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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始】
蜜丽.嘉瑞明早便要动身前往魔族的王城，走进那审美观奇葩的宫殿去拜见她素未谋面的老师。
父亲唠唠叨叨地告诫她那可是魔王的哥哥魔族的亲王，蜜丽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墨色的瞳眸里像燃了两簇明火，跟着他同为墨色的发丝晃啊晃。
蜜丽.嘉瑞乖巧地点头，笑得灿若夏花又不失贵族气度，直到父亲出去，并替她锁上了门，她撇撇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当然，这对象不是她的父亲，叫她恶心的是那个魔族亲王。
那晚上星辰漫天，盈盈亮亮叫蜜丽.嘉瑞想起她缀满珍珠的黑天鹅绒礼服。
她还想了许多。
蜜丽.嘉瑞痛恨魔就好比放牧人痛恨狼，不管是魔族还是魔物。
她很小的时候，有多小呢，大概还乳臭未干，还钟情于穿花花绿绿的裙子。
蜜丽.嘉瑞晚睡时，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哥哥总喜欢坐在她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的背，给她说故事。
故事里勇者总是用他的刀剑劈开邪恶，与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最后哥哥吻吻她的额，“晚安，蜜丽。”
蜜丽.嘉瑞觉得这样真好，好得她宁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要很早就上床。
父母笑着打趣她说蜜丽以后嫁给哥哥算了。
她觉得这提议不错，还没来得及深思时，哥哥就死了，为了替她引开要将他们剥皮饮血的魔族而死。
蜜丽.嘉瑞带着救兵赶到时，那个男孩已经了无生气，咽喉血肉模糊的被撕开，殷红像在他身上盛放的曼陀罗，一片一片。
蜜丽.嘉瑞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度过的，眼睛哭得几乎不能视物，像要被火灼烧殆尽的痛。
魔王表示他很抱歉很悲痛并处决了那个魔族。
可这算什么呢？！不是承诺过互不相犯的么？！为什么不在领土交界处设置关卡管住他那群从不安分守己的臣民们。
狗屁的魔王！
仇恨在骨子里萌发，迅速长成层层的藤蔓，把灵魂束得密不透风。
蜜丽.嘉瑞想，那样除却脸蛋和力量就一无是处的种族，凭什么骑在人类头上，凭什么杀死我们像捏死蝼蚁？
她又想，贤者，一定是为了扳倒魔族才存在的啊。
蜜丽.嘉瑞把那些勇者与姑娘的书累在角落，尘埃在上面层层堆积，而书架上关于谋略，魔法和驾奴世人的书几乎被页页翻烂，宝蓝的墨水在一旁划划写写，大版大版的下来，字迹却工整得养眼。
于是她戴上了刻有笑颜的面具穿上了深黑的裙装，把真实层层地裹得死紧，察言观色的本事却随着火系魔法日益精进。
蜜丽.嘉瑞对着镂金边纹的镜子绑上发带，淡粉的长发摇曳如月季花。
父亲说那亲王怎么？高贵冷艳？高贵冷艳的……领导者？这算什么，打算人心尽失么？
所以魔族大概都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倾向？
蜜丽.嘉瑞噗嗤笑开。
该不会是呆蠢逗吧，或许还自以为是？
当蜜丽.嘉瑞仰望高大好看的男人时不禁感慨万千自己果然是天生的聪明啊，一猜一个准。
呆，蠢，逗……除了脸蛋和力量一无是处。
“人类，果然从小就爱撒谎么？”
蜜丽.嘉瑞只好应景地摆出一副难过又愧疚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却频频翻白眼。
能不装么你？！能么？！
谁想撒谎啊！我当然想从心所欲啦比如上去给你一巴掌再把那堆蛋糕的尸骸抹在你头顶上然后大吼一句“去你妈的”你会很高兴地表扬我“人类果然是真诚啊”的话，我当然不会吝啬于自己的淑女形象毁于一旦啊蠢货！
蜜丽.嘉瑞从这一刻开始，将姓氏与名字刻入了后人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卷宗之中。

几天后卡林.英格威前往阿莫斐瑟，再几天后魔王孚兰乌多斯真容显露，叫蜜丽.嘉瑞像被雷劈了一道的消息是那俩顺理成章的就宣布相爱了。
你说相爱就相爱吧，感情这事拦也拦不住，但开发布会是脑子有坑么，整得好像怕没有人尽皆知似的，拜托，魔族和人族积怨深得像世界树外的湖一样啊。
蜜丽.嘉瑞转念一想，难不成是要试试人族与魔族的忠诚，如此，这主意打实不错。
多年后她再想起时，捧着加了方糖的红茶感叹自己最大的不足就是想得太多。
