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栀泪落在师父的轻袍上溅起一朵水花,他把她护在怀里,像儿时驱赶蚊虫一样轻轻抚着她的脊背:“苏苏,师父以后若是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吃饭的时候要多吃青菜,天冷了记得捱好领口。能不出去则不出去,这些年为师将你护的太好,你心性纯良不知人心险恶,千万不要轻易听信于人。”
苏青栀看着师父略带苍白却依然眉目清朗的面容和水色的唇,哭着摇头而后吻上师父的唇,一声喟叹自凤离歌的唇边溢出,“苏苏,为师竟有几分舍不得死呢。”
平日里高贵清华清华杀人于无形的凤离歌竟也有这般无力的时候,这般想护好自己心爱之人,却又不得不将她一人留下。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又是闲事。
“师父,我能不能......”苏青栀的一张小脸儿憋的通红,“我能不能这两天......嗯和你睡在一起?”
凤离歌勾唇一笑,生出高雅清贵之意,将窗外的月光逼的都失了颜色:“苏苏,为师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好人。”
苏青栀眉眼剧烈的一跳:“师父,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悲怆,“这毒,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凤离歌低头默默思索良久,表情有些古怪:“如果说违背常理的法子,倒也不是没有,不过听起来更像是无稽之谈。”
苏青栀的杏眼略过几分欣喜之意忙问:“什么法子?”
“师父曾在一本竹简上看过堕仙此药,是上古神仙所遗留之物,将冥界所有之物汇于一方,这其间最为霸道的并不是业火红莲断肠草和三途河水,而后此仙堕入地狱之前的最后一滴精血。”
苏青栀略一思索:“师父的意思是,如果要救你,需要神的一滴精血?”
凤离歌暗赞一声聪明,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看着苏青栀:“正是。只是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神师父也不知晓,所以才说此法是无稽之谈。”
苏青栀的一双杏眼变的黯淡无神,搂住凤离歌的手愈发的紧:“师父......”
凤离歌将苏青栀打横抱在怀里放到床上,随即也一同躺下。
“师父......”
“嗯?”
“告诉苏苏,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嗯......”
第二日清晨。
“师父!你的眉心!”苏青栀看着凤离歌越发清减的容颜,而眉心之间竟又多了一瓣红莲,将整个人衬的有些妖异。
凤离歌单手支着头,看着苏苏整个人形同八爪鱼一样贴在自己身上,不禁感叹,自己的小女孩也成了曲线玲珑的少女了。
“放心,为师尚可。”凤离歌起身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白发竟然变的有些灰蒙蒙的,这大概是堕仙开始有了变化,到第五日,这白发也会变成青丝。
“师父,你的头发......”苏青栀诧异的抓起一缕师父的头发。
“这是堕仙该有的反应,到了第五日,师父的头发会尽数变黑。”凤离歌的眸子略过一丝惘然。
苏青栀的杏眼盈满泪水,摇着头说不可以,凤离歌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苏苏,你还从未离开过这里,师父这两日带你去外面走走可好。”
苏青栀点点头:“师父,只要你想,哪里我都陪你去。”
第三日,他携着她,回到永安城,十年过去了,永安城变化无二,他给她买糖葫芦,为她描眉画黛。她给他绾发洗衣,洗手羹汤,像一对平凡的夫妻。
第四日,他的头发大半变成黑色,眉心之间的红莲也成了四瓣。他清减的厉害,经脉受损,他枕在她的腿上,断断续续的讲着她儿时的事,不知何时,他的衣襟尽数被她的眼泪沾湿。
第五日,她醒来时师父已经不在身边,她哭的不知所措,这世间,当真是只有自己一人了么?她踉踉跄跄的问过城里大半的人,都不曾见到她的师父。
她看到残阳如血,恍然大悟,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中,看到师父躺在藤椅上,如檀木一半多黑发,眉眼还是如同泼墨山水一般疏朗,近乎透明的面容,眉心之间的红莲凝成五瓣。
“师父.....”苏青栀哭的歇斯底里,绝望好像这世间再无半点留恋,“师父......你醒醒,看看苏苏好不好,苏苏以后再也不给你惹麻烦,苏苏会乖乖的吃青菜,苏苏晚上睡觉再也不蹬被子,师父,你醒醒啊......看看苏苏......”
凤离歌幽幽转醒,看着怀里哭的心碎的人儿,眼角划过一滴清泪:“苏苏,为师这辈子最欣慰的事就是遇见你,爱上你,至死无悔。"他吃力的抬头擦去她腮边的泪水。
“我不.....师父,你说爱苏苏怎么忍心把苏苏一人留在这世间啊师父......”
“苏苏,我要你答应为师一件事。”
“师父,你说。”
“代为师好好的活下去。”凤离歌朝着苏青栀浅浅一笑,温柔缱绻的如同初见之日,亘古不变。而后他握住苏青栀的手无力的垂下,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轻轻阖上,一滴清泪落在苏青栀的指间。
“师父!师父!你醒过来啊看看苏苏啊师父!”苏青栀哭的肝肠寸断,“师父,你不要丢下苏苏一人,求求你啊师父......”
说着苏青栀竟心碎的流下两行血泪,滴在凤离歌眉心的红莲之间:“师父......”她看着师父的周身发出月华一般柔和的光波,眉心之间的红莲红光大盛而后让光波隐匿不现,黑发也逐渐变成银丝三千丈。
“师父......”苏青栀转悲为喜,看着师父白发铺开如同白梨花,睫毛也是纯白雪色,如同谪仙清贵不可方物。
凤离歌缓缓睁开眼眸,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闪过一丝惘然而后看见面前的苏苏眼睑下的两行血泪:“苏苏,师父没死。”
苏青栀扑向凤离歌怀里,嚎啕大哭:“师父!师父!你吓死我了!”
凤离歌轻轻的抚着苏青栀的发,笑道:“苏苏,你是神。”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苏苏怎么会是神,莫不是留下了什么症状开始说胡话?”苏青栀一边抽泣一边调笑自家师父。
凤离歌用指尖轻点苏青栀腮边的红色血泪:“你看,这是你的血。方才你悲伤过度流下血泪滴在我的眉心之间,我才醒过来。”
苏青栀点点头,高兴道:“只要师父能够活过来,要苏苏多少血都没关系。”
凤离歌将苏青栀搂在怀里,苏青栀从自家师父怀里探出头来:“师父,你十年前埋的桃花酿可以喝了。”
她跑到桃树下挖出桃花酿,抱着那坛桃花酒想了想,回头问身后的人:“喝么?”
三千白发飘如雪,凤离歌立在桃花树下,桃之夭夭,也比不过他的灼灼其华,苏青栀莞尔一笑,然后倾了手中鎏金小酒壶,将壶中满满的桃花酿倒进石桌上的两只玉白色酒盏内。
凤离歌淡淡一笑,举起桌上杯盏。苏青栀放下酒壶,端起酒盏。叮当一声,两只酒盏,在空中轻轻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