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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谢谢你，你说你叫海伦？”
权志龙坐在案台的边上，双脚刚好搭在椅子背上，一双腿因为瘦弱而显得修长，西装被他脱下来随意的披着，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夜里经过芦苇的河水，比那个伴着小提琴唱歌的童音更入耳。
他放下了酒杯，手指绕上了女孩的金发。
“不……我是安妮！”女孩的睫毛抖了抖，笑容就要不再适合这个葬礼为主题的家族聚会了。一旁的女孩子们也轻声笑起来，刚才背过手的男孩们则敛起笑容，安静地注视着那位佯装郁结，摊着手的同伴，他们没意识到自己也脸庞微红着。
安迪沃伦闭上眼轻敲着自己的拐杖，鼻尖突然加重了的血腥味让他眉头一紧。
这场面让他再次想起那段狩猎的日子，对付大个的野牛或成年的鹿时，他们会围起一个圈子，从四周施以攻击，眼下的腥甜味几乎让他兴奋起来了。
或者对于那些孩子，这也是种致命的蛊惑吧。
“嗨嗨嗨孩子们！”
安迪沃伦拎起了他的拐杖，粗鲁地拨开了人群，认得他的两个沃伦家的孩子识相地小心躲开了，只有女孩们小声惊呼着，嗔怪地看上他几眼才悻悻离去。
他心满意足地抓起了桌子边上的酒杯，却一副还没喝就醉了的样子。
“你不是，被熊伤了？”他问得咬牙切齿。
男孩笑吟吟地望着他，那不轻不重的敲在右臂的拐杖只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哈？”安迪沃伦盯着他的眼睛，手下猛然加了气力。那白衬衫上终于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我倒真是老远就闻到你那股腥味儿了……”
他眼看着男孩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你费尽心思地到这儿来又是演得哪出，想再招惹一头熊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命大？”安迪沃伦伸手环住了他发着抖的手臂，好让那只右手纤长的手指间浸满白蜡的烛泪。
远处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对亲密的叔侄。
“亲爱的…安迪，那熊，可没真想留着我的命……”权志龙几乎只剩下气声，“我的确是，够命大……”
他弯着眼睛笑起来，暗棕色的瞳孔周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珠飞快地转着，嘴唇紧紧抿起。
安迪沃伦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一会儿，松开手伸向怀里，掏出了烟斗，他探过头靠近烛火，烟气很快弥漫开。
权志龙失去了支撑，立马向着桌子栽了过去，被他抓着手臂稳住了身子。听着权忍不住地“嘶”了一声，安迪满意地哼了声。他拽着那伤手看了眼玄关，那里有个通道可以进到钟塔上面去。
“先生……”
大厅里安静得很，唱诗的孩子仰着脖子刚好唱到一处好听的高音。权志龙正忍着疼努力地让自己专注于音乐，这一声唤就贴在他身后，惊得他翻着眼睛在一旁小声惊呼了句上帝。
安迪沃伦应声回过头。
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黑发男孩，他竟也完全没注意到这家伙靠近。
“先生！”男孩的眼睛也是纯净的乌黑，他扫了眼安迪沃伦刚刚抓着权志龙的手掌，那上面赫然一片新鲜的血迹。
“先生……”他看上去和刚才那些孩子差不多年纪，是张陌生的东方面孔，“我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回事，我也并没有任何好奇。只是他再这样下去，不是手，主要是头上的……请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什么都不会问…我只是……我可以处理。”他语气迟疑，但神情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最后他有些尴尬地裂开嘴笑了笑，意外的，那眯起的眉眼让安迪沃伦想起了母亲。