可这消息还没完，大贤者大概是觉得劲爆程度实在低劣，又给了个后续。
孚兰乌多斯和沙拉曼达.法尔一脸笑意吟吟，“哥哥，蜜丽，我们要去青悠一趟，一块吧。”
去青悠……度蜜月……
蜜丽.嘉瑞当时最想做的事就是上去给沙拉曼达.法尔一巴掌，然后扯着他的领子问他，“你知道阿莫斐瑟的事么？！你是大贤者么？！我不求你和卡林哥哥同去，毕竟打草惊蛇，可也不该事不关已似的跟你的爱人这时候度蜜月去吧？！”
但她还是一脸羞涩地看着身侧的雷德桑拉尔，“老师……？”
那张好看的脸暖软下来，异色瞳里有宠溺浮沉。
这种神情蜜丽.嘉瑞已经能收放自如了，她记下每一个君主或魔族有些地位的家伙的生日与喜好，靠着这神情四处笼络，雷德桑拉尔的势力，孚兰乌多斯的势力，沙拉曼达.法尔的势力，星宵之贤者的贤惠善良从来被赞不绝口。
可蜜丽.嘉瑞每次听到夸奖便想纵声大笑。
有时她真觉得自己的脸就像衣裙，从来不与心念共鸣，她换神情比换衣裙还容易，想哭便哭，想羞涩便羞涩，想温婉简直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比如现在，青悠，雷德桑拉尔对面。
一旁是绯色的樱花，暧昧飘忽在四周。
“老师，我可以喜欢你吗？”
这一定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傻缺的话，蜜丽.嘉瑞恨恨。
…………
“老师，真希望这不是梦……”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一颗颗饱满如吸够暖阳的麦粒。
我可怜的眼睛你又受苦了……
蜜丽.嘉瑞演技一流，足够感人肺腑，她早把台词和每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在心底过了百遍千遍。
“除了呆在我身边，你还有别的选择么？”雷德桑拉尔拭去她的泪，“傻瓜。”
这句话还是留着你多年以后自嘲用吧。
————TBC——————————

大总管风急火燎赶到并把她父母的吊坠拿出时，蜜丽.嘉瑞在给雷德桑拉尔沏茶。
说她没有一瞬间的慌乱是假的，黑晶崖山体滑坡导致失踪？当我是蠢货么？编的借口这样劣质一看就是出事了！
如果是这样，同在阿莫斐瑟的卡林哥哥……
冷静些，蜜丽.嘉瑞。她告诫自己，脑子里的燎原大火迅速熄灭下去。
只需一分钟的时间，已足够蜜丽.嘉瑞的心思千回百转。
吊坠是真没错，只是似乎哪里有误……哪里呢……哪里呢？！
气息！蜜丽.嘉瑞猛然顿悟，雷德桑拉尔无法察觉是因为他并没有研究过吊坠原本的模样，而她却对这东西了然于胸，有若有若无的气息灌入吊坠，从而改变了原本的魔力感。
而这气息来自……蜜丽.嘉瑞下意识看向将它带来的人，却撞上大总管的目光，越过雷德桑拉尔直刺向她，意味深长。
这算什么……挑衅么，还是试探？不管如何，伪装被发觉是肯定了。
看来必定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真当我不敢呐。
不过先趁此扮一次猪再噬一口老虎吧。
蜜丽.嘉瑞换上恐惧与惶急的脸，催促着雷德桑拉尔不顾一切地去拯救她不知去向的父母。
直到雷德桑拉尔的宠溺显而易见。
接而——赶往阿莫斐瑟。

Then
【之后】
蜜丽.嘉瑞乘在火鸟上，为阿莫斐瑟有如此愚笨的郡主长叹一口气，而且他还是戍守边疆者。
地牢的入口在蜜丽.嘉瑞头顶闭合，同时吞噬了光与他家伙对于星宵之贤者在危机时刻还能使出魔法的赞叹，喋喋不休。
……原来召唤出火鸟却不懂得飞上去也是一件值得赞叹的本领。
蜜丽.嘉瑞本想着她大概还要多费些功夫才能同他们将计就计，没想到这种显而易见的伎俩就足够得逞了。
从上头大摇大摆而过的话，必定会花费许多时间来打破层层阻碍，而暗中从地牢走的话，会省事得多。
如果没有路……蜜丽.嘉瑞的手覆上披风里鼓鼓囊囊的暗层——我不相信用它们不能瞒天过海地凿出一条路来。
可令蜜丽.嘉瑞始料未及的是，她看见了卡林.英格威，又不需费力地就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和她所猜测的相差不大。
蜜丽.嘉瑞暗想，同样想挑起人魔之战么，用独角族烧制这个办法，实在是……漂亮的很啊！如果不是用上她的父母的话，她到不吝于结成同盟各取所需。
不过看到卡林.英格威那一副恨不得替独角族受苦受难又惶急地安慰她不必介意雷桑德拉尔的想法时，蜜丽.嘉瑞心里的暖意升腾——傻瓜。
她其实真想把所有都告诉卡林.英格威，告诉他她丝毫不在意雷桑德拉尔，告诉他她其实很希望这时卡林.英格威私心一下挑拨她和雷桑德拉尔，可她却又偏偏喜欢他这种好像永远都在替她想的模样。
还有许多，多得她心里几乎装不下了……只是她从来不能说。
蜜丽.嘉瑞看着卡林.英格威给她指点出雷桑德拉尔的位置，垂下眼帘。
“我跟你一起去！”卡林.英格威挣扎许久后，还是不放心蜜丽.嘉瑞独自前往。
