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痕玉】鸳鸯织就欲双飞

无介听了无忌命令，并没有如奔跑进来时那般火速去办，反倒只是走出门外，交代了声「去请二堡主。」就站著一声不吭。
看著无介那副异常阴阳怪气的模样，无忌心里奇怪，表面上倒也不动声色。
冷叔多半也瞧出异状了，说：
「大少爷，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即刻处理。」
「嗯，我知道，等无痕来，大家好好商议一下。」
好不容易，无痕赶到了。
「大哥，你有急事找我？啊，冷叔、三弟也在。」
「无痕，快过来看看，无介下午发现了这个。」
无痕听了无忌的话，自冷叔手中接过一小块布料，那像是从什么人衣摆上撕下的一块，上头以石墨潦草写著：
「盐帮有难，请石堡主速往葫芦岭一带救援。贾老大匆草。」
「东西哪来的？送信的人呢？」
「死了。」无介说。
「死了？大哥，这下麻烦了。」
「嗯，贾老大他们原本预定怎么走？」
「他们本来预定绕山里的古道，以往与慕容家合作都走这条路。」
「看来，他们这次惹了麻烦。陆路恐怕不再安全。」
「我也这么想，那这样，我去调一艘船接应他们改走水路。」
「嗯，另外武装一个小队，立刻出发去葫芦岭，务必保全贾老大那群盐帮兄弟。」
「是，大哥，我立刻就去办。」
无痕发现无介打他进门后，态度就很奇怪，彷似正眼也不想瞧他一眼，显然还在为之前秦秋雨的事跟他闹脾气。可现下盐帮的事实在太紧急，也只能先把三弟的事押后再说了。
无痕连忙离开风云楼赶往正气楼，快步接手去处理无忌交代的任务 。无忌同时对冷叔交办：
「冷叔，你派人去无介说的那个山谷，务必厚葬那位报信的盐帮兄弟。」
「是，大少爷。」
冷叔领命去办，无介紧接著开口：
「大哥，我同冷叔一起去。」
「好，不过你要谨慎点，别给冷叔添麻烦，冷叔，那群官兵的来历也查一查。」
「好的，大少爷。」
□
节度使府里，朱炳金正与慕容复对弈，执白子的朱炳金已拿下半壁江山，但执黑子的慕容复却无半分焦急，胜负并非他的目的，这盘棋他摆明就要让朱炳金赢，还得想办法输呢。
见朱炳金高兴，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已经派缉私营对盐帮下手了。这事让慕容复心头微微不安，毕竟，傲望堡做事向来难以用常理判断。
果不其然，棋才下一半，就有一名带伤的官兵冲进来通报：
「大人，缉私营的人办事不利，让盐帮的人给跑了。」
这下可好，突然出现的一帮黑衣人，让盐帮的人带著盐跑了，还损了一票缉私营的兄弟！
慕容复心头冷笑，看来，这朱炳金贪是巨贪，做起事来却挺无脑。若真搅起了傲龙堡的野性，可得小心他们的反扑呢。

清晨，无痕与玉石正在对招，一队黑衣小队走进了团练场。
「二堡主。」
听见叫唤，无痕回剑收招，示意玉石先暂停休息，轻问：
「回来了。都平安吗？」
「回二堡主，人和货已上船，预估两日后可入城。」
「兄弟们呢？」
「一切平安。当时情况紧急，贾老大他们已经被逼入绝境，所以我们只能及时围了那队缉私营，担心后患，便顾不得活口。盐帮兄弟也杀红了眼。」
无痕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说：
「情况紧急，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让兄弟们都先下去休息，这事我会向大哥秉明。」
「是。」
玉石见那队身穿黑衣的正气楼兄弟离开，才走过来，问：
「他们昨天晚上连夜出任务？」
「嗯，这回盐帮差点出事，整盘局险些被打乱。」
无痕眉头深锁，方才虽然得知盐帮兄弟和那批盐都顺利上了船，总算能暂时松上一口气，但这事的发生实在透著古怪。
「你忙的话，不如我们今日就先练到这儿？晚一点我再自个儿演练。」
玉石见无痕烦心，如此提议。
「那好吧，一起走，先送你回容园，我再去向大哥汇报。」
听见无痕这么说，玉石点头答应，没有反对，他若需要人说说话、商量商量，她当然愿意相陪。
「这盐，是即将开张的盐铺要用的？」
「嗯，盐帮的事我们布了几个月的局，不能就这么算了。」
「盐帮？可是来自江南台州的私盐贩？」
「你也知道贾老大？」
「听过这个名号。你们这个局布得太危险了，官府这几年抓私盐抓得紧，我倒是不明白，你们分明拿到盐引可以光明正大贩卖官盐，何苦去沾这些私盐？」
一日捕快，一生捕快。玉石对於这些违法的事，总是很难接受。
「现今官府腐败，用不著我多说，你也明白，拿到盐引虽能合法贩盐，但由上到下层层剥削、油水捞足之后，官盐的量永远分配不足。物以稀为贵，百姓们只有付出更高的代价才能买到盐。」
「唉，说到底还是像朱炳金那样的贪官在作祟，竟连正当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无痕见玉石能够理解他和大哥的做法，心里的大石总算能放下。傲龙堡做事虽然并不避讳手段，但他们还是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在：忠於君，忠於民，忠於义理。
「玉石，有一件事我想请你答应。」
「什么事？」
「现下局势越来越复杂，我需要得到你的许诺，我要你答应相信我的判断，如果你有任何疑惑，事后只要你问，我都会回答你，但当下我给你的指示，你必须乖乖听话照办。」
无痕的要求，让玉石咬著下唇思索，她明白他做事一定有他的考量，但是无条件照他的意思做，这对她而言有点为难。