同样温暖的，像是春天时拔节的新柳，和拨开冷雾的落日余晖。
疼痛总是一阵一阵的袭来，权志龙清楚地感觉着自己脸颊上的冷汗，它们在他下巴上聚在一起，挠着有些麻木的皮肤，像是生了新血肉一样的刺痒。
那个孩子还在耳边唱着，他开始有点烦了。
他想不起来一路上的事了，无论是先前的搏斗还是后来的奔逃。远郊公路上那些矮树抻长了影子，奔向他慌忙逃出的小路，夕阳像把梳子，割碎了他摊在草野上的魂。
他感觉着自己就像那时候一样躺在万物的影子里，身下的土地从温热到湿冷，露水像月光一样升起。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和那时一样粗重而清晰，像烈日下的风抛起荒漠里的沙子。
他应该是开始发蒙了，对啊，他又回来了。他看了眼自己刚刚胡乱地止过血手臂，真是糟糕。可眼前的景象却偏偏明亮的很，那个开阖着嘴唇说话的人，他用奇异的光晃着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指滑进他的头发里……他冲他笑，那眼神就像是一场高热的沙暴，几乎快让他融化了。
他是谁？
在放弃了最后一道防备倒在东永裴身上时，权志龙才想到，他连这个人是谁还不知道。
真希望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刻，权志龙闭着眼睛想笑。
只留下这么一个浪漫的遗憾，在永远的睡着前，只记着那样一张干净的面孔。
就当这场聚会，是为了自己的葬礼。
“谢谢你，你说你叫海伦？”
权志龙坐在案台的边上，双脚刚好搭在椅子背上，一双腿因为瘦弱而显得修长，西装被他脱下来随意的披着，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夜里经过芦苇的河水，比那个伴着小提琴唱歌的童音更入耳。
他放下了酒杯，手指绕上了女孩的金发。
“不……我是安妮！”女孩的睫毛抖了抖，笑容就要不再适合这个葬礼为主题的家族聚会了。一旁的女孩子们也轻声笑起来，刚才背过手的男孩们则敛起笑容，安静地注视着那位佯装郁结，摊着手的同伴，他们没意识到自己也脸庞微红着。
安迪沃伦闭上眼轻敲着自己的拐杖，鼻尖突然加重了的血腥味让他眉头一紧。
这场面让他再次想起那段狩猎的日子，对付大个的野牛或成年的鹿时，他们会围起一个圈子，从四周施以攻击，眼下的腥甜味几乎让他兴奋起来了。
或者对于那些孩子，这也是种致命的蛊惑吧。
“嗨嗨嗨孩子们！”
安迪沃伦拎起了他的拐杖，粗鲁地拨开了人群，认得他的两个沃伦家的孩子识相地小心躲开了，只有女孩们小声惊呼着，嗔怪地看上他几眼才悻悻离去。
他心满意足地抓起了桌子边上的酒杯，却一副还没喝就醉了的样子。
“你不是，被熊伤了？”他问得咬牙切齿。
男孩笑吟吟地望着他，那不轻不重的敲在右臂的拐杖只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哈？”安迪沃伦盯着他的眼睛，手下猛然加了气力。那白衬衫上终于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我倒真是老远就闻到你那股腥味儿了……”
他眼看着男孩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你费尽心思地到这儿来又是演得哪出，想再招惹一头熊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命大？”安迪沃伦伸手环住了他发着抖的手臂，好让那只右手纤长的手指间浸满白蜡的烛泪。
远处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对亲密的叔侄。
“亲爱的…安迪，那熊，可没真想留着我的命……”权志龙几乎只剩下气声，“我的确是，够命大……”
