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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饥饿游戏Ⅲ 嘲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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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撩开袖子,放在他胳膊旁说:“我也是。”我想起来在训练时间我们是可以打猎的。
  我急切地想要躲到林子里去,哪怕只有两个小时,这种渴望超越了一切。林子里有绿色的树林和明媚的阳光,这肯定有助于我理清头绪。盖尔和我一走出楼道,就像学校军训的孩子般跑了起来。等我跑到林子时,已经头晕目眩、上气不接下气。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警卫把原来的武器和刀子给了我们,还有一个粗布麻袋当猎物袋。脚踝上绑着追踪器,我得忍受,他们给我讲解手持对讲机的使用方法时,我也假装听着。可我真正牢记在心的却是时间表。我必须按规定时间回到十三区,否则我打猎的权限将被废止,这是我必须要严格遵守的规矩。
  我们来到林子旁边被隔离网圈起来的大训练场。警卫也没多问就打开了润滑良好的大门。如果我们不遵守时间,就要完全靠自己越过这道隔离网。这是一道三十英尺高的铁丝网,全时通电,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我们在林子里穿行直到隔离网在我们的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在一小片空地,我们停了下来,仰起头享受着阳光的照耀。我伸出臂膀,转动身体,但速度不快,免得眩晕。
  像十二区一样,缺水少雨的天气同样也侵害了这里的植物。一些树已经枯萎,在地上撒下一层厚厚的干叶子。我们干脆把鞋脱掉。我的鞋一直很挤脚,在反对浪费的十三区,发给我的这双鞋是别人穿剩下的小鞋。看得出,我和鞋子原来的主人走路姿势都很滑稽,因为鞋子不该破的地方都破了。
  像过去的日子一样,我们打猎时悄然无声,行动起来配合默契,我们总能知道彼此的行动意图,总为彼此观察身后的动静。我们已经有多久没享有这样的自由了?八个月?九个月?现在的一切已经和原来不大一样了,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我脚腕上还戴着追踪器,而且体力不支,需要时不时地休息。可眼下,这就是我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幸福了。
  这里的动物并不十分警觉,它们还没嗅出陌生气味来自哪里就已丧命。仅用了一个半小时,我们就打到了几十只猎物——兔子、松鼠和火鸡。我们决定就此收工,到一个池塘边消闲。池塘的水清凉、甜美,下面一定有泉眼。
  盖尔说要清理猎物,我也没反对。我把几片薄荷叶子贴在
  舌头上,闭上眼睛,靠在一块岩石上,静静地听着四周的虫鸣,让午后灼热的阳光晒着我的皮肤,真宁静啊。这时盖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兴致。“凯特尼斯,你干吗这么在乎你的化妆师呢?”
  我睁开眼睛,看他是否在开玩笑,可他眉峰紧蹙,眼睛盯着手上正宰杀的兔子。“我为什么不呢?”
  “唔,我猜啊,是不是因为去年一年他们都忙着在你参赛前把你打扮漂亮?”他试着问道。
  “原因要比这复杂得多。我了解他们,他们既不邪恶,也不残酷,甚至不聪明。伤害他们,就像伤害孩子。他们看不到……我是说,他们不知道……”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们不知道什么,凯特尼斯?不知道那些‘贡品’是真正的孩子,而不是你说的那三个怪物——要被迫搏杀到死?不知道你去竞技场是为了给某些人取乐?这在凯匹特是个惊天的秘密吗?”
  “不,可他们和我们看问题的方式不一样,他们一出生,这规则就已存在了,而且……”我说。
  “你是在为他们辩护吗?”说着,他一使劲把兔子皮扒了下来。
  这话刺伤了我,可我也的确是在为他们辩护,太可笑了。我试图找到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我是在为因拿了一片儿面包而受罚的人辩护,这一下子让我想起你为了火鸡而挨打的事!”
  也是,他说得没错。我对这些化妆师那么关心,确实令人感到奇怪。我本应恨他们,很高兴看到他们受到惩罚。可他们很笨、他们属于西纳,而西纳站在我一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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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总统说着,把安妮的名字也加了进去。“宣布时你是否要跟我站到台上来?”我摇摇头。她接着说:“我也这么想。那你赶紧到人群中去吧,我马上要开始了。”我又回到芬尼克身边。
  在十三区,说话也要言简意赅。科恩请大家注意,她宣布道,凯特尼斯已经同意成为嘲笑鸟,条件是其他的胜利者——皮塔、约翰娜、伊诺贝丽和安妮无论做出任何有害于反抗凯匹特事业的事情,都将获得豁免。人群中一片嘈杂,我听到人们中有人表示不同意。我想没人怀疑我愿意成为嘲笑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提出条件,豁免潜在的敌人,这令他们气愤。许多人对我投来敌视的目光,我却并不以为意。
  人群骚动不安时,科恩总统静默了几分钟,之后继续按她一贯简约的风格讲下去,只不过下面讲的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作为对这一特殊条件的回报,伊夫狄恩战士承诺将献身于我们的事业。今后,如若其在动机或行为上不能履行诺言,将被视为违反这一协定,其他四名胜利者的豁免权也将被终止,他们的命运将由十三区的法律来决定,伊夫狄恩本人也包括在内。谢谢。”
  换句话说,只要我不按规矩办事,我们都得死。


2025-06-06 05: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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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我所到之处总会引起人们窥视和窃窃私语,可这与外表古怪离奇的化妆师所引起的反应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张大了嘴,指指戳戳,甚至还伴着惊呼。“不用理他们。”我对我的化妆师说。他们低垂着眼睛,木然地站在我身后的队列里,领了自己的午餐:一块颜色灰暗的鱼、一碗炖黄秋葵、还有一杯水。
  我们坐在桌边,挨着“夹缝地带”的人,他们比十三区的人还显得略微克制些,也许只是因为太尴尬了。李维,十二区的邻居,小心翼翼地给我的化妆师们打了个招呼。盖尔的母亲黑兹尔肯定知道他们被囚禁的事,她举起一勺炖菜,说:“别担心,这吃上去比看上去的要好。”
  可最能缓解这种尴尬局面的是盖尔五岁大的小妹妹珀茜。她从长凳边蹭到奥克塔维亚身边,试探性地用手指摸了摸她的皮肤。“你是绿的,你生病了吗?”