可这一路来，又有哪件事没听他的呢？

「该听的话，我会听的。」
玉石考虑过后，只能这么承诺。
「好，那至少你能答应我，就算当下你对我的做法有所疑虑，你也绝不轻举妄动，等与我商量过后再行动？」
「嗯。」
无痕同意退让一步的要求，这才让玉石点了头。
两个人并肩走过外院与内院交界的长廊，无痕随口一问：
「对了，昨日大嫂后来有问些什么吗？」
「没什么，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觉得她昨日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心事。」
「可能在为了什么家务烦心吧。」
「也许吧。」
两人继续并肩走著，没再多说什么，穿过杨柳小径，很快回到容园。
「那你先歇著吧，我去找大哥。」
「好。」
目送无痕离开，玉石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来。其实，她刚刚隐瞒了一些事，没有对无痕坦白。
昨天，幻儿其实问了她一些话。一些她很难回答的问题。
幻儿问：
「玉石，你之前说过你订过亲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呃……那是家父早年帮玉石决定的，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没想过去提亲吗？」
「呃…玉石现今身分特殊，实在不想牵连他人……」
「可是，这么拖下去，姑娘的年岁都大了呀，你不担心吗？」
「如果他们知道玉石与梁家的状况，也许也避之唯恐不及吧。」
「玉石，你别担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要你是喜欢女人的，多得是能理解你的好姑娘可以选择，也许，你的良缘就在身边呢！」
良缘？幻儿何出此言呢？她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吧？发现凌云龙珮的秘密？发现她的秘密？
可是幻儿话说到这儿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刚巧她的丫鬟来找，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良缘啊！她梁玉石的良缘何在呢？只要有凌云龙珮的约定在，她就不是自由之身，就算真与谁有缘，也不过是有缘无份吧。
想得心烦，想得意乱，玉石倏地站起身，拔出长剑，将剑招演练过一遍又一遍。
移动步伐，或劈或砍，或刺或挑，这些日子多亏了他的督促，她的剑变得凌厉、变得疾速；想起他，也想起那高山流水的琴音，想起临水寒梅，想起金凤求凰，想起那一曲又一曲的两心相知。
剑有胆，琴有心，非得如李靖相如般才情胆识的人物，才能让红拂文君这样的慧眼女子敢突破礼教勇敢出奔吧。而她，有这个勇气为自己的幸福勇敢一回吗？
梁玉石，你想怎么样呢？你想那个人放弃对家人的守护，为了你舍弃一切吗？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不，现在这样就好了。不管她还能在傲龙堡待多长时间，不管他们是否终究有缘无份，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每天能见见面，能说说话，能帮上忙为他做些事。
这样就好了。

抱著一叠帐本和整理好的资料，玉石走进了松院。
自从“意外”发生后，她除了没找到无痕那一回，就没再靠近过松院了。毕竟这是无痕私人的地方，总觉得没什么过来的名目，那一日当真是意外了。
玉石人还没靠近房门，无痕就发现她了。
「玉石，你来啦？」
看到她手里抱著一大叠帐本资料，劈头就问：
「怎么不叫人帮忙？」
然后顺手将她手里的东西全拿走，放到桌上。
「呃…我想，也没多少东西，就给你送过来了。怕你急著用。」
玉石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你都整理好了？这么快？虽说是急，但也没那么急，你可以分几天做的。」
无痕拿起玉石整理好的资料，快速翻阅，看见玉石俊秀的字迹，条理清晰的膳写，确实一目了然。
「唉呀，反正我也是闲著嘛，就加紧抄抄写写罢了。」
「请你帮忙的本意并不希望你辛苦。昨晚没睡好，对吧？」
无痕双眼直视玉石，看著她眼下微微一圈黑雾，怕是连夜赶工了吧。一抹心疼与微恼淡淡浮上心头，这姑娘，到底该说她什么好？
「我…昨晚就…就是翻来覆去睡不著，想说乾脆起身找点事做……」
玉石有点支支吾吾，但总不好告诉他，她是想著他的事想得心烦意乱睡不著吧。
看无痕就盯著她不说话，玉石忍不住飘移了眼神，顾左右而言他：
「你正在忙吗？还在担心盐帮的事？如果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再忙也有时间和你说说话，坐吧。」
无痕让玉石坐下，顺手取了杯，替她添了茶水。
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是“意外”发生当下的位置，玉石意会到这一点后，有点无法控制微微发热的耳根。
「盐帮有消息回来了吗？」
「还没有，但照理说应该要到了，等船一靠岸，咱们必须尽快过去接应，以免横生枝节。」
