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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云霄君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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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楼太局促,另开一贴作答,前论不附。
近来读书,忽觉牟氏天资绝人,然观其进学路子,亦非顿觉,其实更近于朱子所谓的格物致知。
求道与求学,在余处还是差异颇大。君谓“求学即是求道”,余则以为求道必含求学,求学不足以尽求道。二者皆须学,然求学者至洞见真相便安;求道者一有所得,则必接济以功夫,使知行一如,然后可以复本、可以受用、可以执简御繁。牟氏虽亦言逆觉体证云云,然终似不肯自做功夫,亦不教人功夫,故诚为一热忱之君子则有之,至于圣贤地位则未必,此其区别之大者。
前所谓熊牟皆儒释兼顾,非不知二先生皆以儒为正大归止,所恶者,乃其人皆喜儒释并举互证,强媾为一本。倘如君所言,儒学自有不足、须寻佛老及西哲为外援方更圆满,窃谓如此则儒学与道为二,圣人亦非人极矣。前贤言“吾道自足,何事旁求?”窃谓就儒学而言,以为必旁求它家方可助我圆满者,每于自家家当未理会精详。
余喜牟氏之心直口快,盖余亦同病。前言牟氏责人狭隘者,缘尝见其书批评辟二氏之儒狭隘。余意诚有不知而辟佛老者,此固狭隘无知之儒,然泛滥诸家易,有所持守难,道一而已,纯儒难得,彼或自有见处,不宜一律以排二氏为狭隘。
至于对牟氏选择材料之批评,须先阐明余意。愚意地位高者,其言语句句是高,孔子言满天下,欲求一小疵而竟不可得,有德者必有言,未有所造极高而言语每每平庸甚至害道者。若五峰之说,与五子及朱陆相比,未可遽谓精绝,气象亦远不能及,牟氏见其有言仁处与己意相合,便取来大为宣说,又将其人推到至高地位,恐难服众。又如老氏之学极鄙陋,本是一偏之所得,至少大背易道,牟氏虽未拳拳服膺,然于符合自家哲学构架之言,亦推崇备至,每每与儒释并举为三。五峰之言仁,是深造之所得?抑偶中牟氏下怀?老氏持盈保宠之弊、释氏寂灭厌世之论、甚至是否真有佛与六道轮回之根本问题,皆事关重大,余见牟氏皆唯用是取、余则不问,此余所谓选择材料之不公允者。
至于所谓宇宙观问题,愚意牟氏擅长道德哲学,又造许多层层叠叠之概念加减错综,却罕言及自然与气化、罕言世界之本体究为何物,世界是实是虚?是气化抑心造?此处不去论证,则一生析心言性,全似津津于描述一空中楼阁。此事,读牟氏书者每不以为意,在余则诚觉可怪,君读牟氏书多,或有以教我。
至于言及牟先生似偏好空灵之哲学而非森严之哲学,非不知其学之广大。言“感情之偏好”则伤重,余意乃趣味之偏好。今日读书,恰好又见一段议论,其中意趣,可为一证:
“朱子虽盛讲道体,然伏羲画八卦,孔子赞《周易》,所表现的那原始的风姿、神宋、灵感、光辉、清洁、晶莹、润泽、嘉祥,却并不凸显,而为其道德的严肃,学圣人气象之转为沉潜,所掩盖,不直接、不透灵、不朗现。然朱子之“智及”是有的,其“直觉的渗透”亦甚强。惟美之欣趣、智之觉照,所流露的那自然的风姿与神采,却都被他磨平了,在困勉沉潜中磨平了。我当然不能及朱子于万一,更不能仰望伏羲孔子那“天纵之圣”之清光。我只是欣赏赞叹。我的生命根本不能企及那光辉、那神采、那润泽、那嘉祥、那清洁、那晶莹。”


1楼2014-04-29 21:11回复
    @御剑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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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14-04-29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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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说的秘密
      是如此。在古人,求学与求道实是一事,曰"有志于学"、曰"下学上达"云云,言学便包功夫在其中,非但圣门如此,杨墨许行之徒亦然。后世学行渐渐割裂,至今日儒学界,为师者难有真信其所授者,为徒者难有真行其所学者,求学求道之所由分以此。观今日学者,学而不行者、行而不学者, 皆有所见失真之病,亦皆有粗知便安之失。 至于秘密君对儒学发展的判断,我以为然,盖儒学欲光大,不必再打补丁、上义肢,反须正本清源,自昭明德,令生机自然流出来。与宗教联姻,纯是饮鸩止渴,透进经学,却是自手解自痒。踮着脚说了这些话,余自家也是功夫间断时多,又几乎不通经,惭愧。