他弯着眼睛笑起来，暗棕色的瞳孔周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珠飞快地转着，嘴唇紧紧抿起。
安迪沃伦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一会儿，松开手伸向怀里，掏出了烟斗，他探过头靠近烛火，烟气很快弥漫开。
权志龙失去了支撑，立马向着桌子栽了过去，被他抓着手臂稳住了身子。听着权忍不住地“嘶”了一声，安迪满意地哼了声。他拽着那伤手看了眼玄关，那里有个通道可以进到钟塔上面去。
“先生……”
大厅里安静得很，唱诗的孩子仰着脖子刚好唱到一处好听的高音。权志龙正忍着疼努力地让自己专注于音乐，这一声唤就贴在他身后，惊得他翻着眼睛在一旁小声惊呼了句上帝。
安迪沃伦应声回过头。
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黑发男孩，他竟也完全没注意到这家伙靠近。
“先生！”男孩的眼睛也是纯净的乌黑，他扫了眼安迪沃伦刚刚抓着权志龙的手掌，那上面赫然一片新鲜的血迹。
“先生……”他看上去和刚才那些孩子差不多年纪，是张陌生的东方面孔，“我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回事，我也并没有任何好奇。只是他再这样下去，不是手，主要是头上的……请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什么都不会问…我只是……我可以处理。”他语气迟疑，但神情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最后他有些尴尬地裂开嘴笑了笑，意外的，那眯起的眉眼让安迪沃伦想起了母亲。
同样温暖的，像是春天时拔节的新柳，和拨开冷雾的落日余晖。
疼痛总是一阵一阵的袭来，权志龙清楚地感觉着自己脸颊上的冷汗，它们在他下巴上聚在一起，挠着有些麻木的皮肤，像是生了新血肉一样的刺痒。
那个孩子还在耳边唱着，他开始有点烦了。
他想不起来一路上的事了，无论是先前的搏斗还是后来的奔逃。远郊公路上那些矮树抻长了影子，奔向他慌忙逃出的小路，夕阳像把梳子，割碎了他摊在草野上的魂。
他感觉着自己就像那时候一样躺在万物的影子里，身下的土地从温热到湿冷，露水像月光一样升起。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和那时一样粗重而清晰，像烈日下的风抛起荒漠里的沙子。
他应该是开始发蒙了，对啊，他又回来了。他看了眼自己刚刚胡乱地止过血手臂，真是糟糕。可眼前的景象却偏偏明亮的很，那个开阖着嘴唇说话的人，他用奇异的光晃着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指滑进他的头发里……他冲他笑，那眼神就像是一场高热的沙暴，几乎快让他融化了。
他是谁？
在放弃了最后一道防备倒在东永裴身上时，权志龙才想到，他连这个人是谁还不知道。
真希望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刻，权志龙闭着眼睛想笑。
只留下这么一个浪漫的遗憾，在永远的睡着前，只记着那样一张干净的面孔。
就当这场聚会，是为了自己的葬礼。
@梧桐№落叶 @xuanxuan敏 @航向树冠层 @苏景璇1111 @LGD18IB @永远的vipL
这一阵真是各种糟心上火来着，不过不是说不管咋的，生活都得继续么，所以更文也得继续！小伙伴们也一起加油！
这一阵真是各种糟心上火来着，不过不是说不管咋的，生活都得继续么，所以更文也得继续！小伙伴们也一起加油！
亲故们注意保暖
Chapter14
五月远郊，石楠花开得繁盛。伦敦的春天像只勤劳的知更鸟，挺着胸脯从城市南方的上空掠过，落下的羽毛压倒了风中最后一丝寒冷。
远在天边的南部公路，尾气熏着柏油路上的灰尘和车辙印，引擎的噪声和车内的摇滚乐也压不住那从土地深处激起的轰鸣声。
那是整片土地正在醒来，像熟睡的巨人在甜梦中翻了个身，低声地呓语。