无痕不是没发现玉石的尴尬异状，但他选择忽略和不表明，只要玉石一日不能平心看待，他们之间就不会云淡风轻，终有一天他们得摊开来谈。
他有耐心可以等。他是商人，也是猎人。
「这事当真紧急，要是让官府听闻了风声，那可就麻烦了。」
「是啊，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二堡主，码头有消息了，据说一个时辰后会到。」
一名护卫冲进来报告，打断无痕的话。
「好，立刻去通知大堡主、三堡主和冷总管到议事厅商议，就说船已经靠岸了。」
「是，属下这就去通报。」
「玉石，一起过去吧？」
「啊？好啊，可是你们不是有要事要商讨？」
「这事你也清楚，一起来帮忙听听有没有什么遗漏。」
「好，那我们走吧。」
无痕命下人将玉石送来的资料收妥，两人才一前一后离开松院。

吃过午饭，幻儿窝在她专用的躺椅上，百无聊赖的浑身没什么劲力。
最近几天堡里原先每日忙著的大事小事，都比不上她心头上最介意的那件事来得让她心烦。
无痕和玉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当真是摸不著头绪。昨日碰上了无介，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心软，问了看要不要帮他和秦姑娘说合一下，孰料他不笑反怒，还丢了一句什么叫她还是帮无痕说合去。
这无痕是又怎么跟秦秋雨扯上关系了？
幻儿实在被这两兄弟搅和得脑神经都要衰弱了。
无忌开门进来寻她，见她窝著，赶忙过来瞧瞧她是怎么了。
「幻儿，你还好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要不要找大夫来看一看？」
见无忌进来，幻儿没回答他，反倒坐起身抱著他臂膀问：
「无忌，你是傲龙堡的大堡主，石家的顶梁柱，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顶得住，对不对？」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问？」
无忌爱怜得抚了抚幻儿忧愁曲折的眉头，他还是爱看这张脸露出笑容，可这副担心焦虑的模样，他都看了好几日了。不想想办法不行。
「无忌，我跟你说啊，我最近发现……无痕好像不喜欢女人，我好担心他以后要是成不了亲怎么办？」
幻儿总算是把她觉得难以启齿的事，对无忌说了。
无忌听了一笑，他这二弟虽然不碰风花雪月，但要说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无忌也是不信的。
「也许，无痕现在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所以，他对男女之事也没有多大兴趣。一旦让他找到了，你还用得著为他担心吗？我了解他，他比较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他真不想成亲，我也不会逼他的。」
无忌明白，在感情上无痕本来就不是冲动的人，之前那件事只是让他更谨慎小心罢了。如果这世上真有能理解无痕、能真心待他的人，那他也是乐观其成。但假使无痕想自己慢慢找，他也无意强逼。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
幻儿无奈的躺回躺椅上，脸上还是难有笑容。无忌宠溺的拍拍她的膝，安慰著：
「幻儿，你最近为无痕和无介操了好多心，我很感激你。但是，他们也都长大了，你让他们去面对自己的人生好不好？……」
「禀告大堡主。」
一名护卫站在门口大声通报。
无忌握了握幻儿的手，去开了房门，问：
「什么事？」
「启禀大堡主，船已经靠岸，二堡主说请大家到议事厅商议。」
「好，我知道了。三堡主和冷总管那里派人去请了吗？」
「已经去请了。」
「先下去吧。」
无忌回过来拉了幻儿起身，说：
「陪我去一趟吧，盐帮的事，这次无介立功，你也去鼓励鼓励他吧。」
幻儿点点头，这才露出微笑。

这一阵子，无介在屋里总是待不住，一早就骑了雪影出门。虽然在旷野草原上放手奔驰往往能让他暂时放下心里那些想也想不透的烦杂，但是，那些感受就像海浪潮汐一样，好不容易退下，很快又翻腾起来。
自从那日去万花楼将二哥接回来，无介就没再去万花楼外等了。
反正去了也总是被挡在门外，也总是见不到佳人一面。若是要如同之前只能待在门外看著她又上了谁家的马车，不知又要去哪一户献艺，他的心就疼得难受。
在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情低落。一旦清楚了，就知道那心里的每一分痛楚都是为了她。
也因为这样，无介心里分外埋怨二哥。如果二哥真对秦姑娘有意，他怎么能够忍受秦姑娘每天待在那样的环境里，日日生张熟魏？为什么他不想办法为秦姑娘赎身、救她出来？二哥与他不同，二哥要用钱，自己去调度就行了。
可二哥不只没这么做，还不敢表示对秦姑娘的感情，真是让他生气。要是秦姑娘喜欢他石无介，他就敢大声向天地宣告他喜欢秦秋雨，这一生只要她做他的妻！
可是，他根本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到！
