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落雪的清晨,黑主盯着客厅壁炉里跳动着的橘红色火焰,不知为何想起了曾经在玖兰家那对夫妻那里度过的时光,突然想到今天应该去看看他们。
黑主在出门前看到优姬正出神的望着壁炉里张扬着燃烧的噼啪作响的火焰,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从胸膛里升腾而上的灼烧着身体的哀伤。
门外的风很大,他赶快关上门,顺着一地银白向前走去,黑色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过的脚印很快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所掩埋。
黑主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那对夫妻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纯白的雪自天际飘落,仿佛能掩饰一切曾发生的罪恶,就连殷红的血迹也被大片的素色所包裹。
他那么快那么快的邂逅了自己第二次爱情,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如他们的死亡般化为乌有,一切都不复存在。
自己真的是被诅咒的人。
黑主不确定树理的死是否跟他有关系,只记得那天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监禁了,等到第二天清晨时夜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告诉自己:那对夫妻,死了。
路过街边的早点摊时突然想起了悠喜欢的红茶和曲奇,现在一个人有时候也泡红茶,但怎么都泡不出那样的味道。
就像他喝红酒,永远品不出蕴涵在里面的味道。
依砂也曾说过,每瓶好的红酒都有自己的灵魂,只有能体会出其中所蕴含的味道的人才算是真的喝过这瓶红酒。
而当时还是吸血鬼猎人的人漫不经心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听见依砂也用带笑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你杀气太重,所以感觉不到。”
黑主记得自己听到这话时差点把还在口腔里打转的酒液喷出来,依砂也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看了一会,突然很大声的笑了,笑的肩膀一颤一颤,落在肩膀上的金发也随之毫无规律的晃动。
良久吸血鬼抬起头,笑的眼宽都有些湿润,“我是说真的,灰阎。”
黑主刚刚把红酒咽下去,在口腔里停留的过久以后舌头有些麻,他看着依砂也的眼睛,突然觉得在酒液滑过口腔时自己真的感受到了红酒独特的味道,似乎里面还混合着它主人依砂也的气息。
他一路走到了城郊,在山腰上孤零零的排列着两座坟,那是后来自己亲手为玖兰夫妇堆起来的,找不到尸体,他们的身体早就同尘埃一起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了。
这仅仅是黑主用来怀念他们的一种方式。
这里离依砂也的城堡不算远,他下山时又绕到了那里,但是却在在离城堡还有一段路时站住了,整座金碧辉煌的城堡落满了雪,盖着瓦片的屋顶和远处白色的群山分不清界限。城堡下花田里空空的,他闭上眼很认真的想像了一下50年前这里夏天时到处盛开的薰衣草,这样想着黑主似乎真从冰冷的风雪中嗅到了薰衣草的味道。
门前的雪落满了也无人清扫,现在城堡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萧条,尽管黑主相信如果打开城堡紧闭的门里面还是会同以往一样的华丽。
只是不知道摆在大厅角落里那副母亲的画像还在不在。
黑主在回去的路上走得很潦草,以至于在漫天的大雪中迷失了方向,在走到某个街角时无意间看到了一家酒吧,破旧的招牌仿佛几十年没有换过一样,黑色的英文字母散发着略微诡异的气息,
“M-O-O-N……”。
他推开门,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他往角落里扫了一眼,看到了略微破旧的黑色皮沙发。
“请问您要些什么?”
黑主本来不想喝酒,但既然进来了再出去显然不太礼貌,他扫了一眼柜台,随便指了一瓶酒,“就那个吧。”
黑主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听到了留声机里播放的断断续续的乐曲,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但仔细聆听有些破碎的曲调,竟然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侍者很快走过来为他倒上了酒,在黑主准备拿起杯子是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还记得我吗,猎人先生。”
他抬起头,棕色长发的女孩正看着他微笑,“……西雅!”
“黑主先生果然没有忘!”
女孩在他对面坐下,“您还记得这里吗,这里是您第一次遇到大人时的酒吧。”
原来如此,黑主这样想着,很快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依砂也大人把店买了下来,在他沉睡后让我来这里,还让我保留店里的一切设施都不要动……”
黑主又倒了第二杯酒,拿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下去。
“……因为他说……您或许有一天会来呢……”
西雅的声音渐渐模糊了,而他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以至于喝得太快舌尖都麻木了,只是单纯的把杯子里的液体灌下去。
黑主的酒力不是很好,他喝酒一般从来不超过三杯。瓶子里的液体下去了一半,头脑有些晕乎乎的,但还是拿起高脚杯一饮而尽。
直到瓶子空了,黑主才抬起头,对面的人影有些摇晃,他听到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里传来的。
“这种喝法对身体不好。”
“……等别人喝完了才去说么?”
没有回答。
他撑起身子走出去,身后西雅的声音被风吹散了,
“谢谢光临。”