  “这是一种时尚,就像有人抹口红。”我说。
  “这是为了好看。”奥克塔维亚说。我可以看到她的眼泪正在眼睛里打转。
  珀茜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我想不管你是什么色都好看。”奥克塔维亚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容,“谢谢你。”
  “要是你想给珀茜留下深刻印象,你得把自己染成鲜艳的粉色。”盖尔说着,把他的餐盘推到了我旁边,“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珀茜咯咯地笑着,倒在她妈妈的怀里。盖尔朝弗莱维的餐盘点点头说:“要是我,就不会等菜凉了再吃,那样味道也不会更好。”
  大家都开始埋头吃饭。炖菜味道还不错,可就是黏黏的,好像每吃一口都要咽三次才咽得下去。
  盖尔一般吃饭时没什么话,可今天他努力找话题,他问起了嘲笑鸟造型的事。我知道他是试图缓和气氛。昨晚我们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争论,他责怪我逼得科恩别无选择,正因为我提出几个胜利者的豁免条件,为了平衡,科恩也只好开出她自己的条件。“凯特尼斯,她是这个区的统治者。她不能在公众面前显得事事听从你的安排。”
  “你是说她不能容忍任何反对意见,即使这意见是对的?”我反驳道。
  “我是说,你这么做让她处境不利,让她赦免皮塔和其他人,可谁也不知道他们造成多大破坏。”盖尔说。
  “这么说我根本不该这么做,而让他们自己去撞大运?其实这么做也没什么了不得,反正我们都是在碰运气!”说到这里,我气冲冲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把他关在门外。我吃早饭时也没跟他坐在一块,后来普鲁塔什让他去参加训练,我也没跟他说上话。我心里明白,他是关心我才说的那些话,可我需要的是他站在我一边而不是科恩一边。他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吃完中午饭,按照时间表的安排,我和盖尔要去特防部去找比特。我们坐电梯时,盖尔说:“你还在生气?”
  “你还不道歉?”我答道。
  “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你想让我撒谎?”他问。
  “不是啊,我想让你重新思考并得出正确答案。”我对他说。可听了我的话他只是哈哈大笑起来。没办法,随他去吧。拼命纠正他的想法也毫无意义。我之所以信任他,原因之一就是他能说实话。
  特防部在很深的地下,几乎和关押化妆师的楼层一样深。这里全是蜂窝似的小房间,里面布满了计算机、实验设备、研究设备和测试仪器。
  当询问起比特在哪儿时,有人给我们指了路。我们穿过迷宫似的房间,最后来到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前。透过窗子,我们看到了十三区最美的景色:一个大草坪,上面生长着真正的树木和缀满花朵的植物,蜂鸟在花丛里飞舞。比特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坪中央的一张轮椅上,观察一只飞在半空、正从一只橘黄色的花朵里吮吸花蜜的翠绿色的蜂鸟。蜂鸟刷的一下飞走时,他的目光也追随着它,这时他也看见了我们,他热情地向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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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空气清新凉爽,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潮湿闷热。蜂鸟扇动小翅膀的声音从四面传来,这要是在家乡,我会以为是一种昆虫的呜叫。我真想知道究竟靠什么技术才创造出如此可爱的地方。
  比特的身体仍在康复中,脸色苍白。他戴的眼镜并不合适,但在这一对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你不觉得它们很棒吗?十三区在这里研究空气动力学已经有很多年了。向前飞、向后飞,时速可达六十英里。凯特尼斯,我要是也能给你造出这样的翅膀就好了!”
  “我怀疑我是否控制得了它们,比特。”我笑着说。
  “它们一会儿飞到这儿,转眼又飞到别处,你能用箭把它射下来吗?”他问。
  “我从来没试过,它们身上没多少肉。”我说。
  “是啊,你也不会为了练习箭术而射杀它们。可我敢说,射中它们并不容易。”他说。
  “倒是可以张网,把它们抓住。”盖尔说着,似乎又回忆起以前张网捕捉动物时的情形,“拿一张细网,罩住一片地方,留出一个几英尺见方的口子,在网子里放上有蜜的花朵。当鸟来吃食时,赶紧把口合上。它们听见声音想飞走,可网子正好把它们兜住。”
  “能抓住鸟吗?”比特问。
  “我不知道,我就是这么想想,也许它们不上这当。”盖尔说。
  “有可能。你刚才说到它们逃生的本能。站在要捕猎的动物的角度思考问题……就能抓住它们的弱点。”比特说。
  他的话勾起了我的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记得在世纪极限赛开赛前的准备阶段,我看到比特参赛的一段录像,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当时他把两根电线接在一起,导致那些追捕他的孩子触电身亡。那些扭动的身体、抽搐变形的脸庞仍映现在我的脑海里。许多年前的比特,在走向饥饿游戏胜利者的瞬间,眼睁睁地看着其他“贡品”的死亡。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出于自卫,我们也都是出于自卫……
  突然,我特别想离开这里,在有人下网捕捉蜂鸟之前离开这里。“比特,普鲁塔什说你有东西要给我看?”
  “是的,没错,你的新弓箭。”他按下了轮椅上的按钮,轮椅载着他出了玻璃房。当他在特防部的房间里拐来拐去时,他就自己坐轮椅的事跟我们做着解释:“现在我也能慢慢走动,可就是很容易疲劳,这么着我来来回回方便些。芬尼克现在怎么样?”
  “他……他很难集中精神。”我答道。我不想说他精神已经垮了。
  “很难集中精神,嗯?”比特惨笑着说,“你要是知道芬尼克在过去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觉得他现在还能和我们在一起简直就是奇迹。不过,你告诉他我在给他研究一个新鱼叉,好吗?这样兴许能让他分分心。”分心似乎是芬尼克最不需要的事,可我还是答应帮他把信儿带到。
  一个大厅的门上标有特制军械库,门口有四个警卫把守。他们检查了我们手臂上的时间表,这只是第一步,接着又扫描了指纹、视网膜和DNA,我们要穿过特殊的金属检测装置。比特需要把他的轮椅留在室外,安全检查完毕进入室内后,他们会再给他另一张轮椅。我觉得这安全检查真是奇怪,我想象不出在十三区长大的人怎么可能对政府构成威胁,为什么对他们还要加以防备。莫非这些防护措施是针对最近大批涌入的难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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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招呼我来到控制室,把一盘录像回放了几分钟的长度,让我看一下屏幕上出现的女人。她的身材看上去比我要高大些,看上去比我也更加镇静自若。她的脸上有烟熏的污迹,但却很性感。她浓黑的眉宇间显露出她的桀骜不驯。衣服上有烟熏的痕迹,那表明她刚从火海中逃出,或者即将投入火海。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芬尼克在演播室忙活了几个小时了,这时他来到我身后,用他一贯幽默的口吻说:“他们要么是想杀了你、要么亲吻你、要么成为你。”
  在场所有的人都异常兴奋,对完成的工作也非常满意。中饭时间临近,但他们坚持要接着干下去。明天的拍摄任务是电视访谈和讲演,要装作我刚参加一场战斗。今天的拍摄任务是完成了一句话的录像,是一句口号,之后送交科恩过目。
  “帕纳姆的人民,我们要勇敢,我们要战斗,我们要为了正义而结束饥饿!”就是这一句话。从这句话出炉的那一刻,我可以看得出他们已经花了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来构思这句话,并为此感到无比骄傲。可我觉得这句话冗长而拗口,又很僵硬。我无法想象在现实生活中,有什么人会这样说话——除非这话是以开玩笑的形式用凯匹特腔说出来的,就像以前我和盖尔模仿艾菲特琳奇的怪腔调说:“愿好运永远伴随你!”而富尔维亚就站在我面前,向我叙述我如何刚刚参加完一场战斗,我的同志如何在战斗中牺牲,我该如何为了联合活着的人而对着镜头喊出这句话!
  接着我被送回演播室,烟雾剂也喷射出来。有人喊:安静,摄像机开始转动,我听到一声“开拍”。我把弓箭举过头顶,用我所能激起的满腔的愤怒,大喊:“帕纳姆的人民,我们要勇敢,我们要战斗,我们要为了正义而结束饥饿!”