从小到大，除了马，没别的事让他想主动去做、主动去学，他也没想过有什么事真正想自己去完成。可这一次不一样，当他第一回体认到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微不足道时，他心里除了沮丧，还有浓浓的不甘心！
家里的事，一向都归大哥二哥管，没人会来请示他的意见，他虽然名为三堡主，但根本没人把他当一回事。本来他自己也觉得无事一身轻，可现在他反而懊恼起过去没多下点苦功，生意上的事他一窍不通，连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前日，跟著冷叔去替那报信的盐帮兄弟收尸，冷叔在路上赞他说幸好他通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心里的感觉很难描述，好像自己也能出上一分力，真正是堡里的一份子，大家同舟共济，事情顺利、成功，自己也有一份功劳在。
这是第一次，无介想要去争取，想要去参与，想要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能给心爱的人幸福。
他纵身上马，疾速飞驰回堡。
一个人在心里设下了努力的目标，就好像种下一颗种子，是等待成长的开始。
回到堡里，无介才下马，就看到冷叔迎面而来。
「冷叔。」
「三少爷回来啦，正好，刚刚才知道盐帮的船到了，二少爷说让大家商议商议，咱们一起去趟风云楼吧。」
「喔。」
跟在冷叔身后，无介边走边想。
又是二哥，不论大哥，不论冷叔，大家都个个信赖二哥、事事倚重二哥。无介明明知道不该这么想，但他心里却对无痕产生一种嫉妒感，产生一股竞争心，想要证明自己也有能力。

所有人都到齐了，无痕先简述了码头传来的消息，搭载著盐帮兄弟和整批盐的船，一个时辰内就会靠岸。
「这事总算是有惊无险，能够安全已是万幸，这次真的多亏三弟了。」
看著弟弟脸上神色还是阴晴不定，无痕赞赞他，想缓和一下气氛。
可偏偏无介这小子一点不领情，只是别过头去冷冷的回一句：
「不值一提，都是家里的事。再说，也不是每件事都要你出马才行。」
此话一出，当然所有的人都瞧出了这两兄弟的不对劲，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幻儿首先跳出来打圆场：
「就是啊，石家三兄弟，兄弟连心，其利断金，谁出马都一样，什么事都难不倒你们。」
冷叔也感叹的开口：
「是啊，没想到三少爷养马竟养出这等用处！」
一向难得称赞人的冷叔，言下之意倒是对无介另眼相看了。
幻儿接上话头，转身对无忌说：
「无忌，咱们以后要多关注三弟养马的事，这回也该好好的嘉奖嘉奖他了。」
无忌首肯回应：
「无介立功，理当行赏。」
傲龙堡的原则本来就是有过承担、有功论赏，上下一视同仁。
接连受到赞赏，无介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次能立功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
「这也是赶巧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要多亏了雪影才是。」
打从进厅里来就一直静静听著的玉石，越听越觉得奇怪，明明是无痕派人去搭救盐帮、与盐帮联手剿灭缉私营，再派船去接应他们走水路，怎么大家一股脑的光是称赞无介呢？
她终於不淡定的站起来问：
「咦？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这无介也没派人去搭救盐帮，雪影不是你们养的那匹马吗？」
所有人听了玉石的疑问，先是愣了一下，才笑了开来，原来玉石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玉石啊，你这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一呢，先看看这个吧。」
无痕取来桌上那块写有求救讯息的布块给玉石看了，她才知道了因为雪影突然骚动，才引无介发现了那名报讯的盐帮兄弟，也因此才能快马将讯息传回堡里。
若是派出救援的兄弟们晚了一步，盐帮恐怕会尽灭於缉私营手下。
玉石听著其中惊险，也忍不住赞了声：
「无介，这次你可立了大功劳了。」
幻儿笑著说：
「都说雪影灵性异常，果然是有些门道。」
「可不是，这回真多亏雪影，不然盐帮就要出大事了！」
爱马如痴的无介，自然是不会跟雪影抢功劳的。
「是啊，幸亏保全了贾老大他们，否则，我们傲龙堡之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啊。」
冷叔的话点醒大家，若是盐帮真出了差错，影响和损失绝对不仅止於那批盐。
「大哥、冷叔，我想过这前前后后的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听著无痕的话，冷叔也频频颔首，这进门后气氛就不对，但面对无介不知在闹什么脾气，无痕的态度显然有些隐忍，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出情绪。
冷叔心想，这些年来二少爷确实磨练得益发圆融成熟，处理事情也极有条理。三少爷毕竟年轻又没经验，只是说这一回刚好派上用场，又表现积极，让人看了欣慰。
冷叔赞同无痕的顾虑，说：
「嗯，我也正有此虑，二少爷，不妨说出来，让大伙听听。」
无痕看了无忌一眼，点头往下分析：
