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绕来绕去地围着自己,枫灵干脆回转了身,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两人对望着各自不语,点点暧昧气息在微凉的夜色中漾开。一阵微风拂过,枫灵忽的伸出一只手去,想帮她制住一绺乱舞的发丝,却终究忍住了,将那手高高举起的同时伸直了另一只胳膊,僵直而突兀地伸了个懒腰,脸上的表情刻意地舒缓放松。
“……”怜筝只是看着她僵硬的动作不说话。
“……我去睡了,你也好好睡一觉吧……我知道,你也累。”
这边两人低语,隔着重重树影,爱笙和尚毓尘在暗处一齐打量着那两人的表情变化,直到怜筝重新回了房,枫灵也一步三驻地回了布义阁之后,这暗里两人仍是盯着那空旷的园子,都是不语。
“女——王——殿下……”尚毓尘的声音中规中矩,收敛了往日的轻佻和调侃。
爱笙转过身,浮出一个笑来,却是不看她:“郡主追上我,就是为了打趣我?”
尚毓尘摇头:“岂敢岂敢,殿下的名头,乃是实至名归,就算那杨枫灵当不得女帝,但殿下的王位,确是稳妥至极的——虽然,殿下志不在此。”
爱笙意外地瞟了她一眼,眼珠转了半轮,开口道:“尚郡主,你想要什么?”
尚毓尘狭长的眼角聚起,透出一丝精光来:“属下不和殿下打机锋,我想要的是——不依靠任何名头、任何人的权势,”她顿了顿,“——绝对的权势。”
无需有个好的父亲,无需有个能干的哥哥,无需有个称心的丈夫,只需要,有她自己,只需,有个在一条船上的上位者。
爱笙心头一动,正眼打量了尚毓尘一番。
“——所以,殿下不必对我怀有敌意,我无需以色奉君,也不屑于此。”尚毓尘仍是恭敬模样,她对着杨枫灵也不曾有过这般虔敬。
默了半晌,爱笙淡然开口:“不以色奉君,以什么来表明你有用?有这个本事得到那绝对的权势?”
尚毓尘抿了抿春,这却不是紧张,而是含蓄一笑:“桃花寨的默儿是殿下十年前楔到桃花寨的钉子。”
爱生气定神闲地压低了一枝梅花:“只是这样?”
“上善若水……”尚毓尘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多说,垂下眼,躬□:“属下知道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但是属下想知道,殿下你——究竟想要什么?”
又是半晌静寂,松了那枝梅花,爱笙转身向自己的睡房走去,空气中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来——“我想要的甚是简单——比你多一些,又比你少一些罢了。”
她忽的驻足,又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尚毓尘:“郡主,可是愿为我效命,听我行事?”
尚毓尘长揖到地:“固所愿尔。”
一树寒梅冷凝香。
翌日,怜筝醒来时,眼前是整个空荡荡的镇南王府。尚毓尘和爱笙上了路,赴荆州,上洛阳,而杨枫灵则带着蜀中所有兵力,不知所踪。
【第十四章•陨落•二】
☆、第十四章 因果循环命中劫终临一死,阴阳相隔尘缘绝尽忘前生
121、第十四章 因果循环命中劫终临一死,阴阳相隔尘缘绝尽忘前生3 ...
作者有话要说:<objectclassid="clsid:d27cdb6e-ae6d-11cf-96b8-444553540000" codeb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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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配乐——篆音
3
领别人的兵正像带别人的娃,需要一段时间调整磨合。惜琴要带云贵士兵,正是这如继母一般的统帅,向齐恒约了半个月后一齐攻打蜀国,已经是双方可以接受的极限。她本是不明白,为何齐恒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都不肯放手一搏,非要矜持着消磨敌手,徒劳地在关外浪费时间。待入了大明宫之后,才觉察到了杨枫灵的一点用心。
洛阳陷落之时,陷了大多官兵的家眷,却独独放走了齐氏皇族,莫说是皇后刘小纨,便是一个还未受宠幸的美人都没落下。若是寻常的谋反,制住皇族、立傀儡乃是必经之路,但杨氏这复民的旗号一举出来,便不需要走这个过场,真把皇族拿在手中,反是鸡肋,难以处置,既不能杀之以报国仇,亦不能留之以做要挟。但把他们悉数放出去,放回齐恒身边,便成了一枚消磨对方斗志,牵掣对方万事自保为先的重要棋子。
哪个行军打仗是拖家带口的?偏偏齐恒就是,偏偏他还是这千军万马的统帅。这必然会打击士卒士气。
惜琴冥想了一番,冷不丁一个念头钻了出来:若是那杨枫灵落入齐恒情境,会不会为了她窦惜琴而放弃殊死一搏,自甘落败。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惜琴自己否决了,倒不是说她认定了枫灵心狠,只是,这样的情境不大会出现罢了。
“不过,若是真的有这种情况,那家伙肯为我做到何等地步?”惜琴还是忍不住设想了一下。
云贵府兵虽多,却没有火炮,这点叫惜琴担忧了一阵子,所幸,云贵府军库中还有不少云梯、回回炮,足以做攻城之用。
十一月二十,云贵大军开拔,昼夜急行,此次他们仍是绕远,自蜀国东部,经由恭州行军。但入了蜀国后的境况,惜琴预想的大有不同——素来仰仗地利以防守的蜀国并没做太多抵抗,仿佛本就做好了将蜀国拱手相让的准备。惜琴本是和齐恒约定了在二月二之前攻入王都,自蜀国打通南北国通路,再从水路出兵征伐荆州,攻入洛阳,却没想到一路走得这么顺当,不过一个半月的工夫,便到了千里之外的恭州城,此处距离王都锦官城,不过五百里的脚程了。
恭州城以雾著称,惜琴到的这一日,恰逢着一场大雾,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城垣高厚,却看得清对面放下了护城河上的吊桥,城门洞开。
空城计?
