪边都不知道。”
说出口之后，节才自觉当时多么有勇无谋，于是他轻轻笑了。
“为什么要去海边呢？”
柾臣静静地把脸转过来，问道。
“为什么呢？”
节微笑着歪着头，这是他许久不曾忆起的过去。
“也许是我自己心里想着新的旅程大概都是从大海出发的吧。”
“大海吗……”柾臣看着窗户喃喃说着。
“今天这个天气海浪应该很波涛汹涌吧。”
“是吗……”
听到节不怎么肯定、含糊其词的回答，柾臣盯着他看。
节用力抿着双唇苦笑。
“我只有在心里想过，其实我从来都没看过大海。”
“那么我们不如现在就去看吧？”
面对他干脆的建议，节吃惊地发出“咦？”的声音。
“去看海吗？”
“是啊。”
“可是我们不是要去道顿堀看戏吗……”
节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说道一半就止住声音。
柾臣等待节的回答，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轻率的样子，看来不像是随口说说。
“真的可以吗？”
他的胸口涌现一股不平静的骚动。
柾臣缓缓地眨眼之后点头。
“我们到道顿堀换马车吧。不过到海边要花几个小时，不要紧吗？”
对于他的确认，节脸色紧张地轻轻点点头。

柾臣以流畅的动作走下马车，向男子要过伞柄，左手轻轻往节的方向伸过来。当节的手指放在他的掌心下车时，柾臣迅速揽过节的肩膀，没让他淋到雨。
“欢迎回来，东和大人。请问您有行李吗？”
男子以洗练的声音问着柾臣。男子在雨衣底下戴了帽子，节过了一会儿才察觉他是旅馆的员工。
“没有，谢谢。”
柾臣以掌心向男子示意，接着说声来吧，再次抱住节的上臂。为了不让柾臣丢脸，节温顺地配合他。在柾臣的催促下走向入口。玄关的门边有另一个员工等着，迎接客人时以绝妙的时机，打开厚重的双开式拉门。
胭脂色的地毯非常亮眼。
大厅从中央部分一直挑高到三楼。
节跟随从员工处接过房间钥匙的柾臣，前往客房所在的大楼。楼梯铺着波斯地毯，墙上装饰了镂空着硕大花形的红土托架。
他被柾臣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以墙上较高的位置为交界，贴着两种不同的壁纸，看起来相当时尚，虽然这是一个仿佛书房一般的沉闷空间，也许是室内所有的物品都是西式的，对于几乎已经算是过时，在日式环境成长的节来说，房里完全找不到能让他感到熟悉的要素。对于他来说简直像是一脚踏进异国的国度一样。
“抱歉，我擅作主张。”
柾臣跟在节身后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之后说着。节感到他把手放在背后，于是抬头看着身边，柾臣以脆弱的笑容俯视着节。
“可是我没办法让你用这张苦肿的脸回去。”
“咦？”
“坐下来。”
悄然离开节背后的手，以流畅的姿势指着放在房间中央的沙发组，柾臣则走向后面的猫脚桌。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向接线生说了一组号码，节知道那是近江楼的电话号码。
“……不好意思，我是东和，可以麻烦您请老板娘接听吗？……对不起。”
他拿着话筒等了几分钟，似乎是总算接通了，柾臣又再次对讲电话的对象报上名字，对于她允许自己带节外出一事郑重致谢。
“万分抱歉，我还要再提出一个非常无理的要求，今天我想让节在我身边多留一晚。”
节无法立刻做出反应，缓慢地眨了两次眼睛，才逐渐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他畏首畏尾地走到沙发旁，把手放在椅背上方，静观事情的发展。冷静想一想，酒楼根本不可能允许自己外宿，虽然心里这么想，还是祈祷难得的可能性。
“您说节吗？是的，他现在在我的身边……”