「这贾老大贩卖私盐已是多年，一直小心翼翼从未失手过。按照惯例，他不论要送货到什么地方，一定会事先打点好地方官吏，尤其是缉私营的人。可是，这次他居然被人盯上了。我看这缉私营恐怕是有人拿他做一番文章啊。」
无痕分析的一点也没错，这次的事简直就像讲好的一样，盐帮才上路，缉私营就在关口上等著了，等待一网打尽。确实启人疑窦。
冷叔也看向大当家的，无忌总算开口：
「二弟，我看此事应该与朱炳金脱不了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最按奈不住的，果然是玉石。只见他一个劲冲上来，大声说：
「我们不找他，他倒找上门来了？」
冷叔和无忌相看一眼，各自心里盘算是否需要安抚，这时，无痕淡淡开口一句：
「我话还没说完呢，回去坐下。」
岂料，玉石竟就这么收歛了怒气，乖乖回位置坐好了。
冷叔倒是挺讶异事情的状况的发展。
这玉石什么时候这么听无痕的话了？记得上一回，大家不让他去找朱炳金报仇，他还闹了好一阵子呢。连无介事后都说不知看起来瘦弱的玉石，手劲竟那么大，他差点就抓不住。
看来无痕下了很大的工夫。
「大哥，算时间，贾老大他们应该要到码头了，我这就带人去码头接应。」
无痕向无忌提案接下来的做法，无忌思考了一番，回答：
「好，还是不要让他们在伏龙城靠岸，为防有变，最好让他们再往上游走一走。」
「好的，就照大哥的意思办。」
无痕话才刚落，无介就跳出来说：
「大哥，要不这事交给我去办吧！」
无忌闻言，眉毛一挑，彷似很讶异无介的想法，确实，这是无介第一回主动表示想接手家里的事吧。
「你？」
「对，我想想出份力。」
无介有意愿想参与当然是好事，但这回情况稍嫌复杂，无介恐怕担不了重任。
「贾老大是初次和我们合作，这关系到傲龙堡与盐帮的长期往来，我看这趟还是二少爷去办比较稳妥。」
想不到冷叔这句话，激得无介恼怒丢下一句「对，还是二哥的本事大。」就调头而去。这两兄弟到底在闹什么？
这时候玉石也出来凑热闹，说他也要去。

无痕听了，反讥问道：
「你也去？是因为朱炳金吗？」
玉石像是被说中心事般低了下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只要你待在傲龙堡，我自会保你周全。要是你跟著去，万一激动起来，岂不是让事情更加难办？先回去坐下！」
冷叔感觉无痕的态度有点太过霸道，也有点诡异，但他说的倒是有理，这时候让玉石出堡不是一件好事，盐帮这回不能再有变数了，要是有个万一，两头都保不全。
玉石恐怕也是理会其中厉害轻重了吧，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的乖乖回来坐下。
这无介阴阳怪气，这无痕玉石两人，关系似乎也有点奇妙啊！冷叔一切虽然都看在眼里，但当真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无忌决策开口：
「无痕，此事不宜担搁，你即刻启程吧。」
「大哥放心，我自会周旋。冷叔，你陪我走一趟吧。」
「嗯，走吧。」
要做的事不少，一要调动正气楼护卫队，二也要研拟一下可能需要因应的情况。冷叔和无痕二人快步离开风云楼，往正气楼走去。
见他们俩一离开就跟著溜出来的玉石，在小径上停住脚步，目送他们的背影。
原先她是打算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混进护卫队里一起去的。可是以她的身手，八成还没出堡就会被无痕识破，给揪了出来，还是得另想他法才行。
假使盐帮的事真是朱炳金在背后使坏，那问题绝不如表面上单纯。朱炳金这个老贼最擅长的就是暗地挖坑、推人入彀。
码头的船若是真曝了光、出了事，那非但爹的仇报不了，就连石家也要栽在那老贼的手里。
这可不行，玉石越想越心急，她非得亲自去看看状况才能安心。
可是刚刚无痕的话浮上心头，说到底还是那钦犯的身分麻烦，上一回被白师爷撞见，教朱炳金带人来查，就表示他已经把朝廷钦犯梁玉石与傲龙堡连上关系，幸好那时她紧急改扮女装才逃过一劫。
等等…女装？对啊，有办法了！
玉石迈开脚步奔回容园，冲进自己屋子里，找出那套之前穿过的丫鬟装，登时换上。秀清扎的发式太难了，玉石学不来，就将两侧的发简单结了小辫充数。
出了房门，她看起来就是个傲龙堡的丫鬟了。见著了院子里那株白色小茶花，玉石想起那一日无痕也替她摘了花。
忍不住伸手折下一朵，跟那天的并蒂小花苞不同，这朵花瓣盛开了许多，只是依旧小巧玲珑。
捏著花梗转了转，又转了转，玉石咬咬下唇，还是将花簪上发，快步出了容园，出了傲龙堡。
凭著初到伏龙城时的印象，玉石疾步往码头方向走去。担搁不少时间，不知来不来得及？
「哎，贾大爷您可好久没来啦！」
玉石闻声抬眼，只见一草莽打扮的人，被迎进万花楼。

慕容复出了节度使府，心情大好。不管朱炳金到底是怎么样一号人物，现在都彻底跟傲龙堡扛上了。就让他赶在前头去制衡傲龙堡，这样就能少花点力气，等著从中钻出条活路，到时候盐引就手到擒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早从漕帮那里得来了消息后，他就巴巴的赶到了朱炳金这儿来报信。尽管看那朱炳金的贪狠模样与白师爷那套溜须拍马，远远比不上到秋雨那儿听段小曲来得好看好听，但只要这两个人能为他所用，他慕容复有的是忍耐的本事。
在这伏龙城里，什么好处都让那傲龙堡给占了，他乐得看这朱炳金如何重挫傲龙堡，最好一拳将他们给打趴了，他这渔翁就等著来收网。