  现场一片寂静,我一遍遍地喊着这句口号。
  最后,从内部通话系统传来黑密斯嘲讽的笑声。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瞧,我的朋友,革命就是这样夭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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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游戏进行中
  昨天,在演播室听到黑密斯的声音令我大为吃惊,我得知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左右着我的生活,这令我十分气愤。我立刻离开了演播室,今天也拒绝听从他的指挥。虽然如此,我知道他对我表演的看法是正确的。
  他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说服大家,使他们相信我是有局限性的,他认为我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不可能穿着特定的服装、脸上化了妆,站在摄像机前的一团人造烟雾里,呼吁各辖区联合起来,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事实上,我在摄像机前坚持了那么久,已经很不简单了。他认为最后的解决办法是皮塔。而我,无法成为嘲笑鸟。
  我们来到指挥部,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讨论。在座的有科恩和她的手下,普鲁塔什、富尔维亚和我的化妆师们。另外还有来自十二区的黑密斯、盖尔和另外一些人,比如李维和格雷西.塞。这些人为什么也被请来,我搞不明白。在开会前最后一分钟,芬尼克推着比特也走了进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十区的养牛专家道尔顿。我想科恩召集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来,是为了见证我的失败的。
  没想到,黑密斯首先开口,对大家表示欢迎,看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他个人向大家发出了邀请。在我抓伤他的脸之后,我们还第一次共处一室。我不愿正眼看他,但我能看到他映在墙壁的控制板上的身影。他脸色有点黄,看上去瘦了很多。不知怎么,我突然担心他时日无多,可我必须要提醒自己对他并不在乎。
  黑密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们看刚拍摄的录像小样。录像中,在普鲁塔什和富尔维亚的指导下,我显得更加低调,我声音生硬,身体僵直,好像一个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的提线木偶。“好的。”录像放完后黑密斯说,“有没有人愿意说两句,你觉得这录像对于我们赢得这场战争有用吗?”没有人做声。“好吧,这样也省了时间。现在,请大家好好想想,凯特尼斯·伊夫狄恩有没有真正打动你的时候?不是她留着令人羡慕的新发型的时候,不是她身穿火焰服装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不是她凌空飞射的时候,也不是因为皮塔而让她变得更可爱的时候。我想听听有没有她让你实实在在觉得感动的时候?”
  仍然没有人做声,我想这样下去可没个头。这时李维说:“她自愿代替波丽姆参加饥饿游戏的时候,很感人,我想她那时以为自己肯定会死。”
  “很好,好例子。”黑密斯说。他拿一支紫色的马克笔,把这事记在本上。“在抽签自愿代替妹妹参赛。”黑密斯扫视了一下四周,“还有谁说。”
  下一个发言的人是博格斯,真令我吃惊,我一直觉得他只是听命于科恩的四肢发达的机器人。“那个小女孩死时,她唱歌的时候。”我立刻想起了博格斯身后曾背着一个小男孩的情景。我记得是在餐厅吧。也许他并不是一个机器人。
  “大家并不觉得那造作,对吧?”黑密斯一边说着,一边记下来。
  “她给皮塔吃药,让他睡觉,自己好去宙斯之角给他取药,她跟皮塔吻别的时候我哭了!”奥克塔维亚突然开口说道,接着她赶紧捂住嘴,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黑密斯点点头说:“噢,是的,她给皮塔吃药,好救他的命,很好。”
  直到这时,大家才七嘴八舌地热烈议论起来。我和露露联合的时候,在电视访谈的当晚我和查夫拉起手来的时刻,拼尽全力背起玛格斯的时候。大家讨论最热烈的是我举起毒浆果的瞬间人们的不同感受,有人说那样做是出于我对皮塔的爱,有人认为是我拒绝向命运屈服,也有人说是对凯匹特不人道做法的蔑视。黑密斯举起记事本说:“现在的问题是,这些行为有什么共同之处?”
  “这些都是凯特尼斯自发的,没人告诉她要怎么说或怎么做。”盖尔平静地说。
  “没有底稿,没错!”比特说。他伸出手来在我的手上拍拍,“这么说我们不应该打搅你,对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是的,这很好,可是却没有很大帮助。”富尔维亚气恼地说,“不幸的是,她在十三区要表现自己的机会很少。所以,除非你们是在建议我们把她重新投入到搏斗当中去……”
  “这正是我的想法。让她投入战斗,让摄像机跟着她。”黑密斯说。
  “可大家都认为她怀孕了。”盖尔指出这一点。
  “我们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她在竞技场遭到电击,失去了孩子。她很悲伤,也很不幸。”普鲁塔什说。
  让我重新投入战斗,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热议。黑密斯的说法似乎顺理成章。如果我在现实生活中表现更为出色,那么我就应该投入到现实生活中去。黑密斯接着说:“每次我们训练她或者让她念现成的台词,她都表现一般。一切要发自内心,这样人们才会有反应。”
  “可就算我们再小心,也不能保证她的安全。她会成为大家攻击的……”博格斯说。
  “我愿意去,”我打断了他的话,“反正我对这里的反抗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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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被杀死怎么办?”科恩问道。
  “你们拍摄一些录像,这样你们就可以用了。”我回答。
  “好吧。不过咱们要一步步来,先投入到危险性最小的战斗,激发起你自然的情绪。”她在指挥部的地图前踱来踱去,研究着地图上闪亮区域所标明的各区战斗进展情况。“今天下午让她到八区吧,上午那里遭到了严重的轰炸,现在看来空袭已经结束。派一队保镖跟着她,摄像人员在地面拍摄。黑密斯,你在空中飞行,随时与她保持联系。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吧,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科恩说。
  “把她脸上的妆洗掉。”道尔顿说。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他。“她本来还是个女孩子,可看上去足有三十五岁了,这种感觉不对,这很像凯匹特搞的那一套。”
  当科恩宣布会议结束时,黑密斯请示科恩他是否能跟我单独谈谈。这时其他人都已走了,只有盖尔还在我身边迟疑着没马上离开。“你担心什么?”黑密斯问他,“我才是需要保镖的人。”“没事的。”我对盖尔说,之后他就离开了。屋子里很静,只能听到机器的嗡嗡声和通风系统的呼呼声。
  黑密斯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又要合作了,所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想起了上次我们在直升机上大吵、相互对骂的不愉快经历,及在此之后我所遭受的痛苦。但最后我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不能相信你竟然没救皮塔。”
  “这我知道。”他答道。
  我内心有一种失落感,并不是因为他没道歉,而是因为我们本应是一个团队。我们之间已经达成协议要尽力去救皮塔,虽然这是一个在夜晚他喝醉时达成的不现实的协议,但它仍然是一个协议。而在我内心的最深处,我知道我们俩都失败了。“现在你说吧。”我对他说。
  “我不能相信那晚你竟然让他离开你的视线。”黑密斯说。我点点头。他说得没错。“我曾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忆着那晚的情况,我怎样做,才能既不打破联盟,又能待在他身边昵?可我也没得到答案。”
  “你当时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而我当时就算说服了普鲁塔什去救皮塔,整个直升机都可能会掉下去。说实话,那晚连我们也险些没走成。”我的目光终于和黑密斯的目光相遇。他那“夹缝地带”的灰眼睛,很深沉,因睡眠不足形成了黑眼圈。
  “可他还没死,凯特尼斯。”
  “我们还在进行着饥饿游戏。”我说这话时尽量显得乐观些,可我的声音是沙哑的。
  “是的,而且我还是你的指导老师。”黑密斯用他手里的马克笔指着我说,“当你在地面的时候,记住我在空中,我的视线要好,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
  “走着看吧。”我说。我回到造型设计室,当我用力冲洗脸上的彩妆时,看到粉彩顺着出水口流了出去。镜子里的这个人卸完妆后看上去皮肤粗糙、眼神倦怠,可这个人更接近真实的我。我把臂箍也取下来,露出原来埋追踪器的位置留下的难看的伤疤。好了,这才是我。
  因为我要进入战斗区域,比特帮我戴上西纳设计的头盔,这种头盔是由金属线织成的,紧贴着头部。头盔的材质很柔软,跟纤维类似,不用时可以像帽兜一样放下来。另外还有一件防护背心,护住了身体的关键部位。一个白色的小耳麦通过电线连在我的衣领上。比特又把一个面具拴在我腰带上,以便在遇到毒气弹袭击时使用。“如果你看到有人莫名其妙地倒下,你就赶紧把它戴上。”他说。最后,他把分成三格的箭袋背在我身后。“一定要记住:右边是火焰箭,左边是炸药箭,中间是普通箭。一般地,你用不上这些,但是关键时刻,保证安全是第一,总比留下遗憾好。”
  博格斯到了,他需要陪我到底层的空战部。等电梯到了,芬尼克却出现了,他显得很不安。“凯特尼斯,他们不让我去!我告诉他们我没事,可他们连直升机也不让我上!”