“不用啦，卡林哥哥。”蜜丽.嘉瑞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浅浅地笑，“我就足够了，至于你，卡林哥哥，你就负责……”
你就负责好好的，她差点脱口而出。
“你就负责到时我拦不住雷桑德拉尔时把我传送回去好了。”
蜜丽.嘉瑞离开地牢时，没有回头。
卡林.英格威一直看着她，直到实在看不见，他想，他爱的女孩真爱那个魔族男人，他爱的女孩……从不回头看他。
蜜丽.嘉瑞赶到时眼里只剩被刀刃贯穿的母亲，以及，持着刀刃的雷桑德拉尔。
她看着母亲一点点倒下，就像一朵昙花迅速地凋败，血从她身上涌出，好似永远流不完。
“妈……妈妈……”
蜜丽.嘉瑞的心像被层层挖开，久违的剧痛。
又死了，你发过誓所要守护的人啊，又倒下了一个。
妈妈还应该等着我从青悠回去，然后有些叨唠地问这问那，而我，我会很乖顺又很耐烦地回答。
怎么就死了呢……
可你，蜜丽.嘉瑞，你什么也做不了！
接下去是谁？接下去是谁啊？！
不要是谁了……
就算你死了，也不要再让他们死了！
蜜丽.嘉瑞跪下，把她母亲拥在怀里，血染上了她的衣袍，殷红一片。
“她不是我杀的。”
蜜丽.嘉瑞知道不是他杀的，雷桑德拉尔是个从心所欲地人，这样的人，从不说假话。
可她就是一副认准了他的模样，因为他们需要挑起亲王的愤怒从而挑起人魔之战，更因为，她就是想怪他，她就是想恨他，她就是命令自己，魔族啊，真是种恶心的东西！它们得死！而手刃它们是你活着的意义！蜜丽.嘉瑞！
否则生命便在可怖的恨意下空落落的。

卡林.英格威说他们要先下手为强，所以必须要在人魔之战打响前杀死雷桑德拉尔，行动定在明天。
蜜丽.嘉瑞坐在窗前，眼神呆滞，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桌上。
“星宵之贤者，不介意与我喝个茶吧。”声音弥散在四周，带来沉重的威压。
“当然，”她的眼神一刹那间敛聚而光芒四散，指指桌上备了两份的茶点，“只是不知道您是喜欢红茶配方糖还是咖啡配红酒，大总管先生。”
“您到完全不慌。”黑色的人影从暗色角落中现形。
“我慌什么，进我屋里的人，可未必出得去。”蜜丽.嘉瑞噙了口高脚杯里的红茶。
埃尔希德笑笑，对上蜜丽.嘉瑞的目光时，却下意识地震悚了一下。
那时极其幽黑的眼，像不说一望到底，连面上都无法看清的深潭，无数的念头从潭下闪过他却连一个都来不及看清，唯一知道的只有这潭里密密匝匝的刀光剑影在浮动，会忽然就把喉咙刺穿，一招毙命。
蜜丽.嘉瑞是第一次对着旁人卸下了面具，像把出鞘的利刃，又绘满了华丽的细纹。
“在谈判之前，我更想弄清楚我的伪装是怎么被您看破的。”
“这也不难，”埃尔希德坐上牛皮软凳，“我曾对您用过言灵，这大概连您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您整个人下意识地调动了所有防备，像只炸毛的狼，那时我就猜出来了。”
“言灵？”
“一种能影响他人主观的能力，只有意志力可以提防，我对魔王陛下和亲王殿下也使用过。”
“没头脑和不高兴么？效果怎样？”
埃尔希德整个人有些愣怔，半晌之后大笑起来，“没头脑还不错，只是不高兴的意志力挺顽强。”
“别笑，我想这么叫很久了。”
“您还有心情开玩笑，不是母亲刚死么？”
“死了就能把所有该做的事都抛下悲春伤秋去么，而且啊，您的话，别在我面前提妈妈的事，我会忍不住想就地割下你的头。”蜜丽.嘉瑞忽地捏碎手里的高脚杯，手心里的血慢慢滑下再滴落在剔透的玻璃碎片上。
“…………发现了？”
“我不蠢。”
“那也总得装个样子，您不是很擅长这个么？如此多的人类法师被被剥夺魔力……”
“是很不满，他们应该在惩罚降下前再垂死挣扎一下，还能削掉魔族更大一部分实力，简直像没了狮子领着的绵羊群。”
“我可没有听出丝毫同情……”
“不需要同情，在我眼中人只分两种——要守护的，能利用的。”蜜丽.嘉瑞再拿了一支印花玻璃杯，加了红酒，殷红晃荡，“要做一个春秋大梦，需要一个极其优秀的棋手，和数量多而精的棋子，棋子只要能间接或直接地击杀敌人，那就达到它的意义了，所以我说阿莫斐瑟的法师们死得其所，只是棋手令人不敢恭维。啊……别跟我说生命都是珍贵的这种说辞，比起最后一盘皆输，一子不剩，他们就该付出生命去赢得这盘棋。”
“那么，魔族呢？”
“魔族的命算命么？真不好意思，我从来将他们视为牲口。”
“是么？”埃尔希德将切好的甜点送入口中，“可我们想和英格威会长联盟时，他可是大骂我们毫无人性。”
“愚蠢。”蜜丽.嘉瑞站起身子，黑色的长裙被风鼓动，“以前魔族杀死人类时，人性在哪里？他们将人类玩弄时，人性在哪里？血网派屠戮人类时，人性在哪里？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您可从来和魔族呆在一块。”