惜琴纤眉轻挑,暗自估算了一下,这一路行来都没有多少守军,大多是弃城而逃,大军长驱直入,连云梯石车都还未抬出来,那城池便到了手。如今齐恒已经开始进攻,蜀国本就兵少,这小小嘉定城,想必也没剩多少驻军。但见对方大门洞开,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意味,她不由得多了个心眼,不敢轻慢。
惜琴先派了百人纵队入城打探,不出所料,那纵队最后一人入得城去,入了外郭,尚一切正常,但进了内城,便隐没在雾中,半个时辰过去,那纵队有去无回,一片白茫茫之中,只听得到隐隐约约的厮杀声。
惜琴眸光敛起,不动声色地扬了扬手,止住了身后惶恐的躁动。她吩咐手下点起篝火,在城楼前二百五十步处架起回回炮,放入了掺杂了燃着枯草的石弹,又命弓箭手纷纷列前,燃起了火箭。
呵,这才是攻城。惜琴冷笑一声,决然挥下手臂。霎时间,石弹投射,火箭齐发,直向恭州城楼而去。
时间缓缓流逝,大雾渐渐散去,南国暂时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投射,一时间一片安宁。
此时恭州城已经大门紧闭,恭州城楼上赫然出现了一行人,各自穿着盔甲,那为首的一个看来是恭州太守。他操着一口浓重的蜀音,声色俱厉地谴责南国擅侵他境。
惜琴不以为然,伸手打了个橛子,立时便有人上前递上弓箭。惜琴凝神静气,提弓拉满了弦,对准了那个用川骂诋毁南国士兵的半百老人。
鸣镝离弦,发如虎尾,惜琴在弓箭离弦之际虚起目光,又闭上了眼。
一声轻忽却尖锐的龙吟啸声惊破了她的预想,惜琴猛然睁眼,正瞧见那太守身畔一袭身姿纤细的亮银白甲,日头正高,一时晃了眼。
有人拔剑斩断了惜琴射去的箭矢,那人戴着银制面具,身穿亮银白甲,站在城楼之上,呈睥睨之势。
惜琴有些恍惚,久远的记忆告诉自己,那人下一着便是飞身下来,挥着长剑在自己周遭流云戏舞,破了自己一路得胜的气势,却不伤自己分毫。她盔甲之下的蜀绣红衣蓦地灼热起来,仿佛身上燃了一团火。
但竟是没有成真,太守众人匆匆离了城上,入内城去了——包括那穿着纤细亮银白甲的白袍将。
惜琴忽的笑了,外睑微挑的狐狸眸子半合起来,从眼角放出光来——“架云梯,夺城!”
她非要夺下这恭州不可。
一个月后,锦官城东,惜琴望着那熟悉的锦官城插着的齐家旗号,一时失了神。她来过王都两次,第一次,那里插着的是“尚”,第二次,那里插着的是“杨”。
改朝换代,岂止是换个旗号那般简单?
她破了恭州,却没找到那个穿着亮银白甲的人。那昙花一现般的身影,是刻意引着她西进,还只是为了在那一瞬间,惊醒她的魂灵?
胡思乱想间,城门开了。
“惜琴公主,我主陛下邀您入城,有要事相商。”匆匆出城的曹陵师话说得有些僵硬,但是彬彬有礼,令人不好拒绝。他又扫了一眼惜琴身后的千军万马,声音又僵硬了几分:“如今城中难以驻军,还望公主暂将南国士卒安置在城外。”
双方既是盟友,惜琴背后是整个南国,想那齐恒也不会耍什么手段。惜琴想了想,便带了几个手下,将大军留在锦官城东,自己一行人缓缓入了城。
镇南王府晟元殿,齐恒坐在正中央,双手搁在桌案上,垂目看着什么,似乎出了神。
惜琴一入晟元殿,便有了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在齐恒缓缓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时候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