柾臣使个眼色叫他，节慌忙跑到他身边。
“我明白了。请您稍等。”
柾臣看着节的眼睛轻轻点头，将听筒拿给他。
节神色紧张地接过电话。
“我是节。”
“不是对方勉强要求你留下来的吧？”
面对菊代以强硬口气担心的询问，节毫不踌躇地否定。
“当然没有。”
“那就行了。请东和先生听电话。”
菊代爽快地作出结论。
节还对着立刻就结束的问答发愣，柾臣投过窥探的眼神。
“她说请您听……”
柾臣接回电话。那时挂在窗户上的天鹅绒窗帘细缝炫目地闪了一下。
雷声晚一步响起。
“是的，我一定会负起全责。”
那一瞬间节因打雷而分神，听到柾臣在电话中口头约定的流畅声音，节不禁感到一惊，将意识放到谈话当中。
柾臣平静地挂上电话。
由于他看着节的表情已经缓和下来，节不禁暗想“难道……”倒抽了一口气。
“老板娘已经同意你明天晚上开店之前再回去。”
“晚上！？”
比起欢喜，惊讶的叫声脱口而出。
“不是白天开店，而是晚上开店吗！？真的吗……？”
“嗯。”
柾臣为了缓和节的惊慌失措，稳重地回应着。解开穿在身上的外套的结绳，脱下之后走到沙发旁放好。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歪着头看着节的脸。
“你的肚子饿不饿？”
这不仅是个突如其来的确认，还是无法坦然适应事态的节，对柾臣的问话只能报以困惑的表情。
“仔细想一想，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要不要到一楼的大餐厅吃点什么呢？还是要请他们送到房间呢？”
面对明快提出建议的柾臣，节觉得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在外面的世界生活，这一定是他平常的样子。在酒楼那种污浊的水中，应该无法顺利优游吧。

节再次觉得他是一个让人感到眩目的人。
“你想要怎么做呢？”
柾臣微笑地看着盯着远方，沉默的节。
“您决定就行了”在说出这句话，将所有的主导权交给柾臣之前，节有一件惦记已久的事情，非得亲自确认不可。
“在那之前……”
想要搞清楚他担心的事情，节客气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洗个脸呢？”
将和服的腰带靠在浴缸边缘，节低着颈项。
也许是水龙头没有转紧，洗脸台断断续续地传出水滴落的声音。
“——节？”
门的另一头传来柾臣询问的呼唤。
自从节说了要洗脸，进入这间房里附设的浴室之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了。柾臣觉得很奇怪是理所当然的。
节默不作答，于是柾臣先说了一声“我要进去囖”，接着打开门。
“怎么了……？”
柾臣把手放在节的肩膀上，弯腰看着他，节一下子背过他的脸。
“请不要看我。”
节强硬地说着，将脖子扭到极限，拼命低下头。
与其说是在拒绝柾臣，不如说是在否定自己本身。
自己的脸果然就像柾臣进到房间的时候提到的“哭肿的脸”，镜子里映出节的容貌，眼眶像是起了水泡似的又红又肿，实在是很惨。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丢脸，节再也无法抬起头面对人，何况对方又是柾臣，更是教他难以忍受。
“这么，难看的脸……真的……太丢人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用光体内的所有氧气似的，呼吸困难地诉说他的“丢脸”。
“说什么傻话……”
柾臣痛苦地呢喃，面对节蹲下来。
柾臣的手掌轻轻地靠在节一边的脸上。
“我非常喜欢现在的你哦！我想要好好地珍惜你、保护你，觉得你非常惹人怜爱。”
柾臣热切地告白，但是对于节来说，自己不过是借着显而易见的悲叹，利用着他的温柔罢了。
事实就是如此。