“我没有义务跟您证实这个问题，不过您非要的话也未尝不可。”
蜜丽.嘉瑞扬手，垂下的淡紫天鹅绒布帘忽然就燃起了火焰，迅速地将整块布帘燃烧殆尽。
淡蓝色长发的魔族不得已暴露，瑟瑟发抖，瞳孔紧缩。

“近卫军第二小组组长——凯瑟琳.威廉，偷听了很久了吧。”
凯瑟琳.威廉忽然暴怒起来，“蜜丽.嘉瑞！亏我们那样信任你！以为你……以为你……你居然是这样！”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是永远因为雷桑德拉尔会背叛人类的懦弱哭包？”
“你……你不会得逞的！”
“我会不会得逞不关一个将死之人的事，不过在杀你之前给你个明白吧，以为我很欣赏你们是么？很拿你们当朋友吧。事实上，我啊，里外打点把你们送上这样的高阶位置，不过是想在魔族里有几条能用的狗罢了。”
“辛德也……也是你杀的？”
“谁？辛德……辛德.穆林斯？是我没错，被杀的原因和你一样，只不过他是自己喝下毒汤的。”
“难怪……哈哈，难怪！”
“脑子被吓出坑了？”
“星宵之贤者啊，你是不是以为辛德那蠢货根本没察觉那是毒汤，他知道啊！他知道！只是他爱你啊……”凯瑟琳.威廉嘶吼。
蜜丽.嘉瑞愣了愣，然后笑开，“我知道啊，不过那与我何干？”
“是啊，是啊……雷桑德拉尔一心信赖你，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还是能利用他利用的那么心安理得，最终甚至要杀死他，何况一个只会看着你的毫无名气的魔族，你都快想不起来了吧。”
“我要记要想的事多的很。”
“是啊，你要杀他，他就毫无犹豫地奔赴死亡，结果你忘了他。蜜丽.嘉瑞！你的良心呢！你没有良心！你狼心狗肺！”凯瑟琳.威廉不管不顾地冲往蜜丽.嘉瑞，“你杀了我啊！我就算永不入灵魂之流，也要看着你这种人怎么不得好死！你爱的人也不得好死！看着魔族永亘不败！”
蜜丽.嘉瑞身躯一绷，脸的轮廓冷硬得像块生铁，火光从指尖迸溅而出，剜下了凯瑟琳.威廉的双眼。
“那劳烦你好好看着。”墨色的瞳孔骄傲而睥睨。
凯瑟琳.威廉的脑袋掉落，还维持着痛苦嘶吼地模样。
“是挺狼心狗肺的。”一直在品尝红酒的埃尔希德笑着打趣。
“彼此。需要我送客么？”
“不必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埃尔希德走向门口，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是来攻击您的，岂不是……”
“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附着我从青悠重金换来的高阶火魔法的符咒，不下百张，你大可以攻击试试。”
埃尔希德有些目瞪口呆。
“我以为您是聪明人，怎么？没猜到？”
“没猜到……这么的……隆重。”埃尔希德挥挥手，“皮皮勒斯明天会给你们人类个正义的理由，至于我，我会引出雷桑德拉尔。祝您好运，星宵之贤者——蜜丽.嘉瑞。”

Larer
【后来】
我爱的人触手可及，我爱的人遥不可望。
——Mili.Garal
皮皮勒斯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按着预定计划碰着了蜜丽.嘉瑞一行，他记得他家总管说过这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可是他连魔力都没来得及凝聚，小巧漂亮的女孩就已经往后施展火魔法，抽抽鼻子，眼泪扑簌簌落下如珍珠，一声哀嚎。
“老——师——”
演戏也不用这么自黑啊喂！
接着蜜丽.嘉瑞一个健步拉着还没吐槽干净的皮皮勒斯“登登登”地火速冲出连廊，直到后花园才停下，绯色的樱花落了满地。
“撕开。”蜜丽.嘉瑞将手臂举到他面前，“撕开袖子，我撕不动。”
“做什么我卖艺不卖身啊啊啊！”皮皮勒斯搂紧手臂挡在胸前。
“你的想象能力真突破天际，我只是想让这场戏更逼真一些。”
“逼真需要撕衣服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着我意淫和雷桑德拉尔那个那个啊！”
蜜丽.嘉瑞直翻白眼。
“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么？蜜丽小姐。”埃尔希德显现在皮皮勒斯身后，一手按在他头上，无声无息。
“别动卡林.英格威，其他的，你想怎么杀都好。”
埃尔希德笑着点头。
那算一场人间炼狱，披着雷桑德拉尔模样的皮皮勒斯的手轻轻一划，殷红的血飞溅出几尺，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倒下，直到尸体叠成一堆。
蜜丽.嘉瑞藏在樱花树下后，看着同族死去，偶尔拭去溅在脸上的血，沉寂如水。
“我现在觉得狼心狗肺这个词不用在你身上都对不起它。”皮皮勒斯回头，像对着虚空调笑。
