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呜——呜——”
在汽笛发出悲鸣的鸣后，紧接着船就开始轰隆轰隆开始运作起来。
天亮了没多久，但是码头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连旁边的卖鱼的早市都已经挂上全部半价的标牌。
工人们三三俩俩开始坐在路边的标牌下，屁股底下垫着本戴在头上的破烂布帽，手里拿着一根短烟，换着吸着，那表情像是品尝什么绝佳的食物。
烟终于传递回到了本德的手里，也终于抽到烟屁股了，但是他还舍不得扔，只是含在嘴里，感受着焦灼的烟味。
旁边的工友戏闹着要过来抢他嘴里的东西，在打闹中，本德将烟屁股不小心扔了出去。顺着地势，像被折断了三半的大小的烟屁股滚到了路中间。本德气愤的钻进人群去寻，刚找到遗落的救命烟时，一只穿着用头层皮制作的皮鞋就先踩了上去。
本德长着红色大胡子，光着头五大三粗的，刚想站起身子嚷嚷，但是眼睛看到罪魁祸首的时候还是掐着脖子把自己的话咽了进去。

杰拉德看了面前人一眼，一张脸憋的通红。他匆匆一瞥便继续在中间狭窄的人行道中侧身而过，身后的阿格跟上来也看了一眼这个古怪的男人，继而亦步亦趋。
本德在心底大呼倒霉，不过幸好，地上的烟屁股虽然已经被踩扁，但是里面的烟草还没有被踩散。他心想，能把烟草带回去从纸重新卷起来也不错。听说在战时被迫停掉的北边卷烟工厂会在明年初重新开工，只要扛过了这段时间，他就能抽到新烟了。
正这样想着，本德心里美滋滋的去捡他的“心肝宝贝”。
但是，又没想到，一只脚这次连他的手都踩上了。
“哦！！！shit！！！！！”本德痛的大叫，而脚的主人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闭嘴！”
闭嘴你娘个蛋！本德被彻底弄疯了，他转过身，看也不看就想给身后人的脑袋来那么一下。
但是身后人就那么轻松的把他的双手抓住，“咔嚓”一声地往后来了那么一下，脱臼了。
本德滚着地的哀嚎，旁边的人都绕着他走不想惹什么麻烦。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工友，一看情况不对也纷纷逃走。

“你以袭警罪被予以逮捕。”那人往后吩咐道：“威尔森，尼尔你们俩将他带回来。其他人继续跟着我来。尼尔你，回去的时候吩咐，里尔上尉。一定记得要看见我的信号再过来支援。”他弯身将本德的胳膊接上去，一脚将他踢到一边。
“我们的目标是将利物浦的街道清除干净，将各路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这个目标不是今天，明天可以完成的，但是在明年，或者后年，或者以后的某一天总会实现。”
阿格不安的抽了一口烟：“后面有警察。”
走在前面的杰拉德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前面有……”阿格将烟扔在地上，用鞋底踩了踩。因为他看见前面巨大的集装货物箱后面的人。“埃弗顿的人。”
他有些犹豫的拉住杰拉德的衣服：“他们似乎有不少人。”
杰拉德笑了笑：“我也知道。”然后继续向前走着，阿格一愣跟了上去。