此刻码头上应当已是一片混乱了吧。他倒要看看看傲龙堡到底怎么过这一关？
闲步摇扇，人心情好的时候，连这龙蛇杂处的勾栏瓦舍，看来都格外清新、生气勃勃啊！慕容复决定上万花楼去，点著秋雨弹几首曲来应景。
这大白天里，万花楼已是宾客云集，塞满了各色心思的人们。有人想醉卧温柔乡，情迷不愿醒；有人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吃著碗里的，还想著锅里的；有人则是害怕孤独，宁愿洒金买甜言蜜语、求软玉温香……
慕容复冷眼看著这一切，倒不晓得自己是属那一路人了。
他才进门，赛妈妈立刻迎了上来。
「唉呀，慕容公子，可把你给盼来啦。」
「赛妈妈，秋雨在吧？」
「在在在，您就先到她房里等会儿吧，秋雨一会儿就过来。」
慕容复摇著扇，登上了阶梯，来到秋雨的房里，这里他早已熟门熟路，连带路都不用。沿路上的莺莺燕燕，个个朝著他笑、猛抛媚眼，但这些庸脂俗粉可不敢随意过来勾搭，只求哪一日能得到他垂青。
哼，莫怪人说这青楼是销金窟，只要有大把银票洒著，就能享受皇帝般的待遇。阿谀奉承、千娇百媚，应有尽有。但他慕容复要的，又岂是这些虚情假意？
等了老半天了，秦秋雨还不出现，看来这丫头是越来越难掌握了。
突然，慕容复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唉哟，贾大爷，这么久没来你也不想想我？」
「想你做什么？人老珠黄的！」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啦，没我这样的，怎么给你找姑娘呢？」
「嘿，多找几个好的啊！大爷我这一路受罪了，要压压惊！」
「好的勒，有多少给你找多少，就怕你撑著！来人，赶紧替大爷安排上房、好酒好菜呀……」
是贾老大！哼，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想下楼确认，秋雨进门了。
「秋雨啊，今日我有要事，改日再访！」
大跨步追下去，前头上楼的，果然是贾老大。慕容复暗地一笑，招来小厮，塞点银子，让他去给朱炳金报信。

见朱炳金脸色不豫，无痕假藉关心：
「唷，大人我看您这气色不太好，恐怕是日理万机，没休息好吧？」
朱炳金冷嗤一声：
「你做的是正正当当的生意？」
「当然！」
「你们正当做生意，我还会累得日理万机、气色不好？」
面对朱炳金摆出那装腔作势的官样，无痕就知这老贼此次来必是有备而来，他倒也是不露心绪的从容应对，脸上笑容分毫不少。
「二堡主，你该不会几句话就想把我们打发了？难不成你将我们朱大人当成三岁小孩子？」
「唷，要真是孩子就好了，那我石无痕岂不是得掼著了？疼还来不及呢！」
无痕顺著白师爷的话闲闲接上，表面上看似说笑，但那态势明显等著看他们有什么本事了。
朱炳金放声大笑，彷似无痕真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瞬间，脸色一整：
「缉私营来报，有江南盐商走水路贩卖私盐过来。我这趟过来就是要奉行检查！」
无痕闻言收了笑容回应：
「贩卖私盐？哦，那恳请大人务必好好彻底清查，切莫影响到我官盐的正常运作。那无痕就不打扰大人办正事了。来人，开船！」
「且慢！」
随著朱炳金出声，白师爷立即下令戒备，将整艘船上的人货团团包围的众官兵，顿时拔刀相向，争斗一触即发。
船上船工、盐帮兄弟个个警戒，无痕声调转冷：
「朱大人，你连我们的货也要查吗？」
朱炳金眯起眼，像是想析辨无痕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问：
「怎么，二堡主你们的货查不得吗？」
语调虽轻缓，但全然是质疑和威逼。
「这码头上的船和货，都是我傲龙堡的私人产业，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敢查！」
无痕一改客套，大有力保财货利益绝不容侵犯，如有必要不惜背水一战的架势，白师爷见状立即上前到朱炳金身边，附耳几句：
「大人，瞧他这护崽子的模样，船上肯定有问题。」
朱炳金缓步向前，姿态极为高傲，双眼睥睨著无痕和码头上的船，说：
「石堡主，我是官府之人，理当公事公办，只要是靠岸的船只一律都得查。石堡主可不要为难本官啊！」
言下之意就是职责所在，管你傲龙堡背后的靠山有多硬，是要查到底了。
无痕不怒反笑，但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好一个朝廷命官公事公办！那无痕也不便阻挠，朱大人，请！」
伸手一摆，要查便查吧！
朱炳金头一点，白师爷扇一挥，一票官兵迅速随他二人登船巡查。
无痕随著他们也上了船，以凌厉的眼神示意船上所有的人绝不许轻举妄动。
官兵们搜查了船头船尾和所有的底舱，就是没发现半粒盐的踪迹。
「回禀大人，没有发现私盐！」
朱炳金破口大骂：
「怎么可能没有？你们仔细找了？」

不论官兵怎么搜，就是没发现。朱炳金和白师爷不死心，亲自上上下下查看，依然一无所获。
查无证据，就算想办也办不了，朱炳金只能让白师爷先彻兵下船。
「怎么样？朱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无痕上前一问，脸上又是那春风拂面的诸葛笑容了。