就节所知，柾臣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比任何人都还要古道热肠。一看到有人受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柾臣沉默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不久像是放弃了，轻叹一口气，依依不舍地将手从节的脸颊挪开。
“我会另外准备房间，你今天晚上就在那边好好休息吧。我也会请人将晚餐送到那边。”
话毕，柾臣打算起身，节想也不想就用两手抓住柾臣的手腕。视线对上柾臣一脸惊讶的表情，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抬头了，难为情地低头，节摇了摇头。
如果他觉得自己很任性或是很讨厌，那也没办法，不过他不想到另一个房间过夜。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像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今天才有了。
柾臣重新蹲下身子，用自由的那只手，叠在节紧握着自己的手的一双手上，接着他和颜悦色是对节说。
“节，我并不是因为不高兴才这么说的哦！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你知道的，这间房间的床虽然蛮大的，不过也只有一张。打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为你另外准备一间房间。虽然我确实很希望可以和你一起用餐，不过那那也只是我的擅自妄想，你完全没有错，不必担心哦！”
听了他思虑周到的说服，节还是摇头拒绝。
“……我们一起，”节闭上眼睛恳求。“我想和您在一起直到明天。”
只要这样就好了。
节只想留在他的身边。
“嗯。”
柾臣像是吐息似的点头，同时节感到指尖有股柔软的触感。
“那就一起吧。”
柾臣将嘴唇放在节的手指上呢喃道。
身体仿佛就要甜美地颤抖着，节忍住颤抖，小小声地开口说：“可是……”
“请您……不要盯我的脸看。”
他补上任性的要求。
节感到柾臣好像轻轻笑了。
“我请他们送冰块过来，冰敷一下吧。不要紧的，明天就会完全消肿的。”
接着两人共进晚餐。虽然用餐时没有什么对话，这应该是柾臣的习惯，餐后喝茶的时候，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偶尔他还笑出声音，对接来说很新鲜。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亲密气氛，让节感到很高兴，不知不觉中就不怎么介意自己的脸了。柾臣还是请柜台送浴衣来的时候，顺便送来冰块，用冰块冰敷灼热的眼皮，现在自己已经可以拿这件事来开玩笑了。都是柾臣带来这样的气氛。
节从紧闭的眼皮上，感觉到冰水里重叠的冰块崩裂。

节身下垫着棉被，一个人躺在床上。
窗外的雨声依然持续着。
节回想其刚才吃完饭后，柾臣说到大船的事情。别说是实物了，就连在照片上，节都没看过那么大的船。所以节回答真希望有一天能搭搭看，柾臣则点点头说一定有机会可以搭的。
可是，节难过地想着。
就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能搭上那艘船，柾臣也不会在自己的身边。
他感到一股暖乎乎的热气，节把装着冰水的 袋子从眼皮上挪开。
节看到刚洗好澡，穿着浴衣的柾臣正好要坐到船边。他发现节打算起身的样子，于是轻轻转过身子将脸凑过来。
他湿润的头发让节的心头为之一震。
“消了呢。”
柾臣弯着眼睛轻声说，用四只指头的指背，滑顺地从节的脸颊摸到眼尾。
“跟原来一样漂亮了。”
节说不出话来，满脸疑惑。
柾臣将脸移开，拿过放在枕边叠好的浴衣，交给节。
慢慢地接过来，节走下床，进入充满蒸汽烟雾的浴室。
节用手心擦拭洗脸台的镜子。确认自己映照在其中的模糊面孔。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宛如置身于梦境当中，一脸虚幻。
他说，自己很漂亮。
因为别人夸赞自己的面容而感到高兴，这应该是第一次。
放在镜子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因为从来不曾妄想过的愿望在身体里围绕着。
他仔细清洗自己的身体，在离开浴室之前，再度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深呼吸。
指尖好紧张。
“你是说神户吗？比预定还早呢！很厉害嘛。”
柾臣在房间深处的猫脚桌那里讲电话。他交叠着双腿斜坐在椅子上，手肘靠在桌子上，用左手拿听筒。由于他的姿势几乎完全背对自己，似乎没发现节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我不在的话工作反而比较顺利吧？”
柾臣讽刺通话中的对象，那毫不拘束的口气，是节不曾听过的。
柾臣发出短笑声。
“喂，别笑嘛。……不，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勉强你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前半是开玩笑的语气，后半则有点阴郁。短暂的沉默。