  我打量了一下芬尼克——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和拖鞋,中间露出一截光腿,头发蓬乱,打了一半的绳结还缠在手指上,眼神十分散乱——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怎样替他说情都无济于事,甚至我本人也觉得带他去不合适。所以,我用手掌拍了下前额说:“噢,我忘了,都是这脑震荡搞的,特制军械部的比特要我告诉你,他给你设计了一种新鱼叉。”
  听到鱼叉二字,以前的芬尼克好像复活了,“真的?怎么用?”“我不知道,要是设计得跟我的弓箭似的,你肯定会喜欢的。但你得先拿它练习。”我说。
  “是的,当然,我想咱们最好现在就去吧。”他说。“芬尼克?也许你该穿上裤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着装,然后他脱掉病号服,露出里面的短裤,“怎么?你觉得这样……”他摆出一个可笑的挑逗姿势——“很惹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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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图和格拉芙。布鲁托和伊诺贝丽。我了解他们对杀戮的急切和渴望。“那么其他各辖区现在都和我们在同一战线上?”我问。“是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接管各辖区,最后夺取二区,切断凯匹特的生命线。最后,当凯匹特力量被削弱后,我们再将其攻破。到那时,又会出现新的挑战,但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普鲁塔什说。
  “如果我们赢了,谁来管理政府?”盖尔问。
  “每个人都可以。”普鲁塔什对他说,“我们将建立共和国,每个区都可以选出自己的代表,代表本区的利益,在政府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要一脸的怀疑,以前有过先例。”
  “在书里。”黑密斯嘟囔了一句。
  “在历史书里。如果我们的祖先能做到,那么,我们也能做到。”普鲁塔什说。
  说实在的,我们的祖先也没什么好吹嘘的,瞧他们给我们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战争频仍,山河破碎。显然,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后代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建立共和国的新观念似乎可以改善我们目前政府的状态。
  “要是我们输了呢?”我问。
  “要是我们输了?”普鲁塔什眼望着飞机外面的流云,脸上浮上了一丝自嘲的微笑,“那我想明年的饥饿游戏一定会非常令人难忘。这倒提醒了我。”他从背心里掏出一个小瓶,把几粒深紫色的药片倒在手上,递给我们,“我们以你的名义命名它为索命果,凯特尼斯。我们这些反抗者谁也不能被抓住,但我保证,吃了它绝对没有痛苦的。”
  我拿起一粒药片,不知该放在哪里。普鲁塔什指指我左肩膀前侧。我仔细看了看,那里有一个小兜,可以把药粒安全地放进去,外面又看不见。即使我的手被绑住,我也能伸出嘴巴,把它咬住。
  西纳,似乎已经考虑到所有的细节。


2025-06-06 05: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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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愤怒的弓箭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迅速降落到了八区郊外的一条马路上。几乎同时,飞机门打开,梯子放下,我们从机舱出来,踏上外面的沥青地面,待最后一个人脚一落地,梯子就收了回去,飞机迅速起飞,随即从视线里消失了。由盖尔、博格斯和另外两个士兵组成的一队保镖跟随着我;摄制组则由四名成员构成,两名魁梧的凯匹特摄影师,他们随身携带着沉重的像昆虫甲壳般的移动摄像机;一个名叫克蕾西达的女导演,头发剃得极短、头皮上有绿色藤条纹饰;还有一个名叫麦萨拉的清瘦的年轻男子是她的助理,耳朵上戴着好几副耳环。仔细观察,我发现他的舌头也打了洞,上面有一个弹球般大小的银饰钮。博格斯让我们迅速移动到一排仓库前,这时第二架直升机也降落了。这架飞机送来了六名医生和许多箱药品——医生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我们跟随博格斯顺着一条狭长的小道往前走,这条道夹在两排色彩单调的灰色仓库中间,仓库的金属板墙壁锈迹斑斑,偶尔有一两个通往屋顶的梯子倚靠在上面。当我们来到大街上时,好像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今天上午的轰炸中受伤的人被不断地抬到仓库里,他们或躺在自制的担架上,或躺在独轮手推车上,或躺在四轮车上。有的肩上绑了吊带,有的手臂打着夹板,有的流血不止,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失去知觉,他们被人们急匆匆推进仓库,仓库的门头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H。我以前在自己家的厨房也见到过类似的情形,那是妈妈在处理那些濒死的病人,而这里的病人比家里多十倍、五十倍、一百倍。我本以为来到这里会看到大批被炸毁的建筑,却没承想自己面对的却是大批肢体残缺、鲜血横流的伤者。
  这就是他们计划要给我拍摄的地方?我转过身,对博格斯说:“这样不行,我在这儿找不到状态。”
  他一定也已经看到了我眼神里的惶恐不安,他顿了一下,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会的,让他们看到你,对他们来说,这比全世界所有医生都管用。”
  一个指挥受伤的人进进出出的女子看到了我,犹疑了一下,然后大跨步走了过来。她深棕色的眼睛因疲倦而稍显肿胀,身上有股汗臭味。脖子上打的绷带大概三天前就该换了,挎在背上的自动步枪的带子正好卡在她脖子上,她抖抖肩膀,把它的位置调整好,然后竖起拇指,示意医生进入仓库,医生没有说话,完全听从她的指挥。
  “这是八区的总指挥官佩拉。总指挥,这是凯特尼斯·伊夫狄恩战士。”博格斯说。
  作为一个总指挥官,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三十出头。但在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使你觉得任命她做指挥官并非偶然。我穿着崭新的军服站在她身边,感觉自己就像刚出壳的小鸡,懵懂无知地窥视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她是谁。”佩拉说,“这么说你还活着。我们一直不敢肯定。”是我听错了,还是在她的话里隐含着指责?“我自己也不敢肯定。”我说。