看见杰拉德和阿格走了过来，埃弗顿那边的人也渐渐从集装箱后面走了出来。
一共七八个人，手里都没有拿着武器。
杰拉德将双手举在空中，然后转了个身，示意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
“我要见莱顿·拜恩斯”杰拉德在离那些埃弗顿人距离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对面的埃弗顿人听见他的话，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年龄不大的棕色短发的人站了出来：“我也有耳朵，可以听说你说说。”
“可是你没有脑子，不能决定任何事情。”杰拉德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们既然应约而来，就应该不要这样的浪费时间下去。”
“我也没有带武器。”棕发人挑高一边的眉毛继续说话，他向前走了走：“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也是想友好第一。”
他在杰拉德身前停了下来，友好地伸出了手：“你好，杰拉德先生，我叫贾吉尔卡。”
杰拉德将他的手握住：“很幸会，贾吉尔卡先生。”
“很抱歉，马丁内斯先生没有能力迎接你。要知道他刚在这里不久，就遭到了袭击。”贾吉尔卡抱歉的说道。“他下楼正要买点橘子，却被一群杂种当成了枪靶子。”他捏紧了杰拉德的手，身子向前倾斜着，在杰拉德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杰拉德不舒服的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手抽了出来：“抱歉，贵帮派的事情。我当然无法知道。如果你们有什么误会，我也不会给你们解释。”
“那这就是承认了吗？”贾吉尔卡向后退了几步，勾起的笑容像一只残暴的雪狼。“我想我们的事情该有个了解，为了利物浦的发展，有时候必须做出牺牲。”
贾吉尔卡一挥手，突然四周的集装箱后面都出现了人。二十几个，而且是手里持着盯着钉子的木棒和铁棍的埃弗顿人。
阿格紧张的拉了杰拉德一把，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躲。可是在这个空旷的地方，哪里才是该去的地方？
眼看那群人怪叫着，表情狰狞，铁棍拖在地上发出嘶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似乎一抓到人就会将他们撕个粉碎。空气中还未开始就已经有了血腥的气息。他们一步步走了上来，将杰拉德和阿格两人围住。就像是狩猎时的围剿一般，不急着进攻，这是用这样紧逼，让对手心里防线瞬间崩溃。

“我们该怎么办？”阿格紧张的舔了舔嘴巴，他和杰拉德背靠着背，准备什么时机就这样不管不贵的冲出这个越来缩的越小的包围圈。
但是这个时机，需要杰拉德来选。
“呆在这里，别动。”杰拉德小声说道：“你可以闭上眼睛，因为睁着眼睛这样的死法最丑。”
“什么？！”阿格有些气急，在这个时候他还可以开这样的玩笑。没看到这群人都要将他们撕碎了吗？！“我带了枪，从哪个地方拿出来的。天啊……天，最起码希望这个东西能起点作用。”阿格咽了口唾沫手摸向夹克后腰，本来他不准备拿出来的，如果这个谈判可以顺利点结束的话。
“你疯了！”杰拉德突然脸色大变，转过身去抓住阿格的手臂，他手里中握着那把崭新的新型手枪。
“我没有！”阿格推了杰拉德一把：“我还想活下去。”说完就拉开了枪栓。
阿格高举着手枪，将枪管对准天空。这一动作，让埃弗顿人都惊奇的延缓了脚步。阿格大喊道：“我告诉你们，我这一枪打响，后面的后援兄弟就会端着机枪来找你们。就算我……”
杰拉德双腿离地，猛地朝阿格扑过去，将后者扑倒在地。而那把体态轻盈的Vattle手枪顺着力度，抛出一个弧线，落到贾吉尔卡的脚下。
这时候，杰拉德狠狠地用肩膀抵着阿格的肩膀，压得他不能动弹“你他妈这是个笨蛋！只会用枪的懦夫！”

而那边，在杰拉德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贾吉尔卡捡起手枪，对准他的背部。
阿格双颊通红的快被杰拉德压得没了气，但毕竟身高占优。他的棕色眼珠里被反光一闪，马上阿格便用腿一顶，杰拉德惨叫一声，松了手道。阿格很快地用双手抓紧他胳膊，背部的肌肉一使劲将杰拉德压在了地上。
而这样的位置翻转，也意味着，贾吉尔卡的手枪对准的是阿格的背部，继而杰拉德也看清了现在的形式。
杰拉德送了抓着他衣领的手，看着阿格的眼神突聚。后者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眼睛发红。
他张了张嘴，做出了“bye”的嘴型。
阿格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长久的枪声依旧没有响起，反而响起的是一声警哨声。
“天啊！是警察！”
“那些该死的条子来了！”
周围那些埃弗顿人马上想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起来。
阿格刚反应过来，就被谁踩了一下。
他连叫都没叫出声，腰那里就被踩了一下。眼前是混乱的一片。不少警察已经挥舞着警棍跑了过来，杰拉德推了阿格一下，阿格才连忙站起来。
“快走！”杰拉德死命地推着阿格，一手扛着警察甩来的警棍。
这时候才叫围剿，穿着制服的人从四周包围上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落跑。几个人看跑不掉了，跑了干脆也豁出去的和警察对着干，有这几个人带头，其他的人也照样的挥起手中的棍棒了。
一时间混战在一起，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警察冲过来，将这些手持武器的暴徒击倒在地，弄的头破血流。