“…………”
最后活着逃走的只有因没找到蜜丽.嘉瑞而疯狂的卡林.英格威以及果断敲昏了他拖走的不知名人类法师。
他们对外宣称，恶毒的亲王雷桑德拉尔大肆屠戮人类，罪不容赦。
“我走了。”蜜丽.嘉瑞越过尸体，裙摆染上大片粘腻的殷红。
“去和雷桑德拉尔同归于尽？”皮皮勒斯问道。
“是啊，唯一能成功的机会。”
蜜丽.嘉瑞的身影从连廊远去。
和雷桑德拉尔同归于尽，算是……物尽其用死得其所啦……到时候时间会治愈一切，卡林哥哥会将我渐忘。
蜜丽.嘉瑞朝玻璃哈了一口气，因为秋末而泛上浓雾，她轻轻在上面划字。
“MililoveCarlinverymuch”
又擦掉。
她想，蜜丽.嘉瑞啊，会成为卡林.英格威的过去式，一个他单相思过的女人，根本不重要，而他呢，会娶一个贤惠的妻子，不戴面具的，善良温柔的，他真正喜欢的。
那样，就很好啦。
蜜丽.嘉瑞走到连廊尽头时，整个人像块风干的石头。
她是打算回来告别的，絮絮叨叨地告诉他，“我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逃回来了，你要跟沙拉曼好好大败魔族，人魔之战是无可避免的了，眼线我都帮你们安插好了，有些魔族是我扶植上去的要好好地用……”
反正一大堆。
然后她就没事人似的越过他往前，背对着他挥挥手。
“我去杀雷桑了，再见。”

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倒在地上瞧上去生死未卜，那个人类法师拿着一把精细的银色刀刃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蜜丽.嘉瑞的声音有些发颤。
“星宵之贤者？！”人类法师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猛站起来，“银星之贤者猜到您要去杀死雷桑德拉尔，这是他用尽生命与魔力化出来的剑……他，他说，愿您凯旋归来……”
蜜丽.嘉瑞愣了很久，像灵魂找不着方向似的，然后猛地扯住人类法师的衣领，“你怎么不拦着他？！为什么？！说啊！”
“我，我拦不住……银星之贤者说，黑晶崖救你的不是他，阿莫斐瑟救你的也不是他，他比不上雷桑德拉尔。可总得为你做些什么……他说这是唯一一次……”
蜜丽.嘉瑞一把推开他，一步一顿地往卡林.英格威身边走去，俯身将他抱入怀中。
就像她曾抱着她死去的母亲，又一个。
“蠢货……为了别人的女人奉出生命你蠢不蠢？！”蜜丽.嘉瑞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是真的，从肺腑流出的眼泪，“想出这点子的是我！这么安排的是我！不得好死的也是我！是我！我！不是你啊……”
蜜丽.嘉瑞抹干净糊在脸上的泪，拿起人类法师递上的利剑，身体绷紧，“会杀了他的，也一定会——高歌着凯旋归来。”
生死下的缠绵悱恻呈现在血红的镜子上，尽收与一双异色的瞳眸中。
“真是让我意想不到，亲王殿下。”埃尔希德微微鞠躬，笑意吟吟。
“她的眼泪，是真的么？”
“不知道，不过我猜是真的。”
“真是难得啊……”雷桑德拉尔起身，使力打破困住他的三生莲，鲜血从唇角溢出，“既然是这样，我可不能让他的眼泪白流。”
“怕是在那之前您就已经被死亡刻痕折磨致死。”
“不会，我会死在她剑下，用最美的画面，像……我们相遇时那么美。”
什么样的起点就该划上什么样的句点，是吧，蜜丽啊。

蜜丽.嘉瑞与雷桑德拉尔是在高高的石阶上相遇，她举剑，并准备好了藏在身上的百余张符纸，她准备好了，要抵御住他的攻击，然后将他——一击毙命！
可当蜜丽.嘉瑞把剑刺入他的身体时，雷桑德拉尔没有任何的反抗，他只是笑着，一直笑着。
蜜丽.嘉瑞原想，她要杀了他，在他垂死之际时捏住他的脸，把面具卸掉，然后告诉他，“看啊！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一个面具！面具下是这种模样！像只饿狼吧！你的愚蠢，让我们能倾覆整个魔族！”
可她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她想起那个被遗忘的，死在自己手下的不起眼魔族。
把这场戏演下去吧。
蜜丽.嘉瑞搂着睡在她腿上的雷桑德拉尔一脸恍然大悟又悲伤欲绝。
“别装了，蜜丽。”
蜜丽.嘉瑞是真的愣怔了，“什么？”
“别装了，我都要死了，都不愿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模样么？”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青悠的时候我就怀疑了，蜜丽，”他纤长的指抚上蜜丽.嘉瑞的脸，血红抹在上面，“我是不高兴啊，不是没头脑……我大概是比不上你和大总管，可我也没被甩得那么远吧？”