  “她一直在恢复当中。”博格斯敲敲他的头,“严重的脑震荡。”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流产了,可她坚持要来看望伤员。”“喏,我们的伤员可不少。”佩拉说。
  “你觉得这能行吗?把伤员像这样都堆在这里?”盖尔皱着眉头说,“我觉得不好,一旦出现传染病,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我想这比不管他们,让他们去死要稍稍好一点。”佩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盖尔对她说。
  “没办法,这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如果你能说出什么好办法,让科恩支援我,那我洗耳恭听。”佩拉向门口挥挥手,“来吧,嘲笑鸟。不管怎样,让你的朋友进来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这个怪异的组合,打起精神,跟在她后面,走进这个临时医院。一种很厚重的工厂用的幕帘从屋顶垂到地面,形成了一个很长的走廊。一排排的尸体摆放在地上,头顶正好挨着帘子,他们的脸上盖着块白布,把脸遮住了。“我们在西边离这儿几个街区远的地方正在挖公墓,可我还没腾出人手去搬运这些尸首。”佩拉说。她在帘子上找到一个裂口,一下子把它撕开。
  我的手紧紧抓住盖尔,压低声音说:“别离开我。”“我就在这儿。”他轻声说。
  我穿过帘子,扑鼻而来的恶臭令我难以忍受,所有的感官立刻受到强烈冲击,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捂住鼻子,挡住腐肉和霉烂的亚麻布的臭味,同时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仓库里闷热难当,顶部的金属天窗已经打开,但是外面的空气无法穿透这恶浊的臭气。从天窗透进来的一缕细细的阳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看到大批的受伤的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有的躺在行军床上,有的躺在集装箱架上,有的躺在地上。黑糊糊的苍蝇在嗡嗡地打转,受伤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看望伤员的人在哀伤地哭泣,这混合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悲伤与忧愁。
  在十二区也没有真正的医院,所有的人都死在家里,即使如此,似乎也比死在我眼前看到的这个地方强。但我突然想起,这里的许多人已在轰炸中失去了自己的家。
  汗开始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淌,手心里也满是汗水。我张开嘴呼吸,想把这臭味驱赶走,眼前直冒金星,好像快要晕过去了。但我突然瞥见了佩拉,她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我,好像要看出我是否够坚强,他们信任我的想法是否正确。因此我放开盖尔的手,强迫自己顺着两排床的中间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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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电视反击行动
  这时博格斯出现在我面前,他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但我已经不打算再跑了。我回头望着医院,正好看到最后的一根架子塌落下去,我内心的挣扎也结束了。所有的人——好几百受伤的人,他们的亲属,十三区的医生——都已故去。我转过头看着博格斯,他的脸被盖尔踹得肿了起来。我虽不是专家,可我能断定他的鼻梁骨已经断了。他说话的声调与其说是气愤,倒不如说是无奈。“回到飞机起降地点。”我顺从地向前迈步,但我右膝的疼痛让我拐了一下。刚才肾上腺素令我无比亢奋,感觉不到疼痛,而现在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跟我作对。我受到重击,身上在流血,左侧太阳穴也好像有人在从里面敲击。博格斯迅速检查了一下我的脸,之后把我抱起来,朝飞机起降地点跑去。跑到半路,我吐在他的防弹背心上。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我想他确实叹了口气。
  一架和我们来时所坐的不同型号的小型直升机正停在那里等候。我们一行人刚一登上飞机,飞机就立刻起飞。这架飞机上没有舒适的座椅和舷窗,似乎是架货机。博格斯给受伤的人做了急救处理,好让他们坚持到十三区。我想把防弹背心脱下来,因为上面也净是我的呕吐物。但太冷了,我也就不想这事了。我头枕着盖尔的腿,躺在地板上。我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博格斯拿粗布麻袋盖在我身上。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我原来在医院的床上,身上暖暖的。妈妈也在这里,正在给我做检查。“感觉怎样?”
  “有点累,但还好。”我说。
  “根本没人告诉我们你要走,直到你走了以后我们才知道。”她说。
  我感到一阵内疚。家人已经两次目睹我去参加饥饿游戏,临行前告诉她们我的去向,这事是不该忘记的。“对不起。他们没料到会有袭击,本来我只是去看病人。”我解释说,“下次,我要让他们跟您说清楚。”
  “凯特尼斯,没有任何人会跟我说清楚任何事的。”她说。没错。甚至我都不跟她说。爸爸死后就不再跟她说实话了。为什么要假装呢?“嗯,不管怎么说,我会让他们……通知您的。”
  在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片从我腿里取出来的榴散弹片。大夫更关心的是我的大脑在爆炸中所受到的损伤,因为我上次的脑震荡还没有完全好。但我没有出现视力模糊或其他不良反应,我的思维也很清晰。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沉睡。现在已经饿了。我的早餐还是很少,令人失望。仅仅是几片面包,泡在热牛奶里。已经有人叫我去指挥部参加早晨的会议。我慢慢起床,但他们准备直接把床推到指挥部。我想走过去,但他们不允许,所以我跟他们商量让我坐着轮椅过去。我感觉挺好的,真的,但头和腿部的伤口还有些疼,吃完饭几分钟后想吐。也许坐轮椅并不是什么坏主意。
  在坐着轮椅去指挥部的路上,我突然对即将面临的状况感到不安。昨天盖尔和我直接违反了命令,博格斯还有伤可以证明这一点。这件事肯定会带来不利影响。但还没到让科恩废除胜利者赦免协议的地步吧?我是不是把本应给予皮塔的这一点保护权也剥夺了呢?