扬尘的公路旁边，平原铺陈着整片的绿色。放牧的少年衔着草叶，压低了牛仔帽帽檐望着另一片草地上的女孩，吐出一段让人心悸的旋律。他的目光在薰衣草田上方打着旋，又小心翼翼地落在那羊群中间亮色的身影上。
他们遥遥地冲着彼此微笑，目光深处是对方身后，郊野的清晨或黄昏。
沃伦家老宅的阁楼，在一个月前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一位年轻的私人医生。
此刻他正同往常一样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睁着惺忪的眼，直挺挺地躺着，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一小块吊起的胡桃木屋顶。
阁楼的窗户大开着，光线打在他的床头，又慢慢移到他脸上。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医生把手臂搭在额头，眼神混沌，像是只等待着从冬眠中醒来的动物。
昨晚医生的睡眠很浅，实际上在这一个月里，他都像是睡在泰晤士河的冰面上。
他的身体因为疲惫而紧绷着，肌肉无法放松，意识却像浮在水面上的荧光色的警告牌，飘摇不定。他总觉得，他随时有可能会随着冰面裂开的缝隙，沉到那条古老的河流深处。有时他甚至听得见河流在床板下淙淙流动，从头朝向的东方，带着他烦乱的思绪，或一两个小时辗转反侧的噩梦，贴着岌岌可危的薄冰，向远处的海洋流去。
他伸手从床边的木柜上摸到了电子时钟，不到六点。
他第一百次想把它摔在地板上。
他皱着眉盯着那安静地闪烁着的计算秒数的红灯，它们就像一双无辜地望着他的眼睛。
最后他又轻轻地把他放在了床头。
医生苦着脸弓着背坐着，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裹住，然后晃着身子一点一点，把自己摆成了冲着窗口的方向。
隔着棉被，他还是听到了老宅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锈迹斑斑的金属合页尖厉的嘶鸣就像是贴着他的耳廓，轿车在门口起火的声音则很轻，像安迪沃伦点起他的烟斗时候擦着一杆火柴。
那辆车时常就这样在夜里开进来，清晨再悄无声息地拐出大门，在他视线的尽头处隐没。
那个频率，已经从“偶尔”变成足够被划入“时常”，因此也从最开始的能被漠然无视，变成足够摧毁医生的神经。
他看着那门迅速地被重新落上了锁。
四月中旬的一个清晨，确切的说是东永裴从钟塔回到老宅的一周后，晨雾带着初春的凉意把老宅的铁门浸的湿漉漉。东永裴拎着行李伸手推开了一道缝，触手的感觉就像摸到一只冷透了的蟾蜍尸体。
老宅在这荒凉的伦敦远郊静静地坐落着，东永裴打量着它古旧的外围，鼻尖的冷雾里夹杂着一股腥甜的霉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一艘老船的甲板上，一场海风吹散这障目的烟气的话，就可以看得到远处的岛屿，和切近的插进浓雾里的桅杆和船舷。
安迪沃伦从花坛边绕到他身边时，东永裴突然裂嘴笑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给虎克船长卖命的船员，那位先生寸不离身的拐杖，此刻像极了滑稽的钩子手。而他的身后，东永裴听见那扇大门被重新的关起了，金属的嘶鸣声第一次撞击着他的心肺，他意识到那声音就像来自用以实施绞刑的锁链。
代替朗姆酒和沙丁鱼罐头，东永裴只被安排到厨房里，和一名叫霍尔的老园丁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能和他聊一聊那个围墙外的花坛，和他想的一样，那地方年头不少了。
最后他按照安迪的叮嘱，独自来到了老宅的一间朝阳的起居室门前。
东永裴从来都懂得随遇而安的道理。
从被遗弃在修道院门前，到辗转几次改变自己赖以为生的职业。说不上无欲无求，但他从来不曾抱怨境遇。
上帝把摩西放在篮子做的船上，给自己的却是棉被做的襁褓。这已经是厚待了。
极少的时候，他会因为“贫瘠”或“弱小”感到痛苦，食物不致让他饥饿，军人和医生的身份足够他受人平等相待，甚至予以尊重。这样就已经很好。