集装箱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想必的清剿已经到了尾声。远处的大街上也有一排排的警车往过来开。
杰拉德视线收了回来，但是脸颊上马上挨了一记拳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腔里充盈着血腥味。而阿格并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反而暴怒地拽着他的领子，胸膛起伏不定地吼道：“你的计划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你根本就是只顾自己！！你完全都没有将周围任何人纳入你的信任圈子里，你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构想中，做着一切不切合实际的春秋大梦！你想让我们帮你，信你，但是你从不信任我们！”
阿格狠狠地甩开杰拉德，还准备打上去。但是看到杰拉德手里的东西，动作僵硬下来。
杰拉德别在腰后的手枪。刚才在混战里，就在阿格帮他躲过袭击后，他趁机将贾吉尔卡打晕后就将手枪抢了过来。
阿格笑的有些苍凉：“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不……”杰拉德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用手枪示意了一下阿格的身后：“我要你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在确认利物浦安全后，永远都别回来，也别管我。”
阿格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海风吹进他的嘴里，涩的让人流泪。他抿着嘴唇，不停地点着头。本来还不确定的内心，这时候却那么明白的被剖开，但是又是那么迅速而轻易地的变成了一缕薄烟，消散在空中。
曾经他小时候仰望的人，曾经小时候他所向往的人，曾经他那么那么信任的人。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让他走开，让他消失。他还妄想着他在侠盗小说里看的那样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他还妄想着他总有一天会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信任他，他还妄想着自己会成为唯一，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陪着他的人。
他的心脏揪着疼，比小时候被马蹄踩了胳膊还痛。那时候还是大他不了多少的杰拉德抱着他，疯了一样跑到医生那里，他的眼泪也在那晚疯了一样的流。哦对，自那以后他就发誓自己再也不哭了，但是现在他根本无法控制。

他吸了吸鼻子，像个孩子一样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便再也不回来了。”
杰拉德闭了闭眼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最终说道：“这是你的自由。”
阿格后退地走到了码头边缘，他一直盯着杰拉德，是要抛弃最后的执念前的挣扎。他只是还有一点点，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杰拉德的手一直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已经待命了好久，得到指令立马迫不及待地要冲出这个漆黑的地方。他冲击着，完成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务，这是他毕生所想，毕生所求。
而这时候阿格的执念，期待，妄想统统都已经消失殚尽。子弹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阿格直直地向后倒了过去。绵绸般深蓝的海水，突然像扯开胸膛的触手一样，将他拉了进去。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
因为他说睁着眼睛死，是最糟糕的死法。

【TBC】

第六章
杰拉德是被人叫醒的。
在冰冷的单人床上里并没有什么舒服的姿势让他能打发两个晚上，所以在轻微的一点声响都能让他唤回混沌的神经。
警察用警棒敲了敲看守室的大门，然后就听到一大串钥匙清脆碰击的声音。
“史蒂文·杰拉德。”小警察看起来就是20多岁的样子，皮肤很白，个子不高，黑色短发。
杰拉德抓了抓头发，懒懒地站了起来。
“局长要见你。”说完，小警察紧张的往墙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
杰拉德还没反应过来，一支擦的锃亮的黑色高筒靴出现在眼前。
他抓头发的手一僵，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靴子发愣。
橡胶鞋底和地板摩擦而发出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心口上，氧气似乎一瞬间从这间狱室里抽得干干净净。

靴子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住。
阿隆索在找着措辞，他手被在身后，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的站姿依旧是军人的模样。
对面的人已经变的认不出来了，虽然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一样。他是怎样用喉音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是怎么样将滚烫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他是用怎样的姿势承受着自己；
阿隆索闭了闭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模拟了无数次再次相遇的样子，备好了无数份的开场白，想象着自己是如何惩罚一个那么轻易就在战场上逃离自己的人。
但是，事实证明，他现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不，不能说一片空白。他还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