“你……！”
“傻瓜，你以为只有你会安插眼线么？”
“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星辰啊。谁是谁的星辰啊……蜜丽，知道么，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心的最中央了，挖掉你，它就死了。”雷桑德拉尔指指胸口，每一次张嘴都有大股殷红溢出，“我不是个好亲王，我的子民们大概很失望，可我就想这么做一次，顺着你，最任性的一次，否则就成了行尸走肉，所以啊，我在黑晶崖上拼命地杀人，只不过是想，多为我的族人再做些什么……”
蜜丽.嘉瑞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一滴一滴滴滴答答。
“是真的么？这些……泪水。”
“真的，这次……一定是真的，给你的……老师。”
“蜜丽，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
我啊，我是什么样的，面具从未卸下就像从未照过镜子的人，连最初的模样都模模糊糊。
“大概……狼心狗肺吧，”蜜丽.嘉瑞轻轻地笑，“又狼子野心，狠毒还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哦。”
“我以为你会跳起来给我一次致命攻击然后暴喝‘你竟是这样我真是瞎了眼了！’。”
“我也这么以为，可就是恨不起来啊。”雷桑德拉尔阖上双眼，“和卡林好好地在一起吧，我知道你很爱他，不用记得我……”
之后鼻间再无气息。
“星辰……？可雷桑啊，那一片漆黑中，我真的是你的星辰么？”她自顾自地说，“蜜丽.嘉瑞，看啊，你爱的人死啦，爱你的人……也死啦。”
原来是怎么想的呢？魔族内里也打通了，人类方面的防御也备好了，只要跟雷桑德拉尔同归于尽就好了。
现在还剩什么呢？
“还剩我去死了啊。”
步步为营，时时用计，蜜丽.嘉瑞觉得很累很累，她突然不想守着那份高歌凯旋的诺言了，现在只需拔出雷桑德拉尔心口的利剑，对准胸口。
剩下的，让沙拉曼达.法尔来吧。
“卡林哥哥，你的生命不会拒绝我的吧。”
“等等！”红发的贤者在背后叫嚣。
利剑几乎埋入蜜丽.嘉瑞的胸口时，她眼前一黑。

Finally
【终局】
我哀声恸哭，思念我的爱人；
我孤寂绝望，他已化为尘埃。
——Mili.Garale
蜜丽.嘉瑞醒来时，脑袋“突突”地疼。
“没事吧？”沙拉曼达.法尔关切难掩。
“卡林……哥哥呢？”
蜜丽.嘉瑞觉得他的回答不会出乎意料了，明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心却还是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奇迹，神灵……或许，会有呢。
“他还活着。”
“什么？”
“他还活着。”
蜜丽.嘉瑞死死地盯着沙拉曼达.法尔，太长的寂静叫人以为时间要凝固。
“卡林哥哥……还，活着？”
“但他……等等蜜丽！”
蜜丽.嘉瑞在沙拉曼达.法尔还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经冲了出去，只留下刚被踹了一脚的三英寸高跟鞋在床头。
她进屋时，卡林.英格威坐在被灯光晕得昏黄的紫色纱帘后，朦胧而不真切。
神啊，多谢您肯宽恕我，多谢您……没有夺走我的灵魂。
“卡林哥哥，难受么？”蜜丽.嘉瑞伸手想捞开纱帘，却被里头的人紧紧攥住。
“没事。”
“卡林哥哥？我听你声音不大好，这样沙哑不会是发热了吧，”她惶急起来，拼命地扯纱帘，“有什么事先让我看看。”
卡林.英格威的手劲小得离奇，蜜丽.嘉瑞很快看清了他妄图隐瞒的秘密。
“……卡林哥哥？”她冷静的速度向来很快，伸手去牵住那只老得干瘪的手，“没事啦，我觉得还是很俊嘛。”
“别看了。”卡林.英格威扭过头去，“回去吧，你也累了。”
蜜丽.嘉瑞紧了紧手掌，再小心地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好，你休息好些。”
人魔之战一触即发，人类靠着大贤者冲锋陷阵的带领以及以及星宵之贤者后方的供给和层出不穷的战略很快便攻下大片土地。
而随之而来的是贤者们与魔族藕断丝连的言论，且听上去确之凿凿。
“还有谁，魔族里也只有埃尔希德能想出这种漂亮的主意了，这过河拆桥的渣滓。”
“那现在是要……”沙拉曼达.法尔作为谣言中的主角之一颇为担忧。
“让我来吧。”
“……蜜丽，自从雷桑死后，你好像很不一样了。”
“不是我不一样，是你从来没看清过我，是啊，大贤者要忙于和魔王一起游山玩水嘛。”
“真是百步笑五十步，你和雷桑算什么。”
“说说而已，别认真。”