可这些“很好”和“厚待”以外，还是存在着“无法忍受”和“糟透了”的情况，就像是八岁那年他亲眼看见他敬爱的艾丽萨修女和教士在房间里偷情，以及更早的一次，他被孩子们绑在树上看着一只兔子被活活烧死。
他害怕那种无力阻止又要亲眼目睹的场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本书，被强行打开后用血写下了恶毒的诅咒，那些场面于是被牢牢的刻在脑海里，每一次回忆经过时，都要血淋淋的摊开来给他看见。
——托马斯沃伦打开门，倚在门边微笑着向东永裴问好，他正在扣着衬衫扣子，头发明显还有些潮湿。他神色匆忙地冲他摊摊手，东永裴似乎第一次意识到，那人除了沃伦家家主的身份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英俊年轻人。
“安迪跟我说你签字了？”
东永裴想到他指的是那份私人医生雇佣合同。
起居室的阳光充足的足够东永裴语气轻快地答了一个“是的，先生！”后几秒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脑袋轰地响了一声，之后就像一只终于花尽了力气的发条玩具，僵硬地停在了最后的动作和表情上。
“非常好。”他看见托马斯沃伦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时那一丝戏谑也没能藏住。
那间起居室的地板上，阳光就像审判者的目光，正残忍地拷问着暴露在它身下的一切。
东永裴的脚前开始，先是一粒碎掉的扣子，应该来自不远处的那件小巧花哨的西装，钟塔下的聚会上，他见过那件衣服。
东永裴惊讶自己还能认出它来。
之后是完全被扯碎的一条牛仔裤，它从裆部裂开了，像具惨烈的尸体躺在茶几毯的边缘，旁边是一只鞋子，一个撕破的安全套包装被踩在那鞋底下。
“你的工作很简单，就像你上次做过的……”
托马斯沃伦四处张望了下，愉快地在沙发背上找见了他的领带。
“能这么快考虑好真的很明智……很感谢你愿意屈就。”
那称赞听来发自肺腑，东永裴却觉得格外刺耳。他的脸烧起来，耳鸣又开始作祟。
他艰难地移动着目光。
再远一点是一块浴巾，因为原本是白色，那些覆盖在上面的污浊和血迹更显得触目惊心，很明显它的两面都被反复用过。垃圾桶里被扔进了一团丝绸衬衫，几乎扯成了碎片，上面仍旧是血迹和污渍。东永裴不想往那堆碎片下看了，他隐约看见了那汁液淋漓的一滩塑胶。
“你就，照顾它就行了。”东永裴转过脸，这次清楚地听见他用的是“它”这个字眼。
托马斯沃伦大步走向了起居室中央，那混乱的中心，一把扯开了那张盖在地板中间的薄毯，那下面，是一副背向着他，赤裸地蜷缩着的身体。
第一眼看过去，东永裴几乎想劝自己相信，那不过就是个安静地睡着的孩子。但他很快看清了那副身体上壮观的伤痕。它们已经不再暧昧或引人遐想，因为几乎每一道每一块，都已经深入肌理。
阳光下，那些痕迹像某种诡异的符咒，密匝地遍布着，从纤细的小腿，旧伤未愈的手臂，到幽深的腿间和弯曲着的背脊。
东永裴发着抖，看着那实际上从一开始就闯进了他视线的，一动不动的银白色的头。一星期前，在钟塔最上层的房间里，它的主人也是这样乖顺地躺着，东永裴曾担忧地看着那张失血过多却仍旧漂亮的面孔，费尽心思地救回了那条命。
“知道我为什么选了你吗？”
托马斯沃伦走向一动未动的东永裴，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神采奕奕。
“因为从没有人，求上帝保佑过我。”
他的声音贴着东永裴的耳朵，很轻，却无比清晰。
他闭上眼睛，清楚地感觉到有液体从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眼泪烫得就像烧红的刀子。他的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了那个伦敦四月，黄昏下自己看着托马斯沃伦时脸上的悲戚。
东永裴感觉自己愚蠢地该死。
他本想仁慈，却忘了自己不是上帝。
身后的门被轻捷地关上，东永裴终于脱力跪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