      来自手机贴吧4楼2014-04-30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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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健坤顺
        解答不敢当,早知与君学术有异,今次不妨直言,略陈己见吧。
        明道言“吾儒本天,释氏本心”,此言不易得也。所谓“本天”,天便是理气之统说,今所谓自然者。《易》所谓“有天地然后有万物”、《诗》所谓“天生烝民”、《礼》所谓“万物本乎天”者也。故而,儒者之学,须是先有个“天行健”,然后“君子以自强不息”。人心虽灵明莫测,终只气化之发窍极精处,犹恒星虽明,不得离天而自在。
        所谓“本心”,有类于笛卡尔哲学之思路,以自家之灵明能感为唯一可信,然后据此为根基,再八方投射。及将万物判为一心所造,则佛氏所谓“一切法由心想生”、阳明所谓“心外无物”者也,余以为此便是张子所谓之“以小援大、以心法起灭天地”者,尝谓其说犹举火夜行,却谓照见之物本乎此炬者也。
        释氏之本心,盖其本体论谓万象之前,唯有一纯粹之觉性,然此觉性忽动,动则不一,有二则有阻滞,然后无明起,此沾染无明之觉性依此生出四大,继而造天造地,造出种种物类又据以为真。然此明觉原初之动因,并无解释,窃谓亦不能解释,非但佛教不能解释,天下本心之学皆不能解释。
        君谓心学前辈罕言气化,余以为然,不言气化,为其以理气为不究竟物,唯“本心、性、良知”为究竟之纯物、天地之本体,故但言“本心、性、良知”而已,此便后儒所谓“阳儒阴释”之证据,此种意思,于《传习录》中所载最多。若“无我的灵明,谁去仰天的高”云云?在余则诚觉可怪,天岂待人仰了方在?不知若无天地,谁去生他的灵明。若黄宗羲言“盈天地间皆心也”云云,已明叛夫子“盈天地间唯万物也”之教;熊十力于《新唯识论》指一瓶呶呶不休,亦只是此义。牟氏书余读之不多,其详宇宙本体处,亦未一见,然其人亦明言“仁之为宇宙万物之本体,首先它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云云,据此,谓牟氏之学本心可也。


        27楼2014-08-05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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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蚁非蚁
          实然应然一对概念,一般来说,实然为事实描述,应然则为价值描述。此处,白蚁君似乎另辟用法,宜于明言。
          “只心便是天”一句,不妨看全文意思。
          “尝喻以心知天,犹居京师往长安,但知出西门便可到长安。此犹是言作两处。若要诚实,只在京师,便是到长安,更不可别求长安。只心便是天,尽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
          窃谓此处不宜断章取义。 明道意思,只谓不可将心与天割裂为两物,故其后又发尽心知性知天一段。
          至于“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谓有私便与天地不相似,不入天德流行之境,此是儒者通义,从中亦可见儒学本天之态度。


          28楼2014-08-0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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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蚁非蚁 :
            首先,履践之时,并不能体现儒学之全体。其次,当履践时,不思天理可乎?吾儒本天,正是本此理。
            君谓“顺著恻隐羞恶之心而做就是了”,如此,则圣人以下,鲜能无过与不及,为不知所以裁之。此种说法,窃谓犹释氏“直心是道场”之一变,其近理而非处,在于废思。
            观孟氏言“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一节,心与天之关系,亦可谓明矣,心学后学既宗孟氏,君却宜深究此处。


            33楼2014-08-16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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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议论稍有合处,令人快慰。
              愚谓目之于色,口之于味,心之感物,各人必有少异,亦必大有同然。其差异,亦是理一分殊,人物各得通蔽开塞而后然,要之,实本此理此气之用也。
              指一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此事则有之;佛氏临一河,谓天人见之为醍醐,人见之为沧浪,恶鬼见之为烈焰云云,此则虚妄,可谓不知大化流行、心之同然,但见人物所感有异,却见其微而忘其著,见其变易而忘其不易,故全倒向一边说开去。
              所举两花一例,此亦佛教诡辩术,质与量范畴不同,自不可混为一谈,一笑置之可也。数者,气之节文,数若是”心之变现“,钟不必挂、钱亦不消印了。
              再及心学宇宙观,所举“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究是何意?君以为心学于气化存而不论,愚则以为心学终不认气化,其说与君今日见处已有大别。此处,不如再取《传习录》证之。
              “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
              “心之虚灵明觉,即所谓本然之良知也。”
              ”道心者,良知之谓也。“
              “后天而奉天时,良知即天也。”
              “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从此出。”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谓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谓之气。”
              窃谓辨阳明之学,举此六条足矣。阳明谓人心一点虚灵知觉即良知、即道心、即天理、即气、即神、即天、即造物主,此便是以纯粹觉性为一元、为万象本,此便是禅学,有违乾坤大义。观牟氏之言“仁为宇宙万物之本”,其学亦只如此,想亦难免前所谓空镜生影、无风起浪之讥。
              如有说愿往复。


              36楼2014-08-26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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