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 惊蛰已过 裁衣 合帐 安床
穆念慈过的无知无觉的,反应过来时冬天已经过去了,在浓密的春海棠的碎瓣里,时光芬芳又迷醉。咿咿呀呀仿佛她小时候看过的折子戏,风过弄堂,古雅又清澈的雨滴洗白了那座朱红色的小楼。她凭栏而立,伞搁西楼,隔烟雨画红楼。
远处高楼孤笛声渐响,独闻折柳
独唱独和,素白的纸伞,初春还是凉丝丝的。雨还未停下,这真是个多雨的春天。
穆念慈穿的有点厚,深红的外袍,于是素手把外袍脱下,内襟是和他一样的白色,上面绣着繁复的红梅花。是梅里雪还是雪里梅,她一直很头疼。欧阳克打着伞,从另一头的门进来。她回头,余光里刚好瞟见他瘦削的轮廓,和乌青色的油纸伞。大概是因为脚不好使他的动作有点迟缓。进来时她才看见他肩头湿了一小块,青丝绸绸的沾在额角,
伞上的水渍还没干掉下一滴,把地板分割的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
他收了伞进来,浅浅的步子。
“你怎么这么笨,打着伞还湿了半边”她开口,轻轻的说有点像在抱怨,“颜料取来了没有?”
“不知为何,都齐了,唯独少了朱砂色”现在赶下山去买似乎迟了点。他笑答,眉目间似乎有点无奈。
“瞧你怎么上色?你真是越来越笨了”她关起轩窗,顿顿走过来衣摆托在地上。
“……”他只是嘴角弯了弯,开始熟练的摆弄画具,等他把颜色清一色排开,穆念慈已经用手支着脑袋坐在他身旁,嘴里喃喃,眼睛盯着一盘碧绿的酥饼发呆。
“瞧你怎么画梅花,瞧你怎么画梅花”最后斜着眼睛看着他幸灾乐祸的笑。
半晌,他顿顿的开口。
“想吃就吃一块吧!别发呆了”
她熟练的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半点停顿也没有。
“青梅引!”她很熟练的说出糕点的名字,“我乡下那棵青梅,一定长得很好。”她随即眯着眼睛笑了。她想起了小时候,春雨把屋门口那棵青梅濡湿了,梅子小小的素素的,尝到嘴里却又苦又涩。
浑身都是通透的青绿色,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碗凉丝丝的梅子煮的汤。
她关窗的时候顺手在炉子里添了一把苏合香,现在屋子里暖融融地,香气弥漫,暖和了,人就容易困。她支着手,一摇一摇的打盹。
“临安府一定很乱,那棵梅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是不是”她慢悠悠的说。
“恩,种一棵青梅吧!”他说,一并把毛笔着了墨色。
“好”她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种一棵青梅树,呵呵~~”
墨色浅浅的融入眉角,她睡的很安详,像只抱着尾巴的猫。他笔一顿,心头画已成。
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往画幅上题字,岳阳楼记里的句子,只有七个字:
“微斯人,吾谁与归”
没有红梅,也没有白雪,画上却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折了白梅花,回眸浅浅一笑,山重水尽只为回眸一遍你。
她斜凭半依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袍,素净的白色,眼光刚巧扫过画卷,懒懒散散的笑了。笑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
“朱砂不是没有了吗?你用什么上的色?”她坐起来。
欧阳克不答,只是轻轻的笑。
“你疯了!”穆念慈的语气似乎有点重。木只是看见他手腕上,缠着层绷带,血色蔓延,和砚台上的朱砂色颜色很像。只是调了水淡了点,素淡的红色,绷带是真的血也是真的,他说不疼是假的。
她去握他的手,初春,他的手还是很凉。
窗外素净的海棠枝上,站着只画眉鸟,妆罢看君笑,画眉深浅入时无。她问“欧阳克你看,它在说什么?”
“它说,清明将至,宜伐木开光”他笑了,伸手抚了抚她散下来的素发。隐於江湖,与你一人觅尽四海风光,看夏砂冬雪,江南漠北从此世间再无可阻拦你我二人之事。从此,吾与汝永不分离!她低眉而笑,尾音沙哑又绵长。
这可算是与归了?与君同归?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他重复
与归与归,同归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