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事实上，当时他的心思并不在高杉的话上，只是感到不断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内心渐渐焦灼了起来。
“啊啊，随你耻笑个够，天知道你又哪根筋不对了跑到我家犯中二。但是能跟我进屋么，满地血收拾起来很麻烦的啊喂。”
说着银时就试图要将身上的人架起来往里屋送，却没想到受了这种重伤的人竟然还那么有力气，竟将他拽得他一步踉跄。
“喂！你是小鬼么——”
话止于嘴边，银时没能说出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被高杉拉着跪倒与他面面相对，接着下颌就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他看见那人的瞳眸在夜色下如墨玉一般深邃而昏沉，鼻尖几乎点住自己的，一阵呛人的血腥味瞬间冲进他的鼻腔。银时偏了偏头握住他的手腕企图挣脱，于是下颌忽然传来刺骨的疼，让他一时间冒了火。
“你这家伙——！”
“我经常在想。”高杉忽然道，嗓子浸了血而变得喑哑，“你是不是把那些过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然怎么会，经历了那些却能安稳地做一枚草芥然后……娶妻生子？”
高杉的语调是一贯的清冷，银时却听着心里愈发窒闷起来。他不知道高杉为何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些，但眼下绝对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这些废话留着以后再说，现在马上跟我进屋。”下颌的力道一瞬间松了许多，银时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想死么。”
高杉垂下头不再言语，沾了血的碎发结成一块，失血过多的脸白得骇人。银时压抑着火气拽住他的胳膊想掕他起来，然而高杉挣扎着站了起来，却一下跃上墙头。
“真是愚蠢，你以为我还活得下去么。”高杉背对着他侧头浅笑，满是嘲弄的意味。银时一下子看清了他背后的伤，从右肩胛直直延伸至腰间，皮肉绽开几乎看得到骨头，下手的人恨不得干脆就用这一刀劈了他。
“你不找死就不会死，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但是凭我们两个逃走还有困难吗？！”
高杉眯起眼睛盯着银时良久，那双透若绯玉一般的眸子是难见的严肃。凉风拂动，高杉却转过头望向四周渐渐攒动过来的火把，内心是说不出的通透畅快。背后银时还在毫不气馁地喊话，正要上去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下来，高杉却蓦地转头，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声音太大会惊动别人呐，银时。”
银时朝家里望望，无恙，却听到墙头渐渐涌来军队轰隆的脚步声，那边的天空被火把映照地越来越亮，仿佛白昼吞噬夜空。银时暗骂一声，寻思怎样能让高杉脱困，然而还没多少头绪，一抬头却看见高杉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轻巧释然。只见来不及阻止高杉就轻松跃上另一个墙头奔向很远的街区，走前只留一句，终于还清了。
还清？什么还清？
银时伫在原地茫然。近在院头的军队来了又走，赶往高杉消失的方向。银时还未回神，就听见远方的北城传来如洪流一般歇斯底里的欢呼声，落在银时的耳根，懵懵然之间恍若江户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