心知被摆了一道，朱炳金也只能将怒火吞进肚里。他狠敲了白师爷一记，僵著脸皮愤而下船。他步下船板时，不知为何，船身突如其来一阵摇晃，朱炳金没留神，脚下一空，险些栽入河里，幸好走在他身后的无痕一把提住他的衣领，才止了他的跌势。
不知谁先忍不住笑出声，又连忙噤声，朱炳金抬头一看，只觉著整船上下彷佛都在隐忍著嘲笑，让他面目难堪。
「大人，难得您为了公事如此尽心、亲力亲为，瞧您的身子虚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可真得好好休息了才是！」
无痕嘴里关心，同时轻力却牢靠的抓著朱炳金的手臂，坚持扶他下船。
一上岸，朱炳金立刻扯开手，整肃一身狼狈，似乎正想说几句官话，突然一名亲卫前来报信，附耳在他身旁不知说了什么，只听他扬声一句：
「当真？他在哪？马上带我去！」
片刻间大队人马就听令彻离码头，随朱炳金而去。
无痕赶紧下令开船，直到确认船只离岸，才总算喘下一口气。
「不好，贾老大还在万花楼。」
猛然想起这件事，无痕明白朱炳方才为何而去了，要是贾老大真被逮住，那所有努力真的都尽付流水了。
迈开脚步疾行，窜进小巷东拐西行，就是要比朱炳金的大队兵马快上几步。
好不容易，万花楼就在眼前。直奔进门，很好，一切尚无异状，寻欢酒客仍在喝酒寻欢，青楼女子仍在莺声笑语，他总算是赶上了。
贾老大人在哪里？要问谁？赛牡丹？来不及找了，也不能打草惊蛇！
快想想！快想想！关於贾老大的一切……
突然，无痕想起之前正气楼的调查报告里提过贾老大是个很迷信之人，他上万花楼一定要指名七号房。上一回约他来，也是这样安排！
二话不说，登上阶梯，先去看看再说。
在无痕心里想过无数种帮贾老大脱逃的办法，可是他全然没想到，他推开七号房的房门看到的会是身穿女装，俏生生的玉石！
「怎么会是你！贾老大呢！」
「走了。」
无痕还想再问，但耳边已经传来阵阵男男女女的惊叫声，和杯壶桌椅被推倒砸碎的声音。
糟了，朱炳金已经带人来搜了！要是玉石让他们发现，问题比发现贾老大还要严重千倍万倍！
想办法！石无痕快点想办法！一定要想一个能够保全玉石的办法！
来不及逃了，只能躲这房里，可这房里除了这小厅，就剩一张床了。
好吧，只剩下这个方法了！

顾不得多想，无痕紧闭房门后，大跨两步，就拽了玉石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向床榻，推了进去。
「啊，你干什么呀！」
玉石忍不住惊呼出声。
打从换上女装，出了堡门，她就知道自己可能得面对各种危险，可是，就在她跟著贾老大进了万花楼，差点被慕容复撞见，又使计赶跑那群莺莺燕燕，终於顺利让贾老大跳窗逃往隔壁客栈……她从未想过，危险会来自於眼前的他！
此刻的他，真的让她害怕。
他的手劲，大得吓人，一把拽了她就不放手，直到把她扔上床榻，顺手解了纱帘上的细绳，让缀满了金丝银花的桃红轻纱，将整个床榻掩成一个暧昧的小小空间。
她还来不及觉著羞赧，只想赶紧下床，但他一回身就将她推倒，跟著大腿一跨，竟将她牢牢锁在床上。
他这是要做什么！他为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是怎么了？
她挺起身，想坐起来，又被他一手推倒，头上的小茶花，被震落了。
只见他扯了自个的衣领腰带，飞快得脱下自己的外衫、长衣，随意一扔。
他脱衣服干么？不会是真的想……
无痕的手，扯得自己身上只剩一件单衣，跟著又来扯玉石的腰带，力气之大、动作之迅速，转眼间，腰带就被扯松了。
玉石惊得大骇，她的手焦急的想按住他、挡住他，却一次又一次被无情推开，竟真让他解了腰上的束缚。
天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人下了春药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只见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一手抓住她双手往上举，一手忙著扯开她的外衫……
玉石真的慌了，猛然用力挣扎起来，轻喊著：
「你到底干么？放开我！」
无痕的手被玉石挣脱开来，幸好他的腿还牢牢锁著她，才没让她逃开。他只能一手抓一手，从头到脚将她紧紧压住。
「嘘，安静点！」
趁著玉石被他的举动慑住这一刻，无痕赶紧将她被扯开的外衣解了下来。
虽然人被压住想脱衣服增加了不少难度，玉石身上的衣服还是一层层被剥来，无痕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焦急，额前浮起一层汗珠。
拉下玉石上衫时力道过猛，竟连她轻薄的单衣也一同扯下，被他扯得拉下肩膀！
撕得一声，衣帛的撕裂声让他吓了一跳，一抬头，才看见玉石眼眶中的泪，感受到身下她颤抖的身躯。
你到底要做什么？玉石含泪的眼控诉。
玉石，我很抱歉，请你相信我……
碰！
房门被人用力踹开，一时间脚步杂踏进来许多人。无痕与玉石顿时浑身警戒。
无痕放开玉石，两只手撑在床面上，伺机而动。
气氛凝重而胶著。帘外的人，悄悄接近，意图窥探，就在揭帘的那一刻，无痕鹞跃而起，出帘放帘，动作一气喝成。
「这谁呀这是！」

踹门进屋后，白师爷在朱炳金的授意下，上前想探这床帘后到底躲著什么人？
方才在码头听到来自慕容复的报讯，朱大人就下令所有人马包围万花楼，绝不让私盐贩有机会脱逃。
他们急赶慢赶来到慕容复所说的房间，等著将贾老大来个瓮中捉鳖。岂料，还没碰到那纱帘，里头却碰出个石无痕来！