  当我到达指挥部时,只有克蕾西达、麦萨拉和甲壳虫们在那里。麦萨拉笑着说:“瞧啊,我们的小明星来啦!”其他人也对我报以诚挚的微笑,使我也不得不微笑着面对大家。他们在八区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轰炸时跟着我一起爬上房顶,还让普鲁塔什提供后援,以便拍到所要的录像。他们不仅仅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且为这份工作感到骄傲,就像西纳一样。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是在竞技场,我会和他们结为同盟。克蕾西达、麦萨拉,还有——还有——“我不能再叫你们‘甲壳虫’了。”我冲着摄像师脱口而出。接着我向他们解释,开始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看到他们的摄像机盒很像甲壳虫,所以就这么叫他们。对于这种比喻,他们好像并不介意。即使没有了摄像机盒,他们彼此长得也很像。浅棕色的头发、红胡子、蓝眼睛。其中一个把自己的指甲咬得很秃的摄影师自我介绍说他叫卡斯特,另一个是他的兄弟波洛斯。我还等着波洛斯跟我打招呼,可他只是点点头。我猛然悟到了什么——从他塌陷的嘴唇,从他吞咽时费力的样子——没等卡斯特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波洛斯是一个艾瓦克丝,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掉,永远都不能说话了。我也就无须再怀疑是什么使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决意推翻凯匹特的统治了。
  当屋子里坐满人的时候,我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令人不快的指责。但是,唯一提出反面意见的只有黑密斯,这个人总是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还有富尔维亚·卡杜,一直耷拉着脸。博格斯的脸上戴着一个肉色的面罩,从他的上唇到眉梢的位置被遮了起来——他的鼻梁骨断了,我猜得没错——所以很难看清他的面部表情。科恩跟盖尔正在交谈,似乎还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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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撒先是闲聊了几句,之后就问起皮塔是否听到我为各辖区制作电视节目的传闻。“很显然,他们在利用她,为了激起反叛者的反抗情绪。我怀疑她是否真的了解这场战争的真实情况,哪些人正濒于险境。”
  “你有没有要告诉她的?”凯撒问。
  “有。”皮塔说。他直盯着镜头,对我说:“别傻了,凯特尼斯。要为你自己着想,他们已经把你变成了摧毁人类的武器和工具。如果你真的还有一些影响力,那就在一切还不算太晚之前,用它来阻止这场战争。问问你自已,你真的信任那些和你一起的人吗?你真的知道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那就找出答案。”
  电视屏幕变成黑色。帕纳姆国徽。节目结束。
  芬尼克按下遥控器上的电源开关。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到这里来因皮塔的处境和所说的话而诋毁他。我就要为他辩护。可事实是,我不信任普鲁塔什和科恩,我不敢肯定他们对我说的是实话,这一点是我无法掩盖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越来越近。
  芬尼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们就说没看见。”“什么?”我问。
  “我们没看见皮塔,只看到了关于八区的电视片,之后我们关掉了电视,因为电视片让你不安。明白吗?”他说。我点点头。“吃饭吧。”我打起精神。当普鲁塔什和富尔维亚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填了满嘴的面包和洋白菜,芬尼克在说盖尔在电视上真是棒极了。我们恭喜普鲁塔什和富尔维亚电视片取得了成功,电视片很有力,我们看完马上把电视关了。他们看上去松了口气,他们相信了我们。
  没人提起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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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们来到“牧场”,我才意识到黑密斯没跟我们一起来。我问普鲁塔什为什么他没来,普鲁塔什只是摇摇头说:“他无法面对这一切。”
  “黑密斯?不能面对?我看是想休息一天吧。”我说。
  “我想他当时说的话是‘没有酒我无法面对这一切’。”普鲁塔什说。
  我眼珠一转,对他的话表示不屑。我对我指导老师的酗酒成性以及乖戾的性情早已失去了耐心。但在我回到十二区以后的五分钟内,我也希望我自己有一瓶酒。我原以为我已经从十二区居民惨遭屠戮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我听人说起过、从空中看到过、在死亡的灰烬中走过。可为什么我心里仍感到一阵疼痛?是不是在我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死亡的真正含义时,我就远离了它。抑或因为盖尔的脚踏上这片土地时的痛苦表情,使人真切感到了死亡的痛苦?
  克蕾西达指挥摄制组从我的旧家开始拍摄。我问她要我怎么做。“你怎么感觉就怎么做。”她回答我道。我站到旧家的厨房里,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实上,我正在仰望天空——天空就是它的屋顶了——往事一一浮现在我眼前。过了一会儿,克蕾西达说:“很好,凯特尼斯。咱们继续吧。”
  一开始,盖尔穿上他的旧衣服后有些不自在。克蕾西达拍摄了几分钟他没有说话的画面。但当他把过去用过的东西——一根弯曲的旧拨火棍——从废墟里拔出来时,她开始询问起他过去在“夹缝地带”时家庭的情况、工作的情况和生活的情况。她让他再回到轰炸当晚,重新演绎一下当时的情景。拍摄从他家开始,他一路奔跑来到“牧场”,穿过林子,来到湖边。我跟在摄制组和保镖的后面跑,我觉得他们的出现是对我深爱的林子的贸然侵犯。这是一个私密的地方,一个避难所,但已经被邪恶的凯匹特玷污。在我们离开隔离网附近烧焦的树桩很长一段距离后,仍不断被腐烂的尸体绊倒。我们有必要拍下这一切,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吗?
  我们来到湖边时,盖尔似乎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大家都汗流浃背——特别是身背甲壳虫的卡斯特和波洛斯——克薷西达叫大家停下来。我用手捧起湖里的水,真希望能一猛子扎下去,然后光着身子独自在湖心漂荡,不让任何人看见。我绕着湖边慢慢走了一会儿。当我走回来,回到水泥房旁边时,我看到盖尔正把刚从废墟里拔出来的弯曲的拨火棍立在壁炉旁的墙上。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来自遥远的过去的孤独的陌生人,他在荒凉的树林子迷了路,突然遇到了这个小小的避难处。这里有劈好的木柴、有壁炉和一根拨火棍。我纳闷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感觉。盖尔转过身,他的眼光与我的相遇,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我们的过去,想起了我们当时对于跑还是不跑犹豫不决的情形。如果那时我们跑了,十二区是否也会安然无事?我想是的。但整个帕纳姆也仍会在凯匹特的统治之下。有人拿来了奶酪三明治,我们都在树阴下吃起来。我故意坐在波洛斯身边,离大家比较远的地方,免得还要跟人说话。大家其实也都没怎么说话。在这种相对较为安静的时候,能听到鸟儿的呜叫。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波洛斯,把一只小小的带鸟冠的黑鸟指给他看。鸟儿在树枝间跳跃,偶尔展开翅膀,露出里面白色的羽毛。波洛斯指指我的胸针,然后询问似的扬起眉毛。我点点头,向他确认这是一只嘲笑鸟。我竖起一根手指,向他示意等等,我让它叫给你看,然后吹哨模仿鸟的叫声,嘲笑鸟翘起脑袋,立刻也模仿我的声音叫了起来。接着,令我吃惊的是,波洛斯用哨声吹出了自己的调子,鸟儿马上也学着他叫了起来。波洛斯的脸上立刻绽出了快乐的微笑,他一连吹了几个小调,与鸟儿进行应答。我猜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真正的交流。和谐的小调吸引着嘲笑鸟,就像花儿吸引着蜜蜂。不一会儿,他的哨声吸引来了六七只鸟儿停在我们头顶的树枝上。他拍拍我的胳膊,用树枝在土地上写了三个字,唱歌吗?