节已经完全错过开口的机会，这样子简直就像在偷听嘛，节觉得很尴尬，这样的气氛让他无地自容。
“嗯……还是一样。”
柾臣以融入寂静当中的声音回答电话的另一头，将听筒改拿到右边的耳朵。
“不，都是我考虑不周全……”
说到一半，柾臣像是感到身后有人似的，突然转过脖子。
节稍微低着头，眼睛朝上地看着他，表达歉意。
“抱歉，我要挂咯！”
他对节露出尴尬的苦笑，迅速告诉对方，柾臣从椅子上起身，再次面向桌子。
“回东京之前，我会先去神户打声招呼，请对方先准备提案。……嗯，拜托你了。再见。”
挂上电话，柾臣像是想要转换心情似的吐了一口气，以抱歉的神色转头看节。
“不好意思，没有发现你出来了。”
“不，我才是……”
节羞愧地摇摇头。
“刚才是和我弟弟讲电话，因为我把工作都交给他了。”
柾臣一边说着，一边离开桌子。移动到床边坐下来。接着他用左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微笑看着节。
“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吧。”
心脏跳的好快。
节微微点头，到柾臣的身旁，默默地坐在他指的地方，节快要不能呼吸，脖子也很僵硬。
柾臣仔细地用毛巾包住节原本梳理到右肩的湿头发。
“你的头发好漂亮呢！”
柾臣用毛巾擦去头发上的水分，轻轻说着。那声音让他的耳朵痒痒的。
“好直，完全不会乱翘。”
节焦急地想着这时应该要伶俐地回话，但是脑袋一片空白。结果完全没有开口。
如果葛城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扬起下巴，用鼻子嗤笑，说他这是什么样子。
节装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其实他对情*色之事敬而远之。
尽管在妓*楼出生、成长，节的内心深处却暗藏着洁癖，只有葛城识破这一点，所以他总是打趣地看着节虚张声势的撩人姿态。
毛巾离开自己的头发。
像是告诉他已经结束咯，柾臣的手将长发揽到节的右肩。指尖轻轻掠过耳朵表皮的触感，让节闭上眼睛。

盯着痛切剖白的节，柾臣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过了一会儿，他用微弱的语气喃喃说着：“对不起……”
“刚才我好像误会大了。”
“刚才？”
对于歪着头、无法理解的节，柾臣露出些许苦笑回答。
“唉，真是的……”
吐了一口气，柾臣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不过……真是，太好了。”
柾臣微眯着眼，露出一股像是送了一口气的表情自言自语着，节不明究理地只能看着他的侧脸。
“可是，你……”
柾臣以有点难以启齿的口气说着，又把视线转回节的脸上。
“应该有很多人要你到他们身边吧？”
柾臣以复杂的表情询问着，节以空虚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轻低下视线。
“……刚开始，大家都装得像是对我很好的长辈。”
节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轻声说着，无神地看着地毯，轻轻眨眼后吐出自嘲。
“可是到了最后都要我脱下和服，闭上眼睛躺着，以作为赎金的代价。结果还不是就是想要包养我嘛。和妓*女们的赎金比起来，我向酒楼借的钱算是很便宜了吧！”

“因为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语气也不一样。”
柾臣静静地说，露出有点忧虑的叹息。
“你在我面前很勉强吧？因为我是酒楼的客人吗？”
节稍微摇摇沉在枕头里的头。
——不是。
一定是因为自己很喜欢柾臣的缘故。
即使很清楚理由，他还是不敢说出口。
“这么说的话，东和先生也一样，刚才和弟弟讲电话的时候，语气也完全不一样。”
对于节想要岔开话题的指摘，柾臣有一点腼腆。
“因为他是我的亲人。”
“对我来说，和志也像亲人一样。”
听到节的回答，柾臣说声“原来如此”微微笑着，原本靠在枕头上的上半身，慢慢地躺进棉被里。
“那么，至少，”柾臣看着天花板悄声说着，脸稍微转向节这边。那是带着一点恶作剧的温柔微笑。“叫我柾臣吧。”
节的双唇轻启。他稍微拉起身上的棉被遮住嘴巴。
他静待柾臣的视线回到天花板。
接着，他悄声呢喃。
“柾臣先生。”
在他的视线前方，那张脸慢慢地眨眨眼睛。
房里的寂静，诉说着雨势已经止息。
“如果……”柾臣将手臂枕到节的头下方，以自言自语一般压低的音量向节说着。
“如果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请一巴掌把我打飞吧。”
柾臣面对天花板，开玩笑地说着，为了掩饰胸口的刺痛，节刻意勉强自己露出微笑。
光着脚拼命狂奔。
小小的脚底才在细碎的砂石上，早已渗出血来，由于脸上、身体到处都是伤，所以他已经不知道到底那里痛了。
他不敢回头，只能看着前面奔跑。
在黑暗当中有人，也有灯笼的灯火，和奔跑的的他的视线末端错身而过。
好几次绊脚跌倒。膝盖和手心的擦伤越来越深。
吐息在眼前呈现白色，前面看到他的目标西大门，一点一点逼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