「朱大人、白师爷，你们这又是演哪一出啊？难不成你们对我石无痕的私事也有兴趣查一查？」
无痕慢调斯理的整著衣衫，拉拉衣袖，一派斯文帅气，彷佛他此刻正在商众场合，而不是穿著内衣被人捉奸在床。
看这情况急转直下，白师爷忍不住惊呼：
「石无痕，你刚刚不是在码头上？怎么转眼间就跑这儿来了？」
「咦？这两位不也一样吗？」
无痕的话，令朱白二人面面相觑，应不出声。他们确实是从码头赶过来，莫不成这石无痕也是个急色鬼，码头的事一办完，就急著跑到万花楼来开房，连鞋都来不及脱？
无痕笑说：
「怪只怪朱大人和我实在太有缘分了，到哪儿都能碰上。朱大人，敢情你是看上这个房间了，怎么著你也得让我把里面这事儿办完再让给你吧？」
瞧石无痕那副得瑟馋嘴的模样，堵得朱大人半句回不得嘴，气得面容发黑，他白师爷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让石无痕片刻都做不得等，巴巴的从码头赶过来与她相好。
白师爷贼溜溜的摸上前去，扇一掀帘，纵使无痕见状立即飞也似的挡开，将纱帘给合闭上，但光是那一眼，已经让所有看见的人惊艳了。
清清净净的美人，脸颊酡红，发丝凌乱，香肩微露，胸前紧紧抓捂著被子，可以想见被子底下必定一丝不挂，肤脂凝滑，白里透红。
那美人儿，想著都销魂，所有人心里全绕著个念头：这石二少品味果然不同凡响！
那一眼，连无痕自己都惊呆了，他刚刚是把姑娘给扒成这样吗？这……
一时间他只觉脑子里被塞了炸药，两只手的掌心都异常发起热来。
不，不能心猿意马，眼前还有强敌等著，危机尚未解除。
「白师爷，你这是……」
「她……她不是那个……」
知道终究还是遮瞒不住，无痕决定将计就计。
「白师爷，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她就是在傲龙堡被你认错的那个丫鬟。自古公子爱丫鬟嘛，朱大人、白师爷，这家丑不可外扬，还请两位替无痕保守这个秘密。」
「你……」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那床上的美人怎么也不可能是贾老大扮的，那贾老大人呢？
朱炳金与白师爷看著无痕那讨好相求的模样，就算相疑也不知从何处怀疑起。
这傲龙堡的二堡主带著丫鬟在万花楼里私会，传出去固然不好听，但总不能治什么罪吧！

一整天东奔西跑，却屡屡扑空，已是让朱炳金一把火烧在心里，现在又徒劳无功， 这慕容复到底报个什么讯呀？ 气得他一巴掌拍在白师爷的光头上。
「还你什么你！给我滚！」
白师爷被打，吓得连扇子都掉了。
「我……这……」
「白师爷，您的扇子！」
「我什么我？还不给我滚！」
「老……老爷先滚……」
「滚！」
朱炳金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白师爷只得灰溜溜的带著人出去。
托起手，微微一揖，朱炳金咬牙切齿的对无痕说：
「抱歉，石堡主，惊扰了。」
「朱大人，慢走，不送。」
好不容易，人走了，无痕飞快奔过去掩上门，听著朱炳金的大队人马还在一间一间追查。他前额靠在门上，只觉冷汗涔涔，全身都也脱了力。
帘子后的玉石也轻轻吐了一口气，方才就在大队人马闯进来之际，她总算是明白了无痕盘算的计谋。
真是的，他要是早让她知道，他们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她知道怎么配合他的。办案这么多年，为了完成任务，要随机应变，要因时制宜，这些她都明白的。
於是，躲在帘后的她，强忍著羞赧，非但没把那扯下的领口往上拉，还乾脆悄悄脱去上衣，抓起被子捂著，刻意扮出一副淫靡模样，任谁见了这帘后的景象，都不会怀疑她与无痕是在即将翻云覆雨之际被硬生生打断。
只不过，光是那翻云覆雨的念头与想法，就让玉石想著红透了脸，彷佛连身上的皮肤都熨红烫热了起来。
果其不然，白师爷这色胚果然伸了猪手掀帘，骤然发现帘外站了那么多人，玉石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能紧紧的抓著被子，等无痕尽快应付过去。
幸好，朱炳金他们信了无痕的话，没有再往下追查。
玉石小心翼翼的揭了帘，想看看情况，岂料无痕劈头就是一阵骂：
「是谁让你出来的？我不是叫你别出堡吗？万一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谁负责！」
声音压低，声量不大，但怒气却如熊熊烈火，铺天盖地的烧来。
「结果没有出什么纰漏，反倒是帮了石二少嘛！」
玉石岂是软柿子，撇头一瞪，就要看他石无痕还想说什么难听的。
无痕自知理亏，也只好收歛了怒气，小声问：
「你怎么会刚好赶到？」
「我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想去码头看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结果路上经过万花楼……」
玉石一五一十的把怎么发现贾老大又怎么警告他脱逃的事，全讲给无痕听。
但无痕听在耳里，却是不太专心。
帘子已然敞开，坐在床上的玉石，香肩泛红，酥胸微露，早已凌乱的发丝垂落，颊侧辫子也不成形了，乌黑的发衬得她皮肤更显白皙，少了脂粉，小小的脸蛋，晶莹剔透。
不知为何，他竟嗅著一抹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