蜜丽.嘉瑞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一个能满足她私心的好主意。
她有时候想，自己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扳倒魔族的，可那之后呢，那之后好像生命就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依托，不知为何而活。
所以她想，她得做些什么，把这孤魂野鬼一般的生命给安顿了。
所以她坐在他的床前边给他削梨，边跟那个满脸褶皱，瞧上去垂垂老矣的人说，“卡林哥哥，我想嫁给你。”

卡林.英格威愣怔了半晌，慢慢垂下头去，霜白的发挡住脸庞，像一只自卑自艾的兔子，“不用这么委屈自己，蜜丽……要消除留言我有别的办法……”
“我主动提诶，我说你啊，能不能别总是替别人考虑这考虑那的，好歹……自私一次吧。”
“……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的，我愿意还不行么？”
“谁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啊？蜜丽，别老这么安慰我，真够……不切实际的。”
“没安慰，历代贤者有眼，我前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你这就把雷桑德拉尔忘得干净了？”紫色的瞳看向她，“蜜丽，你的爱你的星辰……廉价至此么？”
蜜丽.嘉瑞目瞪口呆，一向快速飞转的脑子一下空白了，只会发出旧风箱一样“喀啦喀啦”的噪声。
“不不不，不是！我那是装的！因为我必须使人类站到魔族之上！我得装作爱他，你知道这样才可以利用……”
一片寂静。
等到蜜丽.嘉瑞的脑子重新转动时，她简直想撞墙。
这不明晃晃地让他要不不信要不就是怀疑这份说出来的爱是装作的么。
“蜜丽，一次失望就够了，我现在算是老人了，承受不起第二次，这事算了……”那句话很轻很轻，飘散在凉风里。
蜜丽.嘉瑞觉得心一绞一绞地疼，可她必须去占有，总有一天他会相信的，总有那么一天。
“你必须这么做！不管有什么别的办法！现在人心晃动，不以最快最有力的方法止住流言，就难以取胜！”
卡林.英格威愣怔，紫色的眸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不如蜜丽.嘉瑞曾经想过的那样，卡林.英格威没能把她打横抱起来带回房间，也没有许许多多的人的见证，但那晚蜜丽.嘉瑞第一次喝了酒，“咕咚咕咚”地下去就是几大杯，脸色绯红，笑得开怀，好像次日起来并不需要面对头疼的战争似的。
“别喝了。”
“好，”蜜丽.嘉瑞呲着牙笑，趴在他肩上，又不舍得下力气，“听卡林哥哥的。”
“进去吧。”
“好。”
蜜丽.嘉瑞被搬到了床上，恍恍惚惚地觉得有人在替她脱鞋脱衣，那双手划过时带着叫她熟捻的暖软温柔，真喜欢，真喜欢啊……
蜜丽.嘉瑞吃力地睁眼，那张脸就在她的上方，干瘪而又皱巴巴的，只有那双紫色的眸能看出那时的模样。
可这还不够么？
蜜丽.嘉瑞勾住卡林.英格威的颈，猛地一拉，吻上了同样干皱的唇。
她记起埃尔希德曾用茶比她，说蜜丽小姐似茶非酒，她问，什么意思。
于是他端上了一杯东方的茶，说，茶的一辈子都是清的，不管是甘是苦，永远——不会醉。
蜜丽.嘉瑞是一辈子未曾醉过，该做什么怎样做，心如明镜。
可太累了，累得，她想醉一场，从灵魂开始。
于是蜜丽.嘉瑞狠狠地附住那双唇，辗转摩挲。
“蜜丽……”卡林.英格威想推开她，可她扒得死紧，多次抗拒无效后，卡林.英格威也好像被她呼出的酒气熏醉了。
醉得反手拥住她，迎合那双只会乱吻的唇。
蜜丽.嘉瑞朦胧地想起雷桑德拉尔的那句“谁是谁的星辰啊”。
卡林，我的……我的星辰……我的星辰……
“我的星辰。”
“啪”的一巴掌打在蜜丽.嘉瑞脸上，有些红肿，但到底看得出没下力气。
卡林.英格威连着表情都是紧绷的，他急急穿上灰色的披风，一次次下拉帽檐，想要遮住那副脸。
“卡林……”蜜丽.嘉瑞欲言又止。
“别把我当做雷桑德拉尔……亲一个老头，不恶心么？”
他转身出了门，灰色在蜜丽.嘉瑞的视野里远去。

蜜丽.嘉瑞知道有些人的梦一旦碎了就再也没法拼回来了，像打落的高脚杯，这种人包括她和卡林.英格威。
他蓄意疏远她，除却三个贤者共商战事之类外，有蜜丽.嘉瑞的地方必定不会有卡林.英格威，除非她非要殚精竭虑黏腻着他。
所谓夫妻，只是相敬如宾。
蜜丽.嘉瑞总想做些什么，可又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加之战争叫她焦头烂额，只是任着他颇像惊弓之鸟似的躲着他。
三贤者之战接近尾声，快得叫蜜丽.嘉瑞咋舌，她布置下的所有防线与埋伏几乎没用上，魔王孚兰乌多斯带着一对军队孤军深入抵达人类总聚点王城，几乎耗尽所有战斗力。
蜜丽.嘉瑞不由咋舌，魔族之王还真够……野蛮愚昧的。