  通常我是会拒绝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我似乎不可能对波洛斯说不。另外,嘲笑鸟在模仿歌声和哨声时会发出不同的鸣啭啁啾,我也想让他听一听。所以,我不假思索地唱起了露露的四个音符的小调,这是她在十一区干完一天活后作为收工信号常唱的小曲。她被害时这个曲调仍在林子里回荡。鸟儿对此浑然不知,它们鸣唱着这简单的小曲,声音在彼此间起落回响,优美而和谐。在饥饿游戏中,当野狗穿过林地追赶我们,把我们逼到宙斯之角,并最后把加图撕成碎片时,幽咽激荡的也是这个曲调……
  “想听它们唱一首真正的歌曲吗?”我脱口而出。我不想让这曲调再缠绕着我,随便唱点别的什么把它岔开吧。我站起身,走到树林里,手扶着鸟儿停歇的粗糙的枫树树干。《上吊树》这首歌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唱过了,因为一直不让我唱,可这首歌的每一句歌词我都记得。于是我轻柔、舒缓地唱起来,就像当年爸爸唱这首歌时一样。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棵树旁,在这棵树上,吊死了一个夺去三条命的人。
  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棵上吊树下相会。
  嘲笑鸟听到我唱出新的歌曲,也开始改变自己的曲调。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棵树旁,那死去的人儿呼唤他的恋人一起逃跑,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棵上吊树下相会。
  鸟儿都在认真地倾听。再唱一段,它们肯定就能学会,因为这曲调简单,又重复四遍。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棵树旁,这是我让你逃跑的地方,这样我们俩都会获得自由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棵上吊树下相会。
  林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但却并没有鸟的歌唱,不管是嘲笑鸟或其他的鸟。皮塔说得对,我唱歌时,鸟儿确实很安静,就像爸爸唱歌时一样。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棵树旁,颈上戴着绳子做成的项链,与我肩并肩,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棵上吊树下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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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儿在等我继续唱下去,可歌已经唱完了。这是最后一段。在寂静中,我回忆起从前。一天我和爸爸从林子里打猎回来,和咿呀学语的波丽姆一起坐在地板上,唱着《上吊树》这首歌。我们俩的脖子上都戴着歌中唱的绳子做的项链,当时并不知道歌词的真正含义。曲调简单易学。我在那个年纪,所有的歌只要唱一两遍就记住了。突然,妈妈把绳子从我们的脖子上拽下来,并冲爸爸大喊起来。我从未见过妈妈发脾气,立刻哭喊起来,波丽姆也吓得号啕大哭,我赶紧跑到外面。躲到“牧场”上的一丛忍冬里,我总是藏在那里。爸爸很快找到了我。他极力安慰我,说没事的,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唱这首歌了。妈妈要我把这歌忘了。可是,从那时起,这首歌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
  我们,爸爸和我再也没有唱起过这首歌,甚至不再提起它。爸爸死后,这首歌却时时盘桓在我脑际。长大后,我慢慢地体会了歌词的含义。刚听上去,歌词的意思似乎是说一个小伙子要和他心爱的姑娘在午夜秘密相会。但幽会的地点却很诡秘,是在一棵吊死过人的树下,被吊死的人杀了人。杀人者的恋人肯定也与这次谋杀有关,因而她必定要遭受惩罚,所以杀人者的尸首在呼唤她一起逃跑。一具尸首会说话,这故事已经很离奇了,但直到《上吊树》的第三段,故事才变得真正恐怖起来。歌者就是杀人者。他仍待在树上,虽然他叫他的爱人逃跑,可他却不停地问她是否来与他相会。那句“这是我让你逃跑的地方,这样我们俩都会获得自由”最奇怪。人们开始觉得他叫她逃跑,一定是要逃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才明白了他是让她来到他身边,一起奔向死亡。在最后一段很清楚地表明,这正是他一直等待的。他的爱人,戴着绳子做的项链,与他并肩吊死在那棵树上。
  我过去一直觉得这歌者是最恐怖的人。但在经历了几次饥饿游戏之后,我觉得不能就这样下结论。也许他的爱人已经被判死刑,他只是想让她少遭些罪,他要让她知道他在等她,也许他觉得他爱人现在的处境生不如死。我不是也曾想让皮塔喝过量的糖浆,置他于死地,使他免遭凯匹特的折磨吗?那是不是我唯一的选择?也许不是,可当时我也想不起更好的办法了。我想妈妈当时一定觉得这歌词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也太怪异了。特别是那个为自己做了绳子项链的女孩。被吊死也不仅仅发生在故事里,十二区的许多人以这种方式被处死。她肯定不愿我在音乐课上唱出这样的歌。现在如果她在这儿,也肯定不愿意我把这歌唱给波洛斯听。可至少我没有唱给其他人听——哦,等等,不,我错了。我朝旁边瞟了一眼,我看到卡斯特正在给我录像,大家都在专注地看着我,波洛斯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显然,我唱的这首匪夷所思的歌曲已经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些可怕的回忆。太好了。我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树干上。这时嘲笑鸟开始模仿起这首《上吊树》。它们用清脆的歌喉鸣唱的这首歌很美。因为意识到在录像,我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克蕾西达喊了声“停”。
  普鲁塔什笑着走到我身旁。“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歌?我们把节目制作出来以后,肯定没人会相信的!”他用胳膊搂住我,在我的头顶啪地大声亲吻了一下,“你真是太棒了!”
  “我不是为了拍摄才唱的。”我说。
  “还好,摄像机正好开着。好吧,各位,咱们去城里吧!”他说。
  我们一行人在林中艰难地跋涉,回城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块大石头。我和盖尔不由自主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就像两条狗嗅到随风飘送的某种气味。克蕾西达注意到我们的动作,问我那边有什么。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答道,那是我们过去打猎时碰头的地方。她说想看一看,虽然我们告诉她那里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很开心的地方我心里暗想。这是我们藏身的岩石,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峡谷。也许这里不像平时那么绿油油的了,但黑莓已挂满枝头。在这里留存着无限多的回忆:打猎、下套、捕鱼、采摘野果、在林中漫步,我们把猎物袋填得满满的,心情无比轻松畅快。这里是一道门,通向衣食无忧、身心健康的美好生活。我们俩就是彼此的钥匙。
  而现在,无须从十二区偷跑出来、也无须蒙骗治安警、也没有饥肠辘辘的家人等着我们。凯匹特从我们手里夺走了这一切。我甚至正在失去盖尔。那许多年来将我们维系在一起的感情纽带正在慢慢瓦解。我们之间出现了裂痕和阴影。面对十二区的一片废墟,我们竟至于因为生气连话都懒得说?