“把军队马上调回来，用包围战即可把他一举击杀。”
“…………蜜丽，我要单独同他对战。”
“因私殉公？”
“真咄咄逼人……我不会放了他。”
于是沙拉曼达.法尔睡下去了，和他的爱人，睡在了世界树里，而魔族自此藏匿。
蜜丽.嘉瑞迎来了她心心念念的——属于人类的时代，一个永刻于青史的口口相传的时代。
也迎来了压在肩头的无数重担，血红的土，摧毁的一切，百废待兴。
星宵之贤者开始着手新的法制与盘踞交错的势力，几乎是成日成夜地批示成堆成堆的羊皮卷，同时还要费心于卡林.英格威的身体状况和继子的教育，几乎事无巨细。
卡林.英格威看着她眼眶下即使用厚厚的粉扑上去也没法全然掩住的浓黑色，有时候会觉得蜜丽.嘉瑞马上就要睡倒下去。
可她依旧站得笔直，像只高傲的黑天鹅，所有经她手的事，井井有条，没有半分紊乱可言。
他还是会心疼的，即使不愿意再相信。
“蜜丽。”
蜜丽.嘉瑞怔了怔，“卡林……哥哥？”
她一直固执地给他的名后加上这两个字，就像要把所有留在起始的时候，万事万物未曾变过。
“睡会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不用，不用。我又不累。”她向他笑。
卡林.英格威只好默然。
蜜丽.嘉瑞对他就像对个瓷人，这不让那也不让，甚至不放心别人照顾他，费心费力地差人寻补充魔力的办法，又一个一个地试过去，却难见成效。
她很累，失望之后又失望。
卡林.英格威总试图替她分担点什么，都全被她软言硬语地驳回，不留余地。
蜜丽.嘉瑞还在等，等着已经软化的他愿意信她的那天，望眼欲穿。
可等不到了。
卡林.英格威第一次昏厥是在赤月中，那时他和蜜丽.嘉瑞并肩观阅新的贤者评议院，他忽地觉得脑子像被针挑开，眼前黑蒙蒙的。
他只感觉到蜜丽.嘉瑞快速回身抱住他，大声叫唤司职治疗的法师，身体绷紧的像块石头。
后来一切如山倒。
蜜丽.嘉瑞更抓紧他的治疗，替他洗澡、熬药、喂饭，而他咳血咳得五脏六腑都缩着疼的时候就抱紧他哄着他，不需任何人代劳。
像拼命拢紧了手，想要把那些水一样的生命留住，可它们还是漏了下去，滴滴答答。
卡林.英格威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昏厥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醒过来。
蜜丽.嘉瑞把脸埋在他的掌心，“别走啊，你走了，我还剩什么呢……”
他碰碰她的眼脸，“我会尽力。”
可卡林.英格威没能撑过三个月后的冬天。
银星之贤者死于赤历221年的冬，装满了骨灰的瓷罐埋在了学院后的墓园。
那晚上有人靠近墓园，看到星宵之贤者的脸挨着墓碑，淡粉色的发覆盖了面庞。
她在哭，哀声恸哭，像一个被抛却的，世界崩塌的孩子。
她再找不着曾经想一辈子的人。

End
【完】
流转的岁月将你们一个个带走，于是仅剩我在这世间疲惫地徘徊。
——Mili.Garale
所有人以为星宵之贤者即将因难负重担而倒下，毕竟那样的凄哀像能将人活活刺死。
可她次日早晨从墓园出来时，却一如既往地将曾散乱的发盘的整齐，连鬓角都是平平整整，即使双眼浮肿，却晶亮如有火光在其中灼烧。
然后忙碌于属于星宵之贤者而非蜜丽.嘉瑞或卡林.英格威之妻的事。
赤历221年至赤历241年，蜜丽.嘉瑞作为唯一的贤者，制定之后又细化了新的法制，参与贤者评议院的发展，修建学院，指挥农业，培养英格威家族的继承人……
人族的天地20年之间像从一个干涸濒死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出一片绿荫，势欲参天。
那个穿浓黑长裙的贤者无论何时都脊背笔直，像能顶天立地。
赤历242年，英格威家族继承人年满24，星宵之贤者彻底放权，游历四方以击杀魔族漏网之鱼。
赤历255年，有人在青悠东部一座石桥旁的樱花树下发现了死去的星宵之贤者，夹杂着大片霜白的淡粉色的发在她脸颊上划出安静的弧度，享年44岁。
蜜丽.嘉瑞的骨灰运回了王城，埋在了她爱的人身侧，贤者评议院的威尔德看着最后一捧土盖上去，说，有什么同着她一起死去了埋去了啊。
“是什么？”有人问。
“一个时代，一个风云流转的时代。”
蜜丽.嘉瑞的名姓在卷宗上浓墨重彩，闪烁如星辰，很多年后世人说她是，“千年一星宵”。
后来的后来，远到沧海积淀成了桑田，远到蜜丽.嘉瑞最终成为了卷宗上一大篇空洞苍白如坟墓的文字。
樱色马尾的女孩在银星之贤者的墓碑后发现了一句写得工整的话，
“我早在心里刻你的模样，只是爱未讲。”
跟在后头群青色发的猫儿男孩愣怔了老半晌，“爱思拉，星宵之贤者……死在何处？”
“青悠，干嘛？”
他默然许久，最后呢喃了一句话，爱思拉还没听清，已散在了秋的暖阳里。
“谢谢。”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