  盖尔等于对我撒了谎。虽然他关心我的身体健康,但不对我说实话,我是不能接受的。可他的道歉似乎很真诚,而我却当着他的面羞辱他,让他感到无比难过。我们之间究竟怎么啦?为什么现在我们总是有分歧?真是一团糟,如果追溯到矛盾的根源,我感觉我的行为是问题的核心。我真的想把他从我身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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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特认为他已经找到了在全国播放节目的途径,这样我们的片子也可以在凯匹特播放。他现在正在特防部忙着这事。今晚有实况转播。斯诺要发表讲话。我想马上就要开始了。”芬尼克说。
  伴随着国歌,电视上出现了凯匹特市徽。接着斯诺出现在屏幕上,我直视着他那双狡诈的毒蛇般的眼睛。他这次似乎站到了廊柱的后面,但他西服上别的那枝白玫瑰却格外显眼。镜头向后拉,皮塔也出现在屏幕上,他身后是一幅帕纳姆地图的投影。他坐在一张加高的椅子上,脚踩在椅子的金属横档上。他装义肢的那条腿不规则地抖动着。大滴的汗珠已经透过厚厚的粉从他上唇和额头渗出来。但最令我吃惊的是他的眼神——异常气愤但却散乱无神。
  “他的状况更糟了。”我小声说。芬尼克抓住我的手,给我一点支撑。我尽量保持镇静。
  皮塔用疲惫的声音呼吁停火。他强调战争对各辖区的基础设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他说话时,身后的地图就会部分地亮起来,那些被毁坏设施的图像也相应地显示出来。七区被破坏的水坝,一辆列车出轨,有毒废料从水箱内溢出,一个谷仓被点燃后颓然倒塌。所有这一切都被他归结为反抗行动的结果。
  啪!没有任何警示,我的影像突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我正站在面包房的那堆废墟上。
  普鲁塔什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成功了!比特插播了录像!”屋子陷入一片嗡嗡声,人们低声议论起来,皮塔再次出现在屏幕上,他看上去心神不宁。他已经在监视器上看到了我的录像。他试图继续他的讲话,谈起一家水处理厂被炸毁的情况,这时芬尼克关于露露的谈话又插播进来。接下来展开了一场节目播出大战。凯匹特试图屏蔽比特插播的录像,但显然他们毫无准备,疲于应付。另一方面,比特肯定也已经预料到他不可能完全控制录像的播出,因而只选择了五到十秒钟的短片来进行插播。凯匹特的官方节目在被比特的短片不断干扰的情况下,简直难以继续下去。
  普鲁塔什非常兴奋,所有的人也都在为比特鼓劲。只有芬尼克一声不响地坐在我身旁。我的眼光与坐在对面的黑密斯的眼光相遇,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着和我一样的痛苦。我们都意识到,伴随着每一次欢呼,皮塔离我们越来越远。
  凯匹特市徽再次出现,背景音乐显得有气无力。二十秒钟之后,斯诺和皮塔才出现。整个电视播放乱成一团糟。电视里传来人们在直播间慌乱的谈话声。斯诺的讲话在一片混乱中艰难地继续,他说显然反叛者正在破坏节目播出,目的是逃避对他们的指控,但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正义会战胜邪恶。节目在安防系统恢复后将继续播出。最后,他问皮塔,鉴于今晚的特殊情况,他是否要对凯特尼斯·伊夫狄恩倾诉离别之苦。
  听到我的名字,皮塔的脸不自然地抽搐着。“凯特尼斯……你觉得这一切将会如何结束?还有什么会留下来?任何人都不安全,在凯匹特如此,各辖区也是如此。而你们……在十三区……”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喘不过气来了;他的眼睛里透出近乎疯狂的神情,“清晨就会全部死去!”
  屏幕外,传来斯诺的命令“赶快结束”。这时比特又插播了我站在八区医院前的三秒钟的录像,使得场景一片混乱。但在交替播放的画面中,我们看到此时正在发生的真实的一幕。皮塔试图继续说下去。摄像机被撞倒,镜头里摄入了地板上的白瓷砖、在慌乱中跑动的人们的靴子,还有皮塔痛苦的喊叫,显然他遭到重击。
  接下来,皮塔的血溅在地板上。


2025-06-06 05: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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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袭击
 10、地底避难
  我内心翻江倒海,想喊,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我成了艾瓦克丝,痛苦阻塞了我的喉咙。就算我能够放开喉咙,大声地喊出来,又有谁会注意到呢?房间里已经乱作一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揣度着皮塔话里的意思。“而你们……在十三区……清晨就会全郝死去,”没有人关心将这消息传递出来的人,他在流血。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要大家安静。“都闭嘴!”每双眼睛都落到黑密斯的身上,“这不是什么大秘密!那孩子想告诉我们,我们即将遭到袭击,就在这里,十三区。”
  “他怎么会得到这个信息的?”“我们为什么要信他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密斯绝望地吼道:“我们吵嚷不休的时候,他们把他打出了血。你们还需要什么?凯特尼斯,扶着我,让我出去!”我振作了一下精神,才说出话来。“黑密斯说得对。我不清楚皮塔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或者这消息是否真实。但至少他相信这是真的。而且他们……”我无法大声说出斯诺对皮塔的所作所为。
  “您不了解他,”黑密斯对科恩说,“可我们了解,让您的手下做好准备吧。”
  在出现这一情况之后,总统似乎并不惊慌,而只是有些不解。在大家都议论纷纷时,她一言不发,只用一个手指轻敲着她面前的指挥控制板。当她终于开始说话时,她用平静的口吻对黑密斯说:“当然,我们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虽然过去的几十年我们一直坚信,如果凯匹特对十三区发动攻击,凯匹特也同样会受到影响。核弹会把放射性物质释放到大气中,对环境造成无可挽回的不良影响。即使常规的核攻击也会摧毁我们的军事设施,我们很清楚其实他们一直很想重新得到这些设施。当然,他们这么做,也会招来核反击。一种可能性是,由于我们目前和各区反抗者联合一致,他们可能认为这是值得一试的冒险行为。”
  “您这么认为?”黑密斯说。他的话里明显地带有讽刺,但在十三区,大家对话外音并不敏感。
  “是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早该进行五级安防演习了。”科恩说,“目前,我们需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说完,她快速敲击键盘,把她的命令发送出去。在她敲完键盘,抬起头来的瞬间,命令已被执行了。
  自从我来到十三区后,共进行过两次二级安防演习。我对第一次安防演习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当时我在医院接受特护,我想病人是可以不参加的,转移病人非常麻烦,不如不让他们参加。我依稀记得当时拉响警报,指示所有的人聚集在黄色区域。二级安防演习是为了应对较小的灾情,例如流感大暴发,演习时要对公民实施暂时隔离,对他们进行身体检查。在第二次演习时,我们接到指令,要求我们回到自己居住的区域。当时我躲在洗衣房的大管子后面,对扩音器里传来的有规律的警笛声毫不在意,而是在静静地观察一只蜘蛛结网。在两次演习中,当这种刺耳的、令人恐慌的警笛大作时,我都置身其外。而现在这种恐慌却渗透到十三区的每一个角落。在十三区,任何人都不能无视这警笛声。尽管它似乎有意要将整个辖区的人们投入恐慌,但,这就是十三区,无人可以忽视警笛的存在。
  博格斯领着我和芬尼克出了指挥部,穿过走廊和一扇门,来到一个很宽的阶梯前。人群已经聚集到这里,形成一股强大的人流,正在涌入更深的地下。没有人叫喊或者推挤,即使孩子也都很守规矩。我们朝下走,穿过一段一段的阶梯,大家都默默无语,此时任何话语都无法穿透这人流涌动的声音。我在人群中寻找着妈妈和波丽姆,但是除了我四周的人,其他人都看不到。她们俩今晚都在医院上班,所以她们应该不会错过。
  我的耳鼓膨胀,眼睛也酸涩。我们已经来到与矿井深度接近的地下。唯一让人感到舒服的是,我们下得越深,警笛尖厉的呼啸声越微弱。这警笛似乎是有意将我们赶到地下,我想肯定是的。已经有人分组进入指定的大门内,但博格斯仍带着我们往下走。直到阶梯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才停了下来。我准备直接进去,博格斯拦住我,让我在一个扫描仪前挥动手臂,这样我就等于做了记录。显然,有关信息会通过计算机传递出去,以确认不会有人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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